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戰爭軍事 決戰錦州:解放戰爭檔案

第13章 第13章會攻老城,活捉范漢傑

15日中午,林、羅、劉下達了在“黃昏前一定消滅錦州之敵”命令,老城內有暫十八師、暫二十二師約一個團、暫五十五師及第八十八師殘部、第七十九師一個團、新八軍留守部隊共約6個團的兵力1.5萬人,老城方圓不足4平方公里,四周有高約10米、頂寬4米的磚土城牆,城牆頂端間隔50米築有一鋼筋混凝土結構的伏堡,並以交通壕與掩體、掩蔽部、小堡相連接,重要地段設有地雷、鹿砦、鐵絲網,城內利用堅固建築物構成核心據點,主要街心、巷口等交通要道均設有暗堡、拒馬和鐵絲網等工事障礙物,城北有寬約5米的外壕一道,城內西北處有一座古塔,西關外是小凌河,由北向南繞城而過。城東南方向與民房相接,便於隱蔽接近。 東北野戰軍指揮所令由七縱隊和二縱隊一部分別從南北兩個方向攻取老城。七縱隊決定:十九師從東南角擔任主攻,二十師從東北角突破,二十一師為縱隊第二梯隊。擔任主攻的十九師,於14日15時從二十師的突破口進入市區後,即靠近老城南側隱蔽集結。此時,五十五團位於大凌街地域,五十六團位於女兒街地域,五十七團位於小凌街地域,師指揮所位於小凌街西側,並進行了攻城的各項準備工作。其進攻部署是:五十五團主力在城東南角的南面突破,其二營在南門突破,首先殲滅南門地區之敵。

而後,以古塔為目標,向西北區發展進攻;五十六團在東南角的東面突破,以1個營向古塔發展進攻,團主力直插東門,殲滅該地區之守軍後,迅速向北門方向進攻;五十七團為師的第二梯隊,突破後以1個營配合五十六團殲滅東門地區之守軍,團主力隨五十五團後跟進,視情況投入戰鬥。師警衛營和縱隊警衛營在西關小凌河西側擔任外圍警戒,截堵外逃之守軍,並以一部兵力在西舊街(今老城外西南角)佯攻,配合主力作戰。 人民解放軍佔領國民黨東北“剿總”錦州指揮所,全殲守軍十萬餘人,活捉國民黨東北“剿總”副總司令范漢傑 縱隊和師的砲兵主要以火力支援五十五團和五十六團的戰鬥,壓制縱深內國民黨軍砲兵。其師山炮6門配屬五十五團,首先在城牆附近佔領發射陣地,以抵近射擊摧毀守軍地堡、火力點,支援打開突破口,而後,伴隨步兵進城,支援縱深戰鬥。

二縱隊十四師十團,在攻城時進到老城西北方向的三官廟地區集結待命,準備從老城的西北方向,三官廟至北門間實施突破。 14時,攻打老城戰鬥開始,經火力急襲,摧毀了突破口附近的工事障礙物。十九師五十五團突擊連一連利用火力急襲,僅15分鐘就在南門東側迅速架好了兩個梯子,一舉登上了城牆。五十六團突擊連錦州古塔七連,在15分鐘內用炸藥300餘公斤實施連續爆破,將城東南角炸塌,一連和七連突破後,即受到城內兩側火力的夾擊和1個連的兵力的多路反撲,突擊隊利用城牆,死死守住突破口,團、營也迅速組織火力支援突擊,使守軍潰亂,突擊隊乘勢攻殲100多人,鞏固擴大了突破口。 五十五團二營七連自南門突入後,頑強抗擊了反撲的國民黨軍,又向西南實施攻擊。各級二梯隊也相繼投入戰鬥,多路並肩突擊,勇猛穿插,將城內守軍分割,各個圍殲。到16時,十九師除五十七團三營外,已全部投入戰鬥,南三、二、一道街之守軍全部被肅清。二十師因與坦克分隊配合得不好,連續突擊3次均未成功,縱隊即命二十師迅速自十九師突破口跟進。

17時,五十七團二營越過東大街,攻占了老縣政府(今原北五小學院),五十六團主力殲滅了東門之守軍,兩部並肩向北進擊,五十五團三營和五十七團一營進至西門會師,五十五團一營和五十六團三營互相配合,直取大什字街口的指揮中心,殲滅了暫十八師師部和新八軍留守部隊,後向古塔方向發展進攻。此時,二十師也由東北角突入,城內大部守軍被殲。殘部約1個團的兵力退向城西北方向,繼續負隅頑抗,五十五團一營和三營,五十六團三營,五十七團一營展開猛烈攻擊,將其殲滅。至此,七縱隊在攻錦戰鬥中,共斃國民黨軍八十八師參謀長趙化龍以下3155人,俘國民黨軍26984人,繳火砲、坦克、汽車等一大批物資。 二縱隊四師十團接到配合攻城的命令,團命一營擔任一梯隊,二營和三營為二梯隊,團指設在三官廟附近的大車店內。一營三連首先發起衝擊,突擊班已登上城牆,但遭到守軍火力的猛烈射擊,部隊傷亡很大,指導員陸潤犧牲。隨後又組織二營六連攻擊時,師部通知,城內守軍已被殲滅,便停止攻擊。至此,錦州攻堅戰中,二縱隊共殲國民黨軍15279人,俘11485人,並繳獲槍、炮6338(支、挺、門),汽車49輛,裝甲車6輛及大批軍用物資。

在縱深戰鬥中,砲兵與師和主攻分隊始終保持順暢聯絡,步兵不斷給砲兵賦予射向和目標,壓制了城內砲兵和攻擊目標。師配屬各團的山炮和各團配屬各營的砲兵,均伴隨步兵前進,直接支援戰鬥。在攻取老城戰鬥中,坦克一營的9輛坦克全部參加了戰鬥,一連3輛重型坦克在左翼攻打老城的東門。二連的6輛坦克在右翼攻打老城東門城牆上工事,掩護攻城部隊的行動。攻城開始後,一連的3輛坦克沿著城牆東門接近前沿,在距目標約30米處以準確的砲火摧毀了東門口的工事。 二連的6輛坦克沿著河溝旁前進,城牆下暗堡以火力阻擊,加之硝煙瀰漫,道路狹窄,3輛坦克不慎掉進溝裡,這時董來扶駕駛的“老頭坦克”衝到城牆根,但也中彈負傷,他機智地駕駛著坦克,時快時慢繞著城牆走,砲擊暗堡,此時,坦克又連中幾彈,油壓表上的指針急速下降,機油散熱口被打壞,董來扶耳朵震聾了,兩眼直冒金星,他頑強駕駛著坦克堅持戰鬥,把城外邊的碉堡、火力點摧毀了,坦克分隊掩護步兵突破老城,一直衝到古塔前。戰後董來扶榮記一大功,還被評為全軍第一個坦克戰鬥英雄,出席了全國英模代表會議,他駕駛的“老頭坦克”被授予“功臣號”,現陳列在北京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

戰至17時30分,城內守軍全部被殲滅,其一部向城西北角外逃竄,被二十一師和攻占飛機場的九縱隊二十七師八十一團堵截。老城戰鬥共斃國民黨軍979人,俘11650人,共計12629人及大批武器裝備物資,戰後五十五團一連榮獲“戰鬥模範連”稱號。 15日,蔣介石派飛機到錦州上空,用煙幕作顯示,打了一個圈便向南飛去,如此反復三次,示意要守軍向錦西方向突圍。但為時已晚,經31小時的激戰,至15日18時,東北野戰軍攻克了錦州,守軍國民黨東北“剿總”錦州指揮所,冀熱遼邊區司令部,第六兵團司令部,第九十三軍軍部及所屬暫編第十八師、二十二師,第六十軍一八四師,新八軍軍部及所屬第八十八師、暫編第五十四師、暫編第五十五師,第四十九軍七十九師兩個團,東北“剿總”錦州指揮所特務團,第六兵團特務團,獨立砲兵第七團三營,獨立砲兵第十六團三營,獨立工兵第十二團一部,戰車三團(欠一營),獨立汽車輜重第二十五團,獨立憲兵第六團一營,獨立通信第九團三營,遼西志願兵3個團,騎兵第一支隊,騎兵第二十六團,熱東挺進支隊等全部被殲;計擊斃國民黨軍1.9萬人,俘(含投降)約8萬人。

俘中將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錦州指揮所主任、兼冀熱遼邊區司令范漢傑,冀熱遼邊區副司令賀奎,第六兵團司令盧浚泉,副司令楊宏光,第九十三軍軍長盛家興等。俘少將30人,其中有暫編第十八師師長景陽、暫編第二十二師師長李長雄、第八十八師師長黃文徽、暫編第五十五師師長安守仁等。繳獲各種炮1121門,各種槍4.1萬支(挺),擊毀飛機11架,繳獲飛機4架、坦克9輛、汽車(含裝甲車)258台,其他物資一批。攻城部隊付出了傷亡2.4萬人的代價。 錦州戰役的勝利,使東北野戰軍取得了戰爭的主動權,完全控制了北寧線,關上通向關內的大門,徹底動搖了東北國民黨的軍心,17日,長春守軍鄭洞國率第六十軍起義,19日,國民黨新七軍在長春宣布投降,21日,長春解放。

16日,東野前指以林、羅、劉、譚名義致電慰問攻錦參戰部隊:“錦州戰役,我已取得全部勝利,這一勝利是我攻錦部隊,從總攻開始後,以英勇神速動作,經31小時之激戰,即全殲錦州守敵共10萬人,開創了我軍攻堅戰迅速解決敵人的光輝戰例。我阻援部隊,頑強抗擊敵人由南向北6個師的猛烈增援,大量殺傷了敵人,使敵無法前進一步,保證了我攻錦部隊有充分時間進行攻錦準備,因而增加了攻下錦州之必然勝利條件,這一勝利是偉大的,給了敵人以沉重的打擊,將敵在東北之防禦體系完全打亂,造成我軍解放長春解放瀋陽以有利條件,望各部繼續奮發,連續打勝仗,爭取全東北之解放,我英勇犧牲的同志們永垂不朽!” 黨中央獲悉錦州大捷,17日,周恩來立即為中共中央起草賀電:

“林彪、羅榮桓、高崗、陳雲諸同志,並轉東北人民解放軍全體同志們: 慶祝你們此次殲敵十萬解放錦州的偉大勝利。這一勝利出現於你們今年秋季攻勢的開始階段,新的勝利必將繼續到來。望你們繼續努力,為全殲東北蔣匪軍隊,完全解放東北人民而戰! ” 中共中央軍委和毛主席高度讚揚攻錦作戰的勝利。 10月19日,致電林彪、羅榮桓、劉亞樓: “部隊精神好,戰術好,你們指揮得當,極為欣慰,望傳令嘉獎。” 《東北日報》也為錦州大捷發表社論:“錦州的勝利,對於東北人民的全部勝利與最後勝利是有決定意義的。敵人失去了錦州,其實際意義,就等於失去了全東北。孤守長、沈之敵,從陸上逃跑的後門,從此被緊緊的關閉起來了。東北敵人的最後被殲,及全東北的最後解放,已經為期不遠了。”

錦州解放,市民同慶胜利。中共錦州市委代表10多萬錦州人民,為部隊慶功會贈送“解放錦州的先鋒”錦旗。慶功會上歡聲震天,為有功的單位和個人頒發獎旗、獎章。 “錦州尖刀連”“錦州突破連”、“鋼鐵連隊”“大戰凡爾登英雄建奇功”等英雄連隊,都分別記了功。梁士英烈士被追記三大功,趙興元、田廣文分別記了功,大力宣傳了英雄事蹟,英雄們戴上大紅花,掛上毛澤東獎章、朱德獎章、英雄獎章、勇敢獎章、艱苦奮鬥獎章。 砲彈在范漢傑司令部周圍到處落下,砲彈爆炸後捲起的塵埃和建築物燒毀的濃煙,通過甬道,鑽進了范漢傑的地堡。地堡裡與上面聯繫的電話線被打斷了,無線電也被嗡嗡喳喳的干擾聲弄得聽不清。范漢傑死命地搖著電話機,搖得電話鈴噹噹直響,可還是聽不見回音,他急得一氣之下,順手就把手中的電話摔在地上.反身拉開地堡門,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頭上的砲聲是那樣的劇烈,使他的肺腑都感到震動。

“丟那媽!”范漢傑好久沒罵的廣東話也罵出來了,“共產黨真是不要我在錦州呆了!”罵完,他轉向盧浚泉,“浚泉兄,你說,為今之計……”看到那些副官和參謀們也在屋裡,他沒說下去,他嘴向外一努,“去,都出去,看看電話線怎麼回事。” 部下們一個個應聲溜走後,盧浚泉立即回答:“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丈夫能屈能伸,難道真要給共軍活捉,當俘虜不成?”范漢傑也有此心,並給自己找出充分的理由。 “有了命還可以繼續成功,成仁嘛!”盧浚泉又補充范漢傑的話,說著他脫下他的軍大衣,露出一身東北老鄉穿的粗布青棉襖。 “老兄打扮得真不賴!”范漢傑好像有點自嘆落後,他當即吩咐少校妹妹,“秀卿,把你姐姐準備的那個小箱子拿出來打開。” 少校妹妹會意,隨即輕步走到地堡角的一個箱子處,從裡面取出一個灰色的人造革皮箱,匆忙打開來,取出早已準備好的便服。范漢傑猶豫地看了一下盧浚泉,就從少校妹妹手中接過一套來,不勝其感地把他那套剛穿不久,帶花的將官服脫下,一邊脫著,一邊戀戀不捨地摸撫著那個上將領章。 一股濃煙夾雜著刺鼻的火藥爆炸味從門底下的縫隙鑽了進來,范漢傑連忙讓他的侍衛開門先走,然後他和盧浚泉、少校妹妹相繼跟了出去。六個人匆匆忙忙走出那個特製的掩蔽部,除了扔下的那件將軍服的上將領章和領子還露出在門口,在煙霧中仍熠熠發光外,整個地堡裡很快被硝煙瀰漫了。 突擊團長陸豐,在師的砲火支援停止後,帶著他的兩個排直衝進范漢傑司令部的大門。他們沒費多大勁就衝上甬道。剛走到甬道的拐彎口處,他們發現一群國民黨女兵在一個滿臉煞氣的女軍官指揮下,從各個樓窗口向他們射擊。這些女兵雖說槍法不很準,可扣起扳機來倒也從不吝惜,密集的子彈到處亂飛,倒也把進攻的部隊壓得抬不起頭來。陸豐叫大家暫時臥倒,並命令通訊員打信號請師的砲火直射范漢傑司令部的樓上。 炮火真是靈得很,要打哪裡,就打哪裡;說打哪處,就打哪處。炮聲響過,司令部樓房的一角被打塌了,整個大樓也被砲彈爆炸震壞結構,各種建築構件紛紛砸落下來。那些樓內的女兵有的被打倒,有的被砸傷,有的被壓在磚木之中,陣地前頓時傳來一片尖細的哭叫聲。 三樓指揮室裡,范漢傑的參謀長再也忍不住了,他匆匆地跑下樓,走進那個特製的掩蔽部。沒料到,剛一推開門,就被絆了一下,睜眼一看,卻是一件佩有金光熠熠上將軍銜的將軍服,左肩上的三顆星被他的皮鞋踩扁了兩顆。等他再猛然把門推得大開以後,出現在他眼前的情景,卻是一座什物散亂、空蕩蕩的地堡,在沙發和桌子上,還橫七豎八地敖著幾件軍服。他心裡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於是就急忙返身,顧不得腳下那件正絆在他皮鞋尖上的上將服,踉踉蹌蹌地奔上二樓,大聲罵道: “還抵抗個屁!副座、鈞座都溜了!” 話音未落,那個滿臉煞氣的福建女人順手就給了他一梭子,他應聲就倒下了。只聽福建女人高喊: “雨農先生的忠實信徒,現在是我們最後報效黨國和領袖的時候了!不怕死的跟我來。” 說罷她自己從壁上取下一挺美國造手提式輕機槍,還在腰上掛了兩顆美製葡萄彈,首先竄出門去,攀上三樓扶梯。隨她身後去的所謂不怕死的只有寥寥幾人,其餘的都在各個角落裡收拾自己的東西,或蜷縮在牆角里,或瞪著恐懼的眼睛,在等待著“解放”。 趁著炮火轟塌范漢傑司令部一角之際,團長陸豐帶著警衛員首先沖上樓來。他們剛來到二樓扶梯轉彎處,就遭到三樓樓梯口處一梭子彈的射擊,差點沒把陸豐打翻。小賈的左胳膊給打傷了,他急得還要往上沖,被陸豐擋住了,他低聲告訴警衛員: “你去告訴同志們,從打塌的地方,爬窗攻上三樓。” 警衛員奉命悄悄下去後,又進來幾個戰士跟隨陸豐後面,陸豐四下打量了一下樓內佈置,只有樓梯才能上去,而眼下又上不去,情急之中,他玩了個花招。他把帽子摘下,用匣子槍捅著,故意往前一送,馬上就迎來一梭子彈,顆顆都打在他帽子上,不多不少,六個眼。 “真他媽槍法不壞呀!”陸豐自語,藉著這個檔兒,他連忙轉個彎,移到樓梯另一邊,這時他才看見,打槍的原來就是那個剛才在窗口指手劃腳的女人。陸豐男性的自尊心突然昇華起來,他心裡對自己罵道: “一個女匪還打她不過,還給她擋住,能算得解放軍的英雄團長嗎!” 他牙齒咬得格格直響,準備往上沖。正在此時,爬窗攻上三樓的戰士們,抄了福建女人的側背,和那幾個所謂不怕死的交起手來。福建女人聽到身後有響動,剛一轉身想看個究竟,眼明手快的陸豐,趁這難得的時機,箭步竄到三樓扶梯口。他一伸手,抓住了福建女人手提式輕機槍的槍身。福建女人見勢不對,趕忙回頭,可槍已不聽使喚了。說時遲,那時快,這福建女人不愧為戴笠的高徒,她立即返手從胯上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朝著陸豐的心窩就刺過去。 正在這當口,被剛從後面窗口躍進來的警衛員看見了,急忙扳動手中的卡賓槍,隨著槍響,福建女人手中的匕首慢慢地滑到了地下。然而,福建女人還沒死,她搖搖晃晃地順勢就撲到陸豐身上來,想和陸豐一起摔到樓下,同歸於盡。陸豐這下可真生氣了,用匣子槍劈頭給了她一下,立時腦花四濺,“好反動的女匪!”隨著陸豐的罵聲,這個戴笠的女信徒終於倒下了。 錦州,這個被國民黨稱之為最重要的,同時也被他們吹噓為固若金湯的城市,自古以來,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可在英勇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軍隊面前,只用了不到兩天時間,就被攻克了。解放軍以殲敵9萬餘人的勝利,宣告錦州城回到人民手中。 城里城外,到處都在響著“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歌聲,大街小巷,傳來陣陣“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歌聲。歡笑聲,鑼鼓聲,鞭炮聲,正在合奏著一曲令人格外興奮的戰地勝利交響樂。 16日上午,錦州解放的第二天,正是各部隊奉命搜索范漢傑的時候,在距離錦州東南20餘里去谷家窩棚的一條小道上,走來了四個穿黑色和藍色服裝的男女,其中一個高大個兒,頭戴煙色氈帽,身穿一件露出棉絮的破棉襖和一條極不相稱的小棉褲,背上還背著一隻破麻袋。那個女的頭上雖然包著一條舊毛巾,可身上那件半新舊藍布襖顏色卻顯得很翠。另外兩個男子穿的衣服又好像是才從服裝店裡買來的,那麼合身,那麼勻整。 第九縱隊的一個處理俘虜的機關,正住在這個窩棚。敵工科幹事楊威,此時正在村口張望,在尋找著什麼。當他發現這四個人向他走近時,就覺得十分可疑;尤其那個女人,又尤其她那個秀氣樣,使他心裡立即想到,“莫不是國民黨哪個大官帶著小老婆溜出來了”。剛好昨天上午,師裡又才傳過命令,總部要各處嚴密搜查范漢傑,立時他腦子一轉,“莫非這四個人中就有范漢傑?”越這麼想,他就越注意來人。當四個陌生人走到他跟前時,他上前去攔住一問:“你們是乾什麼的?” 經這一問,又看問話的是穿著軍裝的解放軍,來人就都有點發懵了,紛紛往後一退,尤其那個高個子後退得更兇,幾乎想回頭跑的樣子。那個年輕女人見狀,趕快搶過來答話,她說: “我們是從瀋陽逃難出來的。” “你們逃到哪去?”楊威問。 “到親戚家。”還是那個女人回答。 “親戚家住在哪裡?”楊威更進一步問。 “就是那前面。”高個子看女的有點答不上來了,就又趕忙走近前來回答。 “噢,想起了,劉家窩棚。”女人輕輕地補充。 見此情景,楊威心中多少有幾分明白了。女人是福建口音,男的是廣東口音,他們那個講北方話的費力勁,特別是那個廣東口音,始終低壓著嗓子。此時,楊威向他們大聲吆喝了: “你們到底是乾什麼來了?” “我是一家鐘錶店記賬的,從瀋陽逃出來,想回老家福建去。”高個子廣東口音的人說時,死勁把氈帽往下拉,企圖遮蓋半個臉,以避開楊威的視線。 “瀋陽逃出,回福建老家,向東南跑,又說是看親戚。”楊威更加疑心,他故意放慢音調一個一個字地說,以便觀察他們的表情。說完,他忽然指指那個操廣東口音的男人問女的;“你說,他是你什麼人?” “丈……”夫字還未說出口,就被高個子廣東口音的人止住了,他代她答,“她是我的表侄女。” “你表侄女的家呢?”楊威又問。 “也在福建。”女人的回答。 “你們二位呢?”楊威暫時放下這對男女,轉向兩位青年男人。 “我們是隨他們一起逃難的。”兩人同時回答。 “逃到哪裡去?”楊威追問。 “福建。”其中一人回答。 “怎麼你們都是江蘇口音?” 楊威這一問,二人就沒法再回答了,那高個子廣東口音的人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搶一步過來,跟楊威說: “請不必細問了,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請你們槍斃我吧!” “槍斃,笑話!解放軍是不隨便槍斃人的。”楊威回答,他心裡暗暗高興,“這下有門了。”然後掏出手槍,對準四人,“請跟我走吧!到村子裡去。” 四人至此面面相覷,那女的當時就有點腿發軟。楊威有些好笑,他當即跟他們說:“不要怕,解放軍優待俘虜的。”這樣,他們就慢慢地由楊威指揮著走進村子。他們一行進到村里路東一個大院裡一間東房門外時,楊威就高聲朗叫: “劉科長,抓回幾隻肥羊來了。” 高個子廣東口音的人一聽,趕忙又把煙色氈帽重新往下拉了一下,那個女人用一雙恐懼的、茫然的目光看著楊威,那對青年男人倒好像是與世無爭的樣子,把身上衣服的灰土撣了撣。 劉科長聞聲從炕頭的辦公桌邊下來,並立即迎出門來,一見他們,他就樂呵呵地說: “呵!蔣軍弟兄。”一看還有個女的,馬上又加了一句,“還有蔣軍姐妹,放下武器過來就好呀!解放軍一向優待俘虜,到這裡就得說實話,留下可以工作,願回去的發路費。” “我才不信,”高個子廣東人半天才輕聲地說了一句。 “慢慢你就會信的。請進屋坐吧!”楊威順手給他們拖了兩條長板凳放在窗口。女的先坐,高個子後坐,那對青年男子,一直等到高個子告訴他們“你們也坐下”之後才坐下。雖說這些都是不起眼的細節,可都瞞不過劉科長和楊威的眼睛。劉科長給他們送上香煙,笑著說: “這是剛從錦州繳獲的駱駝牌,你們怕抽不了這個普通煙,可是三砲台、白金龍,我們這裡沒有繳著。” 這本是隨便的幾句話,可倒使那個女的感到特別驚訝,她心不住地跳,“難道他們都已經知道我們了嗎?”她貼著耳朵輕聲跟高個子說。高個子裝得很鎮靜,“聽同志們說,別打叉。” 楊威又問開了,他真是快人快語。他說: “你們說,你們到底是乾什麼來的?錦州你們吹的天花亂墜,說什麼永久性工事,可是才31個小時就給我們攻克了。你們四個還有什麼值得隱瞞的。快說快解放,不說不解放。” “解放軍同志,我說,我是個準尉司務長,他是勤務員。”那對青年男子中稍高一點的這麼先說了,說完後他看著那個稍矮的他的同伴,意思問他對不對。 “是,我是勤務員。”稍矮的那個說。 “誰的勤務員?”劉科長問。他雖是笑著問,但這問卻問得很有斤兩,他們四人誰都沒有想到,不回答又不行,猶豫了好一陣子,矮個子才用嘴努著那個廣東口音的高個子。 “是他,梁副官的。” 說完就低下頭去。高個子和那個女的,在矮個子回答前本來是很緊張的,這下倒顯得很鬆弛了,女的還補充說: “要不是老同事,誰這時候,當一個小小副官,還能一起拖著走嗎?”女的說時,還特別攏了一攏頭髮,向楊威瞟了一個媚眼。 10月15日錦州宣告解放。 “你們的心真是好呀!”劉科長故意慢吞吞地說道。忽然他發現那個高個子廣東口音的男人額上有點輕傷,他就立即走近他身旁很關切地問:“什麼時候傷的?”不等對方回答,他就叫衛生員來給他上藥。 衛生員聞聲走了進來。當衛生員的手觸到傷處,那個廣東口音的人卻很嚴肅地說: “擦些酒精吧!怕會得破傷風的。” 聽了這話,劉科長用眼睛同楊威交換了各自的判斷:“可能真是一隻肥羊。”等衛生員上好藥後,劉科長告訴通訊員;“他們也很勞累了,帶他們下去休息吧!”臨出門,劉科長還特地囑咐:“給他們好好做頓飯吃。” 聽了這話,那個廣東口音的高個子神色顯得更緊張,那個女人也更害怕,而那對青年男子,尤其那個自稱“準尉司務長”的,倒反而變得更加輕快,簡直都有點若無其事的樣子了。 一宿無話。第二天清晨,那個自稱“準尉司務長”的跟看守他的戰士說: “請帶我到昨天來的那間屋去,我有要緊事跟長官說。” “好呀!”看守的戰士爽朗地答道,他跟其他同志交代後,就把他一直帶到劉科長的屋裡。當他走時,屋裡剩下的三個人,都瞪著眼看著他,想問他,又不敢開口,連眼色也使不上,只有眼巴巴地看著他離開了。那個廣東口音的高個子至此索性把被子蒙在頭上,全身鑽進被窩裡。 “準尉司務長”進得屋來,楊威就迎上前,去問他:“大清早,你有什麼要緊事?快說吧。” “對不起,長官,真是二十萬分對不起。”他點頭哈腰地一連說了好幾遍,“經過你們多次解釋俘虜政策,又看你們待我們的實情,我還不說實話,就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我不是啥準尉司務長,我是范漢傑的侍從副官,那高大個兒就是范漢傑,那女的是南京軍統局新給他送來的小老婆。” “好!謝謝你。”楊威緊緊拉著來人的手,“你算是真正解放了,你還為人民立了一大功。” 消息立刻報到了總部,當晚新華社就向全國廣播: “10月9日我軍開始攻擊錦州外圍,14日發起攻城,只經過31小時的戰鬥,就攻克了國民黨經營了兩年的永久防設城市,生擒范漢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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