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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生活的地方;我為何生活- 4

瓦爾登湖 亨利·大卫·梭罗 1753 2018-03-18
時間和地點都已變換,我生活在更靠近了宇宙中的這些部分,更挨緊了歷史中最吸引我的那些時代。我生活的地方遙遠得跟天文家每晚觀察的太空一樣,我們慣於幻想,在天體的更遠更僻的一角,有著更稀罕、更愉快的地方,在仙后星座的椅子形狀的後面,遠遠地離了囂鬧和騷擾。我發現我的房屋位置正是這樣一個遁隱之處,它是終古常新的沒有受到污染的宇宙一部分。如果說,居住在這些部分,更靠近昴星團或畢星團,牽牛星座或天鷹星座更加值得的話,那末,我真正是住在那些地方的,至少是,就跟那些星座一樣遠離我拋在後面的人世,那些閃閃的小光,那些柔美的光線,傳給我最近的鄰居,只有在沒有月亮的夜間才能夠看得到。我所居住的便是創造物中那部分;——

曾有個牧羊人活在世上, 他的思想有高山那樣 崇高,在那裡他的羊群 每小時都給與他營養。如果牧羊人的羊群老是走到比他的思想還要高的牧場上,我們會覺得他的生活是怎樣的呢? 每一個早晨都是一個愉快的邀請,使得我的生活跟大自然自己同樣地簡單,也許我可以說,同樣地純潔無暇。我向曙光頂禮,忠誠如同希臘人。我起身很早,在湖中洗澡;這是個宗教意味的運動,我所做到的最好的一件事。據說在成湯王的浴盆上就刻著這樣的字:“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我懂得這個道理。黎明帶國來了英雄時代。在最早的黎明中,我坐著,門窗大開,一隻看不到也想像不到的蚊蟲在我的房中飛,它那微弱的吟聲都能感動我,就像我聽到了宣揚美名的金屬喇叭聲一樣。這是荷馬的一首安魂曲,空中的和《奧德賽》,歌唱著它的憤怒與漂泊。此中大有宇宙本體之感;宣告著世界的無窮精力與生生不息,直到它被禁。黎明啊,一天之中最值得紀念的時節,是覺醒的時辰。那時候,我們的昏沉欲睡的感覺是最少的了;至少可有一小時之久,整日夜昏昏沉沉的官能大都要清醒起來。但是,如果我們並不是給我們自己的禀賦所喚醒,而是給什麼僕人機械地用肘子推醒的;如果並不是由我們內心的新生力量和內心的要求來喚醒我們,既沒有那空中的芬香,也沒有迴盪的天籟的音樂,而是工廠的汽笛喚醒了我們的,——如果我們醒時,並沒有比睡前有了更崇高的生命,那末這樣的白天,即便能稱之為白天,也不會有什麼希望可言;要知道,黑暗可以產生這樣的好果子,黑暗是可以證明它自己的功能並不下於白晝的。一個人如果不能相信每一天都有一個比他褻讀過的更早、更神聖的曙光時辰,他一定是已經對於生命失望的了,正在摸索著一條降入黑暗去的道路。感官的生活在休息了一夜之後,人的靈魂,或者就說是人的官能吧,每天都重新精力瀰漫一次,而他的禀賦又可以去試探他能完成何等崇高的生活了。可以紀念的一切事,我敢說,都在黎明時間的氛圍中發生。 《吠陀經》說:“一切知,俱於黎明中醒。”詩歌與藝術,人類行為中最美麗最值得紀念的事都出發於這一個時刻。所有的詩人和英雄都像曼依,那曙光之神的兒子,在日出時他播送豎琴音樂。以富於彈性的和精力充沛的思想追隨著太陽步伐的人,白晝對於他便是一個永恆的黎明。這和時鐘的鳴聲不相干,也不用管人們是什麼態度,在從事什麼勞動。早晨是我醒來時內心有黎明感覺的一個時候。改良德性就是為了把昏沉的睡眠拋棄。人們如果不是在渾渾噩噩地睡覺,那為什麼他們回顧每一天的時候要說得這麼可憐呢?他們都是精明人嘛。如果他們沒有給昏睡所征服,他們是可以乾成一些事的。幾百萬人清醒得足以從事體力勞動,但是一百萬人中,只有一個人才清醒得足以有效地服役於智慧;一億人中,才能有一個人,生活得詩意而神聖。清醒就是生活。我還沒有遇到過一個非常清醒的人。要是見到了他,我怎敢凝視他呢?

我們必須學會再甦醒,更須學會保持清醒而不再昏睡,但不能用機械的方法,而應寄託無窮的期望於黎明,就在最沉的沉睡中,黎明也不會拋棄我們的。我沒有看到過更使人振奮的事實了,人類無疑是有能力來有意識地提高他自己的生命的。能畫出某一張畫,雕塑出某一個肖像,美化某幾個對象,是很了不起的;但更加榮耀的事是能夠塑造或畫出那種氛圍與媒介來,從中能使我們發現,而且能使我們正當地有所為。能影響當代的本質的,是最高的藝術。每人都應該把最崇高的和緊急時刻內他所考慮到的做到,使他的生命配得上他所想的,甚至小節上也配得上。如果我們拒絕了,或者說虛耗了我們得到的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思想,神示自會清清楚楚地把如何做到這一點告訴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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