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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九十三章英雄末路1

落日孤城 张和平 2536 2018-03-18
日軍的猛烈炮轟,將岳屏山陣地的地堡、戰壕,高地兩側的村莊屋舍,五顯廟西端的鐵絲網以及陣地前的木柵等全部擊毀。然而,在木柵被破壞的同時,守軍陣地在悄然發生著新的變化。這變化弄得日軍官兵們好久還摸不著頭腦,待花費了巨大的鮮血和生命的代價後,才漸漸明白是乍回事。 原來日軍發現每當重砲轟擊,將第10軍的表面陣地炸的一片狼籍時,發動衝鋒的日軍以為守軍全部被炸死,即便沒被炸死。也應該被震暈,於是爭先恐後,蜂擁而上,企圖奪得頭功。然而卻總是會被陣地前池塘中貼著水面的密集槍彈打得死傷慘重,所逃無幾。日軍砲兵觀測員反复偵察、勘測,卻未能發現國軍的步兵發射點究竟在什麼位置。這些貼著水面射來的槍彈造成日軍步兵進攻反复受挫,日軍砲兵無奈,只好又對已經炸塌的國軍碉堡、地堡等工事重新轟炸一番。但還是不能清除國軍的射點,一旦攻擊開始,水面上又像刮起一陣風暴似的,衝鋒在幾條小路上的日軍紛紛中彈倒地。

難道這些槍彈是從水里發射出來的嗎?日軍仍然是雲裡霧裡,百思不得其解。 窮則生變,急中生智,苦幹還得加巧干才行。有勇無謀算不得英雄好漢。既然窮得沒法與日軍比寶,第10軍的官兵們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在構築防禦陣地上下足工夫,做足文章。 到8月5日,惱羞成怒的岩永汪中將在望遠鏡裡發現,岳屏山下池塘的東側有一片窪地,於是命令砲兵轟開分隔窪地和池塘的堤埂。日軍重砲聯隊以30發砲彈急速群射,將堤埂炸開一個大缺口,池塘里水急速下降,露出了寬闊的池底。這時日軍才觀測到一種奇異的情況:原來中國軍鑑於多次戰鬥中,其高地上的碉堡等地面工事極易被日軍炮火所壓制與摧毀。因此,即使吸取教訓,將岳屏山正面陣地的最前沿,降低到與池塘邊沿同一水平,縮少了槍眼的上下幅度,上面再覆蓋上鋪路的石頭,並用木柵巧妙隱蔽起來,十分成功地躲過了日軍的砲空火力。

“支那軍,狡猾,狡猾的,大大的狡猾!你們的,蠢豬,笨蛋,大大的傻瓜!”岩永汪好一陣痛斥自己手下的將佐們。 日軍眾將佐只得唯唯諾諾,點頭哈腰,面露媚笑。 這就是造成日軍重大傷亡的“水面工事”。這些工事修在戰場的最前沿。當日軍衝鋒,看看離國軍陣地還有好遠一段距離,其實已經衝到了“水面工事”的跟前了。國軍士兵們隱蔽疾射,彈如雨潑,進攻的日軍毫無防備,也無處躲藏,光在岳屏山陣地前這一處“水面工事”前斃命的日軍官兵就不下500人。 只是這“水面工事”的守衛則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試想,就那麼塊屁股大的地方,積水齊腰,事先得趁黑夜悄悄潛入,白天得呆在裡面一動不動,否則,難免不暴露目標。 戰到8月5日,戰鬥已經與前段不可同日而語。第10軍的陣地工事遭到日軍炮空火力的毀滅性打擊,而此時第10軍已經再夜無力來修復工事了。因此,毀壞一處,就少了一處。

預備兵力一直是第10軍在防禦戰中運用得最好的機動力量。敢於拼殺的陣前將士們無不堅信:在他們最需要職員的時候,預備隊一定會及時趕到!哪怕是處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們的軍長也會及時第派來援兵。方先覺軍長的手極其靈活地撥動著第10軍的每一條神經,每一根血脈,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然而,在8月5日這一天,所有的指戰員都感到,最後的關頭到了,只有與陣地共存亡了。 與陣地共存亡,代表著一種精神,也代表著一種戰略思想。抗戰以來,正面戰場打了多少這樣的仗啊!我們不能單純從軍事上來看待這樣的精神,也不能用保守的觀念來單調地評價這種思想。人在陣地在,台兒莊戰役的池城峰、王銘章,宜棗戰役的張自忠,第二次長沙會戰中的第52軍史恩華營,500壯士堅守湖北比家山三天三夜,全部壯烈犧牲,滿山遍野,全是碎屍,沒有一個烈士是完整的。如果沒有這種與陣地共存亡的命令和這樣的英雄楷模,強敵壓境,正面戰場的防線還不知道要後退收縮到什麼地方去呢!

第10軍下一步面臨的就是這樣的境況,那就是與陣地共存亡了。所有陣地上的機槍彈在消耗,手榴彈在消耗,指揮員在消耗,士兵在一批批地消耗。指戰員數量在不斷減少,陣地在不斷地收縮。四周日軍在不斷圍攻進逼。中美空軍的飛機不敢低飛,更不能空投。兵力無法抽調無法補充,哪裡都不敢動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每時每刻地自然消耗著•••••• 希望到底在哪裡?救兵到底在哪裡?東,西,南,北?多少電報都是空談,一個團,只要衝進來一個團,就有希望,就有辦法!這是錐心的請求,這是泣血的期盼!怎麼,連一個團都沒有嗎?一個團,一個團就能使第10軍獲得新的生命力,就能使第10軍擋住日軍的虎狼之師。 方先覺在危急中不知說什麼才好。他稱他的校長為“蔣委員長鈞座”,他給對自己有成見的薛岳司令長官發電,給他的軍校的三期同學、第24集團軍總司令王耀武發電,他給第10軍老軍長、自己的老長官李玉堂發電,他什麼也顧不上了,不指望那些回電中的宏圖大願,只提出一個要求:“衡陽危在旦夕,個人事小,國家事大,救兵如救火,無論如何,請派一團兵力,衝進城來,我們自有辦法!”

剛直誠實的方先覺很少求人,他這是在苦苦哀求乞告諸將帥了。第1次總攻之後,我方先覺不是命令在衡山一帶打游擊,偷襲日軍運輸線的第3師第8團衝進衡陽城來了嗎?這一以少勝多、以弱擊強的成功戰例不是已經上報到你們軍委會備案了麽?前不久,我第10軍特務營只用一個加強連的兵力,才150人,也是成功地殺進殺出日軍陣地。這麼啦,這是這麼啦?現在我第10軍別的什麼也不提,就提“派一團兵力,衝進城來”,這要求不高吧!為什麼都不能如願呢? 大兵10萬合圍,就不指望了;“勝利大會師”也不提了。只提派一團兵力這個最低要求,這是一個多麼令人悲愴、耐人尋味的要求啊!我第8團、軍部特務營先後可以沒有任何力量的協助獨力衝進城來,而城外10多個軍、數十萬大軍,怎麼就連一個團都送不進來呢? !

難道這是天意? !此時,方先覺苦不堪言,沉默無語。 第10軍已經成了一個空架子,很多連隊已經名存實亡,剩三五個人,七八條槍,士兵代理著連長。班排長全死光了,也有團長代理著班長的職務,因為整個團隊就只剩下一個班人數和一個孤零零的團長。 方先覺要一個團,只要來一個團,他就能分斤撥兩,調配停當,把已經縮少了的陣地,把整個的防禦體系重心構建起來,就能抵擋住日軍的攻擊。此刻,就這樣,一座重要戰略城市的命運,一個曾經輝煌的軍團的命運,都無情地壓在了悶坐愁城中方先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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