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戰爭軍事 落日孤城

第20章 第二十章砲隊入城

落日孤城 张和平 3443 2018-03-18
早在常德會戰後的1944年年初,國民黨政府為了嘉獎第10軍常德會戰拼死解圍的戰功,決定收繳第10軍早已超齡的12門三八式重砲,換取12門美式七五山炮。軍屬砲兵營就奉命率全營官兵赴大後方昆明,領取七五口徑山炮12門,計全營3個砲兵連,每連4門嶄新的美式山炮。看到瓦藍錚亮的新炮,大傢伙都樂開了懷,一個個笑得整日合不籠嘴。高興得你給我一拳,我拍你一掌。 “好啦!好啦!留點勁放到日後的訓練上吧!”營長張作祥中校自然也是喜上眉梢,樂在心裡。但作為砲營主官,由不得自己放任。在總部作訓參謀和美軍顧問的悉心教導下,大家很快就掌握了各項要領和操作規程。 “報告營長,軍部來電,前方軍情緊急,著我營火速歸隊!”營部通訊員急沖沖地報告。張營長一看電報就知道就裡啦。於是立即佈置起程歸建。

官兵們早就歸心似箭了。離開本軍好幾個月了,雖然大後方昆明風景秀麗,生活比前方有改善也安逸得多。起碼可以看到身穿席袍或著西式時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激起官兵們對和平安定美好生活的嚮往。但作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一聽到軍部的召喚,每一個人心頭好像燃著了一把火。軍人天生就是來打仗的。何況這一班子弟兄還不是一般的部隊,是砲兵呀。大砲是戰爭之神啊!人前一說起來,那個神氣呀就別提了,有多驕傲多自豪啦!雖然不能面對面地去一線殺敵,但一炸一大片,別提有多開心的。於是,官兵們趕緊收拾好行裝,將大砲等裝備掛上牽引車就出發。那時鐵路桂昆線還沒有開通,只好乘汽車開進。 按行程本來不至於臨到衡陽保衛戰開戰前兩天才冒險擠進城來。此前卻又來了些插曲。先是當這批炮運到昆明的時候發生了意外,因為當時局勢一片混亂,當地一個雜牌軍王姓軍長,連人帶炮一起扣了下來,並許諾全營官兵如果留下來,一律加官封賞。

砲兵營張營長就去求王軍長:“衡陽戰事吃緊,10萬日軍已經逼近,此時不能棄方軍長於不顧啊!”於是張營長當著王軍長的面,聲淚俱下地對全營官兵說:“沒有王軍長的幫忙,這炮是運不回去的了。如果大夥願意留在王軍長身邊升官發財,我張某人無能,願隻身回到衡陽去,死在方軍長面前算是交差啦!我生為十軍人,死為十軍鬼。如果大夥不願意留下,願回衡陽去和方軍長一起守城,一起去打日本鬼子,我們就一起跪下,求王軍長開恩、幫忙,將我們和我們的砲運回衡陽去,送到前線去。現在大夥聽著,願留的站著,要走的跪下!”話音剛落,身後全營500號人撲通一下全跪下了,沒有一人猶豫,齊聲大吼:“請王軍長幫忙,送我們回第十軍,打日本鬼子!”

王軍長看到此情此景,一腳踢翻椅子,大喊:“他媽的!方先覺,有種!格老子服了你。諸位都是好漢子,我姓王的也不是個自顧自的種。好,看在大夥這份義氣上,我王某做回冤大頭。”王軍長說到做到,派人將第10軍的砲兵營的人和炮運上火車。 可不料,到了桂林又走不動了。原來第10軍砲兵營開到廣西桂林臨時休息補給時,嶄新的美式火砲引起一些人的妒忌與貪心。砲兵第一旅又打起了壞主意,想吃掉這個砲兵營歸他們。該旅手眼通天,居然弄到一紙命令,將第10軍軍屬砲兵營編入該旅第29砲兵團第2營,令其進駐全州。由於前方戰事緊急大批難民撤退,車皮緊張,道路堵塞,許多軍火在此滯留。張營長無奈,只好心一橫,冒死發了封電報到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本營自赴滇換裝,至今月有餘,第十軍袍澤莫不翹首而待,方軍長常依門而望,職與全營袍澤盼望歸衡陽,若如游子盼歸,尤以衡陽三面平川,一面臨江……”。

正在張營長萬般無奈,一籌莫展之際。軍部電話展轉找來。 “張營長,你怎麼搞的。大戰將臨,你們怎麼拖拖拉拉的。還不歸建?”張營長得了救星,只得趕緊向方先覺軍長報告:“軍座,我們在桂林遇到麻煩啦!”說著,就將扣留,命令狀,強制入編等等向軍長一一訴說,就像離散的孩子遇到娘似的,說著說著竟然抽泣起來。方軍長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既怒其不爭,又諒其勉為其難;既可恨在大戰前夕,同屬國軍系列的部隊,居然有人攔路打劫。但橋歸橋,路歸路。沒辦法呀,哪個部隊後面都有一把筋哩!於是方先覺只好一面安慰張營,一面直接電報蔣委員長,請示機宜。蔣委員長聽罷大怒,馬上批复:著該營即刻歸建,參加衡陽保衛戰。當時國民黨參謀總長何應欽看到了這份電文,大為震動,一個小小的砲兵營長,竟然直接向最高統帥部發電,勇氣可嘉。於是,親自點派了專員前去疏通,就這樣後來還是只有6門大砲一路磕磕絆絆,向已經三面受敵,一面臨江的衡陽進發。

這樣,雖然還是暫時被扣留了六門大砲。畢竟張營長能攜帶六門美式山炮和全部二千餘發砲彈,匆匆忙忙上火車兼程東行。其時,衡陽外圍戰已經打響。情況非常危急。 當該營抵達距衡陽三十余華裡的三塘車站時,遇到第10軍老軍長,現任第27集團軍副總司令官的李玉堂中將。副司令官告訴張營長:“我很希望你們全營能平安進入衡陽城,以增強守城部隊的火力。但敵人先頭部隊已經在東陽渡過了湘江,目前一與你們10軍西岸的警戒部隊接上火了。你營在進城途中,可能與敵遭遇。你營自衛力量有限,回有危險,火砲很可能被敵人截取。不如在此地集結待命為宜,一切責任由我承擔!如何?”張營長心知這是老軍長對自己和全營官兵的關心和愛護。但此時此刻,來不得半點猶豫。於是他堅決地對副司令長官說:“不惜任何犧牲必須冒險進城。成功與否,我本人自己負責!”但副司令長官一時難作決定:既希望這六門美式山炮進城加強城內防守火力,又怕中途遇敵,人炮俱失。張作祥營長立即召集三位連長,徵詢意見,各連長毫不猶豫,一致主張冒險衝進城去。二連連長李仲琦怒髮衝冠,豪言道:“從昆明到此,數千公里都過來了,多少艱難險阻。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那有不回家之裡!”“做宿頭烏龜,豈是我第10軍兄弟所為。萬死也要打進城去!”一連連副芳業盛揮舞著拳頭說:“誰他媽的怕死,滾回老家去!”大家一齊跪在地上發誓:願與大砲共存亡,人存炮存,人亡炮毀!李玉堂副總司令見狀,隨即表示支持,並將自己的配槍——一支小巧而漂亮的勃郎寧手槍贈送給張營長,以資鼓勵。張營長激動得熱淚盈眶,莊重地給老軍長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是死也要衝進城去。因為我們是光榮的第10軍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泰山軍'中的一員。步兵兄弟們現在已經在與敵拼殺,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袖手旁觀?”見全營官兵如此情緒飽滿,張營長不由的慷慨激昂起來。 “我命令各連部隊分成兩個組,一為攻擊組,一為護炮組,攻擊組在前開路,護炮組在兩側掩護,營直屬隊負責斷後。大家一鼓作氣,殺進城去!前進次序是一連、二連和三連、最後是營直屬隊。大家明白沒有?”“明白!”全體官兵齊聲回答。 “弟兄們,出發!”張營長一聲令下,全營官兵、車馬炮一齊向衡陽進發。 此時,隔著青翠的雨母山,隱隱約約傳來零星的槍砲聲。腳下的這條湘桂公路雖然沙石路面凹凸不平,塵土飛揚,但卻與湘桂鐵路一起構成了我國東南與西南的生命線。當年為了搶修這兩條路,死啦多少民工啊,又有多少工兵兄弟倒在這條道路邊的崇山峻嶺之中呀。現在該死的日本鬼子竟然要從我們手中將它奪了去,要掐斷我們的生命線,將它變成日本強盜自己的求命線。能答應他嗎?決不能!整個砲營的官兵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回城裡與10軍步兵兄弟們一起並肩殺敵。

“前面到了哪裡?”張營長問。 “報告營長,已到頭塘。附近發現有敵軍小股部隊。”觀測員俞光輝說完,順手將多倍望遠鏡遞給營長。 “通知各單位,加強警戒,快速前進,隨時準備戰鬥!”“是!”俞光輝轉身向前趕去。 就在這時,前面一連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張營長命令砲隊跟上隊伍,二、三連攻擊組從左右兩側摸上去,配合一連一個衝鋒將敵人打跨。全營就勢衝了過去。原來是鬼子的先頭部隊的先鋒搜索隊。又經過幾次有驚無險的小規模遭遇戰。終於在黃昏時分接近了汽車西站。突然前面發現大股部隊運動,有的已佔據前面高地。這下完啦!正在準備要炸炮拼死一搏的砲營,驚喜地發現山頭上竟是自己人——預備第10師30團第1營蕭維營長的部隊。終於回到了第10軍的懷抱。兩營弟兄們激動的又笑又哭的,跑著,跳著,相互呼喚著、擁抱著。還是蕭營長理智,知道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一面馬上報告葛先才師長轉告軍長,一面馬上命令本營分出部分弟兄們趕緊幫助砲營將大砲和砲彈往城裡搬。就這樣,軍部直屬山砲營終於在衡陽守城戰開戰前兩天,攜嶄新的美式山炮六門和兩千餘發砲彈,順利地進入楓樹山預設的砲兵陣地。嚴陣以待,準備痛擊日寇。

“要是那6門山炮也能運進城來,該多好啊!”張營長還在念念不忘那被扣留的6門山炮。這竟成為他終生憾事!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