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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節:健康的人絕不會對冬天不滿

梭羅日記 梭罗 2119 2018-03-18
生物之間的差異是多麼微小,卻又是多麼關鍵!它們彼此的長處比較起來也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卻又是實質性的!我今天下午注意到在一棵白松高高的樹杈上,有一個松鼠的窩。松鼠倒是可以自由上下,而許多動物則對那裡可望而不可即。 栂樹低處的樹枝垂下來,甚至拖到了地上,整棵樹形成一個完美的華蓋。 ……我的熟人們有時候搞不明白為什麼我要離群索居甘處貧乏,但要是我與他們交往的話,那我感受到的貧乏就會大得多了。 12月20日……我們的鄉村遼闊而富饒,就說這裡吧,在波士頓的二十英里範圍之內,我能站在樹林中的一塊開墾地上,從灌木櫟樹的上面,看到一英里開外的遠遠的松樹小林子和未伐過的樹林構成的地平線,其間看不到房屋,看不到道路,也看不到耕種的田地。

12月24日今天下午,天上噴吐雪片。 12月25日……前兩天下的小雪,現在讓風吹得堆積起來,特別是在背風的地方,此時的南牆,雪堆的輪廓與牆上的裂縫和風的迴旋保持一致。雪的滑動在大部分情況下是無法覺察的。雪滑過開闊的農田,卻沒有揚起來(在地面上升的地方才會揚起來),一直滑到對面的牆,便像過篩子那樣從縫隙裡穿越過去,撒向那一邊,而被吹起來的雪在太陽光裡看起來就像蒸汽一般。當雪穿過牆的裂縫時,不是一直向前,而是優美地向上彎曲,成為奇異的形狀,有點像是撞到海岸上的開花浪;彷彿穿越裂縫的雪花是連成一體的,而其底部的摩擦造成了它的滯留。這連體雪花呈馬鞍、貝殼和淺碗的形狀。它在一堵牆的背後建起一道雪花石膏的牆——一道雪堆起來的鋸齒山脊。它建起的尖尖的塔樓真夠神奇的,所謂“建起”就是通過積聚(雖然其外表離不開摩擦)。 ……這是雪的建築物。

12月30日……今天下午在費爾黑文山,我聽到鋸子的聲響,隨後在山崖地帶我看見兩個人要鋸倒我正下方約200碼開外處的一棵高貴的松樹。我決定看看它被鋸倒的全過程,它是這片森林遭到砍伐後倖存的十幾棵中的最後一棵,十五年來它顯現出遺世獨立的尊嚴,在後栽的萌芽林的上面搖擺著身子。我看到的那兩個人(活像一對小侏儒)猶如海狸或蟲子在啃著這棵高貴的樹的樹幹,幾乎都看不到他們手裡的橫鋸。我後來測量一下發現這棵樹高達100英尺,可能是本城最高的樹木之一,樹幹筆直,只是有點向山腰傾斜。從我這裡看過去,它的頂部以凍結的河流和卡南特姆群山為背景。當樹開始晃動時,我走近了去觀看。此時鋸樹的人停了下來,朝它傾斜的那一面用斧子開了口子,這樣樹就會斷得快一點。現在他們又用上了鋸子。事情確實進展順利;樹已傾斜了直角的四分之一,我屏住呼吸等待樹木轟然倒下。但我想錯了,它居然一動不動,還是保持先前那個角度站立著。就這樣堅持了十五分鐘。它的樹枝仍在風中搖動,彷彿它注定要站立一個世紀,風像往常一樣颼颼地吹拂樹上的松針;它仍舊是森林裡的一棵樹,在馬斯基塔奎德上空隨風搖擺的最具尊嚴的樹。太陽的銀色光澤映照在松針上;這棵樹仍在高不可攀的地方給松鼠提供一個丫杈做窩;地衣仍對它桅杆般的枝幹戀戀不捨。那是向後傾斜的桅杆,這座山就是它龐大的船身。這一時刻終於到了!站在樹底下的那兩個侏儒正逃離犯罪現場。他們扔掉了罪惡的鋸子和斧子。事情開始得那麼緩慢,那麼莊嚴!就彷佛這棵樹只是在夏天的微風裡搖擺,隨後就會無聲無息地回到它在空中原來的位置。它倒下時拍打了山腰,躺倒在山谷裡面,就好像它從未站立起來過,輕得就像羽毛一樣,像一個戰士收攏起他綠色的戰袍。彷彿它已站得厭倦了,以無聲的快樂去擁抱大地,讓自己的一切回歸塵埃。然而聽吧!在此之前你只是看到了,還沒有聽到任何響聲。現在傳來了撞擊在岩石上的震耳欲聾的巨響,向人宣示即便是一棵樹,在死去的時候也會發出呻吟。它急於要擁抱大地,將自己的全部融入塵埃。現在一切都平靜下來了,無論用眼睛看還是用耳朵聽,這種平靜都永遠地持續下去。

1852年 知名的報紙編輯霍勒斯·格里利霍勒斯·格里利(1811—1872),美國報紙編輯,長期擔任《紐約論壇報》總編輯。他曾在19世紀50年代表達美國北方反對奴隸制的強烈思想感情,因而聞名。主動擔當了梭羅的非正式文學代理人,但他幫助梭羅出版作品的努力當年沒有什麼成效。不過後來還是得到了回報。這一年梭羅的生活倒像是有了某種常規。他繼續在漫遊、演講、勘查和寫作。此時他為寫作而進行的自我訓練的效果充分地顯現出來。他的寫作得心應手,數量可觀,很多時候確實寫得很不錯。這一年日記裡包含的描述性段落尤其出色。他在《薩泰恩聯合雜誌》上發表了第四稿的部分內容,但未引起人們的注意。 1月7日……今天下午,在風吹不到的讓樹木環繞的小山谷和森林背風的一面,雪還像以前我見過的那樣厚厚地覆蓋在樹上。積雪的濕度正好使其能牢牢粘在那裡。油松銀裝素裹最為壯觀,它們的冠毛掛下來如同鴕鳥的羽毛或食火雞的尾巴,如此的純白(請原諒這裡我不想用“雪白”,因為純粹是無與倫比的)。在深色的松針和樹枝映襯下,樹上的雪比地上的雪都要白。連山谷裡光禿禿蘋果樹的每根粗幹細枝上都托起一小座雪的山脊,還有五六英寸高的雪的圍脖。厚重的積雪把樹木壓成許多種不同的姿態——比如拱形等等。積雪也使樹枝和樹梢更加惹人注目,樹木以新的姿態站立,樹梢常常就像天篷或陽傘那樣結成一大塊,這讓我聯想到棕櫚樹和其他東方樹種的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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