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寂寞帶我去散步

第17章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寂寞帶我去散步 陈升 2743 2018-03-18
小毛是阿洛在這道館裡認識的朋友,道館是兩個人對這山坳裡這破廟的另一個稱法。想是武俠片看多了。兩個人在這深山破廟裡待了好一陣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清瘦了不少。有點仙風道骨的樣子。就把自己想成了仙。早課的梵音在清冷的空氣中迴盪著,天都還沒亮,兩個人就架著掃把疲憊的斜依在廊柱上,說著夢話。 “蚊子!幹伊娘咧!”阿洛生氣的往自己的臉上拽了手去,一攤血就糊在皮上。 “破戒了!還講髒話。”小毛瞪著眼認真的說。 “伊娘咧!都快憋死人了,它還在吃我的肉,吸我的血,我咧!還不能殺生。”廟裡有規定,是不能殺生的,蚊子當然也是生靈。這要叫廟裡的老主持看見,就不太好說話了。 也不是和尚,兩個人還理了個小平頭,心裡都覺得很悶。先是這樣的。兩個人的大學聯考都斃掉了。在家裡發了好幾個月的呆。朋友打電話來,阿洛都說:“不知道耶!等當兵吧!要不要重考……。不管了。沒想過耶!再說吧!”阿洛那信神信佛過了頭的老母,有天突然哭天喊地的要阿洛到這深山的破廟裡來。 “沒有當兵那麼慘吧?就當做是度假那樣。你也可以在那邊溫習一下功課,明年再考呀。”阿洛他娘是這麼說的。

肯定還繳了些錢,這些阿洛也不在乎了。說真的,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也可以躲開他娘每天大呼小叫的。 “修煉去!管他娘的,翹頭了再說……。” 來了幾個禮拜了?都忘了,小毛搔了搔他那扁頭,照他自己的說法,吃素吃昏了。來時的那股新鮮勁過頭了之後,兩個人現在都這麼說:“伊娘咧!再這樣下去,會瘋掉。” 兩個人交了朋友,天天夜裡的膩在一起,彼此談談天,也沒有什麼再不好說的。 “你看昨天夜裡又畫地圖了……。”小毛拉了拉他那像麵粉袋似的短褲頭。糊了又風乾了的一片,結在下襠上,反應在藏青色的布面上,真的有點顯眼。 “六根不清淨,阿彌陀佛!”阿洛故意促狹的這麼說。 “你別在那裡給我裝假仙了。你就不會……。”

阿洛扭了扭身子,拄著掃把擋在褲襠前,尷尬的笑著。青春期中的少年,那堪得住這幾個禮拜的折磨。又是吃素的,又是禁絕色欲的。集中營似的,弄得人其實一點都不平靜,真想逃走。 在家的日子還好,對著黃色小書,自己撥弄撥弄,有點罪惡感,也罷了。說來也正就圖著這帶點罪惡感的樂趣哪! 在這深山野廟裡,大傢伙一起生活,磊磊落落的毫無隱私可言,積壓在蛋囊裡的那些汁液,伴隨著夜里莫名而起的春夢,不定在什麼時候就奔洩而出了。阿洛感受著晨起膨脹之後還溫熱的下襠,回憶著夜裡做的是哪一位女明星曾經來過的春夢,愣住在那兒。 “你給我轉過來,我看看……”小毛做勢要檢查阿洛的褲子。 “蚊子!幹伊娘咧!”阿洛奮力的又拽了手去。青春啊!青春。真是苦煞了人。

說這人哪!也真有趣。你要知道,這天地間不能解釋的問題,要多少有多少。書上說的,可也都懂。書上沒說的,問不出所以然來的,就跑去問神問佛,而眾神佛皆無語。不就說了嗎? “佛曰,不可說。”那這到底是說了,還是沒說。兩個人無力的在晨光的廊柱之間掃著地,心裡都在盤算著,離開這裡時,要怎樣再去揮霍這幾個禮拜來儲存的精氣。 “阿洛!你說,我們在這裡憋了幾天就滿成這樣子,那些老師父們,從不近女色的,不知道會怎樣喔?”小毛賊賊地這樣問。 “十滴血,一滴精,大概都吸收掉了吧?”阿洛想起那些雜七雜八的電視節目都是這麼說的。 “吸收個屁啦!吸收。啊!我的怎麼都沒有吸收?”“可能,可能是修煉不夠吧!”阿洛也很想知道自己這青春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所以做什麼事都不順利。書念不好。找事做也沒人要。考不上大學,就更傷神了。阿洛真希望大廳那些神佛哪天能夠真的走動起來,給他一些答案。

當!當!當!的聲響,早齋結束了。廳房裡的僧侶們都魚貫而出。主持老師父,逆著光,慢條斯理的踱著步子,正要往自己的廂房裡走去……。兩個小伙子見著了老師父,趕忙垂下臉來,要讓過。阿洛偷偷地抬起眼來望著他。七、八十歲的老人,慈眉善眼的。聽老母說人家七、八歲就出家,想必早就得道,心如止水了。 可這男性共通的問題一憋就憋了幾十年,想必也挺苦的。有點想笑,但見老師父在長廊裡逆著光的樣子,頓時覺得神聖無比,那些笑鬧的念頭,也就硬生生地給吞了下去。老師父親切而平靜的走過兩個小伙子的身邊。堂裡梵音又起。令人感到肅穆不已。望著老師父漸去的背影,阿洛的心裡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幸福感。小毛真是慧根不足,不能感受到這股莊嚴。小毛危顫顫地像發了癲的病人,突地跪了下來。喚了一聲:

“上人!”事出突然,阿洛不知如何是好,也跟著就跪下來。老師父頓住了身子。慢慢地轉過身來。眼光溫柔得像九月天裡的微風,輕掃過亮麗的廊柱之間。 老師父定了定神。 “嗯?”就那麼淺淺地一聲。 “嗯!嗯!”阿洛想,小毛八成是病了。看他脹得滿臉通紅的樣子。 “說。說吧!”老師父鼓舞著。 “嗯……”小毛還支支吾吾的。 “你就說吧!” “嗯!我等凡人,若久未行房,皆有夢遺之現象。不知上人,可有這種煩惱?”轟!的一聲。阿洛覺得晴朗的天空突地響起一聲巨雷。 “他問了!他媽的。他竟然問了!”阿洛頭垂得更低了。他感到背脊發麻,頓時時空凍結兩眼發黑。也不知道過了幾個世紀那麼久。昏黑的廊柱間才又慢慢的亮麗了起來。他不敢抬頭。只能盯著老師父的腳尖看,可是盯著老師父的腳尖瞧,實在也沒能分辨老師父在想著什麼。功力這麼深厚的老先生,應該不會生氣吧?也許。常常都有人這樣問他哪?阿洛自顧自的想到這裡。不知道是不是該鬆了胸口上的那股氣。 “哎!”也或許是自己想像出來的。阿洛覺得老師父似乎發出了一聲極為輕微的喟嘆。是在為我們叫屈吧?老師父可是過來人,知道青春是多麼的折騰人啊。阿洛突然覺得有點怪起小毛這傢伙。

也許。這世間有很多事,本來就沒有答案,或者,也可以不需要有答案啊。 “咳!咳!”老師父彷彿也有點如梗在喉了似的清了清喉嚨。他說了: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兩個人就跪在那兒。動也不敢動的。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阿洛想著、想著。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開始覺得腦子有點滾燙了起來。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 “也許……他太老了早就沒有這種苦惱了。”“也許是有,但他也不好說……。” “也許是自己太不正常了,才常有這種苦惱。”“還是……有時候有,有時候沒有。不對!那還是得回到有或沒有的這個問題上……。” “哎!”阿洛聽見跪在旁邊的小毛也長嘆了一聲。雲淡風清……雲淡風清……。

“應該是一個適合出去撒野的日子。而我跪在這裡做什麼呢?”阿洛這樣問自己。老師父早就走遠了。長廊裡空空蕩蕩的。早課的梵音剛剛又起。 “阿洛!我們翹頭了好嗎?”小毛求救似的艱難的對阿洛說。 “也好……好久沒有去唱卡拉OK了。現在一定又有很多的新歌可以讓人發洩了。”阿洛想,那樣對於排解青春的壓力,可能還實際一點。 “也許,這世間大部分的事……根本都沒有答案。”阿洛聽見走在前面的小毛悶悶地說。而這聲音聽起來,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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