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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豆汁儿兒與焦圈

食在江湖 古清生 1101 2018-03-18
早年住南池子時愛到東華門覓小吃,曾經立下誓言,要每天吃一省,用不多時間把全國都吃到,這卻省了旅途的勞累,也省了那久長時間的奔波,小吃的碗小,一餐可以吃兩小碗,如果打點蠻,我一餐可吃三碗,不過,多數時間是吃兩碗。吃兩碗也不吃一個地方的,比如,要一碗西安的羊肉泡饃,然後要一碗寧波湯圓,決不重樣,小吃也不算貴,二至五元一碗,也省了做晚飯。 吃了外省,回過頭來吃北京,對於北京的小吃,我有過一個奇異的心路歷程,對於北京美食,或者也包括北京其他的事物,初始是崇拜,爾後輕視直至蔑視,再回過頭來重新審視,直至我感覺到北京的事物卻也輕視不得,它的潛在的邏輯性是如此嚴密,它有時候會超越我的想像。比如說北京大爺拎鳥籠子的事,以前我與朋友每議及必是搖頭,現在回頭一看,此城確宜拎鳥籠子而不宜太市儈了。去年,我從南方坐火車回京,到車站向一位賣《北京地圖》的大爺打聽去通州的一趟車,他居然說:買份地圖就告訴你。我心里大怒,怎麼這樣啊?你以為這是在哪兒呀?這是在北京啊,怎麼這麼功利?

在皇城,一旦人都養成了這種功利心,人皆盯上眼前蠅頭小利,那寬容大度,那心懷天下的宏闊大局思想如何可以培育呢?也罷,我不問了,也不買那份地圖,我自己找。但是,在住南池子的時候,我的心態正朝著崇拜北京向輕視北京的過渡期,我去喝豆汁儿兒,吃焦圈,體驗到的是一種極度平民化的心情。 豆汁儿兒,初以為是南方那豆漿,漿與汁,從字面上理解,距離應不甚大的,或者就是北京味道的豆漿。待我喝來,方知此豆汁儿兒不是彼豆漿也,北京的豆汁儿兒,入口有一股黴餿味,等細細捕捉,那黴餿味悠遊飄緲,及至無以捕捉,含了片刻,此味悠遊迴轉,黴餿味忽然又呈現出來,有如進入到原始森林,從谷底轉來些許香草的腐味,一縷小風吹來,飄然而散。等喝到第二口及半杯的時候,醇綿的陳香漸漸悠蕩,此時特別適宜嚼一口焦圈。焦圈如手鐲,堅硬焦脆,咬斷一節,嚼之,十分新鮮的焦香瀰漫,它令豆汁儿兒的味道剎時大撤退,嚼罷焦圈,就得又喝一口豆汁儿兒,這樣的循環構成了喝豆汁儿兒的趣味。

豆汁儿兒,本不是什麼專業製作,乃做綠豆澱粉或粉絲時,浸泡綠豆,捻皮撈出,加水磨成細綠豆漿,倒入大缸內發酵,沉入缸底者為澱粉,在上層漂浮者為豆汁儿兒。發酵之後的豆汁儿兒再倒入大砂鍋兌水再煮,煮開以後,可用文火保溫,隨喝隨取。喝豆汁儿兒需要細醬菜,此醬菜絲,夏天可用苤藍造之,或用老咸芥菜絲拌辣椒香油,據說研究老舍先要從喝豆汁儿兒開始,這或許也是對的,因為沒搞清楚豆汁儿兒的味道,何以知道喝豆汁儿兒人之樂呢?著名民歌王王洛賓先生,在新疆已經呆了那麼多年了,然而,他在臨去世前,仍然想喝豆汁儿兒,待一口豆汁儿兒下嚥,才駕鶴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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