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戰爭軍事 決戰南京:解放戰爭檔案

第8章 第08章“永嘉”鬥爭,浦口接頭

(林遵,是鴉片戰爭時抗英名將林則徐的侄孫。在祖輩愛國主義思想的熏陶下,他在少年時代就懷抱著“海軍救國”的志願,考進了煙台海軍學校。1928年畢業後,到英國留學。1939年,他又到德國接收潛艇兼管在德國的海軍留學生。這時,日本的鐵蹄正踐踏著祖國的山河。德國和日本同屬軸心國,林遵一再要求回國參加抗日。林遵回國後,被調到皖南布雷隊任大隊長,經常深入敵後,在長江中游布雷襲擊敵艦。1945年,林遵被派往華盛頓,擔任中國駐美國大使館上校副武官。1946年初,在“八艦”轉入美國設在古馬的關塔那摩基地進行戰術科目訓練時,林遵被調任國民黨海軍駐美國艦隊指揮官,率領軍艦回國。) 4月23日上午8時許,第二艦隊的艦長們陸續走進“永嘉”艦的臨時作為司令室的艦長住艙。會議由“惠安”艦長吳建安主持。他宣布會議開始後,林遵接著發言。他首先描繪會見張世希和桂永清時,所見的國民黨軍大小頭目倉皇逃跑的狼狽相,暗示大家,樹倒猢猻散,國民黨大勢已去,誰也無力挽回。接著林遵又宣讀了桂永清那封嚴厲的、帶著威脅口吻的親筆信。

“總座親口許可我,如果能把艦隊帶到上海,那怕只剩一艘艦,也要報請總裁任命我為海軍中將副總司令,並頒給我以最高的獎賞'青天白日勳章'”。林遵如實告訴大家:“但是形勢是危急的。目前江陰要塞已經易手,三江營和儀征一帶,共軍又布有重砲控制江面。但航道狹窄,容易被打中,下駛勢必造成重大傷亡。同時,兩岸城鄉也將無辜受災。所以,我一再懇請總座上艦指揮,但桂總司令執意不肯,說要坐飛機走。隨後我又請'總部'週參謀長和作戰署王署長上艦協助,也都遭拒絕。因為這件事關係到我艦隊一千多官兵的安危,所以諸位來慎重研究一下能不能下去和怎樣下去的問題。” 會場一片沉寂。突然,值更官報告:上游又有4艘軍艦下駛。大家出去眺望,有的艦長高興得跳了起來。原來是駐安慶的“江犀”、“吉安”、“聯光”和“永定”等四艦。 “江犀”並拖著“聯光”,正狼狽地駛進錨地。林遵心中也格外高興,因為新來的軍艦中,“江犀”艦長已向他表示過支持,而且他是馬尾海校畢業的,不是福建人,不但在馬尾系中有一定的影響,對其他派係也有一定的影響。 “聯光”艦長家在南京,願留的可能性也很大,這麼一來,在艦長們中的力量對比基本上成了均衡的形勢。

新來的四位艦長到齊後,林遵又把剛才的發言重複了一遍。話音剛落,吳建安就慷慨激昂地發表了長篇大論: “我認為,現在討論如何下去是不恰當的。不管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反正都是中國人。中國人打中國人總是不應該。我們應當把軍艦交給人民,退出黨派之爭,接受中共提出的'和平協定'的條款,和平統一救中國。內戰再繼續下去與己與國都不利。況且,今天還有舟山,上海可退,明天就剩下台灣孤島了。到那時想進不能進,要退也無路可退。悔之晚矣!” 緊跟在吳建安後面發言的是“永安”艦長劉德凱。劉是靠攏桂永清的,但是由於這次在下駛中受到解放軍炮火的教訓,所以情不自禁地悲憤陳詞,他說:“背離國民黨在良心上是說不過去的,可是目前的形勢以及國民黨的貧污腐化確實使人痛心。我艦從安慶下駛,途中挨了好幾炮。有一炮打中駕駛台,傷了幾個人,傷員沒有藥敷,痛得鬼哭神嚎,怎不叫人寒心!這次到上海把艦交給他們,堅決不干海軍了。”劉德凱越說越傷心,竟然聲淚俱下號哭起來。他雖說的是要去上海,但他的發言卻觸到很多艦長的痛處,勾起了大家對國民黨、桂永清的怨恨。

“聯光”艦長郭秉衡悲憤地說,“國民黨太對不起人了,把我們丟在上面(指安慶),桂永清自己卻挾著姨太太坐飛機逃跑了,不管我們的死活。要不是林司令給我們去電報,至今我們還可能在那裡挨砲彈!不管別人走不走,反正我不再給國民黨賣命了!” 接著,又有幾位艦長發言,他們都列舉了許多國民黨大官不關心部下的例子,憤怒痛斥桂永清。會場情緒十分高昂。 就在這時候,“興安”艦長劉宜敏卻唱起反調來,他說:“現在應當討論怎樣下去,而不應當討論是否下去的問題。……” 劉宜敏的話剛開頭,那位被林遵甩在“惠安”艦的楊指導官不知什麼時候也跑到“永嘉”艦來。他想擠進會場,但那不及10平方米的艙室已擠得滿滿的,沒有他立足的位置。他只得在門口嚷道:“林司令,值此國家存亡的關頭,我輩軍人務要取義成仁效忠黨國,萬萬不可計議是否下去,而應認真討論如何下去的問題。”林遵輕蔑地瞧他一眼,有些艦長也憤怒地瞪著他。這位楊指導官,站了一會兒,自覺沒趣,就灰溜溜地走了。

“永修”艦長桂宗炎也趁勢嚷了起來:“我們都是國民黨培養出來的,理應忠黨愛國,值此國難當頭,本當不畏艱險,為國效勞。而現在寸功未立卻棄義投敵,良心上是說不過去的。'忠臣不事二主'。我們投共就是叛國,就是不仁不義,國人將罵我們是'歷史的罪人',我們的後代將責備我們貪生怕死。而共產黨會怎樣對待我們,我們是不知道的。況且我們的家眷又多在上海,豈能拋妻棄孥不回去?我認為憑我們的實力是能夠衝殺下去的。”桂宗炎的話句句抓住要害。當時,正統觀念,家庭觀念在與會人的心中都佔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對共產黨大家都缺乏正確的認識;而且,大部分艦艇憑他們的火力和機動性能確是能夠闖過重重關口衝下去。因此會場出現了暫時的沉默。

“江犀”艦長張家寶思路敏捷,很快地反駁說:“不錯,我們是國民黨培養出來的,但我們已為他們拼死拚活地賣過命,而現在是國民黨負了我們,他們丟下我們逃跑了。國民黨之所以有今日,乃是其自作自受。他們發動內戰,打了這麼多年,弄得國困民窮。我們不應當為他們再打下去了。這些艦艇雖然破爛不堪,但畢竟是民脂民膏,我們要把它交還給人民。我們應當為自己,為我們的子孫後代,為四萬萬中國人尋個出路!” “永綏”艦長邵崙,趁熱打鐵,大聲說道:“'順天者昌,逆天者亡',現在共產黨是人心所向,投向人民是大勢所趨。我們尋找的出路只有這一條,逃到台灣去只是死路一條。” 邵崙的話音剛落,“太原”艦長陳務篤就慷慨陳詞,滔滔地說:“國民黨老爺們平時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裡卻花天酒地,無惡不作,置國家的存亡於不顧,使千百萬老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這樣的'黨'我們應該對它'忠'嗎?蔣介石統治中國二十多年,弄得民不聊生,朝不保夕,而那些達官顯貴卻在'洋大人'的卵翼下貪污腐化,驕奢淫逸。這樣的'國'我們應當對它'愛'嗎?挑起內戰的是他們,禍國殃民的是他們,所謂'不仁不義'正是他們……。至於'歷史罪人'的問題,海軍史上,調轉砲口的事,古今中外不乏先例。北洋海軍的'海圻'、'海琛'等艦在武昌革命時曾調轉砲口,叛變了清廷,並沒有人說他們是歷史的罪人!俄國海軍巡洋艦'阿芙樂爾'號舉行起義,炮轟冬宮,宣告了俄國革命走向勝利,他們名標史冊,萬古流芳,又有誰會說他們是歷史的罪人?!還有,交軍艦是不是當俘虜的問題。根據中共毛主席、朱總司令給中國人民解放軍向全國進軍的命令,我們可以和傅作義一樣,和解放軍局部言和,接受改編。願意乾海軍,改編後繼續幹。共產黨得了天下,總要建設海軍,建設海軍需要人才,他們不會拋棄我們。不想乾海軍,交了軍艦去幹商船。反正我們有技術,會開船,幹商船一樣可以為國效勞。”

一個接著一個的發言,把反對派的論點駁得體無完膚。但桂宗炎和“永績”艦長陳清生、“武陵”艦長劉徵又提出新的論點。他們說:眼看第三次世界大戰很快就會打起來,蘇聯一定打不過美國。共產黨投靠蘇聯,我們投靠共產黨沒有出路;另外,蘇聯海軍比不上美國,中國要建設海軍只能靠美國。在座的艦長、隊長中,崇美、恐美思想根深蒂固的人較多,因此他們的話影響較大,有的覺得有遠見、有道理。雖然有人發言進行駁斥,但都沒有力量。林遵看到情況不妙,急忙宣布暫時休會。 林遵利用休息時間,同邵崙、吳建安、張家寶交換意見,決定分頭對反對起義的艦長們做工作。並叫郭秉衡試探一下“永嘉”艦長陳慶塹的態度。林遵對劉宜敏說:“別的艦都好走,只是你們'興安'艦目標大,速度又慢,我看還是留下好。”說也奇怪,那些反對派大都一反常態,表示支持起義。劉宜敏表示:“聽司令的話,司令要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陳慶、陳清生和劉徵也都表示,聽從司令的意見。只有桂宗炎不肯表態。從事態發展的情況來看,可能他們已暗地裡碰過頭,作出了“光棍不吃眼前虧”的決定,暫時緩沖一下,徐圖後舉。後來有材料反映,會後有幾位艦長確曾到另一“永”字號艦上開過小會。

繼續開會時,主張下去的人氣焰沒有那麼囂張了。但有幾個艦長提出一些與自己切身利益有關的具體問題,如“投降共產黨,當俘虜沒有自由”,“家眷在上海不能拋下妻孥不顧”,等等。有的還異想天開地建議把軍艦開到別國港口去自謀生路。 林遵聽了,語重心長地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有國那有家?我們留下來是為了救國,個人的事情不能想得過多。” 至此,林遵基本上已穩住了會場內的氣氛,但是會場外卻漸漸地動蕩起來。原來,開會時間長了,“永修”、“永定”、“興安”等艦的一些軍官紛紛上“永嘉”來接艦長。戴熙愉知道這些人多數是原來“八艦”的士兵,是回國後受桂永清提拔重用的青年軍官。顯然,他們是怕艦長被扣壓而來“保駕”的。戴十分警覺地會內會外來回應付和安撫這些人。他自會議開始以來一直謹慎地以參謀的身份參加會議,本不打算發言。但在這種情況下他認為,時機已基本成熟,再在具體問題上糾纏不休可能會節外生枝,出現反复。尤其值得擔心的是,要是那些軍官衝進會場參加辯論,起義的大計勢必功虧一簣。

“我們留下來不走,保存住艦隊,就像傅作義將軍接受改編,保存北平城一樣,是一個起義舉動。”戴熙愉站起來,說:“從收聽新華社廣播的消息來看,共產黨十分優待起義人員。'黃安'號和'重慶'號以及陸軍各起義部隊都受到熱烈的歡迎。我們用不著擔心。現在大多數艦長、隊長都有留下來的願望,我建議來一個不記名投票,以作最後決定,不知是否可行?” 這個建議立即被多數與會人員所接受。林遵請16名艦長參加投票。方式是讚成的寫“1”,不贊成的寫“2”,都不簽名。投票的結果;8票贊成,2票反對,6票棄權。林遵十分高興,但仍保持他一向謙虛的態度說:“從投票的結果來看,大多數艦長是願意留下來的。而且,剛才我和幾位有異議的艦長交談過,他們也表示願意跟我同進退。所以現在就決定不走了。當然,這是決定在座諸君和各艦官兵前途命運的大事,我絕不勉強。假如哪位現在還想走,我們決不阻攔。”

接著,林遵又逐個徵詢到會人員,都表示沒有意見後,才最後下定起義決心。這時是1949年4月23日15時30分。 在散會前林遵佈置了三項工作: 1、請吳建安和張家寶艦長共同草擬與解放軍駐浦口部隊聯絡的信。由“惠安”艦派人送去; 2、各艦暫時不要中斷與“海總部”的無線電聯繫; 3、各艦靠近岸邊錨泊以便艦員上岸防空。 這時指導官楊周熙又跑到司令室門口,高聲嚷道:“林司令,我放棄原來的意見,贊成你們起義!” 散會後,吳建安擔心林遵的安全,建議他回“惠安”。林遵因為幾夜沒有睡,22日清晨以來幾乎沒有合過眼,這時,鬆了一口氣,覺得十分疲乏。他說:“讓我休息一會兒再說吧。”一躺下就睡著了。

就在林遵睡覺的時候,在“大官廳”(軍官會議室)裡,七、八個軍官情緒激昂,正在嚷嚷著。 “走不走?” “為什麼不走?” “不走我們就……” 林遵聽到報告,感到“永嘉”靠不住,立即命令信號兵發出信號,悄悄調來一艘砲艇,不辭而別,回到“惠安”艦。 黃昏時分,林遵又聽到報告,“永嘉”艦掛起了起錨信號,並站了砲位,砲口對準“惠安”艦。多數艦艇也很快地複掛了信號,也站了砲位。林遵大吃一驚,忽地站了起來,又茫然坐在床上。過了一會,林遵走上指揮台,只見“永嘉”在前,“永修”、“永定”後隨,其他各艦有的正在起錨;有的正在調頭;只有“江犀”,“聯光”和“太原”未動。 林遵頓足搥胸,自言自語:“他們嘴上說聽從我的指揮,原來是在麻痺我。這下完了,有何面目去見黨代表!” 吳建安暴跳如雷,嚷道;“發出戰鬥警報,開砲打叛艦!” 林遵急忙止住,說:“不可以!我們要堅持搞不流血鬥爭。” 戴熙愉痛苦地走上前,說:“司令,這是我的過失。離開'永嘉'後,我沒有命令他們降下'司令旗'(少將旗);上了“惠安”也沒有通知他們升起'司令旗'。可能有很多艦長還以為司令在'永嘉'艦,所以盲目跟他們跑。最好打開報話機,請司令親自喊話把他們叫回來。” 這時,張家寶和郭秉衡已登上“惠安”,接著陳務篤也上了艦。他們都不同意開砲,而主張喊話。 陳務篤說:“'楚同'、'安東'用的是指揮區頻率,由我來喊,其他艦請司令喊。” 林遵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一面命令陳務篤火速回艦呼叫“楚同”、“安東”,一面命令艦上打開報話機,叫通各艦,他親自喊話: “各艦聽令:我是林遵,我是林遵,我現在'惠安'艦,請不要誤會,立即回原錨地拋錨!” 果然,“永綏”、“楚同”,“安東”和“美盛”等艦先後回到了錨地;“吉安”艦當時錨已離地,因為輪機長林則棠謊報主機故障才重新拋錨。下駛的計有“永嘉”、“永修”、“永定”、“武陵”、“美亨”、“永績”和“興安”等7艘軍艦。 “興安”逃到江陰附近被我軍炮火擊中後擱淺;“永績”也在那附近,因驚慌失措而擱淺。兩艦均被我軍俘獲。 一場風波過去,但大家的心總是平靜不下。張家寶、郭秉衡、陳務篤等人主動來到“惠安”艦。林遵、吳建安跟他們一起焦急地等待浦口解放軍派人來聯絡。可是等了又等,連一點信息也沒有。 林遵對吳建安說:“你去查一查,送信的勤務兵回來沒有?” 吳建安一查,氣呼呼地回來說:“送信的勤務兵被反對起義的士兵暗地扣留了,根本就沒有去!” 消息傳出,艦長們先後都來到旗艦。他們說了很多埋怨的話:走又不想走,聯繫又聯不上,今晚“永嘉”等艦回到上海,桂永清得悉我們已經起義,明天可能就會派飛機來炸;解放軍又不知道我們已經起義,渡江時可能要調砲兵來轟我們。 “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他們紛紛要求派軍官去浦口聯繫。 “派誰去呢?”林遵心想,“天斷黑之後,解放軍可能要渡江,這時派人乘砲艇去浦口聯絡,在紛亂中,可能受南北兩岸炮火的夾擊和渡江部隊的襲擊,十分危險,派誰去都於心不忍。” “好吧!”林遵下令:“馬上調艘砲艇來!” “誰去?”艦長們異口同聲地問。 “我自已去。”林遵堅定地答复。 大家聽了都感到驚愕,面面相覷。戴熙愉心中十分不安,他想:“我身為林司令的參謀,怎能不顧司令的安危。為了使長期以來苦心經營的起義大事不致功虧一簣,自己去江北一趟完全是責無旁貸的,豈能畏縮不前?何況,自己已經知道這事早已和地下黨取得聯繫,約定了聯絡信號,即使遇到情況,也可能化險為夷。”因此堅定地說: “司令,請你派我去,我保證和解放軍取得聯繫,請你們放心好了。” “我和戴參謀一道去!”這時中尉副官王熙華也挺身而出。他脫下手錶交給林遵說:“司令,如有不測,請把我的衣物交給我姐姐留做紀念。”大有慷慨赴死的氣概。 艦長們見參謀和副官都自告奮勇去聯絡,都鬆了一口氣。林遵吩咐陳務篤馬上回艦與砲艇隊長張汝商量,選派一艘可靠的砲艇送他們兩人去浦口。他們決定由第一機動艇隊四號艇擔任這一重任,並派分隊長姚海泉隨艇加強指揮。姚海泉和艇長王承懿都勇敢接受了任務。 戴、王兩人離艦時,好幾個艦長到梯口送行。他們目送砲艇在沉沉的夜幕中向上游駛,將勝利的希望寄託在他們身上。 從笆斗山錨地到浦口碼頭約6海裡,砲艇逆水上駛大約需要1小時。戴熙愉令砲艇盡可能沿右岸行駛,隨時準備用手電筒發出聯絡信號。出乎他們意外,南京江面竟異乎尋常地平靜,連一艘輪船都沒遇到,木帆船也幾乎絕跡。因為,當時江南的國民黨軍隊已經銷聲匿跡,江北的渡江大軍正整裝待發,誰也不過問這艘正常航行的小艇。 砲艇離浦口碼頭越來越近,戴、王兩人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他倆一邊發聯絡信號,一邊不斷地呼叫:“我們是起義的!”碼頭上兩位解放軍沉著地走到碼頭邊上,十分安詳地幫助砲艇帶好纜繩。他們熱情地問清情況,打電話請示後,將戴、王兩位帶到一間生有火爐的小屋等待。他們倆這才放了心。戴熙愉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合眼,坐下不久就呼呼地睡著了。 原來,華東前委早已獲悉:“二艦隊”林司令已決定在我軍渡江時起義。因此在部署作戰方案時,就已指示沿江部隊注意國民黨海軍部隊起義。渡江前夕,三十五軍又接到“三野”電報:“偽海軍'二艦隊'林遵與我有聯絡,並規定聯絡信號”。接到電報後,軍部即通知各部注意聯絡,並派聯絡部部長張普生沿江尋找。聽到浦口駐軍的報告後,張普生立即趕到碼頭。張普生一見到戴、王兩人就熱情地伸過手說:“我們接到陳毅司令員的指示,知道你們已經起義,到處找不到你們。現在你們可來了,我們表示熱烈歡迎。” 戴熙愉十分激動地說:“林遵司令希望你們能上艦聯繫。” 張普生欣然答應,決定帶一個班的戰士上艇。戴感到不妥,誠懇地對張說:“張部長,我們這次起義是由上層軍官決定的,士兵還不完全知道。帶這一個班去,恐怕會引起誤會。” 張普生一聽有理,只帶了一個指導員上艇。 “這樣做你放心嗎?”戴問。 “你們敢隻身來,為什麼我們不敢隻身去?”張普生豪邁地答道: 張普生一見林遵就熱情表示:“我代表'三野'接受'二艦隊'的起義,並代表'三野'首長向'二艦隊'全體官兵表示歡迎和慰問!” 接著張普生問林遵有什麼要求,林提出三點要求: 1、功成隱退,艦隊其他官兵願去則去,願留則留,任其自由選擇出路; 2、和平中立,不參加對國民黨海軍的作戰; 3、我家眷住福州,請通過地下黨予以保護。 張普生說:“最好寫成文字以便向首長匯報。”林遵當即寫了一封給三十五軍首長的信交給張普生。 張普生收下信後,以徵詢的口氣說:“'三野'首長要求'二艦隊'協助運送解放軍渡江。不知道能辦到嗎?” 林遵臉上頓時露出為難的神色,擺了兩個困難:第一、艦上官兵情緒尚未穩定,協助渡江可能發生意外;第二、艦艇如果協助渡江,國民黨必然會派飛機轟炸,各艦防空力量薄弱,艦艇本身和渡江部隊都要受到重大損失。但林遵建議;國民黨把許多帆船封鎖在三叉河內,可以作為渡江工具。張普生由於對“二艦隊”情況不了解,和林遵又是初次見面,因此沒有強求於他。 為時不久,張普生同志在司令室裡接見了前來開會的艦長和隊長,親切地一一握手,和藹可親地和大家攀談一會兒後,誠摯地對大家說: “同志們!我們早就知道你們要在南京江面起義,我們非常歡迎。'三野'首長有指示,要我們在南京江面找你們。……恰巧戴、王兩同志乘砲艇到浦口碼頭來,所以我們很快就會面了。軍首長派我來,代表'三野'向你們慰問,對你們棄暗投明,毅然起義的壯舉表示熱烈歡迎。” 隨後張又詢問一些關於艦艇和人員的情況,問大家有什麼困難。張普生離開前還請大家轉達他代表“三野”首長和軍首長對全體起義官兵的問候。 同張部長會面後,林遵和各艦長、隊長的心踏實了。張走後,大家商議,為了便於人員上岸疏散防空,決定將軍艦靠岸駐泊。笆斗山附近的江岸成階梯形,一層層岸壁象刀切一樣地陡直。軍艦傍岸停泊,幾乎是靠在固定碼頭上,十分平穩,而且水很深,沒有擱淺之慮。 4月24日上午,林遵收到已經進駐南京市的“三野”三十五軍領導同志的複信:林司令鑑: 來函敬悉。展閱之後,甚為興奮,我們以萬分熱誠,向你們表示歡迎。貴艦隊所走的這條路,是完全正確的,必須為建設人民的新海軍而努力前進。 為圓滿解決此項問題,請你今夜十二時到南京勵誌社來找我們,一切問題面商解決。 順祝 勝利 軍長吳化文 政治委員何克希 副政治委員張雄 政治部主任孔繁彬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四日4月25日黎明以前,我渡江大軍勝利完成南京方向的渡江任務。當日早晨,三十五軍軍長、政委分別會見林遵同志。林帶著郭秉衡和戴熙愉在張普生的陪同下前往。先由軍長吳化文接見,表示歡迎,接著由政委何克希、副政委張雄、政治部主任孔繁彬等同志出面會見。他們對林遵司令率領“二艦隊”起義的行動表示歡迎後,首先傳達毛主席對“二艦隊”起義的重要指示。何克希同志說:“毛主席對你們的愛國行動表示讚揚。毛主席還說,我們要的是建設海軍的人才。軍艦很重要,要盡可能保存,保存不住也不要緊,我們將來一定會有。”接著傳達“三野”黨委對“二艦隊”全體官兵的慰問和有關貫徹黨中央、毛主席有關保存建設海軍人才的指示的決心——原則上是棄艦保人。最後就艦艇疏散防空的方案作了初步的研究,作出大部分艦員離艦,艦艇疏散隱蔽的決定。黨中央、毛主席對海軍起義官兵的關懷和器重使他們受到很大的感動。林遵同志自此以後就放棄了“功成隱退”的想法,決心為建設人民海軍貢獻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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