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慧把護照收回來,服務員笑容可掬交給她房卡:“301房間。”
紀慧笑笑,拿起自己的坤包轉身上樓。她戴著栗色假髮和金絲邊墨鏡,一身職業套裝,黑色高跟鞋,顯得非常乾練。
金台賓館是以前的招待所改的,不是什麼星級賓館。位置在濱海的城鄉結合部,周圍都是外來人口聚居區。而賓館裡面還算乾淨安靜,所以這裡成為約定俗成的情人幽會場所。不光是學生或者打工仔,有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也來這裡幽會。老闆和服務員自然都是心照不宣的,房客更是心照不宣。
紀慧熟練地快步走到三樓,打開了301的門。這是一個粉色的標準間,一張大床佔據了大半個房間,裡面也有洗手間和電視。但是這種曖昧的感覺,確實營造出來一種私密的氣氛。
紀慧關上房門,打開坤包。
她拿出手槍,在匆忙旋上消音器。
鍾世佳這時候已經走入賓館大堂,徑直上樓。
服務員的眼睛注視著鍾世佳的背影。
鍾世佳在301門口按下門鈴。
紀慧把手槍藏在身後,去開門。
門開的瞬間,紀慧抱住了鍾世佳:“阿鐘,這到底都是怎麼回事啊?我嚇死了……”
“別哭,別哭。”鍾世佳慌了手腳。
紀慧把他拉進來,關上房門。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紀慧抽泣著說,“好多人在追殺我,我害怕……”
“別怕,別怕……”鍾世佳抱住紀慧安慰她。
紀慧突然推開鍾世佳,快速從身後抽出手槍對準了他。
鍾世佳一愣:“小慧?!”
紀慧的臉上還帶著眼淚,但是眼神卻是凌厲的光芒。
“小慧,你怎麼了?”鍾世佳著急地說,“你別害怕,我是阿鐘啊!”
紀慧的嘴角浮起冷笑,打開了手槍的保險。
咣!咣!
隨著兩聲巨響,門和窗戶同時爆裂開來。
撞碎玻璃的特警隊員腰里掛著攀登繩,直接就撞在紀慧的身上。
噗噗!
子彈打在牆上。
從門口衝進來的特警隊員一把按倒鍾世佳,後面的特警隊員們衝進來踩住紀慧的右手,踢開了手槍。紀慧剛剛想起身,就被一槍托砸在下巴上。她慘叫一聲,被特警隊員們反銬起來。
“小慧——”鍾世佳尖叫著。
“目標安全,疑犯被捕。完畢。”特警組長報告。
特警隊員們拖著掙扎的鍾世佳出去,紀慧被一個隊員抓著頭髮揪起來往外推。
“小慧——小慧——”鍾世佳高喊著,“你們放開她!這是誤會——”
紀慧被特警隊員揪著頭髮,很痛楚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鍾世佳,還是那麼狠毒。
“白頭雕那邊得手了。”
林銳看著筆記本電腦發來的信息,對韓光說。
韓光點點頭。
“現在聽我命令,”林銳對著耳麥說,“我的槍聲一響,你們就開始壓制掩護!明確沒有?”
“明確!”
“明確!”
林銳看看韓光:“屬於我們的戰鬥就要打響了。”
“在這場戰爭裡面,不會有誰是真正的贏家。”韓光拉開狙擊步槍的槍拴,“但是我們必須要戰!”
林銳笑笑,拿起狙擊步槍瞄準度假村爛尾樓最高處——一個狙擊步槍手在樓頂值班,他偽裝的很好,但是還是被林銳發覺了。
林銳在慢慢扣動扳機。
度假村的地下室。
蔡曉春坐在電台前,雙手交叉捂著自己的額頭在冥思苦想。
“聯繫不上了。”那個黑人回頭說。
“被端了。”蔡曉春抬起頭長出一口氣,“我的預感變成真的了。”
“怎麼?”
“我們在一個巨大的陷阱裡面。”蔡曉春的眼睛血紅,“我們給山鷹設下了陷阱,但是在我們的外面卻有人給我們設下了更大的陷阱。現在,我們已經被包圍了……或許,這就是我們這些戰爭幽靈的終點。”
黑人看他。
蔡曉春長出一口氣,露出奇怪的笑容:“我的末日到了……”
砰!
一聲狙擊步槍的槍聲打破了寧靜。
林銳跟韓光一人一把88狙擊步槍,95自動步槍背在肩上快步下山。
工地裡面,僱傭兵們叫嚷著組織防線。
田小牛和葛桐果斷射擊,交叉火力壓制著僱傭兵們的火力反擊。
林銳跟韓光手持狙擊步槍一步跨過工地的護欄,穿越彈雨藏身在攪拌車後面。子彈鐺鐺鐺鐺打在攪拌車上,濺起火星無數。
韓光握緊狙擊步槍,突然閃身速射。
隨著兩聲狙擊步槍的槍響,對面的一個正在奔跑的衝鋒槍手仰面栽倒。
“山鷹,注意你的五點鐘方向!”耳麥里面田小牛在高喊。
話音未落,林銳在韓光側翼已經槍響。
一個剛剛冒出頭的衝鋒槍手眉心中彈栽倒。
“進!”林銳怒吼一聲甩掉狙擊步槍,在跑動當中把背上的95自動步槍順在胸前開始射擊。韓光緊跟其後,甩掉狙擊步槍手持自動步槍,兩人交替掩護前進。
彈雨飛濺。
兩個剽悍的男人相互掩護,在開闊地上快速前進。
蔡曉春提著56衝鋒槍走上地面,外面已經是一片混亂。
他嘩啦上膛,對天射擊一梭子。
噠噠噠噠……
“來吧——”他怒吼著,沖向槍聲密集的戰場。
五架直升機已經超低空掠過山谷,撲向這個工地。直升機上的特警隊員們抱緊自動步槍對著下面反抗的槍手密集射擊,彈雨覆蓋下來,如同黑暗的惡夢。
槍手們在彈雨當中抽搐著。
一長串的武警裝甲車徑直衝入工地。
機槍在掃射,步槍手通過射擊孔在掃射。
預備役部隊的步兵分隊跟在裝甲車後面蜂擁而入。
局勢馬上明朗了,這成為一場剿滅戰。
韓光手持自動步槍,冒著雙方的彈雨徑直撲向正在瘋狂射擊的蔡曉春。前來嘗試阻擋他的僱傭兵不是被他精確的運動間速射擊倒,就是被田小牛或者葛桐的掩護狙擊火力擊倒。韓光一個魚躍撲倒了蔡曉春,接著一槍托砸在他的臉上。
蔡曉春手裡的衝鋒槍脫手了,但是他的右手拔出了匕首刺向韓光。
韓光閃頭躲過匕首,槍托扼住了蔡曉春的咽喉。
蔡曉春的匕首反手刺在韓光的胳膊上,血立即流出來。
但是韓光壓根就沒有任何退縮和躲避,彷彿是沒有感覺。他血紅著眼睛,死死地往下按著槍托。
蔡曉春的匕首還扎在裡面,他試圖拔出來再次扎進去。但是他的右手被一隻有力的手按住了,緊接著手銬銬在了他的手腕上。
林銳拍拍韓光的肩膀:“結束了。”
韓光扭曲的臉慢慢恢復往日的冷峻,他一把丟下步槍站起來。兩個胳膊的血都在流著,他卻渾然不覺,徑直穿過身邊奔跑的特警隊員、武警官兵和預備役步兵。身邊的火焰在燃燒,映照著他滿是鮮血的臉。
蔡曉春極力掙扎著,被四個特警隊員按在地上上了反銬,嘴裡上了防止咬舌自盡的口托。他的眼睛還是暴怒地睜著,不肯承認自己的失敗,看著韓光的背影。
韓光走著,走著,突然他劈手搶過身邊的武警戰士手裡的81自動步槍,轉身上栓瞄準。
蔡曉春支吾著,毫不躲避。
韓光的手在顫抖,眼睛在冒火。
周圍的軍警們都慌成一團。
蔡曉春的臉上露出笑容。
韓光的槍口在顫抖,呼吸急促。
“真正的刺客,不是漫無目的的殺戮。”林銳淡淡地說,“你是一個刺客,不是槍手。”
韓光的眼睛慢慢失去了殺戮的火焰,他的槍口逐漸不再顫抖。他關上了槍的保險,平穩著自己的呼吸。
咣!槍被扔到地上,他不管面前掙扎支吾求死的蔡曉春,轉身繼續走去。
薛剛迎面走過來:“山鷹。”
韓光一把拉住薛剛:“帶我去見冬兒!”
薛剛愣了一下:“山鷹,你現在就去見冬兒,我不覺得是個好主意。你聽我說……”
“帶我去見她——”韓光打斷薛剛的勸說。
“我是否需要申請迴避?”
唐曉軍問高局長。
高局長看看他,又看看隔著厚厚防彈玻璃審訊室裡面的紀慧:“你現在跟她還有來往嗎?”
“沒有,我跟她半年前就結束了。”唐曉軍坦然說。
“那就不需要迴避,除非你自己心裡有鬼。”高局長淡淡說。
“明白了,謝謝局長信任。”唐曉軍拿起自己的資料袋。
“不用謝我,你的信任是用命搏來的。”高局長笑笑,“好好去做吧,不要讓我失望。”
唐曉軍點點頭,起身走向審訊室的門口。把門的特警打開房門,他徑直走進去。
紀慧坐在那裡面無表情,唐曉軍站在門口。房門在後面關上了,唐曉軍看著紀慧。紀慧沒看他,眼中無神。
唐曉軍把資料袋甩在桌上,慢慢走到紀慧身旁。
紀慧還是不看他。
“紀慧。”唐曉軍的聲音很嚴肅。
紀慧抬起眼睛,彷彿從什麼冥思當中回過神色。唐曉軍慢慢繞到她的身後:“我想我不用再做自我介紹了,你很清楚我是誰,我來找你問話幹什麼。”
紀慧冷冷一笑:“是的,我知道你是誰。”
“現在你要告訴我——你是誰?你到濱海來幹什麼?”唐曉軍繞到前面,逼視著紀慧的眼睛。
紀慧不說話。
“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對你上手段嗎?”唐曉軍的語氣咄咄逼人。
“你當然敢。”紀慧冷笑,“你為了擇清楚你自己,你會對我格外嚴酷。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唐曉軍隊長。”
“你錯了,不是為了擇清楚我自己。”唐曉軍笑笑,“是為了真相——我要知道真相,你對我隱瞞的真相。”
“真相?你想知道什麼?”紀慧奇怪地笑,“我到底跟幾個男的上過床?”
唐曉軍撐著桌子,在她的對面注視著她:“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為了生存。”紀慧還是那種笑容,“你知道嗎?毒蛇是最美麗的,但是也是最脆弱的。毒蛇可以置人於死地,但是自己卻更危險;因為在攻擊的時候,毒蛇是最關注的,以致於會忽略了對周圍的觀察。”
“你怎麼會成為一條毒蛇的?”唐曉軍問。
紀慧看他:“是命運選擇了我,而我不能選擇命運。”
“我反複查對了你的資料,你在去美國留學以前的資料是真實的,在美國的學歷也是真實的——那麼我基本可以判斷,你的命運變化是在美國留學期間。”唐曉軍說,“告訴我,在美國發生了什麼事情?”
紀慧還是那樣笑笑:“你這樣費勁問我,有什麼用?你的老闆都知道。”
“老闆?”
“對,那些中國大陸間諜們。”紀慧笑著說,“他們對我應該是瞭如指掌,為什麼不告訴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也許是沒到時候,也許是永遠不會讓你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暗殺事件,這裡面有政治的因素。而政治,似乎不是你這刑警隊長的管轄範圍。換句話說,此時此刻來審問我的,不該是你——既然他們不來,顯然是不想浪費這個時間;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真相。”
唐曉軍看著她,沒有反駁。
“或許這些永遠都是秘密,除了這個秘密世界以外的人不該知道的秘密。”紀慧嘆息,“而你,雖然是個出色的刑警,卻永遠被排除在這秘密世界以外。這對你有好處,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唐曉軍拿起資料袋。
“你不問了?”紀慧很意外。
“你說的有道理。”唐曉軍淡然說,“你會被轉交給安全部門。”
“你沒有什麼要問的嗎?”紀慧意味深長地問他。
“你以為我想問什麼?”唐曉軍反問。
紀慧的臉色慘白,無力地笑笑。
“你以為我會傻到問你——你有沒有愛過我?”唐曉軍平淡地說。
紀慧笑笑:“不可以嗎?”
“我很清楚答案,所以我不會問。”唐曉軍錶情變得複雜,“而你,也很清楚你的命運歸宿。”
唐曉軍轉身出去了,重重帶上房門。
紀慧呆在裡面,還是那種奇怪的笑。
唐曉軍站在門口,平靜著自己。
“冬兒——”
亮著警燈的JEEP4700吉普車闖入濱海市精神病院。
車還沒停穩,滿身血污的韓光已經跳下車。薛剛跟著跳下來,拉住韓光:“你先不要激動!”
“冬兒到底怎麼了?!”韓光問,“她怎麼被送到精神病院來了?!”
“山鷹,冬兒受到了強烈刺激。”薛剛壓低聲音,“她現在神誌不清醒,你這樣去見她,對她沒有好處。”
“帶我去見她——”
韓光一把抓住薛剛的手。
薛剛為難地看著他。
穿著白色病號服的冬兒坐在床上,在跟芭比娃娃說話。
她已經洗澡,白皙的臉上美麗依舊。
“你叫什麼名字啊?我不知道我叫什麼,他們都叫我冬兒。”冬兒看著芭比娃娃說,“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叫我冬兒,可能我是冬天出生的吧。你呢?你叫什麼?……”
“你不能進去!”
“讓開——”
“山鷹,你冷靜點!”
“都給我讓開——”
……樓道裡面傳來爭執。
“山鷹?”冬兒重複著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
咣!
門被撞開了。
一個血人站在門口。
“啊——”冬兒驚恐地抱住了腦袋。
“冬兒!”韓光撕心裂肺地喊。
“啊——”冬兒嚇得光著腳下床縮到了牆角。
韓光衝過去抱住冬兒:“冬兒!是我!我是韓光啊?!”
“啊——”冬兒掙扎著,捂著腦袋躲閃著韓光的胳膊。
韓光緊緊抱住冬兒:“是我,我是韓光!”
眼淚,第一次從韓光的眼中流出來。
“你放開我!放開我——”
冬兒驚恐地閉著眼睛躲閃著,她的臉上被血弄髒了。
薛剛跟兩個特警隊員衝過來,掰開韓光的手。薛剛抱住韓光:“山鷹!你冷靜點!你不要刺激她了好不好?!”
冬兒還在驚恐地尖叫著:“啊——血!都是血!”
兩個護士跑過來安慰冬兒,著急地拿紙巾給她擦去臉上和身上的血。
韓光失神地看著尖叫的冬兒,被薛剛和同事們抱著往外推。
門關上的瞬間,韓光清晰地看見了冬兒恐怖的眼。
韓光被薛剛和同事們推到院子裡面。薛剛看著韓光失神的眼,慢慢鬆開手。大家也慢慢鬆開手,讓韓光自己站在那裡。
韓光失神的眼一滴一滴醞釀著淚水,他那血污的臉,被淚水一道一道沖刷開來。
薛剛很驚訝:“你哭了?”
兩個特警隊員也很驚訝。
韓光站在那裡,讓眼淚盡情流淌。
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的國際航班在太平洋上空翱翔。
公務艙裡面,何世榮在閉目養神。
空姐在送咖啡。
何世榮睜開眼睛端起咖啡,笑笑:“為什麼不加糖?”
坐在他後面的一個看報紙的中年男人聽見這句話一愣。
空姐也有點意外:“何先生,您不是一向要求黑咖啡不加糖嗎?”
何世榮愣了一下,尷尬地笑笑:“是啊,最近我想嘗試不同的口味。”
坐在他後面的中年男人匆匆在紙條上寫字,然後伸手示意空中警衛過來,遞給他紙條。
空警會意,走到何世榮身邊:“先生,請您出示您的護照。”
“不是檢查過了嗎?”何世榮問。
“我想再核對一遍。”空警接過護照,“請您跟我來一下。”
何世榮跟空警走到公務艙和駕駛艙之間的空檔,那個中年人跟著進來。何世榮很納悶:“到底怎麼了?我是美國公民,你們這樣做,我要控告你們的!”
中年人敏銳的眼睛盯著何世榮的臉。
片刻,他伸手一把撕開了何世榮的假髮。
接著臉皮被他撕下來。
是假的何世榮。
“掉線了!”王斌衝入會議室,對馮雲山說。
馮雲山抬頭:“確定了嗎?”
“確定了,掉線了!”王斌確鑿地說,“上飛機的何世榮是替身,真的何世榮掉線了!”
一向沉著冷靜的馮雲山站起來,神色嚴肅。
高局長也站了起來。
馮雲山緊鎖眉頭:“我小看這個老狐狸了!”
“他留著後手,綁架鐘雅琴就是他的後手!”王斌說,“綁架鐘雅琴的行動,我們沒有監控到,這就說明不是蔡曉春的人!”
“他在濱海另外有一組人!”高局長明白過來。
“他用鐘雅琴做籌碼,要跟何世昌討價還價了。”馮雲山嘆口氣,“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誤。——如果他打算做這交易,他本人現在應該就在濱海了。他早就到了,他在看著我們給蔡曉春設計圈套。”
王斌看著馮雲山:“他給我們設了一個更大的圈套。”
“立即控制起來何世昌,不能讓他外出!”馮雲山斷然命令,“何世榮肯定要用鐘雅琴威脅他,何世昌很可能擅自行動!”
“明白了,我立即去辦。”王斌轉身出去。
“我去一下洗手間。”
何世昌對跟隨的年輕幹部說。
超市裡面,人來人往。年輕幹部笑笑:“何老,您說您怎麼想到超市來遛彎的?這裡哪裡是遛彎的地方?”
“愛好不同,人喜歡公園,我就喜歡超市;人愛靜,我愛動。”何世昌笑著說,“在這裡等我。”
“好的。”年輕幹部站在門口。
何世昌進去了。
年輕幹部的手機響,他拿起來接:“餵?……何老出來遛彎?在超市啊?……”說著說著他的臉色變了,“好,我知道了!他現在在洗手間,我馬上進去找!”
年輕幹部掛了電話,衝過去一把推開洗手間的門。
他一個隔板一個隔板打開,沒有人。
他轉眼,看見洗手間的另外一個門。
年輕幹部衝過去,打開這個門,直接通往貨運電梯。他倒吸一口冷氣,拿起手機:“我掉線了……”
直升機的螺旋槳在旋轉。
公安局樓頂的平台上,林銳、田小牛和葛桐已經換了筆挺的陸軍常服,站在直升機下面。
穿著警官常服的韓光趨前一步,舉手敬禮。
林銳舉起右手:“敬禮!”
田小牛和葛桐在後面舉手敬禮。
林銳放下右手:“刺客韓光!”
“到!”韓光立正。
林銳看著韓光的臉,語氣緩和下來:“我們要走了。”
韓光點頭:“我明白。”
“我們曾經並肩作戰。”林銳說,“你是我最出色的狙擊手,是當之無愧的刺客。我們為你驕傲。希望你在地方上繼續保持我們狼牙特種兵的本色,再接再厲,鑄造新的輝煌。”
韓光立正:“忠於祖國!忠於人民!”
林銳突然怒吼:“你們是什麼?!”
韓光、田小牛和葛桐齊聲怒吼:“狼牙!”
“你們的名字誰給的?!”
“敵人!”
“敵人為什麼叫你們狼牙?!”
“因為我們準!因為我們狠!因為我們不怕死!因為我們敢去死!”
所有在場的特警隊員們都是一震。
林銳舉起右手敬禮。
“敬禮——”薛剛高喊。
特警隊員們舉手敬禮。
林銳笑笑,帶著田小牛和葛桐轉身登機。
直升機拔地而起。
韓光還在敬禮。
直升機逐漸消失在他的視野,彷彿一段歲月消失在他的視野。但是他飽經磨難的眼中,火焰卻在燃燒。那是戰鬥的火焰,戰士的火焰,重新點燃的信念的火焰。
王斌快步跑上樓頂平台,看著已經看不見的直升機著基地:“他們走了?!”
薛剛回頭:“對啊?你來晚了,沒趕上告別。”
“哎呀!”王斌著急地,“他們怎麼走了呢?!”
韓光也回過頭。
“薛隊長,韓光,你們跟我來一下。”王斌揮揮手,轉身下去了。薛剛和韓光大步跟在後面下去了,腳步都是匆匆的。
電梯裡面,王斌看著兩人:“我們中計了!”
薛剛和韓光都是一愣。
王斌壓低聲音:“上飛機的是假的何世榮,而何世昌現在又失踪了!”
薛剛明白過來:“何世榮一直在看著這個陷阱,他壓根就沒有進來!”
“對,”王斌說,“按照這個邏輯,何世榮應該是早就到了濱海,而且他的身邊注定帶著一組高手。”
“另外一組僱傭兵。”韓光的眼睛一亮。
會議室裡面,所有有關的警官們都正襟危坐。
“何世榮一定掌握一個跟何世昌直接聯繫的緊急方式,”唐曉軍分析,“他控制了鐘雅琴,然後在合適的時機,通過這個緊急聯繫方式秘密跟何世昌取得了聯繫。何世昌為了鐘雅琴的安全,所以甩開保護,單身去見何世昌。”
“他是一個國際財團的總裁,他的弟弟是執行董事。”馮雲山說,“他們之間有常人不知道的秘密聯繫方式,並不奇怪。從何世昌的心理分析,他一直認為自己欠著鐘雅琴和鍾世佳母子無法償還的債,他這樣做雖然超越常規,但是作為行將就木的老者並不離奇。”
“問題就是何世榮跟何世昌現在在哪兒,我們怎麼找到他?”高局長問。
“何世榮既然對我們的陷阱瞭如指掌,他就一定有自己的方式隱蔽起來,不被我們關注。”馮雲山思索著,“根據我的判斷,他現在很清楚自己要做掉的人不僅僅是何世昌,還有鍾世佳。”
大家看他。
“何世昌的遺囑已經經過律師簽字,也就是說鍾世佳現在是唯一的合法繼承人。”馮雲山說,“只要鍾世佳還活著,何世榮就不可能繼承ZTZ財團;他只有再做掉鍾世佳,才能理所當然成為ZTZ財團的合法繼承人。”
“鍾世佳現在在我們手裡。”王斌說。
馮雲山點點頭:“所以他下一步的關鍵,就是搞到鍾世佳。”
“我們總算可以提前一步,扼住他的軟肋了。”高局長長出一口氣。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唐曉軍看著馮雲山,“何氏家族的豪門恩怨,到底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為什麼要直接介入一個外國財團的繼承人之爭?這些值得我們冒險和犧牲嗎?我們都是國家的干警,不是哪個財團的私人保鏢私人偵探;我們對警徽宣誓,而不是對何世昌和他的家族企業。”
馮雲山看著他,想了想:“從一般的邏輯,不僅不值得,而且是犯了大忌諱;但是這裡有很深層次的原因,我們必須冒險,也必須行動。”
唐曉軍看著他:“我的弟兄有犧牲,我必須要知道這個原因。”
“我可以用一句國家安全工作,必須保密來敷衍你。”馮雲山淡淡地說,“但是我不能這樣做,我也是一個政法幹部,也要帶著部下拼命,所以我理解你。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大概的原委,因為我要你們來配合我們保護這個國家的安全,我不能讓你們的心裡留著疙瘩。”
馮雲山頓了頓:
“這個事情說來就話長了,我相信我現在所說的,你們不會帶出這個會議室。何世昌是我非常重要的關係,為我們做了不少事情。周恩來總理曾經說過,我們共產黨人是不能忘記老朋友的。而何世昌多年以來,都是在民族大義的感召下,義務地為我們工作。我不能說他都做了哪些工作,但是依照他的地位和身份,你們可以想像得到肯定不是什麼小兒科的情報工作。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是冒著風險的。他本身已經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還是國際知名人士,一旦事發後果不堪設想。他所建立的企業王國會一下子崩潰,他本人也會遭到牢獄之災。這也會是一個國際性的醜聞,而你們都明白情報工作的原則——也就是說,我們是不會承認他在為中國國家安全工作的。”
大家都靜靜聽著。
“所以,他是我們共產黨人忠貞的朋友,而且是我們有義務保護的朋友。”馮雲山說,“而他現在,又得了癌症,可以說是生命最後的時刻。但是他還在為了祖國奉獻自己的力量,哪怕是付出巨大的代價。
“21世紀的國際風雲,核心是能源。無論是美國人在伊拉克打仗,還是日本人在東海鬧事,圍繞的核心都是能源。能源是什麼?能源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在這個星球賴以生存發展的原動力,是一個國家的戰略儲備,也就是國家最高利益——國家命脈。
“何世昌利用ZTZ財團在國際經濟社會的影響力,收購和正在收購大量油田。並且,按照他的計劃,這些油田將會陸續以像徵性的價格轉讓給我們的國家石油系統。也就是說,增加我們的戰略石油儲備,這個計劃的意義你們肯定能明白。我就不再多說了。”
馮雲山看著大家:
“下面我來說何世昌和何世榮兄弟關係的問題。無論是在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還是現在的惡俗電視劇,類似這樣的情節屢見不鮮。何世昌跟何世榮兩兄弟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何世榮確實也是個很有能力的商人,但是他一直在何世昌的陰影下面。這種陰影,足夠讓他這一生都鬱鬱寡歡。何世昌很清楚弟弟的心理,但是他一直出於家族親情觀念,沒有處理此事。但是何世榮確實心狠手辣啊!別的事情不說,就拿僱用這批僱傭兵來搞暗殺來說,你們就明白他跟何世昌之間已經是你死我活。
“何世昌能計劃這樣周密,他的背後有某些國家的情報機關在支撐。所以這已經不是一場豪門恩怨,而是國與國之間的秘密戰鬥。
“何世榮的安危以及ZTZ財團的繼承人問題,已經直接關係到我們的國家安全利益。所以,我才會採取這樣的行動。現在大家都清楚了嗎?”
他環顧四周,警官們都不說話。
“國家安全利益高於一切,這是你們在受訓的時候都明白的道理。”馮雲山強調說,“而國家安全工作,注定是要和一切你們暫時不能接受的負面事情聯繫在一起的。你們接受可能還需要一個過程,但是無論你們能不能接受,現在這個工作必須繼續進行。”
“我沒問題了。”唐曉軍點頭。
“我們現在的要點,是如何找到何世榮。”馮雲山說,“你們都有什麼想法?我們現在就開個神仙會。”
“蔡曉春。”韓光抬起眼睛。
“什麼意思?”馮雲山問。
“蔡曉春或許是我們找到何世榮的機會。”韓光說。
“談談你的看法。”馮雲山問。
“在濱海佈置潛伏點,開展行動,包括走私武器彈藥,都需要地下財政網絡的支撐。”韓光闡述自己的想法,“而僱傭兵在濱海活動,也是需要財力支撐的。何世榮肯定在濱海事先設置了影子公司,這樣可以把國際賬戶的資金調集到濱海,並且可以不受財政網絡監控提現使用。蔡曉春在濱海,肯定和這個影子公司接觸以獲得財力支援。”
“你的意思是,通過蔡曉春找到這個影子公司?”
“對。”韓光點頭,“何世榮佈置這樣一個影子公司,並且可以不被懷疑地進行現金流動,需要大量的時間和心血。按照常理推斷,他不會再嘗試佈置第二個影子公司,支撐他現在的行動。因為,他壓根就沒想到蔡曉春會招供。第一,蔡曉春被我們活捉純屬偶然,按照常理他這樣的人寧願自殺也不會被俘;第二,蔡曉春即便被我們活捉,按照他的個性他也不會招供,所以何世榮堅信他的影子公司是安全的。”
“但是你都說了,蔡曉春的個性不會招供。”唐曉軍納悶,“那麼他又能給我們提供什麼呢?”
“那是何世榮的邏輯。”韓光苦澀的一笑,“因為他不了解蔡曉春。”
“你的看法呢?”馮雲山問。
“蔡曉春的身上,還保留著軍人的個性。”韓光自信地說,“軍人生來就是為了戰鬥,可以為了一句誓言一句承諾可以不惜犧牲一切。但是軍人也有最受不了的一點。”
“什麼?”
“被出賣!”韓光說,“你可以讓軍人去死,他不會眨眼;但是你假若出賣了他,他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墊背。”
大家都看著韓光。
“現在蔡曉春知道自己死定了,但是他還不知道自己是被何世榮出賣的。”韓光說,“如果他知道這個真相,他會拉何世榮墊背的。”
“你這麼肯定?”馮雲山問。
“我跟他,”韓光的語音變得暗淡,“畢竟曾經一起生死過。”
蔡曉春被兩個特警直接按到椅子上,他的眼罩被撕開。
穿著警服的韓光站在他的面前。
蔡曉春血紅的眼睛露出冷笑:“你贏了?山鷹,你還是贏了!”
韓光看著特警隊員:“你們出去吧。”
門關上了,只有韓光和蔡曉春兩個人。
“你要在我面前展現勝利者的風采嗎?”蔡曉春譏諷地說,“這好像不是你內斂的個性,山鷹。”
韓光靜靜看著他。
“你要奚落我?奚落我怎麼混到這步田地?”蔡曉春還是那種譏諷的表情,“事實已經擺在這裡,我鬥不過你。我認了,但是我告訴你——我就是不服你!如果還有下輩子,我還要和你鬥!”
韓光緩緩開口:“禿鷲,我們都沒贏。”
蔡曉春一愣,笑:“是嗎?那怎麼你站在我的面前是審訊者,而我是俘虜?你要繼續嘲笑我的智商嗎?”
“我們都沒贏。”韓光面無表情。
蔡曉春看著他,有點納悶。
“我們都中計了——何世榮的計。”韓光抱著肩膀說。
蔡曉春在看他。
“我們都是棋子。”韓光說,“所不同的是,我是一顆不會被拋出去的棋子——而你,則是已經被拋出去的棋子。”
蔡曉春在思索。
“你被出賣了。”韓光的聲音很平淡。
蔡曉春的臉上卻是平地起風雲。
“你已經被何世榮出賣了。”韓光還是那麼淡淡地說,“他就沒指望你能成功暗殺何世昌,你不過是他拿來攪亂我們視線的棋子。你一出現在棋局上,就是注定要被拋棄的。你所作的一切,只是為了掩護他真實的行動。你的表現越出色,越是個傻瓜。”
蔡曉春看著韓光,眼睛在冒火。
韓光笑笑:“現在何世昌已經掉線了,是不是斷線還難說。何世榮得手了,他是真正的贏家。而我輸了,你——比我輸的更徹底!”
蔡曉春咬牙。
“因為——你被出賣了!”韓光冷笑著說,“禿鷲,你萬萬沒想到吧?你一向認為自己驍勇善戰,智謀多端——但是你其實是個傻瓜,是個犧牲品!你什麼都沒得到,因為你是被出賣了!”
蔡曉春眯縫起來眼睛:“你別想我招供!”
“你還在堅守什麼?!”韓光厲聲問,“你不再是一個軍人,甚至你都不再是一個僱傭兵!你不過是看守所裡面的一個囚徒,你連戰俘都算不上!你是一個可憐的犧牲品!一個徹底的傻瓜!”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對,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沒關係!”韓光逼視他的眼睛,“你做傻瓜是你自己的事情,你那些弟兄呢?!他們跟你出生入死,你以為他們是被我們殺的?!錯了,是被何世榮!是何世榮把他們拋出去的!他們信任你,無比信任你!肯跟著你深入險地,但是他們得到了什麼?”
蔡曉春的臉表情很複雜。
“得到了——骨灰盒!”
韓光蹲下來看著蔡曉春的眼睛冷笑:
“而且,是沒有名字的骨灰盒!”
蔡曉春的眼睛在冒火,呼吸急促。
“他們都跟你一樣,被當作傻瓜出賣了。”韓光拍拍蔡曉春的肩膀,“禿鷲,你的小隊全都被出賣了!”
蔡曉春的鼻翼翕動著,呼吸越來越急促。
韓光站起來:“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可以報仇,你自己考慮。”他轉身去開門。
“山鷹——”
蔡曉春嘶啞著喉嚨喊。韓光站住,不回頭:“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要報仇——我要親手報仇——”蔡曉春怒吼,“你讓我親手報仇!”
韓光不回頭:“你自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是囚徒,我們任何人都沒有權力讓你去報仇。”
“你需要我!”蔡曉春急促地說,“我知道他帶來的人是誰!我猜的出來!我了解他們,我可以找到他們!我要親手報仇,親手宰了何世榮!”
韓光回頭冷峻地說:“沒有任何人有權力讓你去報仇,你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警察,我不可能違反國家法律。”
“那麼……”蔡曉春冷笑,“就讓我們都看著何世榮那個老狐狸得手吧!”
韓光看著他:“你知道威脅對我是沒用的。”
“這不是威脅,是懇求!”蔡曉春高喊,“我要報仇!”
韓光沒說話,轉身出去了。
門帶上了。
蔡曉春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啊——”
審訊室外的觀察室,韓光走進來。馮雲山跟高局長都在那裡,看著他進來。馮雲山點點頭:“我們現在,起碼有了一個突破口。”
韓光卻搖頭:“蔡曉春招供還需要時間,我們未必有這個時間了。”
馮雲山皺起眉頭。高局長看韓光苦笑:“你知道我們誰都不可能下這個命令,讓蔡曉春去報仇的。”
韓光沒說話,在思索什麼。
馮雲山的目光和韓光相遇。
韓光躲開了,還在思索。
馮雲山若有所思。
“你讓我出去!”鍾世佳狂暴地喊。
黑豹站在鍾世佳的面前,紋絲不動。
寬大的房間裡面,能砸的東西已經被鍾世佳砸了一個遍。鍾世佳狂暴地怒吼著,踢打著黑豹。而黑豹則毫不躲閃,毫不還手,只有在鍾世佳試圖越過自己出去的時候,才會閃身站在他的面前。
“你們為什麼限制我的自由?!”
嘴角都被打出血的黑豹這時候才說:“為了你的安全,少爺。”
“我不是什麼少爺!”鍾世佳打斷他,“我就要做我自己!”
“我們討論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黑豹說,“即便我讓你出去,外面還有中國有關方面的人,你還是出不去。”
“我跟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我媽跟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鍾世佳問,“你讓那個老頭子來見我,我要當面跟他說清楚——”
“少爺,何先生……失踪了。”黑豹說。
“哈!現在好了,洛克菲勒都失踪了!”鍾世佳諷刺地笑,“現在老大都沒了,你們還玩個屁啊?”
“你是新的老大。”黑豹平靜地說。
“什麼意思?”鍾世佳納悶。
“如果何世昌先生有任何意外,按照他的遺囑,你就是新的何先生。”黑豹低首道,“假設出現那樣的意外,律師會來宣讀遺囑——而你,就是何氏企業的繼承人,也就是ZTZ財團的總裁。”
鍾世佳瞪大了眼睛:“你在耍我啊?”
“沒有,少爺。”黑豹恭敬地說,“你是何先生唯一的兒子,也就是他的第一繼承人。”
“操!”鍾世佳冷笑,“我不稀罕!”
“那是你的事情,遺囑是這樣寫的。”黑豹說。
“沒戲,我跟這老頭子壓根就不認識!”鍾世佳冷笑,“我他媽的就是死,也不認他是我爹!這狗屁財團愛給誰給誰,我不稀罕!”
黑豹不說話。
“我要見紀慧!”鍾世佳突然說。
“少爺?”黑豹納悶。
“我要見她,我不信她要殺我!”鍾世佳說,“這肯定是誤會。”
“少爺,你不能見她。”
“為什麼?”
“她是中國警方在押的疑犯。”黑豹說,“而且她對你有威脅!”
“這是我的命令!”鍾世佳斷然說,“別光口口聲聲叫我少爺,給我拿出點你的本事看看?!”
黑豹看著鍾世佳,不說話。
“那以後就別做夢再讓我跟那老頭子和好!”鍾世佳斬釘截鐵。
看守所的接見室。
黑豹站在門口,雙手握在前面。
門開了。
鍾世佳一下子站起來,看著被押進來的紀慧。
臉色蒼白的紀慧穿著囚服,雙手戴著手銬。後面押她的女民警把她按在椅子上,手銬打開一隻銬在座位的架子上。
“小慧……”鍾世佳顫抖著聲音。
紀慧帶著仇恨看著他。
“告訴我,你不是要殺我。”鍾世佳問。
紀慧還是那麼看著他。
“告訴我,這是誤會。”
紀慧冷冷一笑:“何家大少爺,這不是誤會——我的任務就是殺掉你!可惜的是,我晚了一步!”
“為什麼?”鍾世佳問。
“因為這是我的任務!”紀慧冷冷地說。
“那麼你去看我演出?給我寫專訪?約我呢?”鍾世佳著急地問。
“都是任務。”紀慧慘淡地一笑。
鍾世佳臉上的失望是掩蓋不住的:“那你跟我上床……你說你喜歡我……”
“你傻了嗎?”紀慧笑笑,“是為了接近你,偵察你,控制你。”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鍾世佳問。
“為什麼?”紀慧哈哈大笑,“何家大少爺,你在問我為什麼?為了錢!為了生存!你以為是為什麼?!”
“不,不可能的!”
“你出生下來,就是何家的少爺!”紀慧冷冷看著他,“我呢?我出生下來就是孤兒,我連我的爹媽是誰我都不知道!都不知道!我從小到大過的什麼樣的日子?我12歲就被老師強奸了!12歲——我甚至連例假都還沒來,就被強奸了……因為我是孤兒,沒有父母會心疼我照顧我保護我……因為我害怕,我害怕被趕出孤兒院,所以我誰都不敢說……”
紀慧的臉上滿是淚水。
鍾世佳張大嘴看著她,無言以對。
“是的,你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紀慧含著眼淚說,“那又怎麼樣?你好歹還有個愛你的媽媽!我呢?我有什麼?除了我自己的女性的身體,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我只能靠自己的臉蛋和身體,一次一次出賣給男人,來交換我微不足道的生存的權利……”
鍾世佳的眼睛裡面也在慢慢溢出淚水。
“你一下子就擁有全世界富可敵國的財富,而我則連在這個星球生存下去的權利都喪失了。”紀慧淚流滿面,“我怎麼可能不恨你?不恨你們所有人?我的靈魂是扭曲的,是被誰扭曲的?難道是我自己生下來就是扭曲的嗎?不,是被命運扭曲的!我什麼都沒有了,而你卻什麼都有!你怎麼可能讓我不去恨你?不去想殺了你?”
鍾世佳低下頭,淚水流出來。
“現在,你來看我,想憐憫我?”紀慧仰起自己的頭顱,“我告訴你,不可能——我決不接受你的憐憫!因為,即便是垂死的扭曲的靈魂,我也有可憐的自尊!是的,我是在欺騙你!但是那又如何?誰沒有欺騙過我——”
“我沒有!”鍾世佳大聲說,“我沒有欺騙過你,我對你是真誠的!”
“真誠?”紀慧奇怪地笑,“你在對一個即將被押赴刑場的間諜,殺人犯說真誠?你不覺得可笑嗎?”
“不!”鍾世佳打斷她,“我不管你怎麼說,我是真誠愛你的!”
紀慧仰面冷笑:“愛?多麼渺小的字眼!什麼是愛?”
“我愛你——”
“拉倒吧,別再讓我恥笑你了!”紀慧冷冷看著他。
鍾世佳看著紀慧,一步一步再往她跟前走。
“少爺!”黑豹大聲提醒。
鍾世佳突然一下子撲到紀慧懷裡,抱住了她。
紀慧的眼睛一亮。
鍾世佳在她的懷裡低聲說:“挾持我做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