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尋覓在微山湖上

第40章 兩社之間

尋覓在微山湖上 董尧 1635 2018-03-18
又是十天沒下雨了。 一陣微風吹過,堤上就飛起了白霧般的沙土。稻田里幹得已經裂開了縫。秧苗開始由綠變黃了。前進農業社的朱兆友主任看看這片秧田,心裡十分難過。他緊緊地咬著下嘴唇,老半天才說:"天也絕人。" 和前進社連邊的是躍進農業社,只隔著一道堤。可是,躍進農業社的稻田不僅有水,河道裡還有一公尺多的積存,清沏透底,只要水車往上一架,立刻就會灌滿前進社的稻田。躍進社沒有打算這樣做,前進社也絲毫沒有把希望寄託在這上面。原來其中有這樣一段瓜葛: 前進社在東,躍進社在西。躍進社的水要在前進社里流。單乾時兩下里的人就有糾紛,農業合作化以後也沒和解。就說1956年吧,桃花汛剛到,兩下里的人就開始鬧,經過縣鄉干部的調解,事情才放下。到了秋天下大雨,前進社就來了個先下手為強,在下游打了堤。躍進社的社員立刻對他們的主任王子明說了。王子明是個小伙子,渾身全是勁,平時最愛顯顯自己,何況這次自己又"滿有理",他一吆喝就是一大幫人,拿著工具去挖河。

堤築高了,河也挖深了,糾紛又鬧起來。鬧呀,鬧呀!直到水下去了,這場糾紛才算不了了之。可是,堤留下了,河也沒有平。 1957年雨水小,糾紛總算沒起,緊接著冬季生產大躍進就開始了,上級號召旱田改水田,增加生產。這兩個社都決定把這塊"是非地"改水田。大家整地呀,打渠呀!可是,就沒有動那堤和那河。 秧田整好後,前進社首先在田頭上栽了一個大木牌,並用紅漆寫上了一段快板: 旱田改水田,每畝一千三;那家不服氣,咱們比比看。這不明明是對躍進社的嗎!正在幹勁沖天的時候,躍進社怎麼能示弱。第二天,躍進社田頭上也出現了一塊大木牌,上面也有一段快板: 誰英雄,誰好漢,收下大米再見面。每畝不收一千五,死到黃泉心不甘!這兩塊牌子,一個成了挑戰書,一個成了應戰書,兩下里都加起勁來了。麥收前下了一場喜雨,正是插秧的好時節。前進社雖然也有塘,也打了靠塘井,但是,總比不上躍進社的水源充裕。秧苗插下後,一直沒有下雨,前進社的蓄水用光了。去找躍進社藉水,朱兆友根本沒有這個打算,大堤是自己打的,求人來扒,這像什麼話。

第二天一早,前進社稻田頭上的木牌不見了。 躍進社的王子明到縣里參加社會主義生產協作誓師大會,一去就是四、五天,回來之後沒有向社委會傳達會議精神,就奔稻田走去。 青青的秧苗,橫堅成行地露在水面,隨著微微滾動的水波,像跳舞般地起伏著;架在河邊的龍骨水車,木槽還濕漉漉的。一看就知道是車水不久。王子明也像伴著秧苗起舞一樣地繞著稻田堤走去。 微風吹來飛沙,正飛入王子明眼裡,他拿出手帕老半天擦呀擦的,才箅睜開眼。他順著飛來沙土的方向看去,正是前進社的秧苗:枯萎的秧苗東倒西歪,好像在對著王子明呼救。王子明立刻想起了誓師大會上的情形:他不是對縣委表示過決心扛第一面社會主義協作大紅旗嗎? 王子明沒有繼續想協作的問題,他覺得目前這件事應由前進社負責,堤是他們自己打的,本來就是想攔水嘛;再說又不是一個縣,這也不能作為本社評比條件。

王子明跨上堤身,繼續往前走。當他來到前進社插木牌的地方,心中一驚:木牌沒有了。前進社把"戰牌"免了,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他們甘心落後了嗎?我們田裡存著水,讓兄弟社里的秧苗幹死,這叫社會主義思想嗎?王子明的心跳了起來。他呆呆地站了半天,急忙回到社里喊了十幾個社員,打開了"糾紛堤",架起了水車,嘩嘩啦啦地往前進社秧田送水。 朱兆友並不甘D失敗,他發動了一百五十多個勞動力,遠道擔水澆秧。當遠水還沒有來到秧田的時候,田裡已經灌了一層水,水車還在咕嘍嘍地響著。王子明像在自己田裡一樣指揮著放水。朱兆友什麼話也不說,踏著水奔王子明跑去。他緊緊地握住王子明的手,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前進社的社員也跑過去和躍進社的社員握手。

下午,前進社的大木牌又插上了。可是內容換了。上面寫著: 水稻一千三,今年準實現,要問何措施?兄弟社里送水源。 躍進社的木牌第二天也換了內容,他們寫著:天上的水,地下的泉,協作用來改稻田;畝畝都收千斤多,北京去把主席見! 1958年6月30日《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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