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大江大海騙了你:李敖秘密談話錄

第159章 一五九、忘了換掉開襠褲

■龍應台筆下的“大江大海”,在抽樣上的缺失,不限於下層,在“廂堂之高”的層級上。她因為讀書太少,太缺乏文獻上、史料上的訓練,缺失更多。 “廟堂之高”的層級上,以國民黨大員為主,他們或躬與其事、或扶同為惡、或愧而知悔、或怙惡不悛、或迷途知返、或一死了之……樣式繁多,足以警世,但是龍應台竟悉所不及,有了這麼大的遺漏,還侈言江海云云,就鬧笑話了。 “廟堂之高”的層級才是禍源,不談禍源、只談尾閭,又怎能了解真相呢?談談禍源吧,先從蔣介石、蔣經國開始。 □你很會點唱。蔣緯國最該知道的一句歌詞是“哥哥爸爸真偉大”。這個蔣介石的假兒子,原是戴傳賢的真兒子,偷偷過給蔣介石,以其無能愛現,一輩子佔了不少便宜、也受了不少窩囊氣,最後連太太都不能保,眼睜睜的看太太被蔣介石下令打毒針處死,這也是家庭悲劇啊。

■如果龍應台只會寫“一九四九”的“小咖”,寫得完整,也足稱道,但她寫得又是前半截的前半截。 □看她寫王曉波他們,就思過半矣。看多了龍應台的文字,你會越看越氣,因為那種文字,只會在“現象”上游走,並且是片段的“現象”,龍應台太偷懶了、太閃躲了,她只用片段的“現象”引發悲情,而躲避用全面“原因”去追究悲憤。她寫王曉波的母親: 這個二十九歲的年輕女性,在一九五三年八月十八日執行槍決。曉波再見到媽媽,只是一罈骨灰。營長父親因為“知匪不報”,判處七年徒刑。 十歲的男孩王曉波,在一九四九年以後的台灣,突然成為孤兒。他帶著弟妹每天到菜市場去撿人家丟棄的菜葉子回家吃。有一次外婆一個人到蕃薯田裡去找剩下的番薯頭,被人家一腳踢翻在田裡。

多麼“傲慢與偏見”啊,什麼政權槍決了王曉波的母親,使他們全家淒慘至此,這個“原因”,為什麼龍應台一個字都不追究?並且,要追究起來,其實是一幕連續劇,光從王曉波的成長史上,就可串出完整的“一九四九”故事、完整的兩代故事。王曉波在台大,追隨殷海光;可是殷海光被人迫害死了,他又倒向迫害殷海光的人,他直到我們對抗白色恐怖的硬仗打過以後,他才“遲來的勇敢”,叫出他母親的名字。王曉波今天仍是我的朋友和小弟,但我一直不諒解他做了“殷門叛徒”,認為他從悲情轉到悲憤的過程,太遲太懦弱。但是,比起龍應台來,這位國民黨憲兵軍官的兒子比國民黨憲兵軍官的女兒正點得多,至少王曉波沒跟外國人跑,他是了不起的愛國者,雖然愛得醉眼醺醺的。

■龍應台寫王曉波時又帶出一個鄭宏銘: 我約了鄭宏銘,跟我一起去新竹北埔的濟化宮,那是一個山里的廟,聽說供奉了三萬三百零四個牌位。有人從日本的靖國神社,把所有陣亡的台籍日本兵的名字,一個一個用手抄下來,帶回新竹,一個一個寫在牌位上,為他們燃起一炷香。 鄭宏銘的母親找父親的骨灰,找了很多年,到八零年代才聽說,隨著神靖丸沉到海底的骸骨,被安置在靖國神社里。母親就奔往靖國神社。 龍應台又在寫“現象”,不寫“原因”。 □為什麼不多寫一筆,追究一下日本人怎麼“靖國神社”了台灣人?為什麼不把事件寫得完整一點,寫寫偉大的高金素梅如何帶隊“奔往靖國神社”,向日本鬼子“討回英靈”?為什麼只窩窩囊囊的慾說還休?為什麼不多一點悲憤、少一點悲情?啊,你會死去,但那位嫁到德國的女士,會使你死不瞑目。

龍應台在《兩個小男孩》一節中寫王曉波與鄭宏銘,但忘了使小男孩換掉開襠褲。她應該完整的寫出王曉波他們的下半生,不露小雞雞的下牛生,才能彰顯出時代的悲劇。王曉波是這一悲劇的典型人物,茌苦難中、掙扎中、迷失中、摸索中蠕動,如今是老雞雞了,為人熱心勤勉、雞鳴不已。但龍應台都按下不表,此不足以知王曉波、亦不足以知“一九四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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