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戰爭軍事 決戰長治:解放戰爭檔案

第9章 第08章敵軍強佔老爺嶺,我軍打敵援

彭毓斌上到老爺山山頂,下令四十七師繼續向前推進。時間是正午十二時,完全可以以破竹之勢進抵屯留。部隊越過主峰向南行進。 彭毓斌站在老爺山頂上,頗有得意之感。他終於從劉伯承手里奪得老爺山制高點,這是他親臨前線指揮的第一個戰鬥,他贏得了主動權。這十多天他的部隊一直淋在雨裡,被濃重的雨霧嚴嚴地籠罩著,擠在兩山之間狹窄的山溝裡,悶得他透不過氣來。現在他站到老爺山頂舉起望遠鏡向四下嘹望,頓時感到地廣天寬,心胸開朗,整個上黨盆地盡收眼底,不禁使他精神為之一振。他南望屯留,西望長子,東望長治,俯視襄垣、夏店、潞城,歷歷在目。這里四面環山,中間是盆地,莊稼茂盛,人煙稠密,不亞於“世外桃園”。以這裡作為戰略要地,進可攻,退可守,無怪乎司令長官念念不忘上黨。也無怪劉伯承不顧蔣介石兩路進兵,冒著南北夾擊的危險,要把上黨奪到手。上黨真正是兵家必爭之地。他得意地對參謀長說:“司令長官的宿願可償,我們的重責可卸,史澤波的焦慮可解。”他把手一揮,“走”剛要起步下山,被參謀長拉住。

參謀長也在舉著望遠鏡向四下晾望,他的想法和主官不同。當彭毓斌正得意洋洋忘乎所以之際,他是想利用這個制高點,觀察敵方的軍事活動,觀察敵人縱深配備,到底是小股部隊,還是大部隊北來。當彭毓斌向他說話的時候,他的望遠鏡轉到西面,驚奇地發現走馬嶺上有大部隊行動。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把目標指給彭毓斌看。 彭毓斌一看,大吃一驚:“那是什麼地方?” 參謀長說:“走馬嶺。” 一支大部隊正朝著他們相反的方向插過來,插向他的側背。彭毓斌半晌沒說出話來,大約一刻鐘工夫,他的心幾乎都停止了跳動。果然劉伯承是“圍城打援”,把木部隊調過來對付他了。多虧發現得早,不然又是全軍覆沒。他現在正往劉伯承的口袋裡鑽,一開始他就擔心的事情,現在果然出現了。

彭毓斌下令:“部隊停止前進,撤回來。命令四十七師佔領老爺山,構築防禦工事。” 參謀長下達命令:“四十七師停止前進,迅速佔據老爺山制高點。” 彭毓斌後怕起來,為了以防不測,他向四周仔細觀察。看過每一個山嶺和道路之後,放下望遠鏡說:“劉伯承這回失算'了。看來他猛攻長治,又放棄老爺山高地,是誘我上鉤。現在我北據高山,南倚堅城,使劉伯承當中往返徒勞,欲速戰而不得,欲罷又不能。給太原和長治發報,報告我們的情況和計劃。” 劉伯承司令員正舉著望遠鏡望著老爺山頂立著的那一簇人,望著敵人越過老爺山又向前推進的部隊。忽然發現敵人停止前進,紛紛返回去,在老爺山頂開始構築工事。他一驚:“敵人發現了什麼?”

鄧小平政委提醒說:“問問陳賡,是不是他們那裡暴露了目標?” 作戰處長梁近大步走來說:“敵人停止前進,企圖扼守老爺山高地。如果那樣,我們得重新部署。長治敵人很可能藉機突圍。” 劉伯承司令員說:“命令陳再道,如果長治敵人突圍,要他跟踪追擊,同時派部隊佔領長治城。” 司令員對政委說:“史澤波不會放棄長治城。這就感謝蔣介石的兩路進兵,給閻錫山以希望。閻錫山的眼裡,我們已經處於腹背受敵,進退兩難的境地。在這個時候,閻錫山絕不會放棄長治城,放棄長治城就丟掉了上黨。” 司令員和政委一同回到指揮部,一進門,參謀就把話筒遞給他說:“陳賡電話。” 話筒裡立即響起又尖又脆的聲音:“我是陳賡。” 劉伯承司令員說:“我是伯承,你說,情況怎麼樣?”

陳賡司令員說:“是我們暴露了目標。部隊在走馬嶺上運動,通過一段暴露地帶……” 梁近臉色沉下來,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這一來可好,敵人北據高山,南倚堅城,我們被夾在當中。敵人發現了我們的意圖,堅守不出戰,拖我們……”他看了司令員一眼,意思是說;我是早就提醒過這點的。 張華感到為難。我們的計劃又一次被破壞。不過戰爭沒有常規,戰爭是最標準的“實踐論”,隨時間、地點、條件而變化,也決定於指揮員的智慧。他看得出,司令員拿著話筒,一邊聽陳賡的講話,一邊在考慮。 陳賡司令員的聲音又高又急,和他的性格一樣,如果對方給他出了難題,置他於被動,那他是不服氣的。他說:“按預定的方案不行,彭毓斌不會下老爺山的!他要控制磨盤垴和老爺山。”又說:“他既然發現我們大部隊過來了,他會準備對付我們的。事不宜遲,乘他立足未穩,我立即發起攻擊,因為是我們暴露了目標,破壞了整個計劃。”

劉伯承司令員:“你等一下,不要放下話筒。”他偏過頭來和政委商量:“陳賡要求立即發起攻擊老爺山。如果我們奪下老爺山,彭毓斌立腳不住撤回沁州,於我不利。敵人據守老爺山高地和我對峙也於我不利。如果允許陳賡的計劃實施,必須及時派部隊切斷彭毓斌逃回沁州的通路。” 鄧小平政委點頭,向梁近和張華示意。 劉伯承司令員對著話筒說:“同意你的方案,你的打法……” 陳賡說:“要三八六旅三個團上。” 陳賡的司令部,設在屯留以北的黃土丘陵上。老爺山好像就在他的頭頂,瞰制著他的一切活動。陳賡司令員氣得大罵彭毓斌:“娘賣皮,膽小鬼,怕死!”隨即命令他的參謀長:“部隊停止前進,讓他們旅長、團長都來。我們暴露了目標,破壞了總部的計劃,我們要把老爺山奪下來。”他的一個旅留在長治北關,已經持續戰鬥十天了,手邊只有劉忠這一旅——三八六旅,這是他打硬仗的主力部隊,決定把三八六旅一個旅投入攻擊,這也充分錶現了他的個性。這是關鍵的時候,關鍵的一仗,奪取老爺山制高點,打彭毓斌一個措手不及。上黨戰役再也不能拖延時日了,必須盡快結束,因為孫連仲的七個軍已經順平漢線向北推進了。

旅長劉忠帶上三個團的干部馳馬趕來。一見司令員滿面怒氣,他們都靜下來,走到已經鋪開的老爺山地圖跟前。 劉忠旅長解釋部隊暴露了目標的情況。 陳賡司令員把手一揮:“不怨你們。”他指示參謀長:“把各團任務下達給他們。”參謀長下達各團的任務和攻擊目標、道路,攻擊發起的時間。 陳賡司令員怒氣未息地踱著步子,一邊罵:“閻錫山,娘賣皮,派來的人都是廢物,老爺山高地你能保得住嗎?”由於破壞了總部的計劃,使他特別惱火,要把一切怒火都傾瀉到敵人頭上,把閻錫山和彭毓斌痛罵一頓。他不罵他手下的人,他知道,他們會明白他的意思,好在向戰士作戰鬥動員的時候說:“陳賡司令員大發雷霆。”好讓戰士們把這股氣都打到彭毓斌身上。

旅長劉忠下達作戰命令:“七七二團從老爺山西面發起攻擊。二十團、二十一團從老爺山東側發起攻擊。南面由太行十四團助攻。” 高地上下敵我的兵力,是一比一,一個師守,一個師攻,這將是一場殊死的戰鬥。 彭毓斌在老爺山高地上,擺了二十三軍四十七師一個整師的兵力和全部火器。陳賡以三個團兵力發起攻擊。守者居高臨下,嚴陣以待。攻方是一路仰攻,坡陡、路滑,敵人的機槍子彈像潑水似地從高山上擦著坡面潑下來,打得我攻擊部隊抬不起頭來。 七七二團發起猛攻,在老爺山西面的山嶺上,和敵人展開了激烈的戰鬥,敵人依託有利地形和工事,發揮火力阻擊我攻擊的部隊。七七二團一營猛撲敵人的前沿工事,奪取了敵人的陣地,敵人不斷發起反沖鋒,就在敵人陣地上反复爭奪,激戰徹夜。敵人投入一個團的兵力和全部火器,固守第二道工事。在山下,夜裡仰望老爺山西嶺,從手榴彈爆炸的火花和飛舞穿梭的曳光彈,可以判斷戰斗在激烈地進行著。

陳賡司令員從未有過這種不安的心情,不斷地要劉忠旅長了解前邊的情況。敵人佔據了有利地形,攻擊部隊受地形的限制,不便展開。戰鬥的激烈,時間的持續,揪住每個人的心。 吳孝閔的二十團從東側攻擊,也遇到敵人頑強地阻擊,攻勢發展不開,和敵人反复拉鋸,指揮員們個個心急火燎,攻勢不利。正是秋分時節,秋分秋分,日夜平分。午夜一過,天很快就亮了。攻勢必然發展,天明前見分曉。 陳賡司令員暴跳如雷,人們的臉上都蒙上一層焦慮。 霍剛一下子闖進團指揮部,望著焦急的吳孝閔政委說:“我帶一個連從側翼插上去。” 吳孝閔一下子站起來:“你……” 霍剛說:“天很快就明,老爺山高地還沒奪下來,乘戰鬥激烈之際,我帶一個連從東側,擦著我團攻擊部隊的右翼猛插。”

吳孝閔的眼睛亮了:“好,我跟你去。” 霍剛乾脆地說:“不要你去,你去會分散我的精力,影響我的行動,對我是箝制和約束,這得由我個人見機行事。” 吳孝閔也知道;霍剛的意見是對的,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這種精神是很可貴的。只是一個連上去力量太單薄,但是多了又會礙事的。 霍剛說:“政委放心。” 吳孝閔仍過意不去:“我怎麼支援你……” 霍剛說:“什麼都不需要,只須用猛烈的火力支援從正面進攻的部隊就行。” 吳孝閔政委擔心地提醒他:“七七二團一個營打得只剩下幾十個人了!” 霍剛說:“我知道。”一轉身走向團部,在團部門口正碰上父親,他說:“爹,你攔住政委,別讓他跟我來。我們連上。” 吳孝閔衝出門口,被霍青山老人一把攔住,老人央求地說:“叫孩子們去吧!他年輕、力壯,手腳靈活。你戴上近視眼鏡,又是山路,為了照顧你就耽誤了他。”

吳孝閔清醒過來了,大步走向火力陣地。向機砲連長說:“向敵人主陣地射擊,猛轟敵人。” 上黨戰役中我軍攻克長子城後俘獲的國民黨軍官兵用猛烈的火力轟擊敵人,轉移敵人的注意力。 、七七二團的方向,戰鬥還在激烈地進行,看來還沒取得立腳的陣地,他的正面攻勢也被遲滯起來,攻擊也未奏效。敵人兵力多,地形好。但拿不下老爺山是不行的。他一直守在這裡監視,怕射擊被停下來。霍青山老人帶著一班民工來回搬運砲彈。但吳孝閔的腦海裡,總是出現霍剛的影子,他盯著霍剛走去的方向,想像他們在崎嶇的山路上運動的情形,心裡估計著時間,計算著他們前進的速度。 霍剛帶隊沿老爺山東側,向磨盤垴中間敵人縱深插去,這裡可能是敵人的接合部,當敵人的注意力和主要兵力被我兄弟部隊吸引住的時候,他這裡可能一時成為空隙。 七七二團打得猛,打得頑強,不愧是“夜老虎”,只是敵人地形有利,一個營戰鬥到只剩十幾個人。吳孝閔團的正面也和敵人反复拉鋸。這說明老爺山陣地是這一仗的關鍵,雙方都投入了主力部隊。霍剛想:如果我們拿不下老爺山來,有何面目見上黨人民。他相信,只要他不退縮,戰士會跟他衝上來的,而他曾經做過陳賡司令員的警衛員,看到首長焦急的樣子,他是坐不住的。現在全戰場在看老爺山上這場爭奪戰,他父親在看著他,吳孝閔政委在期待著他,這是幾個縱隊和幾個團並肩作戰,他不能自甘落後,而讓其他戰友流血犧牲。 吳孝閔兩腳沒挪地方,守在火力陣地,兩眼深陷,臉色蒼白。老人霍青山運送彈藥,汗流浹背,一語不發,連喘氣的工夫都沒有,他不願讓人看出他的神色緊張,對兒子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諸如“小心”、危險”,“別冒尖”的話,他不會對兒子這樣說的,他處在兒子的地位也會這樣做的。老人只有一個願望:不能讓炮因為沒有砲彈停止發射,幹看著敵人殺我們的人。 天色快要明上來,人們的心裡都急了。 吳孝閔政委擔心得手在發顫,死盯住霍剛走去的方向。旅裡已經幾次地催問了。 霍剛還在半山坡上向上爬著,一直向高地爬去,衝上一座山峰。敵人發現他們衝上來。都嚇得呆了。霍剛展開一個連的橫面攻擊。他帶著機槍排攻占敵人陣地,敵人嚇得舉起槍來。 霍剛問俘虜:“你們是哪一師?” 俘虜說:“二十三軍、四十七師。” 霍剛問:“你們到底來了多少人?” 俘虜說:“三個軍八個師、兩萬多人。” 霍剛派人把俘虜送回,他寫了一個紙條,指出他的位置:“我們佔了老爺山東北部兩個小高地,切斷了老爺山敵人和他主力部隊的聯繫,我正面的敵人是閻錫山二十三軍四十七師。援兵來了三個軍八個步兵師,兩個炮團,二萬多人。” 這一消息傳來,吳孝閔控制不住地流出淚水。霍青山也不住地擦眼睛。 消息立刻從旅部傳到縱隊。 黃碾鎮總部徹夜燈火通明。 劉伯承司令員和鄧小平政委坐鎮司令部,等待老爺山的戰況。 作戰處長梁近報告:“七七二團攻擊受阻,打得很頑強。激戰徹夜,一營只剩下幾十個人。二十團東側攻擊奏效,奪取老爺山東側兩個無名高地。主峰還在敵人手裡。”他用手指出二十團攻占的兩個無名高地的位置。 劉伯承司令員用放大鏡看那兩個無名高地;又看老爺山,以及這兩個小高地和老爺山的距離。劉司令員高興了,向鄧小平政委說:“我們已經楔入老爺山的縱深部位,從背後威脅敵人主陣地。這個動作很有價值。” 司令員正高興,陳賡來了電話,向劉司令員報告:“主峰沒有奪取,二十團攻占了位於老爺山東側背的兩個小高地,用兵力可以切斷老爺山主峰和後面的聯繫。”他的話表現出不是那麼理直氣壯的聲調。顯然,他不高興的是沒有奪取老爺山主峰,沒能按計劃完成任務。一個主力團受到很大的傷亡。最後他說:“我們準備重新組織力量,奪取老爺山。”沒有按他的計劃辦事,或者辦事沒有辦好,他是不甘心的。人們會說:陳賡投入三個團也沒拿下老爺山主峰。這個苦果無論如何他是吞不下的。即使嚥下,也會永遠堵在心裡化不開。 聽到陳賡對自己攻擊的效果不滿,再次請命就明白他的性格了,劉伯承司令員樂了:“不需要了,你們已經完成了任務。七七二團打得很好,打得頑強,展開夜戰,保持了'夜老虎'的戰鬥作風,起了很重要的箝制作用,使得二十團在東側得手。敵人一個師,我們一個旅,實際我們是兩個營發起攻擊。敵人兵力和火器都優於我們幾倍。而且敵人是居高臨下,二十團這個連長值得表揚,他看準了時機,在敵人接合部插進一刀。 這比奪取老爺山主峰更為有利。拿下主峰逼得彭毓斌無立足之地,縮回沁州,那倒是失策,不如這樣好,這叫'偏打正著'。把主峰留給彭毓斌,這就拖住了彭毓斌,不至於立即逃回沁州。而我們又控制了老爺山主峰,也給我們爭取了時間。 ” 陳賡報告:“敵人援軍不是一個軍,是三個軍;八十三軍、二十三軍,陽城省防軍的兩個師,共八個師,兩萬多人,二十四門山炮。” 梁近聽了一驚:“又打出兩個軍來……” 全場的人都覺得驚愕。 劉伯承司令員點點頭說:“這才對頭,這才像閻錫山幹的事。七千援兵太少了,三個七千人差不多。” 梁近擔心地說:“打了兩天又打出兩個軍來。敵人是兩萬多人,我們打援的部隊是兩萬人,以少對多,難以在野戰中達到全殲目的;敵人又佔據有利地形。” 劉伯承司令員說:“不是又多出兩個軍來,他本來就是這個數目。磨盤垴和老爺山的敵人是兩個軍的建制,所以彭毓斌敢於在前邊擺開兩個師。” 我軍在磨盤垴圍殲戰中繳獲敵軍武器 鄧小平政委插進來說:“不足為奇,反正都交過鋒了。現在是主峰在敵人手裡。可是被我們切斷了後路;主峰老爺山上擺一個師,在斷了後路的情況下不可能持久。”他望著司令員說:“事不宜遲,迅速作出決策。” 梁近說:“目前手頭沒有預備隊……” 鄧小平政委說:“目前情況看來,二者不能兼顧。顧一頭,可能得兩頭;兩頭都顧,可能一頭也撈不著。而且時間不允許。” 劉伯承司令員說:“下定決定,把陳再道的冀南部隊和太岳縱隊的決一旅調過來,兼程趕來老爺山。”他囑咐說:“要他們白天行軍。” 這是個大膽的計劃,敵人的援軍人數、火砲都優於我們,而且據守制高點。南面我們攻城部隊和史澤波的守城部隊,也是敵人的人數和火砲優於我們。 敵人據守堅城。老爺山和長治城兩地相距四十公里。老爺山背後還有沁州敵人——日軍一個旅團。沁州到老爺山相距也是四十多公里,而我們卻再沒有一兵一卒可增了。沒有膽量的人對此會一籌莫展,中央又一再催促迅速結束上黨戰役,轉戰平漢。 劉伯承司令員大膽決策,放棄長治城,只派一個團監視史澤波,把所有主力部隊調過來,加強野戰攻擊力量。而且讓陳再道、李成芳白天把部隊撤離長治城,兼程北進。 作戰處長梁近不解:“整個戰役我們都是利用夜間行動,以利於隱蔽;如今白天行軍,那就會全部暴露我們的意圖,會被敵人發覺我們的破綻。” 劉伯承司令員微微一笑:“兵法上說:'示形於敵'。史澤波看見他會高興的,他不會跑的。” 梁近慢慢地把話筒拿在手裡,遲疑地放近嘴邊。 鄧小平政委樂著從梁近手裡接過話筒。人們看見政委的這個動作都笑了,但也感到緊張。可笑的是鄧政委把他的部下都了解透了——接受任務時總好討價還價,講困難、講條件,提難題。鄧政委下達命令,一向說一不二,令行禁止,誰都不敢說二話,立即執行。政委這一動作,說明時間緊迫,刻不容緩,稍一拖延就會貽誤戰機。而從長治城到老爺山,還得兩天的路程,這兩天時間內,如果敵人清醒過來,會立刻採取相應對策的,問題是司令員手下再沒有兵了。 鄧政委對問題的嚴重性是充分了解的。 劉伯承司令員給史澤波唱一個《空城計》,不同的是:司馬懿是不敢進城,史澤波是不敢出城。 鄧小平政委拿起電話說:“陳再道,我是小平,留下三十三團監視長治城史澤波。接到電話之後,你帶冀南縱隊和太岳縱隊決一旅立即行動,日夜兼程,趕來屯留老爺山參加戰鬥。白天行動。”下達命令之後,鄧小平政委向梁近說:“讓前沿部隊隨時觀察敵人的活動,即刻報告上來。” 對伯承司令員說:“陳再道不到,寢食不安。” 陳再道司令員一聽是鄧政委打來的電話,立刻緊張起來。平常鄧政委不大親自下戰鬥命令,今天的情況特殊,要求放棄攻城,白天出發,立即行動;而且日夜兼程,趕到老爺山參加作戰。這一切都一反常態,他不便追問明白,於是立即向他的參謀長下了一連串的命令。一是,命令決一旅李成芳旅長,立即撤離長治城,以急行軍的速度向老爺山前進;二是,立即命令三十三團,留他這一個團在長治城,監視史澤波;如果史澤波突圍,立即跟踪追擊,並派一部分隊伍進占長治城。最後命令參謀長,半小時後把部隊撤下來,整理好出發。參謀長走來問:“為什麼白天行軍,不怕史澤波發覺?” 陳再道司令員對參謀長說:“從實際情況出發,不必多問。” 這幾天連連接到前方命令:加緊攻城。陳再道就不遺餘力地加緊攻城;援兵的情況天天通報。不知這次為了什麼?命令下得這麼急,連情況都不交代一下,但他不敢發牢騷,因為是鄧政委下的命令。 參謀長還在懷疑:“我主要是對白天行軍……”' 陳再道把眼一瞪:“你為什麼害怕白天行軍?” 參謀長說:“史澤波發覺我們部隊北撤,他跑了怎麼辦?” “這一點司令員早計算好了!” 部隊以急行軍的速度北進。冀南部隊是在平原上長大的,沒有見過山,更沒有進過山,看到什麼都感到新奇。白天行軍,就像是孩子過新年似的高興。 在路口,陳再道見到決一旅旅長李成芳。 李成芳問:“什麼任務,有什麼情況?”. 陳再道說:“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命令是鄧政委下的。令行禁止,說一不二。” 他又說:“我們先期趕到司令部。”他向他的參謀長說:“你招呼部隊到指定地點,命令要求是'兼程前進'。” 說罷,招呼李成芳策馬向黃碾鎮跑去。他不把情況弄清楚,是安定不下來的,不知道彭毓斌搞什麼鬼名堂,便宜了史澤波,他是不甘心的。 彭毓斌的指揮部,在老爺山半山的小村莊里,後路被切斷,所幸的是兩個高地都在他的手裡。士兵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疲困已極,顧不得飢餓和水濕,擠在小屋子裡、牲口棚裡、院子里和篷布下面。穀草和麥秸全是濕的,沒有生火的干柴,部隊多,村莊小。出發時想得很好,正規的行軍,宿營、生活管理,伙食改善……現在全不是那麼回事。老爺山上,整個一個步兵師蜷縮在陣地上,塞滿了臨時挖的避彈洞、掩體、火力點、交通溝裡。到處泥濘不堪,士兵們飢寒交迫。 中秋已過,高原的氣候是寒涼的。高山上的夜晚,秋風瑟瑟,寒氣逼人,對衣單肚餓的人,更是加倍地折磨。士兵們凍得半邊身子麻木之後,再翻轉身子讓另一面貼在泥地上。半夜幾次驚醒,彷彿聽到四面楚歌。 士兵普遍瀉肚。 彭毓斌向太原發報:“全軍於十月二日被共軍阻於老爺山、磨盤垴一線。共軍拚死爭奪高地,士兵奮勇抵抗,現磨盤垴、老爺山仍在我手。唯傷亡慘重,人無住處,傷兵無地收容。後路被共軍切斷。”他不想再說下去了。發出電報之後,彭毓斌睡不著,輕輕地走出指揮所,想在野營中間巡視一遍。走出來一看,真使他寒心了,地上到處是凍、餓、疲累和病倒的人,讓人無法下腳,簡直像一個巨大的停屍場。 這幾天,一直接到各部報告:“沒有柴草,無法燒飯。”帶來的干糧全部被雨淋得發霉。士兵約束不住,挖地裡的土豆,掏老鼠洞,吃野鼠,吃地蠶。能吃的都吃完了。但是滿足不了人們肚子的需要。 彭毓斌寒心的是,帶出兩萬多人,目前一籌莫展。士兵叫罵連天,他自己整夜睡不著。他已經不存在任何幻想,聽天由命。他順著通向老爺山主峰的道路走去,一直登上老爺山絕頂。這是10月2落千丈日他站立的地方。 彭毓斌放眼望去,四下的山巒逶迤不絕,像是從老爺山頂披散下來彎曲的發縷。夜霧中,散發著清新、濕潤、和草木的芳香。只是彭毓斌無心觀望這美麗的夜色和河山景緻,他的心中充滿了惆悵、淒涼和絕望。他是乘興而來,將敗興而返。他默默地站在老爺山頂上,呆然木立,望著渺茫中的長治城,雖然只有一天的路程,可是比天涯還遠,怕是走不到了! 黎明到來,天空起著劇烈的變化,白光射出,黑暗退去;一會兒,太陽的金光像千萬隻箭,射上老爺山絕頂,立刻把蒙著宇宙的黑幕撕開,天地間一切都呈現出清晰的面貌。一切山巒、河流、村莊、道路都展示出來。 彭毓斌舉起望遠鏡望著長治城到屯留的大路。忽然他發現有活動的影子,立刻瞪大了眼睛,對準鏡頭的焦距,看清是人影在活動,越來越清楚地看出是一支大的隊伍,拖拉幾十里長。是大部隊過來了,從長治方向開向老爺山來。彭毓斌立刻心中一動,不禁發起疑問來:“是誰家的人?是史澤波從長治突圍出來?還是劉伯承的隊伍開來?如果是劉伯承的隊伍,那麼史澤波到哪裡去了?是被殲滅了?還是突圍逃跑,把我彭毓斌丟在這裡?”他擦了擦眼睛,他再次細細地看,忽然看見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動,那麼鮮豔刺眼,給灰暗的背景一襯,就像一盞紅燈。他明白了,劉伯承把打長治的部隊調了過來,該他邁出決定的一步了。 彭毓斌立刻走回他的指揮部,命令參謀長說:“給太原發報,趕快和長治聯繫。” 閻錫山在官邸接到兩份電報,一份是彭毓斌的。彭毓斌被阻在老爺山和磨盤垴,背後被共軍切斷。他的全部人馬被截在濁漳河谷、虒亭到榆林一線,施展不開。又發現共軍有大部隊自長治方向向老爺山開來。另一份是長治史澤波拍來的。史澤波說:“長治城外共軍大部隊向北潰退,長治之圍已解,只有少數土八路在周圍竄擾。” 閻錫山走到地圖跟前,一看地圖,他就高興了。胡宗南部隊已經佔領了石家莊,孫連仲四個軍到了安陽一帶。主要是長治城的圍已解,援兵一到,劉伯承立刻應接不暇。他對郭宗汾得意地說:“我說甚?劉伯承快不支潰退了。長治的圍已解,給彭毓斌發報,告訴彭毓斌,還是我那十字真言:瞄準打,死不退,不做俘虜。胡三餘那二十四門砲幹什麼用?這會兒正是施展的時候,等甚?我不信劉伯承會吃掉他。中央軍過來了,共產黨馬上就完了!” 史澤波的司令部裡,除去參謀長崔傑以外,所有的人都喜形於色。楊文彩最先報告:“共軍慌張北竄。長治解圍了!” 史澤波一驚而起:“你說什麼?” 楊文彩報告:“四城共軍慌張北撤。” 史澤波抓起帽子,帶上望遠鏡走出司令部。大步登上長治北城,舉起望遠鏡向北望去。果然,看見共軍北去的影子,大隊人馬踏起很高的塵土,人和土裹在一起。 楊文彩興奮起來:“鈞座下令,我帶三十七師去追擊。” 史澤波望著北面隱約可見的老爺山,炮聲清晰可聞。共軍確實是北撤了。 史澤波把手一揮:“共軍詭計多端,他在給我唱《空城計》,不可魯莽。” 史澤波又高興又狐疑,望著參謀長崔傑問道:“劉伯承這是在搞什麼名堂?他怎能這樣捉弄我?這是劉伯承的空城計,想誘我出城,他好襲佔長治城?還是和彭毓斌打得不可開交,把主力抽去對付彭毓斌去了?還是迷惑我一下解圍,去平漢路阻擊孫連仲去了?” 崔傑的表情是憂鬱的,對史澤波的膚淺的分析是冷漠的。他不想說話,事情看不准沒有發表意見的必要。他也不相信史澤波的分析,更不願意隨聲附和。 史澤波急了:“你說,把你的意見說出來,你怎麼想的?什麼都可以說,我絕不怪你。” 參謀長想了半分鐘之後說:“彭毓斌在老爺山拖住劉伯承,使劉伯承全力以赴不得脫手之際,我們向南突圍,走高平、晉城,經天井關直出豫北。等劉伯承回過頭來,我們已經南渡黃河,然後再回師山西。” 史澤波一聽愣了,瞪著雙眼望著他的參謀長,好像見到陌生人一樣。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參謀長會參謀出這樣高的計策來。他說:“整個形勢對我是有利的,平漢線上蔣介石擺了七個軍,石家莊兩個軍,九個軍南北對進。劉伯承走投無路了,北面援軍八個師趕來,兵力加在一起,是我強敵弱。劉伯承是四面受敵,奪取上黨不成又陷入顧此失彼、進退維谷。如果我錯估了形勢,放棄長治,丟掉援軍逃跑,我史澤波活著無顏見人。……” 他望著參謀長的神色,但是對方神情鎮定、沉著,對史澤波這番誇誇其談,無動於衷。史澤波無可奈何了。 參謀長對上黨戰役作戰的形勢,一直是悲觀、冷靜的,對劉伯承的解圍而去,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史澤波也懷疑了:“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參謀長點了點頭說:“彭毓斌守不住老爺山,彭毓斌也逃不脫共軍的羅網;這正是劉伯承的得意之作。解決了彭毓斌,劉伯承再反手來對我。”他說著一直望著史澤波。最後說:“上黨的結局,對我們是損兵、折將、失地。我的建議只不過保住我們這一萬多人。” 史澤波被參謀長的堅定態度弄得沒主意了,他說:“問問老爺山的情況。” 參謀長說:“聯繫中斷。怕是電台壞了。彭毓斌回沁州的路已斷。” 史澤波不語。轉身走回來,進到司令部。副官把太原的電報給他,史澤波起初不願意看,等到看完之後,他又挺直身子,背過手去,用激昂的調子說:“司令長官來電,胡宗南十六軍從石家莊南下,孫連仲四個軍從安陽出動,劉伯承將不支潰退。堅守長治城,勿為共黨所乘。”說罷,他把電報遞給參謀長,他並不懷疑參謀長對他有二心,參謀長的主意都是為了他的,他們的義氣之交是深的,只是他把問題看得消極了。他半帶命令的口吻說:“司令長官命令,堅守長治,上黨絕不能丟。” 參謀長說:“這是一廂情願,但不是現實。不看現實,只憑主觀願望,那將貽害無窮。劉伯承是抓住了司令長官這個人的心理,以一個團看守住我們一萬多人。” 史澤波說:“假如情況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放棄了長治城,會貽笑於千古。”他的話到此住口。然後心平氣和地說:“我們是一路來的,如果你沒有個人顧慮,這些話以後不要再提。我們與長治共存亡。去,佈置防務,防止為共黨所乘。” 黃碾鎮。 司令部燈火通明。 前方接敵太近,戰鬥徹夜不息。 劉伯承司令員計算著說:“彭毓斌從十月二日到今天十月四日,已經困守三天三夜。時機已到。”他接過話筒問陳賡:“談談你那裡敵人的情況,有什麼動靜?” 陳賡司令員說:“敵人已經沒有吃的了。士兵不斷從工事裡跑出來到老百姓地裡挖東西吃。一夜不斷有人跑出來大便,山背後聽到牛、羊、豬的叫聲,看來彭毓斌在殺牲口。昨天一個士兵從高山上滾下來,說他們兩天沒有吃的了,吃霉爛了的東西,都在瀉肚子。彭毓斌的電台壞了。” 劉司令員問:“見到他們有炊煙嗎?” 陳賡說:“沒有。” 屋子裡的人都靜靜地聽著,一開始沒人留意,而司令員和政委卻聽得非常認真。司令員感慨地說:“士兵吃、住無著,無法堅持。”人們才明白了。 鄧小平政委說:“彭毓斌的決心再大,軍令再嚴,對此也無能為力。” 司令員放下話筒向門外看,“陳再道該到了!” 陳再道、李成芳破門而入,趕上來和司令員、政委敬禮,握手。 劉伯承司令員笑容滿面地說:“說曹操,曹操就到。你們來得正是時候。一個司令員手下沒兵,一切白搭,沒有下命令的對象。”他向陳再道、李成芳解釋調他們來的原因說:“我們打了個瞎仗。現在才弄清了,彭毓斌帶來的是三個軍八個師,兩萬多人,二十四門山炮,加上史澤波的人,敵人總數近四萬人,我們是三萬一千,這樣,只能顧一頭。兩頭都顧,結果是兩頭都丟,丟開一頭顧一頭,可能兩頭都得。調你們來就是為了這一頭:集中優勢打敵人的援兵,長治城可以唱一出《空城計》。”他看陳再道跑得直喘氣,說:“陳再道,等打完了彭毓斌,你再緩氣吧!” 陳再道樂了:“有仗可打就行。氣緩不緩沒關係,讓這口氣到平漢線上去緩吧,我們白天跑來,估計彭毓斌會發覺的。” 劉司令員說:“特意讓彭毓斌發覺,促使他動搖。等待我們總攻發起之前,還要把三十團從彭毓斌的屁股後邊調來。” 梁近插話說:“不行,那就等於放跑彭毓斌。兩萬多人一跑起來,想堵也堵不住,那無法達到全殲。” 劉司令員說:“就是誘使他逃跑。”他作了一個手勢,大家圍攏來,劉伯承司令員說:“冀南部隊接替太行縱隊進入陣地。太行縱隊十七師撤下來,渡過濁漳河北岸,平行前進。決一旅進入老爺山陣地。二十團撤下來,先行一步。”他指著厩亭西北河谷最窄的鐵路和公路交叉點——土落,說:“在這裡截住彭毓斌。三八六旅太行三支隊,沿濁漳河西岸平行前進;然後從濁漳河兩岸高地上往下壓,殲滅這股援軍。” 張華向梁近作了一個鬼臉,小聲說:“你忘了,1942年給劉司令員慶祝五十大壽時,陳毅軍長給劉司令員一首詞,稱司令員為'新孫吳'。” 現在一切都明白了,打長治城,調動閻錫山;打閻錫山,調動蔣介石;然後再以打下閻錫山的兵員和武器,對付蔣介石。消滅了援兵,長治城唾手可得。 劉伯承司令員說:“各部隊按計劃行動。”他在濁漳河兩岸畫了兩支紅色箭頭,而在濁漳河谷和土落村上畫了一個紅“X”。 陳再道司令員藉著夜色的掩蔽,於十月五日夜,進入磨盤垴陣地。 李達、陳錫聯帶著陳再道,觀察前沿陣地,天很黑,機關槍聲、步槍聲,不斷地對射著,曳光彈劃破夜空。稍有微小的響聲,就會引起敵方的反響。陳再道順著交通溝走著,輕聲和李達參謀長、陳錫聯司令員對話。這在他來說,是最難辦到的事,依著他的性子,他會大聲叫起來,甚至對著敵人大罵,犯不上壓低聲音。 走到最前沿,察看地形,觀察衝鋒道路,觀察敵人的火力點、砲兵陣地;爾後又走到我軍的火力陣地上。 李達參謀長說:“全部火力都歸你指揮,再把你的全部火砲調上來加強,對面是敵人八十三軍。” 陳再道看著地形,了解了敵人的情況。深深地感到劉司令員胸有成竹,有條不紊,按部就班,一身都是膽。在他年輕的時候,就被譽為四川“趙子龍”。他又一身都是智,當然也由於他的品德和教養,帶出一支得心應手的隊伍。如果沒有一個有才華的指揮員,也不能帶出一支好的部隊。目前敵強我弱,敵人又據有利地形;山下,蔣介石又兩路進兵,而劉泰然自若,有決心,有膽量,有韜略,有智謀。這就是取得這次戰役勝利的把握。 陳再道把整個陣地看過一遍,和李達參謀長、陳錫聯司令員握手告別。 李達問:“還有什麼問題?” 陳再道帶著興奮的心情說:“沒問題。有咱們師長在,何愁克敵制勝。有上黨在手,不怕蔣介石的百萬大軍。”他問李達參謀長:“濁漳河水深嗎?” 李達參謀長說:“可以徒涉。太行縱隊,十七師,十三團首先渡河。” 陳再道樂了:“河深,水淺,對敵對我都一樣。在這裡讓蔣介石看一看他想消滅的是些什麼樣的人;讓他把和平談判的時間繼續拖延吧!” 金虎帶著他的班撤下了陣地。柱子看到冀南縱隊進入陣地,就問班長說:“為什麼把我們撤下去?”他已經看好攻擊道路,而且準備第一個登上磨盤垴高地呢! 金虎打了一個手勢,讓他別說話,跟著走。 天很黑,不能說話。敵人的砲彈,不時地打過來,黑夜中,閃出強烈的火花,部隊悄悄地從磨盤垴陣地撤下來。 開始遭遇時,打得十分激烈,和敵人拼刺刀。後來,戰鬥打到老爺山高地上,這裡成了對峙的局面。從這裡看老爺山高地,手榴彈在山頭到處爆炸,閃出一片一片的火光,爆炸聲在山谷裡震響。到四日,兩處都處於平穩狀態,只有相互射擊,大的攻擊動作停止了。這時我們的生力軍到了,應當發起進攻,結果倒把他們撤退下來,這對戰土來說是想不通的。後來,戰士們知道要執行新的任務,這才解除了疑慮。 撤到後邊,整頓了隊伍。部隊越過了鐵路線之後,向夏店的方向開去。從這裡看磨盤垴,就像一個高大的黑黑的磨盤,經過急速行軍,他們已經到了磨盤垴東側偏北,到了磨盤垴的背後了。從撲面而來的西北風裡,人們感到河北的涼意,聽到了濁漳河的水聲。在村莊外面的路上,站著很多的人,部隊被迫停止前進。柱子認出,這些人裡有李達參謀長和縱隊司令陳錫聯,十七師師長,都蹲在地上,用蒙著布的手電筒在看地圖。指揮員們在指手劃腳地議論,確定渡河點。李達參謀長走過來向帶隊的人囑咐:“肅靜,不准亂吵亂叫,不許發光。牽驢子的人要注意,要抓緊驢尾巴,用力拽住,它就叫不出聲來。”他的話把人們逗得樂了。馬上有人制止:“肅靜。” 李達參謀長繼續說:“迅速渡過濁漳河,渡河後馬上整理好隊伍,穿上褲子和鞋子,爾後順夏店北面的山嶺往西北插。”他把帶隊的人領到地圖跟前說:“看那紅色箭頭,明白嗎?” 帶隊的人說:“明白了!” 李達參謀長馬上下達命令:“立即行動,從正面攻擊的部隊,凌晨三時發起總攻,動作要迅速。” 金虎很快地理解了上級的意圖,又充分估量到當前的形勢。他聽到命令後,帶起隊伍就走。河岸上的人很多,都準備渡河。金虎走在前邊,小聲向柱子說:“緊跟我,別叫人插亂了。”河岸上人山人海,不僅他們一個縱隊,還有兄弟部隊。真是一聲令下,千軍萬馬,氣壯山河。他已經意識到:大戰即將來臨,他們正向敵人的側背迂迴。 濁漳河在黑夜裡,看來是可怕的。河水沖擊著兩岸的岩石,發出嘩嘩的水聲,散發出一陣陣寒涼的濕氣。部隊開始渡河了,水面上出現了幾十路縱隊,幾乎把百十米寬的河面都蓋沒了。星光下,波光粼粼,閃出戰士們泅水的身影。一上到岸,人們立即集合起來開跋。此時此刻,千軍萬馬,神勇無畏,猶如齊發的萬箭,急促地向著一個目標前進。 我們的隊伍已經到了濁漳河北岸,彭毓斌的援軍,除去據守磨盤垴和老爺山的兩個師外,其餘六個師和兩個炮團全都在濁漳河谷裡,相隔並不遠,只是在黑夜的掩蓋下,誰也看不見誰。 李達參謀長,縱隊司令員陳錫聯和指揮部的人,也都過了河。後邊緊跟著過河的是太行的民兵和民工大隊。小玉也涉水過了河。 濁漳河啊!你養育過多少人民,你撫育過多少戰士!如今,你無限深情地吻別千萬個奔向戰場的勇士。他們懷著對你的愛,對敵人的恨,勇往直前,衝鋒陷陣!他們將在人類的史冊上,做出值得人們永遠記憶的業績。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