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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九章生擒少校袁朗(1)

士兵 兰晓龙 6114 2018-03-18
有人說成功的時候會覺得眩暈,這話我絕對相信。 不可能再暈了,一百八十一個單槓大回環,眩暈,想吐,走不穩道,腦袋在往天上升,腰以下倒在往地下抻,成功的一切症狀,我有了。 成功到以後無論怎樣的成功,我都不會覺得暈了。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人生的第一次成功實在是過於成功,成功到以後再做成什麼,我都下意識地想找個地方坐下,先把自己放穩。 成功的感覺還不如看螞蚱愉快。 於是除了不太合群的說法外,更多的人說我謙虛。 其實世界上沒有謙虛這回事,驕傲的背面是沒有反義詞的,謙虛只是比驕傲更合適生存的一種驕傲。 其實我覺得世界上最好的話之一是這麼一句:這是我應該做的。同時心裡一定也要這麼想:這是我應該做的。

這確實是我應該做的你幹嘛來了? 於是我說了很多次,一直說到有人說:其實這小子也挺傲。 是挺傲,都傲到不認同謙虛了。 我是個從來沒有過自信的人,一旦有了,就得牢牢抓住,那個驕傲是像模像樣活下去的起點,讓我再做一百八十一個大回環也不帶放手的。 清醒了以後我就跟班長說,其實我啥也沒幹,是你唬出來的。 班長就樂。 我說這壓根兒不算真正的成功。 班長說哪有真正的成功? 後來班長也走了,軍隊裡搞數字化,負效應是讓很多兵有了上網愛好。有一天我上網吧,就看見倆網友在敲著字相互調侃。 一個說:你真完美,連缺陷都有啦。 一個說:你真成功,連遺憾都有啦。 我反應慢,我只好慢慢地發呆。 ★二級士官許三多

一九九七年,許三多趕上了入伍來第一次大演習,那不是在眼前這草原上,他們得拉到幾百公里外的另一個演習場。一路上,士兵們的心幾乎都一個勁地跟著搖晃晃的車廂晃著:中國兵哪有空像美國兵那樣逛呀,大部分人沒離過營的時間都是按年頭算了。所以,這種全副武裝的演習,總是從骨子裡感到新鮮激動。 車忽然停住了,外邊喧鬧著輕聲的歡呼。 街邊的電視裡,正播放香港回歸時中國軍人升起國旗的實況錄像。軍車的隊伍因此被卡在幾輛民用車的中間。軍車隊尾的一輛民用車,是位生意人,一邊聽一邊已經興奮地跳下車來,看見史今正撩起篷布往外看,便興奮地告訴史今: 香港回來啦!正升旗呢! ……你等著啊! 生意人突然回頭打開了後車廂,從裡面捧出了半箱可樂,一邊說一邊把可樂往車廂里扔,一邊說:算我謝你們啦!沒你們,回來得不會這麼容易!

史今有點莫名奇妙:餵,拿走! 生意人朝史今伸著大拇指:你們好好乾,我才好掙錢! 那位一上車,從車隊邊抄走了。 香港回歸了,我當了二十二個月的兵了。 坐在角落裡的許三多,突然說道。 伍六一看了許三多一眼:你是不是一直在算日子嗎? 許三多說對啊,還有十四個月,我的服役期就滿了。 伍六一為此感到驚訝,他說許三多,你想三年役期滿了就回去嗎? 這事許三多卻猶豫了,他說我還沒拿定主意呢。 這時有人在一旁插嘴了,說他現在是尖子,他要是滿役期就回去,那不是白冒尖了嗎? 許三多一听就知道是成才說的,他看了他一眼,心裡有些難過。 好在車又開始走了,許三多的心隨著車子晃著晃著,有很多事情,他心裡都不太清楚。只希望到達目的地。

他們的前方是溫帶森林,山地,海拔2100米,平均氣溫是二十一點五攝氏度。 路上,他們換上了列車。 當兵的都是一些習慣長途旅行的人,但很多人都耐不住列車枯燥的顛簸,有的開始找地方睡覺打牌了。只有許三多仍在打量著車外,車外流逝而過的一切仍讓他覺得新奇。 史今看見了,問他看什麼呢,許三多? 許三多說外面好大,我都沒去過。 史今說:你都會去的,以後你還會去很多別人都沒去過的地方。 許三多告訴班長,這是他的第二次旅行,上一次是和班長一起來前往部隊的路上。 許三多說:上次我什麼都沒看著,光顧哭了。 史今想起就笑,說那回你坑死我了。 許三多卻很開心:真的? 史今又是一笑,說假的。這不還活著嗎?

就在他們不遠的地方,成才也在默默地往車廂外看著,那份憧憬和專注,應該說和許三多一模一樣。 夜幕淹沒了軍列的一聲汽笛長鳴。 車廂裡的人都已經睡了,只剩下幾點昏暗的燈光。 不常旅行的人,在這種噪聲中怕是很難睡得著的,許三多只好就著燈光看書。 那是一本高二的英語課本。 史今提醒說別看了。如果你不注意眼睛的話,自學了高中課程也當不好兵。 許三多只好放下課本,接著看車外的風景,可他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幾點燈光偶爾一掠而過。忽然,許三多發現車廂一角的成才,也和他一樣醒著,顯得有些傷感也有些茫然。許三多想過去跟他們聊聊,可他知道,成才是不會和他說話的。他正想掉頭,發現一根煙扔了過來。 許三多撿了煙,朝成才走去。

許三多說:車廂裡不讓抽煙。 許三多把煙還給成才。 成才說:我記著數呢,你看了五個鐘頭了,我看了四個鐘頭。這說明你想得比我還多。 許三多說我什麼也沒想。 成才籲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我總是在想。 許三多問:想什麼? 成才說:我想我怎麼能做得更好點。機會啊,生存啊,我現在已經覺得挺沒意思了,你不想嗎? 許三多搖搖頭。 你現在可太不像聽天由命的人了。成才指著車外說:許三多,外面那座山你看出來了嗎? ……看出來了。咱們來當兵時候就是走的這條路。 ……我記得你拿我當了一晚上枕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許三多笑了,猶豫了一會,說:成才,你為什麼一直都不跟我說話了,我做了什麼錯事?

成才說:錯事嗎?你現在做得很對,什麼都做得對,只是我不太習慣了。 許三多較真了,他說可我知道什麼是對了啊,我就不會再做錯了。 對,對。你現在終於變聰明了,說真的,以前我從來沒想過你原來是個聰明人,而且你比我們誰都認真。 許三多說:我不聰明,我…… 成才打斷了他的話,說:不爭這個。許三多,咱們是老鄉不是? 許三多點點著:當然。 那我跟你說件事,我想了好久,總得有個人說,你保證不告訴別人。 我保證。 ……如果這次演習沒有突出表現的話,我想轉個連隊。 許三多愣了,看一下周圍睡著的人,他說你瘋了? 成才搖搖頭,他說我沒瘋。 許三多說:鋼七連只有淘汰的兵,沒有跳槽的兵。 那我就做第一個。許三多,你今兒在車上說的是對的,咱們已經服役二十二個月了,還有十四個月,十四個月沒突出表現的話就得回家了,十四個月是很快的。

你可以……你可以好好做啊! 有你在,誰都出不了頭的。許三多,你太聰明了,你學得快,體能又好,你踏實,又從來不鬆勁,最重要的,你根本不想那些分散注意力的事情。其實我並不比你差,只是比你想得多了點,其實好多人都不比你差,只是在這一條上讓你比下去了。許三多,你絕對絕對是個聰明人。 許三多快把兩個眉毛擰到一起了:別說我聰明,從來沒人說我聰明。 成才笑了:他們不當你面說。其實全連除了你們三班長以外,每一個人都認為你是聰明人。你小半年工夫就拿了好幾個名次,連團長都知道你,現在又在自學高中課程,走誰也走不了你啦。可是你也是全連人最強的競爭對手了,我們都被你壓得喘不過氣來了,許三多。 許三多愣住。

成才輕輕地問許三多:聰明在這裡並不是好的意思,你知道嗎? ……我知道,就是說我很會找機會。 成才點頭:你看,你心裡也有這個詞,你知道找機會。 ……是你跟我說的,你說生存不易,機會有限。 你記住了。 誰跟我說話我都會記住的,可只有幾句話能往心裡去。 成才苦笑:隨你說罷。 許三多愣了一會:……你要去哪? 紅三連要我,就是你來的那個連。紅三連軍事不咋樣,文娛可是第一的,到了那,我可以轉志願兵,我可以在軍隊呆下去,照樣有出頭機會…… 成才的聲音越來越小,許三多看看他,又看看車外的滿天星光。 列車一到站,士兵們就迅速地在山巒前安營扎寨起來,可是,野戰炊事車剛剛開始準備做飯,一個參謀打團部營房里火急火燎跑了出來,說:團長命令,遭遇敵軍空襲,我方野戰炊事車全部炸毀!

士兵看看天,什麼也沒有:什麼空襲呀? 一句話就把我們炸啦?有人問道。 假設敵情,懂嗎?各炊事班,應急作業預備!參謀說。 炊事兵只好在營房不遠的空地上,刨起了土來,刨得土屑紛飛。 野戰營房,牆上懸掛著大幅的團首長作戰決心圖,團長正和參謀長還幾個連長,一塊打量著眼前的沙盤,好像真的碰著了戰爭一樣。 團長說各位,山岳地帶,基本上,哪個坡都超過了咱們的火砲最大仰角,是不是心裡有點發毛? 讓坦克連發毛去吧,我那車上裝的可是偵察兵。高城說。 坦克連長不高興,說我那車上還有高機呢! 高城說:摩托小時三千六百塊的傢伙就拿高機當主力啊?真是財大氣粗。 團長說成成成,七連長有這勁頭是好的,我來這也想改改章程,咱們的坦克只好做火力支援用了,我打算把偵察連挪作刀鋒。說真的,暫時收一下牛皮哄哄那勁頭,聽說這回動的是專業藍軍部隊。 專業藍軍?有人費解地問。 參謀長解釋道:每軍區僅有一支,主要業務就是研究友軍弱點,針對其弱點進行訓練,在演習中予以致命打擊。說白了,就是專業找碴部隊。 團長思索了一會,強調說:這次演習的藍軍也搞得格外詭秘,咱們到現在沒發現過藍軍部隊的影子。我就見過他們指揮官一面,我老部下,姓鐵名路的便是,這小子可是個鬼精。軍區獅子大開口,居然給了五個意外傷亡的名額,看來是打算真幹。 史今正在野戰的車場上調整車上的高射機槍,同時安裝激光發射器。許三多悄悄地摸到他身邊。史今一眼就看出了什麼,說:怎麼,有心事? 許三多猶豫著:我跟你說件事,你不能告訴別人。 史今笑可以。 ……成才要走。許三多說。 史今果然一愣:他告訴你的? 許三多點點頭:他想跳槽,去紅三連……你不會告訴連長吧? 史今說:答應你了,我就不會說的。 ……他說有我在,我就出不了頭。班長,我現在知道成才為什麼跟我疏遠了。 史今敲了敲許三多的頭盔,像敲個孩子似的。 許三多說:以前我一直以為,那是因為我太笨。 史今說,有些地方你是笨。這也好,這些地方我也想笨。 我不想。許三多說:成才說我是個聰明人,他還說,這個聰明不是個好的意思。 史今理解許三多的心,他說不要去想每個人都能理解你,你不是個孩子了。你是尖子。 聽這話許三多就覺得委屈,突然朝史今喊道:你不要叫我尖子!說著跳下車去。嘴裡繼續喊著:我就是想幹得好一點,讓你提干,讓你留下來! 史今一聽慌了,看看周圍沒人才定下心來,他對許三多連連地餵了幾聲,他說,這你不能嚷嚷。許三多,你上來,我跟你說。許三多執拗著,就是不上。他說我不! 史今只好說:你不是成才說的那種聰明,你是慢慢地開始活得明白了,這是穿上軍裝就必須有的過程。史今說得很輕,但說得斬釘截鐵的。 什麼是明白?許三多問道。 明白……明白就是你開始有煩惱了,你得去擔當很多責任。許三多,我跟你說,你不穿這身軍裝也許還能糊里糊塗地高興著,可你樂意嗎? 我樂意。 那就好。 史今嘆了口氣,回頭繼續忙著自己的激光發射器。 車下的許三多竟沒走,悄悄地,他又湊了上來,好像有些後悔。 他說班長,我不跟你嚷了。 史今看了看許三多,說:許三多,都說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可這話都是當過兵的才說,沒當過兵的人怎麼知道要後悔一輩子?我問連長,連長說這是個二律背反,他有學問,我可不知道什麼叫二律背反。 我也不知道,我去翻書。 史今暗暗地苦笑,他說我希望你能找著答案。 班長的話在許三多心裡打轉,突然,許三多好像有了答案,他說,我想人是不應該怕後悔的,因為後悔也是個進步。 史今頓時就驚訝了,他說許三多,你長得太快了。 第一發綠色信號彈在清晨的森林間悠悠升起。 隨著低沉的引擎聲,七連的步戰車迅速搶占了林地間的主要通道。 車上所有的槍砲全部對準了林地外那片未知的空地。 連長指揮車裡,高城正在幾個武裝的士兵中用車內通話系統呼叫著: 各班注意,各連於三分鐘後向453方向發起衝擊,我們的任務是以最大機動速度搶占藍軍防區的034高地建立陣地,如果可能,對敵縱深進行火力偵察。各車準備,看紅色信號彈行事…… 但藍軍一直沒個動靜! 洪興國猜測:興許準備打陣地仗吧? 高城搖頭否定:老皇曆啦,他要有陣地咱們就有靶子啦。 一發紅色信號彈終於升上了天空,高城立刻興奮地吶喊著:衝擊! 鋼七連的兩杆連旗,八面威風地打了起來,十輛步戰車以五十公里的時速射了出去。 然而,那發紅色彈還沒落地,從七連側面的山巒間,幾架直升機已經貼地爬升,後發而先至地沖向高城連沖擊的山頭。 發現藍軍!發現藍軍! 車裡的通話器響成了一片。 車上的射手迅速把高機搖低,瞄準。 別打啦!根本就在有效射程之外嘛!高成氣得砸車上的鋼板這事就透著不公平!他媽的衝擊速度比咱們快了整整六倍!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直升機已經沉入山巒,明顯是佔領了七連要佔的那塊陣地。 這時,通話器里傳來了團長的聲音。團長發火了: 七連長你胡咧個啥呢?亂我軍心! 高城知道不對,忙應了一聲:是! 團長在通話器里大聲地嚷著:原定計劃!你記住,指揮室裡的人要的就是這種不公平! 是!繼續衝擊! 高成命令鋼七連,插向那處莫測高深的山頭。 領頭車剛接近山地,從林地裡一聲轟響,車體上的激光裝置感應到激光光束,冒出了白煙,那桿“裝甲之虎”的旗頓時被白煙淹沒了。 下車!下車!各連協同進攻!高成指揮著。 一輛車的艙門還沒打開,又一股白煙冒出。士兵們罵罵咧咧地從車裡鑽了出來,一個一個地都翻出了白牌。他們都“陣亡”了。 散開!五十米間隔推進! 高成看那兩輛車上的兵,氣不打一處來:平常說什麼呢?上車要猛,下車要快!沒下車折損五分之一!躺下,你們現在都是屍體! 話音未落,一聲怪異的槍聲傳來,高城下意識地閃了一下。 連長,你也掛啦?有人喊道。 高城說沒打中。 又是一槍。這一次,高城顧不得叫喊了,只是使勁地把身子伏低。 機槍手和狙擊手撲了上去,伍六一支開槍架對著目標區域就是一頓猛掃。 但在成才的瞄準鏡裡,除了搖晃的草叢,空無一人。 戰場忽然沉寂了下來。 七連也算是訓練有素了,兩個班迅速從左右掩了上去。 幾名士兵從不同方位撲進目標區域,也是一通掃射,但什麼目標也沒有,看到的只是他們自己的彈殼在紛飛。 但七連很快就學乖了,他們的步兵隨時在前沿警戒著。 這時的高城,正看著一個空筒發楞。他身邊的士兵也沒見過,便問:這是什麼,連長?高城說:是一次性使用的火箭發射器。指導員洪興國就驚訝了:他們用的不是四零火嗎?高城馬上翻了翻手上的彈殼:他們用的也不是八一槓,這根本不是七點六二的子彈。他們打的全是三發點射,八一槓是沒有三發點射功能的。剛才那兩個點射明顯是沖我來的,先打車,把人逼下車再打指戰員,這需要極好的觀察力和心理素質。 咱們到底在跟哪個國家的軍隊打仗?洪興國不由問道。 當然是中國軍隊! 洪興國說:那就等主力部隊到達再推進吧? 那是某大國干的事情,海陸空三軍協同對抗小小游擊隊。高成死死盯著前方,對洪興國說:我推進,你在這裡接應。 沉寂的戰場忽然又響起了爆炸和槍聲,那是來自七連的後方。 七連的士兵以班為單位,在林地間推進著。他們現在已經棄車就步了。叢林間山巒間不時冒出些零零星星的槍焰,弄得七連想還擊的時候都晚了。 甘小寧的頭盔上忽然冒出白煙,他只好摘下頭盔,躺倒在了地上。 我沒聽見槍響啊?他倒在地上大聲抗議道。 微聲的!各班化整為零,發揮個人優勢! 高城用手勢指揮道。 伍六一的機槍頓時打得震耳欲聾。 連長說什麼?甘小寧問道。 他就躺在伍六一的身邊。 微聲的!伍六一對他說。 大部隊終於到來了。 洪興國望穿秋水,終於望出了滿臉的喜色。 這時,打頭的車忽然冒出了一股白煙。 坦克連連長乖乖地從車上跳下,很守規矩地翻出了自己的白牌。 讓人家摸啦!又是地雷又是炮,炊事車、補給車都讓人給炸了!指導員,要不先讓炊事班埋鍋造飯吧?他們活著的不讓吃,咱犧牲的可還會肚子餓呀? 洪興國氣得一揮手,道:我還沒犧牲呢! 說完向著等候的步戰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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