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瓦爾登湖

第63章 湖- 1

瓦爾登湖 亨利·大卫·梭罗 1551 2018-03-18
有時,對人類社會及其言談扯淡,對所有村中的友人們又都厭倦了,我便向西而漫遊,越過了慣常起居的那些地方,跑到這鄉鎮的更無人蹟的區域,來到“新的森林和新的牧場”上;或當夕陽西沉時,到美港山上,大嚼其越橘和漿果,再把它們揀拾起來,以備幾天內的食用。水果可是不肯把它的色、香、味給購買它的人去享受的,也不肯給予為了出賣它而栽培它的商人去享受的。要享受那種色、香、味只有一個辦法,然而很少人採用這個辦法。如果你要知道越橘的色、香、味,你得請問牧童和鷓鴣。從來不採越橘的人,以為已經嘗全了它的色、香、味,這是一個庸俗的謬見。從來沒有一隻越橘到過波士頓,它們雖然在波士頓的三座山上長滿了,卻沒有進過城。水果的美味和它那本質的部分,在裝上了車子運往市場去的時候,跟它的鮮麗一起給磨損了,它變成了僅僅是食品。只要永恆的正義還在統治宇宙,沒有一隻純真的越橘能夠從城外的山上運到城裡來的。

在我幹完了一天的鋤地工作之後,偶爾我來到一個不耐煩的侶伴跟前,他從早晨起就在湖上釣魚了,靜靜的,一動不動的,像一隻鴨子,或一張漂浮的落葉,沉思著他的各種各樣的哲學,而在我來到的時候,大致他已自認為是屬於修道院僧中的古老派別了。有一個老年人,是個好漁夫,尤精於各種木工,他很高興把我的屋子看作是為便利漁民而建築的屋子,他坐在我的屋門口整理釣絲,我也同樣高興。我們偶爾一起泛舟湖上,他在船的這一頭,我在船的另一頭;我們並沒有交換了多少話,因為他近年來耳朵聾了,偶爾他哼起一首聖詩來,這和我的哲學異常地和諧。我們的神交實在全部都是和諧的,回想起來真是美妙,比我們的談話要有意思得多,我常是這樣的,當找不到人談話了,就用槳敲打我的船舷,尋求迴聲,使周圍的森林被激起了一圈圈擴展著的聲浪,像動物園中那管理群獸的人激動了獸群那樣,每一個山林和青翠的峽谷最後都發出了咆哮之聲。

在溫和的黃昏中,我常坐在船裡弄笛,看到鱸魚游泳在我的四周,好似我的笛音迷住了它們一樣,而月光旅行在肋骨似的水波上,那上面還零亂地散佈著破碎的森林。很早以前,我一次次探險似的來到這個湖上,在一些夏天的黑夜裡,跟一個同伴一起來;在水邊生了一堆火,吸引魚群,我們又在鈞絲鉤上放了蟲子作魚餌釣起了一條條鳘魚;這樣我們一直搞到夜深以後,才把火棒高高地拋擲到空中,它們像流星煙火一樣,從空中落進湖里發出一些響亮的噝聲,便熄滅了,於是我們就突然在完全的黑暗之中摸索。我用口哨吹著歌,穿過黑暗,又上路口到人類的集名處。可是現在我已經在湖岸上有了自己的家。 有時,在村中一個客廳裡待到他們一家子都要休息時,我就回到了森林裡;那時,多少是為了明天的伙食,我把子夜的時辰消耗在月光之下的垂釣之上,坐在一條船裡,聽梟鳥和狐狸唱它們的小夜曲,時時我還聽到附近的不知名的鳥雀發出尖厲的嘯聲。這一些經驗對我是很值得國憶和很寶貴的,在水深四十英尺的地方拋了錨,離岸約二三桿之遠,有時大約有幾千條小鱸魚和銀魚圍繞著我,它們的尾巴給月光下的水麵點出了無數的水渦;用了一根細長的麻繩,我和生活在四十英尺深的水底的一些神秘的夜間的魚打交道了,有時我拖著長六十英尺的釣絲,聽憑柔和的夜風把我的船兒在湖上漂蕩,我時不時地感到了微弱的震動,說明有一個生命在釣絲的那一端徘徊,卻又愚蠢地不能確定它對這盲目撞上的東西怎樣辦,還沒有完全下決心呢。到後來,你一手又一手,慢慢地拉起釣絲,而一些長角的鳘魚一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一邊扭動著身子,給拉到了空中。特別在黑暗的夜間,當你的思想馳騁在廣大宇宙的主題上的時候,而你卻感到這微弱的震動,打斷了你的夢想,又把你和大自然聯結了起來,這是很奇怪的。我彷佛會接著把釣絲往上甩,甩到天空裡去,正如我同時把釣絲垂人這密度未必更大的水的元素中去的情況一樣。這樣我像是用一隻釣鉤而捉住了兩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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