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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2節

新工具 弗兰西斯·培根 7796 2018-03-18
一二一 還有一點反對意見卻必須較仔細地來看一看。有人說,這部自然史當中有許多事物對於普通理解力說來,實在說即對於那種習於現有體系的理解力說來,似乎是奇怪地也且無益地過於精微了。關於這一點,我必須特別把前面說過的話重說一下,那就是說: 我開始暫時是尋求光的實驗,而不是尋求果的實驗;我這樣做時,我常常說過,乃是仿照上帝創世的榜樣,那是在第一天僅只造出了光,把整整一天的工夫都用於這一件事,並沒有在當天插進任何物質的工作。 ①這樣說來,若認為那類事物無用,就等於說光是無用,只因它不是一個堅實的或物質的東西。實情是,經過很好考校和界定的關於樸素性質的知識正像光一樣;它指明了通向自然作坊中一切秘密的門路,實際也含有並拖帶著成群結隊的事功在後面,它也給我們打開了最高貴的原理的源泉;可是它自己本身卻並無多大用處。同樣,字母系列中的各個字母若是分開而從其自身來說,也沒有什麼用處或意義,可是它們卻是作文的材料和一切談話的工具。又如東西的種子,它是有著很多潛在性德的,可是除非發展起來也沒有什麼用處。

又如光這東西本身,其散亂的射線若不弄成輻輳在一點,也是不能傳布它們的功用的。 ①參看一卷七○、九九、一一七諸條。 ——譯者 若說反對思考中的精微,那麼對於經院學者們又當怎麼說呢?他們溺於精微到過甚的程度;他們的精微之處又是費在文字上面,或至少也是費在通俗概念(這與文字實是一回事)上面,而不是費在自然的事實上面;他們的這種精微又不僅在原始中為無用而且在後果上也無用;他們的這種精微又和我所說的那種不一樣,並不是眼前誠然無用後效則屬無窮的;——對於他們的這種精微,又當怎麼說呢?人們應當明確這一點:爭辯上的議論上的一切精微若非到公理髮現之後才來應用,那是違時的也是出乎常理之外的;應用精微的真正的、適當的或至少是主要的時機乃在對經驗進行衡量並據以建立原理的時候;因為那另一種精微雖能抓攫自然,但絕不能把它握牢。人們關於機遇或幸運的一句說話無疑可以真確地移用於自然,那就是說,它前額有一堆捲髮,後頭卻是禿的。 ①總之,關於鄙視自然史中收納常見的事物、卑賤的事物、過於精微的事物、和在原始情況中無用的事物這一層,我們大可把當年一個貧婦對一位高貴王子的答語來作喻解,當那王子把貧婦的請願斥為冒瀆尊嚴,不值一顧而加以拒絕時,她就說道:“那麼你就別當國王好了”。 ②毫無疑義,凡把那類事物認為瑣細可鄙而不屑加以注意的人是既不能贏得更不能統治自然這個王國的。 ①機遇前額有一堆捲髮,後頭卻是禿的——克欽註明,這齣於菲德拉斯所作題為“Occasio Depicta”的一則寓言,見其寓言集第五卷第八首(Phaedrus,羅馬奧古斯塔時代的一位寓言作家,用詩的體裁寫出九七則,多數是根據改寫),英諺有“要捉機遇,捉其前發”(take occasion by the forelock)一語,蓋源於此。

(這寓言和這諺語是說:要捉機遇,須預作準備,迎頭去捉,若落在後頭,就無可把捉;而培根移用此意於解釋自然,則是說:須適時地在掌握到實在的經驗之後來建立公理,而不可違時地從空無所據的原理出發去進行爭辯。——譯者 )②這是馬其頓國王菲列普的軼事,見Plutarch所著“Apophthegmata”。 有人又會想,我們怎麼可以同時一舉而把一切科學和所有作家都推在一邊,而且還不借任何古人的幫助和支持而單靠我們自己的力量,這未免是奇怪也是魯莽的事了。 我知道,假如我所選定的做法比較不是這樣誠意的,那我大可很容易地替我這些提議找到權威,只須把它們歸溯到希臘以前的遠古(當時自然哲學許是比較更為發達,雖然由於還未經過希臘人這傳聲筒的擴大吹噓而比較少有聲息),或者甚至只須把它們一部分歸溯到某些希臘學者,就可以替它們既找到支援又求得聲譽,正如家世不明的人們援借宗譜來自稱華族遠裔一樣。但我不是這樣。我一切依靠事物的證據和真際,我拒絕一切形式的虛構和欺騙。並且我認為,我們當前所要做的發現之是否早為古人所知曉,是否隨事物之變遷與年代之嬗遞而迭有興衰,這和我們當前的任務根本沒有什麼關係,正如新世界之是否那古人所熟知的雅特蘭地(Atlantis)島,①抑或現在才是第一次的發現,這也和人類沒有什麼關係。總之,新的發現必須求之於自然之光亮,而不能溯求於古代之黑暗。 ①克欽註明,見柏拉圖對話集中的“Timaeus”篇。 ——譯者

至於說到我那種責難的廣泛性,我們只要把事情認真思量一下,必然就會看到,這樣的責難比那種局部性的責難不僅是較為確當的,而且也是較為客氣的。因為各種錯誤如果不是根於始基的概念,則一定早有某些真實的發現來糾正虛妄的發現。正因各種錯誤是屬於根本性的而不是屬於判斷虛謬以及粗心失察之類,所以人們之沒有獲得本未企求的東西,沒有達到本未樹立的目標,也沒有完成本未走上或本未堅持的途程,那是並無足怪的。 至於說我那種責難含有傲慢自誇之意,那我可以說明,假如一個人自稱單憑手勁和目力就能比別人把一條直線畫得較直,把一個圓形畫得較正,那麼他當然是在和別人挑起能力的較量;但如果他只說,他憑藉尺和規的幫助能比那單憑手眼的人把一條直線或一個圓形畫得較好,那就不能算怎樣自誇。這一層說法,希望人們留意,還不僅適用於我自己這首次的、發軔的嘗試,並且也適用於此後擔起這項工作的一切人們。我這種發現科學的方法大能劃齊人們的智慧,而甚少有賴於個人的卓越性,因為在這裡一切事情都是憑著最可靠的規則和論證來做的。 ①這樣說來,我在此中的貢獻,我曾常說,與其歸之於能力,毋寧歸之於幸運;與其說是智慧的產物,毋寧說是時間的產物。 ②無疑,在人們的思想方面也和在人們的工作和事業方面一樣,機會多少也是有些關係的。 ①參看一卷六一條。 ——譯者

②見一卷七八條。 ——譯者 一二三 說到這裡,我可以引用前人說過的一句戲謔之言來說明我自己(因為它把我和別人之間的區別標明得異常真切),那話是說:“如果一個人喝水,一個人喝酒,那麼我們的想法是不會相同的”。 ①現在在科學問題上,別的人們,古代的也好,近代的也好,都是喝著像水一樣的未經提制的飲料,有的是自發地湧自理解力,有的是為邏輯所抽起,像用轆轤汲取井水一般;而我所舉以祝福人類的杯酒則是從無數葡萄濾出的,那些葡萄都是當熟到恰好的時候一簇一簇被摘下來,聚在一起,在壓榨器中將汁擠出,最後還在大桶中加以純化和淨化。 這樣看來,我和他們思想之不同正是無足怪的。 ①這是菲羅克拉特(Philocrates)說到德謨辛尼斯的話,見後者所著“De FalsaLegatione”一書。

一二四 無疑,有人又想,我自己所設置的目標和鵠的(這又正是我反對別人的一點)並不是真確的,也不是最好的;因為思辨真理比一切事功的宏效偉績都要更為崇高和更有價值;若長此急切地沉溺於經驗、物質以及個別事物的波動變異,則無異把心靈撤離抽象智慧之澄靜天界,①而把它拖曳在地面或竟是把它降入擾攘混亂的陰府。對於這話,我很同意;並且他們所指為如何如何可取的那一點實在正是我所要做的事。我正是要在人類理解中建造一個世界的真實模型,如實然那樣,而不是如各人自己的理性所願望的那樣;而要這樣做,就非辛勤地把世界解剖一番不成了。我還要說,人們在哲學體系中憑幻想創造出來的那些愚蠢的、杜撰的世界影像都必須拋入風中,使其消散淨盡。我們應當知道在人心假象和神意理念之間(如前文所說)有著何等巨大的區別。前者不過是一種任意的抽象;後者則是造物者自己打在創造上的章記,以真確而精細的線條劃印在物質中的章記。 ②這樣說來,真理和功用在這裡乃是一事:③各種事功自身,作為真理的證物,其價值尤大於增進人生的安樂。 ④①克欽指出,這是暗指柏拉圖式的亦是亞里斯多德式的一種想法,參看亞里斯多德所著“NicomacheanEthics”第十卷第七章。

②參看一卷二三條和注。 ——譯者 ③拉丁本原文在這裡用的是ipsissimoeres二字,照字面看,實不能譯作“乃是一事”,不過原譯者認定培根的意思必是這樣。 (這樣認定是完全有根據的。 本書一開頭在第三條中就說,“人類知識和人類權力歸於一”;二卷第三條中又說,“法式的發現能使人在思辨方面獲得真理,在動作方面獲得自由”;二卷第四條中說得更清楚,“凡在動作方面是最有用的,在知識方面就是最真的”。這些話都可以為這句話作註解。 ——譯者 )④關於培根對真理與事功的關係、科學的目的以及怎樣達到這目的等問題的見解,也就是說,關於培根是否一個簡單的功利主義者的問題,細讀此句並參看一卷八一、一一七兩條,就可有所理解。 ——譯者

一二五 還有些人會想,我所正在做著的事不過是前人所已經做過的事。這就是說,古人們也曾採取我現在所採取的途程;因此也就是說,我在經過一切這些騷動和掙扎之後,最後也不免要達到古代早曾盛行過的許多體系之中的某一體系。他們說,古人們在開始思考之初,也曾備有大堆豐富的事例和特殊的東西;把它們分條列目地匯成長編;據以完成他們的哲學體系和各種方術;並在把事情弄明白之後就將那些體系和方術發表出來,——可是這時卻僅在幾個地方插入少數的舉例以當證明和解說之用,至於要把全部札記、註解、細目和資料長編一齊刊出,古人們認為那是膚淺而且亦不方便。他們說,這種做法正和建築工人的辦法一樣:房屋造成之後,台架和梯子就撤去不見了;古人們無疑是這樣做的。對於這一點反對意見(或毋寧說是一種疑慮),我要指出,只要人們還沒有十分忘記我在上文所說過的話,誰都會很容易地予以答复。古人們所慣用以從事探討和發現的方式是他們自己所明白承認的,在其著作的浮面上就可看到。這個方式簡單地就是這樣:他們從少數例子和特殊的東西(加上一些普通概念,或許還加上一部分最流行的公認的意見)一下子就飛到最普遍的結論或科學的第一性原則,並把它們當作定而不移的真理,進而以中間命題為手段從它們引出並證明一些較低的結論,而從這些較低的結論當中來構建方術。 ①在此以後,假如又有與他們的教條相違反的新的特殊東西和例子被提出而引起討論,他們不是對自己的規律作一些區劃或解釋而把它們巧妙地熔入他們的體系之中,②就是乾脆把它們作為例外而粗暴地加以排除;③至於對那些不相違反的特殊東西,他們則努力要用合於他們那些原則的原因來作解釋。但要知道,這種自然史和經驗不是我們所需要的,遠遠不是我們所需要的;並且還要知道,那種飛到具有最高普遍性的東西的做法把一切都毀光了。 ①參看一卷一九、二二、一○四、一○五諸條。 ——譯者

②參看一卷二五條和注。 ——譯者 ③克欽舉例闡論說,關於對待所謂例外現象的正確態度,可舉天文學者們對天王星問題的處理為例:他們看到天王星的擾亂情況,這看來是足以作為反證來推翻有關行星運動的法則的;他們並沒有把這一事實解釋掉,而是去追求它的原因,由此又發現了海王星。又如,歸納起來的叫人不得不承認引力這條法則的例證是太強有力了,實在不能因一個看來似乎相反的事例就把它推翻的。 一二六 還有人想,我既這樣禁止人們在未經正當地通過中間階梯來達到具有最高普遍性的東西以前不得把什麼原則視為業經確立而加以宣布和予以製定,我便是主張將判斷懸擱起來,而這就走到希臘人所說的不可解論,即不承認人心有了解真理的能力。關於這一點,我要說明,我所思所陳的實際上不是不知論,而是利知論;不是不承認理解的能力,而是供以裝備俾真確地進行理解。因為我並不取消感官的權威,而是要給它以幫助;我並不輕視理解力,而是要管理它。 ①我們應知所須知,而尚以所知為不周,若以所知為已週,而卻不知所須知,那就差得多了。 ①參看一卷三七條和六七條末節

。 ——譯者 一二七 還有一點,與其說是反對,不如說是疑問。人們問,我提倡這種方法,是只說自然哲學應當照此進行呢,還是說其他各種科學以及邏輯、倫理學、政治學等亦都應當照此進行呢?我回答說,我前面所講當然是指著所有這些而言的。正如那種以三段論式來統治的普通邏輯不僅被及自然科學而且被及一切科學,同樣我這種依歸納法來進行的邏輯也是通貫一切的。我不獨在冷、熱、光、植物以及類此方面製成歷史和發現表,關於忿怒、恐懼、羞恥以及類此等等;關於政治方面的事情;關於精神動作如記憶、分合①、判斷和其他等等,我亦都同樣製成歷史和發現表。可是要知道,在把歷史準備好並排列妥當之後,由於我的解釋方法不限於涉及心的活動或思論(如普通邏輯那樣)而且還涉及事物的性質,所以我要對人心提供一種規則和指導,使它在每一情節

都能恰當地把自己投在事物的性質上。因此,我在有關解釋的學說中又提出許多不同的條規,以便人們依其探討主題的性質和情況來略略變化其發明方法。 ①這裡所謂分合(composition and division),愛理斯說,或許是謂綜合和分析(synthesis and analysis);弗勒則指出,這是循用亞里斯多德的術語,意謂肯定和否定(affirmation and negation)。 一二八 還有一點其實連懷疑都不該發生,那就是問我是否要把現行哲學、方術和科學全都推倒並加以摧毀。我回答說,遠非如此;我是最高興看到它們被使用,被培植,並受到尊崇的。若說現在時興的各種技術不該繼續去作爭論的材料,不該繼續去作談話的裝飾品,不該繼續去供教授先生們或生意人士們方便之用,總之是說不該繼續像通用貨幣那樣憑大家同意而流行於人們之間,那是毫無理由的。不僅如此,我還直率地宣告,我現在所倡導的東西根本很少適合於那樣一些目的,因為它除在效果上和事功上外是不能降低到為一般人所領會的。 ①我這樣宣稱我對於公認的科學的好感和善意究竟是多麼誠懇,這從我所發表的著作特別是幾卷《進學論》(Advancement of Learning)當中可以充分看到,所以我就不圖再以文字作進一步的證明了。可是同時我亦提出經常的和明白的警告說,要憑現在通用的方法,那是既不能在學說方面和科學的思辨部分方面做出什麼巨大進步,也不能把它們實現為什麼宏偉事功的。 ①參看序言第四節 。 ——譯者 一二九 說到這裡,只有再就心目中這個目標的卓越性略談幾句了。這些話若在早先說出,或許被看作空疏的願望;現在希望既經鼓起,不公正的成見既經消除,再說這些話也許就有較重的分量。再說,假如我自己業已把一切做完,而沒有機緣再邀請別人來幫助和參加這個工作,那麼即到現在我也仍要避免說這些話,以免人們會認為我是在宣布自己的功罪。但是由於我要促進別人的努力和燃起他們的熱情,那麼我就該使人們留心到某些事情,這卻是適宜的。 首先要說,引進著名的發現,這在人類一切活動中應該高居首位,這是歷代前人所作的評判。歷代對於發明家們都酬以神聖的尊榮;而對於功在國家的人們(如城國和帝國的創建者、立法者、拯救國家於長期禍患的人、剷除暴君者,以及類此等人)則至高不過諡以英雄的尊號。人們如正確地把二者加以比較,無疑會看出古人的這個評判是公正的。因為發現之利可被及整個人類,而民事之功則僅及於個別地方;後者持續不過幾代,而前者則永垂千秋;此外,國政方面的改革罕能不經暴力與混亂而告實現,而發現則本身便帶有福祉,其嘉惠人類也不會對任何人引起傷害與痛苦。 再說,發現可以算是重新創造,可以算是模仿上帝的工作,正如詩人說得好: 脆弱的初民不知道耕稼, 雅典人首先播種真偉大, 從此生長出油油的田禾, 再造了我們下界的生活。 ①①盧克呂夏斯(Lucretius),公元前約九五至三一年,羅馬詩人,作了一首題為De Rerum Natura的哲學訓言詩,凡六卷,倡無神論和唯物論;這裡所引的幾句見於第六卷一至三行。 ——譯者 說到這裡,可以指出梭羅門(Solomon)確有值得稱道之處。雖然他在統治帝國方面,在金銀財富方面,在豐功偉業方面,在朝廷家室方面,在艦隊武備方面,以及在名耀海內敬在人心等等一切方面莫不顯示其偉大有力,可是他都不把這些引為光榮,卻只說道:“上帝的光榮在於藏物,國君的光榮則在於把它搜出”。 ①①見聖經,箴言第二五章第二節 。 其次一點,讓人們想一想在歐洲最文明的區域和新印度最野蠻的地方之間人們生活是怎樣大不相同,他們就會感到“人是人的上帝”①這句話乃是有道理的,不僅從人們所得到的幫助和福利說來是這樣,從生活情況的比較說來也是這樣。 而這個差別卻是從何而來呢?這無關於土壤,無關於氣候,也無關於人種,這個差別只在方術。 ①克欽註明,這是引用開希里阿斯(Caecilius)的一句箴言,可是培根把它的原意擴展了。 ——譯者 復次,我們還該注意到發現的力量、效能和後果。這幾點是再明顯不過地表現在古人所不知、較近才發現、而起源卻還曖昧不彰的三種發明上,那就是印刷、火藥和磁石。 這三種發明已經在世界範圍內把事物的全部面貌和情況都改變了:第一種是在學術方面,第二種是在戰事方面,第三種是在航行方面;並由此又引起難以數計的變化來;竟至任何帝國、任何教派、任何星辰對人類事務的力量和影響都彷彿無過於這些機械性的發現了。 進一步講,我們不妨把人類野心的三個種類也可說是三個等級來區分一下。第一是要在本國之內擴張自己的權力,這種野心是鄙陋的和墮落的。第二是要在人群之間擴張自己國家的權力和領土,這種野心雖有較多尊嚴,卻非較少貪欲。但是如果有人力圖面對宇宙來建立並擴張人類本身的權力和領域,那麼這種野心(假如可以稱作野心的話)無疑是比前兩種較為健全和較為高貴的。而說到人類要對萬物建立自己的帝國,那就全靠方術和科學了。因為我們若不服從自然,我們就不能支配自然。 再說,既然人們把某種個別的發現尚且看得比那種澤及人類的德政還要重大,那麼,若有一種發現能用為工具而便於發現其他一切事物,這又是何等更高的事啊!還要以光為喻來說明(完全說真的),光使我們能夠行路,能夠讀書,能夠鑽研方術,能夠相互辨認,其功用誠然是無限的,可是人們之見到光,這一點本身卻比它的那一切功用都更為卓越和更為美好。同樣,我們對事物進行思辨這件事本身也是比各種發明的一切果實都要更有價值,只要我們的思辨是如實的,沒有迷信,沒有欺騙,沒有錯誤,也沒有混亂。 最後再談一點,若有人以方術和科學會被濫用到邪惡、奢侈等等的目的為理由來加以反對,請人們也不要為這種說法所動。因為若是那樣說,則對人世一切美德如智慧、勇氣、力量、美麗、財富、光本身以及其他等等也莫不可同樣加以反對了。我們只管讓人類恢復那種由神所遺贈、為其所固有的對於自然的權利,並賦以一種權力;至於如何運用,自有健全的理性和真正的宗教來加以管理。 一三○ 現在已到我來陳述這解釋自然的方術本身的時候了。在這一方術當中,雖然我覺得我已經提出了真確的亦是最有用的條規,可是我卻既不說它是絕對必要的(好像沒有它就什麼事都不能做的樣子),也不說它是盡善盡美的。因為我認為,人們只要手邊備有一部正確的自然史和經驗史而辛勤地致力於此;只要能夠恪遵下述兩條規則:——第一,要把公認的意見和概念都撇在旁邊,第二,暫時不要縈心於最高普遍性以及僅差一級的次高普遍性——,那麼,他們就能不借任何方術而單憑心所固有的真純力量來走入我這種解釋的方式。 因為所謂解釋,原不過是心無障礙時所作的真實的和自然的活動罷了。不過若說,有我的條規則諸事較有準備亦較有把握,這卻是真的。 我亦不說我的那些條規是再不容有所改進的了。恰恰相反,我既是不單就心本身的機能來論心,而且要就其與事物的聯繫來論,那麼我當然就必須主張:發現的方術是會隨著發現之前進而前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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