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變了,然而鄧廣銘依舊沉浸在他以往的理念中,依舊渴求思想的交流甚至交鋒。他的不肯屈就,使他在晚年失去了很多本來能夠談話的朋友,以至於家人不時能察覺到他精神深處的孤寂。
鄧小南說,其實父親晚年珍視每一次溝通交流的機會。他耳朵不好,戴上助聽器效果也不大,凡有電話找他,他會立即讓家人搬來一張小椅子,端坐在那兒,雙手把著電話筒,把耳朵緊緊地貼在上面……說到這裡,鄧小南的聲音有些悲涼。
鄧廣銘一生,有聲有色,有棱有角。在臨終前的病榻上,他對女兒說:“我死了以後,給我寫評語,不要寫那些套話,'治學嚴謹、為人正派',用在什麼人身上都可以,沒有特點。”
也許,葬禮上的一句輓聯會符合先生的心願:“直道挺儒林,矯俗惟憑孤劍勇。”
老友季羨林在回憶鄧廣銘時提到過一個詞“後死者”,感慨於這個詞裡面所蘊含著的哀思、回憶、撫今、追昔,還有責任、信託。季老以“後死者”自勉,反觀已逝的鄧先生,他又何嘗不是岳飛、辛棄疾、王安石、陳亮……這些宋代大豪傑們的“後死者”呢?
此情境,“千古知音”一句,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