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遙遠的鄉愁

第8章 【自序】 永遠的未央歌

遙遠的鄉愁 重返61号公路 3886 2018-03-18
《遙遠的鄉愁--台灣現代民歌三十年》 永遠的未央歌你問我台灣有什麼好/我沉默了/台灣有什麼好/夏天那麼熱/颱風那麼多/地震來的時候/躲也沒處躲/你問我台灣有什麼好/我猶豫了/台灣有什麼好/玉蘭花的清香/蓬萊米的飯香/牛奶芭樂的果香/我要如何對你說/人們心裡的溫度/眼裡的亮度/再大的風雨都不停下的腳步/我要如何對你說你問我台灣有什麼好/我激動了/台灣有什麼好/人們的執著可以硬得像石頭/夢想燃燒的像一團火/我又如何對你說/這都是台灣的寶/這個島/是生養我的島/有時是我的苦惱/卻也是我的驕傲/這個島/是生養我的島/我在這裡青春年少/也在這里白頭到老/我要如何對你說/她的好/她的好你問我台灣有什麼好/我沉默了/台灣有什麼好/空氣那麼潮/雨下那麼多/大水來的時候/逃都沒處逃/你問我台灣有什麼好/我猶豫了/台灣有什麼好/百合花的芳香/地瓜葉的菜香/春天凍頂的茶香/我要如何對你說/人們心裡的善良/眼裡的光芒/再高的浪潮都不害怕的膽量/我要如何對你說你問我台灣有什麼好/我激動了/台灣有什麼好/那些一代傳過一代的夢想/愈煎熬愈不放棄的力量/我又如何對你說/這才是台灣的寶/這個島/是生養我的島/有時是我的苦惱/卻也是我的驕傲/這個島/是生養我的島/我在這裡青春年少/也在這里白頭到老/我要如何對你說/她的好/她的好--《我要如何對你說》詞曲/蘇來(2006年雜誌25週年"珍惜"演唱會)把《我要如何對你說》的歌詞摘錄於此,至少表明了我的某種態度。

2006年10月,陽光滿窗的下午。坐在台灣音樂人蘇來的北京家中,聊到兩個人讓我掉淚:一是《月琴》、《散場電影》的詞作者賴西安(即作家李潼),二是薛岳。二十年前賴西安來北京領兒童文學獎(由鄧小平頒獎),臨行前向蘇來借行頭。蘇來把自己最好的大衣給他,還有一個剛從香港買來的當時價值六七千港幣的皮包。從北京回到台北,賴西安喜悅匯報這套行頭讓他在北京很拉風,蘇來當時就想把那個包送給他,卻被賴西安堅拒。蘇來仍是把皮包給他寄去,就這樣,賴西安用了二十年。賴西安去世的紀念演出,蘇來見到那個包擺在舞台顯眼的位置,已經用得很破很舊--聽到這裡,我就流淚了。提到薛岳,蘇來講述他們相識相知的過程,講述他給薛岳寫過的5000字的文案。薛岳臨終前打來電話,懇求蘇來不要去看他,因為,"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讓我淚濕眼眶的是,蘇來沉默過後,輕聲說了一句:"薛老岳,我到現在還在想他。"我背誦蘇來寫給薛岳的詩:"你錯過了我們的中年、晚年,生命的長河,不經意的轉彎,以及靜靜流過的平野。"這讓蘇來非常驚訝。我對他說,父親去世的時候,去掉了其中的"們"字,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把這段詩用作MSN空間的簽名。

決定遠離音樂的蘇來仍在2006年寫了一首新歌,就是扉頁上的《我要如何對你說》。 6月,雜誌25週年紀念演唱會,面對台灣逐漸消沉的生命力,主辦方請蘇來寫一首歌為台灣加油,"我又把吉他找出來,彈到手上重新長滿硬繭,這是很漫長的一個過程--如果我沒有到北京來,我寫不出這樣的歌詞。"蘇來在演出開場白中說:"我六年沒有寫歌了。這六年來,對我個人來說改變很多,這片土地的改變更多。我由開始的會生氣,會悶氣,到現在的不吭氣,我住在台灣的時間越來越少,我以為我沒有歌聲了。直到我提起筆來,才發現,我對這片土地的感情竟有那麼深,那麼深……""你問我台灣有什麼好,我沉默了,台灣有什麼好?"歌詞的第一句就是問號,由此展開長達六分鐘的敘述。與蘇來以往的作品不太一樣,這首歌更接近搖滾曲風,樂手都是薛岳從前的樂手。結尾處,蘇來加了一段七十年前的台語創作歌謠《農村曲》:"透早著出門天色漸漸光,漸漸光哎……"那些過往歲月的片段在歌聲中浮隱浮現。我感受到了那份異樣的心情,可是,我要如何對你說?揮之不去的兩個字:台灣。

我不是在談別的,我在訴說一份很重要的情感,它越來越清晰,卻也越來越不知所措。 因為寫這本書,得以接觸楊弦、胡德夫、蘇來、李建复、陳昇、陶曉清、賴聲川,是我十年的採訪經歷中最深刻的記憶。因為工作的關係,曾經採訪譚健常、小軒、費玉清、李宗盛、周華健、許環良,得到許多先前不了解的資訊。因為民歌,結識來自台灣的張釗維先生,我們成為生活中很好的朋友,那種精神層面的交流與互動,很溫暖,也很難忘。 2006年9月,我在北京見到了楊弦。在我的採訪名單裡,本沒有楊弦的名字,因為太無可能。沒想到,同時見到楊弦與賴聲川,還有久慕其名的丁乃竺。 與楊弦握手的時候,不覺陌生,他之前竟然看過我寫他的文字。他的頭髮與年輕時一樣有些亂,思考的時候習慣用手往後擼幾下。從民歌聊起,更多的卻是心靈方面的指引,楊弦與我想像中一樣,不喧嘩,眼神寧靜。

我與楊弦換了三個地方聊天,最後一個地方是陪賴聲川接受某雜誌採訪。就是這樣巧合,那位記者的電腦中響起了《迴旋曲》,楊弦第一反應是摸自己的手機,然後才想到不是手機鈴聲。我去打聽那位記者的電腦中為什麼會有《迴旋曲》,原來卻是楊弦的仰慕者,也是我的舊識,欣喜之。 開車送楊弦去別處,忍不住對他說:您現在坐的這個位置,胡德夫也曾經坐在這裡。 2006年7月,胡德夫在北京舉辦小型演唱會。胡老師的第一句歌聲剛起,我就淚流滿面,止也止不住。還記得聊至天亮,北京的后海霧氣籠罩。我開車送胡老師回賓館收拾行李,告別的時候,感受著胡老師臉頰的溫度,我們沉默地擁抱著。他站在酒店門口,像個孩子般燦爛的笑容,我也笑著,心裡卻感覺有些痛。

那份記憶,化作一篇《胡德夫:這是最最遙遠的路程,我來到最接近你的地方》,後被野火樂集網站轉載鏈接。 不能採訪更多的人,無法掌握更多的資料,為這本書留下許多的遺憾。感謝釗維之前做的工作,讓我可以有很清晰的脈絡來完成,同時掌握了許多難以查詢的背景資料。不得不提一句,"中國現代民歌、淡江--《夏潮》、校園歌曲"這三條主線的歸納,自張釗維始。 1992年,在台灣清華大學歷史研究所讀碩士的張釗維歷時四年寫就《誰在那邊唱自己的歌--1970年代台灣現代民歌發展史》,原本是一篇碩士論文,出版成書,1994年即入選台灣"時報年度好書榜"。此書2003年由滾石文化再版,更名為"誰在那邊唱自己的歌--台灣現代民歌運動史"。想要研究1970年代台灣文化、音樂的歷史,這是一本必須參考的書目。我曾經問過釗維,為什麼從他這裡才開始為民歌歸納分類。沉默片刻,他說:"因為之前沒有人去做。"移居北京的釗維曾經在一封郵件中說:"一直感激你對於像我這樣台客的關心,寄這篇文章給你跟一些朋友,是希望你們能夠領會,像我這樣之所以要離鄉背井的部分原因。"那篇文章,就是張典婉為台灣《遠見》雜誌撰寫的《我們等待文化的春天與燕子》。

釗維那種"透過看似不相干的事物思考台灣當前的政治問題,乃至於資本主義文明所帶來的千瘡百孔"(《異形分子》陳光興),我非常尊敬與佩服,之餘難免感嘆自身難以到達。 1992年,釗維意圖"透過音樂的現象,去認識早我一代的那一段1970年代的歷史",我要做的,彷彿與此類似,但相較釗維的嚴謹與見地,自認遠遠不夠。 第8節:自序永遠的未央歌(2) 十多年前的我,遠遠地受著台灣文化的影響走上寫字這條路。不見得比情字這條路更容易走,每篇文字完成,或每段感情結束,始終耿耿的是自己的不夠好。 這本書寫了三年,擱置一年。在第一稿完成時,是2004年10月,台灣音樂人梁弘志病逝。我的痛惜多了一層無法親歷採訪的遺憾,必然有一些歷史,隨著梁弘志的遠走而銷聲匿跡。

還有在2005年6月辭世的父親,在我工作一整夜因而未能按計劃去醫院陪伴的第二天下午,握著他的手,眼見他痛苦地彌留,我終於崩潰至失聲痛哭。親人的眼淚不能沾在去者的衣襟,父親走得卻很踏實,他的最後一句話是:都是好孩子。這是我半生永遠的痛,為我未能換取他的痛。父親從小對我的放任與愛,以及15歲那年教我的不後悔,使我面臨選擇時學會思考,使我成為今天這樣一個可以喜歡自己的人。希望他在那個遙遠的地方依然愛我,為此,我很努力地生活著。 功力有限,此書在寫作技巧上乏善可陳。歡喜莫名地答應寫這本書的時候,頗有些不知深淺。如今完成,其中經歷的種種煎熬不必提起,卻無法如先前希望的那樣長吁一口氣,是的,我就是受不了自己的不夠好。

寫作,是一個享受、忍受寂寞的過程,我還需要分出更多的時間給寂寞,才配享受它。 唱仁愛和平的美麗島,此處的美麗島,不是羅大佑的美麗島,而是李雙澤、胡德夫、楊祖君的美麗島,是民歌運動至如今仍未實現的美麗島。 唯希望有人能因此愛上過去的某段音樂,或喜歡上某個人,或知道一段不曾經歷的歷史,哪怕僅僅說一句"原來如此"也好。 只要有校園,只要有音樂,只要有熱愛音樂的人,民歌就永遠不會真正停止,因此我稱之為"未央歌",同時藉用滾石出版的金韻獎紀念唱片中附贈書冊的名字--"永遠的未央歌"。 有一位朋友說:音樂對時間有奢求。看一本書,或一段電影,都可以跳過某段而沒有損失,而音樂,必須完整地聽下來,否則不算聽過,亦不知道好不好。

音樂對時間的奢求,如人對生命的奢求,無法跳過某一段,只有全部經過才知道到底好不好。 感謝中華音樂人交流協會及陶曉清女士的支持,感謝野火樂集的熊儒賢女士,感謝楊弦先生、李建复先生與蘇來大哥的鼓勵與肯定。 感謝《誰在那邊唱自己的歌--台灣現代民歌運動史》一書的作者張釗維先生。 感謝新星出版社伸出援手,感謝一峰,還有於少、艾莉、咣咣、鬧鬧、晴朗、科爾沁夫以及未提到名字的朋友,謝謝你們陪我走過這一段。 感謝你能在茫茫書海中發現這本書,並慷慨地願意把它帶回家。 感謝音樂。感謝民歌。 公路2007年6月完稿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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