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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節紅莧菜白莧菜

魚頭的思想 古清生 1289 2018-03-18
莧菜是白滑嫩紅青澀,撒了比蠶子還細粒的黑籽,澆了水,它就從土裡伸展兩片葉子,擁抱陽光。莧菜葉橢圓形至披針形葉,全緣,平滑或皺縮,綠、黃綠、紫紅或雜色,莧菜原產於中國和印度。 少時,在鄂東,是讀做“汗”菜,不見道理,只是潑洗澡水澆,那鹼性十足的洗澡水,莧菜吸食後精神抖擻,高揚青春旗幟,紅著或綠著,在晨光里托起晶瑩露珠。我以為洗澡水有汗,其嗜汗,故稱汗菜。工人新村有很多人種菜園,莧菜依地勢而長,低處莧菜愈高而壯,茂密,高處株稀和矮小,如經濟地理,海拔愈高經濟含量愈低。鄂東多水,夏熱,如置蒸籠,人性多暴烈,喜吃青蔥小菜,據說莧菜與甲魚不可同吃。 1990年代末,丰台韓莊子人也商業化了,北京人甘做時代的菜販。他們學河北、山東菜販到市場販菜,擺攤,竟不靈,感覺是打獵的賣魚,養大象的賣兔肉,很水很水,偏選了外地菜農攤上的菜買。一天,有了莧菜,人皆不識,攤主北京老漢急,腦門冒汗,我見大喜,遂買兩捆。老漢趁機大聲嚷:看嘿看嘿,這就是南方菜,南方的紅色菜,南方人最會吃了,南方人他一來就買了兩捆!他把我做託了,但仍看多買少,北京人不識莧菜,他們不知道做法。又,北京人賣菜不像賣菜,以為他們在吆喝著什麼好玩的事物。

我喜歡那種隻長到六枚葉子的小莧菜,不論紅白,帶著根,洗淨瀝乾,色拉油燒熱,投鍋裡,少許給鹽,用筷子挑動,半熟給蒜蓉(新蒜頭制),熟即起鍋。有一個細節,白莧菜嫩滑,所以只吃菜,紅莧菜青澀,其湯拌白米飯極有味道,故炒紅莧菜,備炒時稍淋些水。 後來,有一個老太每日在小區樓邊賣菜,她有一輛鐵製三輪車,我不知道她從何來,韓莊子在丰台橋南,這裡是花鄉的地盤,其田間種植有一望無際的紅月季,或白茉莉。北京節慶日,一夜間滿城佈置得花環錦簇,花鄉的花成百萬盆運了去罷。向南,是科學園和世界公園,再是大葆台村,還要往南,則是大葆台漢墓。我騎車去過狼垡,路上向田邊農民打聽歸途,一農民講一口川話,悉知,這里土地已被外省農民承包。向西北約15公里,是盧溝橋,橋柱上有550個獅子,2001年12月1日我騎車去,正是盧溝曉月,涼風沿著闊大的河道襲來,我心清涼,寂涼,讀過苑平城三字,便有一種心緒浮懸,歲月悠悠,多少年後我來,物是人非,惟那曉月巨大一輪,它沁涼的光芒,令我心野如銀色大地。回到丰台,便從收音機得知,林海音台北去世,只留纖纖維繫人間,恰是這苑平城的寂冷麼?左近看丹村,有孫思邈之藥王廟,原是藥王村。東北是丰台火車站,長辛店在那個方向。老太總是在下午日向西斜時來到樓邊,坐在牆下擺起菜賣。或者是幾隻辣椒、三個茄子、兩把韭菜和幾捆莧菜,還有絲瓜、豇豆,有一次她賣一隻大南瓜。我總是買她的菜,有時不吃也買。她的菜是自己種的,或是鄰人所種。她喜歡送我一點菜。老太身材高大,青年時可以做模特,長臉,有歷史上英俊之痕跡,白粗布褂,敞懷,兩隻巨大的紅銅色乳房低垂,那乳汁已經被歲月吸走,所以有些空蕩。在斜陽照耀下,她寧靜,慈祥,退淨皺紋的手指上,戴了一個很亮的銅戒指。她有時候擺著野莧菜賣,我也喜歡,野莧菜菜味十足,惟葉背有細小毛刺,刷嗓子,但在一個廣泛的乏味時代,野莧菜的味道告訴我,大地味道依然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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