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瓦爾登湖

第7章 經濟篇- 2

瓦爾登湖 亨利·大卫·梭罗 1629 2018-03-18
人可是在一個大錯底下勞動的啊。人的健美的軀體,大半很快地被犁頭耕了過去,化為泥土中的肥料。像一本經書裡說的,一種似是而非的,通稱“必然”的命運支配了人,他們所積累的財富,被飛蛾和銹黴再腐蝕掉,並且招來了胠篋的盜賊。這是一個愚蠢的生命,生前或者不明白,到臨終,人們終會明白的,據說,杜卡利盎和彼爾在創造人類時,是拿石頭扔到背後去。詩云: Inde genus durum sumus,experiensque laborum, Et doeumenta damus qua simus origine nati。 後來,羅利也吟詠了兩句響亮的詩: “從此人心堅硬,任勞任怨, 證明我們的身體本是岩石。 ”

真是太盲目地遵守錯誤的神示了,把石頭從頭頂扔到背後去,也不看一看它們墜落到什麼地方去。 大多數人,即使是在這個比較自由的國土上的人們,也僅僅因為無知和錯誤,滿載著虛構的憂慮,忙不完的粗活,卻不能採集生命的美果。操勞過度,使他們的手指粗笨了,顫抖得又大厲害,不適用於採集了。真的,勞動的人,一天又一天,找不到空閒來使得自己真正地完整無損;他無法保持人與人間最勇毅的關係;他的勞動,一到市場上,總是跌價。除了做一架機器之外,他沒時間來做別的。他怎能記得他是無知的呢——他是全靠他的無知而活下來的——他不經常絞盡腦汁嗎?在評說他們之前,我們先要兔費地使他穿暖、吃飽,並用我們的興奮劑使他恢復健康。我們天性中最優美的品格,好比果實上的粉霜一樣,是只能輕手輕腳,才得保全的。然而,人與人之間就是沒有能如此溫柔地相處。

讀者之中,這些個情況我們都知道,有人是窮困的,覺得生活不容易,有時候,甚而至於可以說連氣也喘不過來。我毫不懷疑在本書的讀者之中,有人不能為那吃下了肚的全部飯食和迅速磨損或已經破損的衣著付出錢來,好容易忙裡偷了閒,才能讀這幾頁文字,那還是從債主那裡偷來的時間。你們這許多人過的是何等低卑、躲來躲去的生活啊,這很明顯,因為我的眼力已經在閱歷的磨刀石上磨利了;你們時常進退維谷,要想做成一筆生意來償清債務,你們深陷在一個十分古老的泥沼中,拉丁文的所謂aes alienum——別人的銅幣中,可不是有些錢幣用銅來鑄的嗎;就在別人的銅錢中,你們生了,死了,最後葬掉了;你們答應了明天償清,又一個明天償清,直到死在今天,而債務還未了結;你們求恩,乞憐,請求照顧,用了多少方法總算沒有坐牢;你們撒謊,拍馬,投票,把自己縮進了一個規規矩矩的硬殼裡,或者吹噓自己,擺出一副稀薄如雲霧的慷慨和大度的模樣,這才使你們的鄰人信任你,允許你們給他們做鞋子,製帽子,或上衣,或車輛,或讓你們給他們代買食品;你們在一隻破箱籠裡,或者在灰泥後面的一隻襪子裡,塞進了一把錢幣,或者塞在銀行的磚屋裡,那裡是更安全了;不管塞在哪裡,塞多少,更不管那數目是如何地微少,為了謹防患病而籌錢,反而把你們自己弄得病倒了。

有時我奇怪,何以我們如此輕率,我幾乎要說,竟然實行了罪惡昭彰的、從外國帶進黑奴來的奴役制度。有那麼多苛虐而熟練的奴隸主,奴役了南方和北方的奴隸。一個南方的監守人是毒辣的,而一個北方的監守人更加壞,可是你們自己做起奴隸的監守人來是最最壞的。談什麼——人的神聖!看大路上的趕馬人,日夜向市場趕路,在他們的內心裡,有什麼神聖的思想在激盪著呢?他們的最高職責是給驢馬飼草飲水!和運輸的贏利相比較,他們的命運算什麼?他們還不是在給一位繁忙的紳士趕驢馬?他們有什麼神聖,有什麼不朽呢?請看他們匍伏潛行,一整天裡戰戰兢兢,毫不是神聖的,也不是不朽的,他們看到自己的行業,知道自己是屬於奴隸或囚徒這種名稱的人。和我們的自知之明相比較,公眾輿論這暴戾的君主也顯得微弱無力。正是一個人怎麼看待自己,決定了此人的命運,指向了他的歸宿。要在西印度的州省中談論心靈與想像的自我解放,可沒有一個威勃爾福司來促進呢。再請想一想,這個大陸上的婦人們,編織著梳妝用的軟墊,以便臨死之日用,對她們自己的命運絲毫也不關心!彷彿磋跎時日還無損於永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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