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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3章保工廠,護電廠

凡是敵人,都是狼心兔子膽。 5月27日。 美國西太平洋艦隊侵青艦隻,倉惶駛離膠州灣。山姆大叔侵占青島港接近四年的歷史,從此宣告結束。 美國第七艦隊,是1945年9月11日開進膠州灣的。 同年10月9日,美國海軍陸戰隊第六師一萬五千人在青島登陸。隨後,美國海軍航空兵第一大隊也在青島安營扎寨。剛剛掙脫日寇統治的青島人民,一出虎口又進狼窩。青島變成了美國海軍在遠東的重要基地。 除作戰部隊外,美國還在青島設置了軍事、情報等機構。 美國的西太平洋艦隊,當時分駐日本及中國的上海、塘沽、葫蘆島、台灣、青島等地。駐青艦隻總數在十至十五艘之間,最多時達二十五艘。司令柯克,後換白吉爾。 解放戰爭的節節勝利,敲響了蔣家王朝的喪鐘。駐青的美軍見敗局已定,早就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駐青美軍的地面部隊,自1月份起就陸續登艦,移駐海面了。 2月6日,白吉爾宣稱:美軍陸戰隊在青島已無多大用處,中國方面的重心已自華北移至上海。 2月9日,十一綏靖區司令官劉安祺接到國防部電報,命令十一綏靖區的部隊,必鬚根據美軍的行動來決定撤留。當日,劉安祺得知美軍艦隊將於三天后(2月12日)離青,便慌忙求見白吉爾,乞求美軍不要匆忙撤離。 美軍艦隊倉惶駛離,失去了美軍庇護的青島國民黨軍政大員,更加驚恐,頓覺大難臨頭,紛紛卷銀攜眷而逃,政權已經徹底癱瘓。 同日,敵山東保安二旅第六團團長蔡晉康在薛家島率部起義,我軍迅速解放了薛家島、黃島。對海相峙,使青島港口、碼頭直接暴露在我軍火砲射程之內,嚴重地威脅敵軍艦隻停泊和港口通航的安全。這些對於瓦解蔣軍士氣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這一天,人民解放軍攻城部隊,突破了青島外圍的防禦陣地,正馬不停蹄地向市區挺進。 5月31日。 青島守敵全線潰敗。 敵軍經城陽、流亭沿白沙河以東的第二道防線不守而逃。 人民解放軍乘勝追擊,收復城陽、仙家寨和白沙河、黃埠兩處水源地。這樣,我軍主力就直指滄口至李村之敵的最後一道防線。 同時,敵十一綏靖區司令部命令,將大、中、小港及膠州灣沿海民船集中到大港,在港池裡架起船橋。國民黨軍政大員們知道末日已經來臨,爭相上船逃命,碼頭上亂作一團。 市內之敵,在美軍的支援下,已開始從海上撤退。 當時的《戰鬥生活》,曾以《我攻勢續獲進展解放城陽進追滄口連日殲敵四千餘名》為題,報導過當時所取得的戰績。

現摘抄如下: 我軍在5月26日至29日作戰中獲重大;戰果,綜合戰績如下: 一、收復據點25處,計:南泉、北泉、刁村嶺、馬山、八里莊、營上、小李村、即墨城、盟旺山、蓮花山、花蓋山、寨山、西流寨、大廟山、窩洛子、棘洪灘、韓窪、西流峰、四捨山、馴虎山及薛家島上之薛家島村、豪窪、南營、煙台前、虎角灣及廣大地區。 二、殲敵4706名,計:斃敵1353名,俘敵496名,投誠投降者2857名。 (番號:投誠者:保安第二旅六團,五十軍二七○師八一○團,十一綏靖區獨立旅二團。投降者:青島保安旅一、二團各一個連)。 三、繳獲(包括投誠帶來的)迫擊砲7門、機關炮6門,六O炮7門、九二步兵炮2門、擲彈筒55個、重機槍16挺、輕機槍80挺、步槍1441支、短槍48支、衝鋒槍27支、卡賓槍4支、槍榴筒12個、各種砲彈2795發,各種子彈236000發,手榴彈2258枚、刺刀125把、電台1部、總機2部、電話7部、其他軍用品一宗。

當時的《膠東日報》,即今天《青島日報》的前身,也以《我軍沿膠濟線向青島挺進,連克城陽女姑口車站等據點》為題報導說: (青島前線31日電)在我青即前線人民解放軍節節勝利進擊下,據守青島外圍“第二防線”之匪五十軍三十六師及三十二軍二五五師、二六六師等殘部,已於今日拂曉全線狼狽潰逃,我軍乘勝跟踪追擊,當印解放青島市郊白沙河南岸之水源重地——黃埠,北岸之流亭、沙溝,以及膠濟線上之城陽、女姑口車站及其以南的趙村、仙家寨、宋哥莊、後婁山、東灣頭等處。我軍前鋒部隊已距青島市不足四十里。現黃埠水源地我軍已派軍保護,該地雖遭匪軍部分破壞,但大部分水管仍可輸水,我軍已立時向青島市內輸水。 (青島前線31日急電)與越過青島蔣匪“第二防線”同時,我青島前線人民解放軍某部佔領石門,烏衣巷、解家莊一線重要高地,此地相距青島市郊重鎮李村僅三十餘里。

這些當年的戰況報導,可以說是第一手的珍貴資料,五十年後的今天重讀,仍然令人激動。 潰退的敵軍沿途一路搶掠抓兵,藉以補充自己的勢力。國民黨的各級軍官都清楚,沒兵的司令還不如個伙夫呢。一時間,城陽以南的各個鄉村被折騰得雞飛狗跳,老百姓遭殃了,雞被捉光了,豬被趕走了,男人被拉了壯丁,有一些十五六歲的半大男孩子也被捉去充數。城陽區夏莊鎮是當年被捉壯丁最多的一個鄉鎮,當年去台人員一千零六十人,佔全區去台人員總人數的三分之一,除少數自願者外,絕大多數是當年被國民黨軍當壯丁拉走的。 這個鎮沙溝村,一戶李姓老漢養了一頭肥豬,駐防在這個村的一名國民黨軍的連長要將豬拉去勞軍,老漢死活不讓把豬拉走,匪連長就懷恨在心。臨逃離前,匪連長指使部下將老漢的兒子以拉壯丁的名義捉走,出了村子後,就將人砸死在村前的麥田裡,青島解放後,人們才在麥田裡發現了死者的屍體。

國民黨的一夥潰兵,從即墨捉來一名十九歲的姑娘,當逃到華陽村時(該村原址修嶗山水庫時,已沉入庫底),十幾名匪兵在一戶農民的廂房裡,集體將姑娘輪姦。 潰逃中的國民黨匪兵,不亞於一群殘暴的野獸。 在解放青島的戰鬥中,地方黨組織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給予主力部隊積極主動的配合。城陽區委書記兼武工隊長李肇蘭,率領城陽武工隊分赴城陽、海西、女姑口、流亭、古鎮等地,宣傳人民解放軍取得的偉大勝利,宣傳共產黨和人民解放軍在新解放區的方針政策,安定民心,收繳保衛隊、散兵游勇和偽鄉政人員的武器彈藥。僅5月31日至6月2日三天中,共收繳槍械一百餘支,其中匣子槍十六支,卡賓槍一支,子彈和手榴彈一大宗。 人民的支援是我軍的勝利保證。

青(島)即(墨)戰役期間,各級地方乾部跋山涉水,籌集糧草,組織擔架隊、運輸隊;支前民工在火線上運送彈藥,搶救傷員,和戰士們一起與敵人浴血奮戰。 青島市內黨的地下工作同志,冒著生命危險,入匪窟探狼穴,協助我軍偵察敵人的兵力部署、工事設施,策動國民黨軍隊起義等,有的付出了鮮血和生命。除書中前邊提到的許多同志外,膠東軍區還派遣了王環祥、王夢痕、孫寶山、楊學陶、柳耀南、王達、孫學偉等人打入國民黨軍事機關,在蔣軍內部開展秘密工作,收到了良好效果。要奮鬥就會有犧牲,就在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刻,我們的情報人員王一民同志因被捕慘遭敵人活埋。 烈士英靈長存! 自濟南戰役後,青島的國民黨當局即成驚弓之鳥,開始著手強迫分工廠、學校南遷,並策劃於撤逃,市內重生產及生活設施進行毀破滅性破壞。

而據國民黨軍隊的劣跡記錄,每撤離—座城市,必先破壞其水、電、路等公用設施,企圖以此來阻止解放大軍的前進步伐,同時也給未來接管城市的共產黨及時地恢復生產製造麻煩。 對此,人民解放軍總部及華東軍區發言人,相繼於1949年1月2日和1月11日發表聲明:“嚴重警告青島匪主官,如果膽敢在逃跑時進行破壞,定按戰爭罪犯論罪,決不寬饒!” 中共膠東區委統戰部,膠東軍區政治部聯絡部,青島市委、青島工委等部門,根據上級的部署,按照中共中央關於“各待解放城市的地下組織,全力組織工人、學生、市民保護工廠、學校和一切市政設施,協助入城部隊,做好接管工作。的指示,在市內廣泛開展護廠護校、反南遷鬥爭。 為了使廣大群眾認清國民黨反動派的。南遷破壞”陰謀,地下組織以多種形式展開宣傳。一方面廣泛散發《約法八章》、《告全市人民書》等宣傳品,另一方面則深入到群眾中去,提出“機器是飯碗,工廠是老家”和“與工廠共存亡。等口!號,激發廣大市民的鬥爭熱情,使護廠護校反南遷鬥爭,從一開始便形成了巨大的聲勢。

經地下黨組織的發動,全市很快就成立了多種形式的護廠護校組織。有的是秘密的,有的是利用工會的“合法。地位或是在知名民主人士的配合、支持下成立的公開性組織。有些護廠(校)隊還設立了消防、救護等專職部門,部分隊員還裝備了武器。至1949年5月,市區主要工廠企業,如中紡公司青島分公司、齊魯公司、電信廚、港務局、電廠、自來水廠均組織起護廠隊3山東大學、市立女中、青島師範和傳染病院、廣播電台等單位,也成立了相應的護衛組織。他們制訂了符號、口令,情況緊急時,便在廠內壘起沙袋,架上電網。許多護廠隊還規定了各種鬥爭策略,有嚴閉門戶、敲門不理、交涉應付:、酒肉款待、武裝保衛、晝夜巡邏等。 1948年冬! ,膠東區黨委又再次將徐行建同志派進青島市內,他的主要任務是掌握敵人動向,在上層人士中宣傳黨對新解放區的政策,說服他們不要跟國民黨南遷,盡量保護好工廠和市政設施,防止敵人逃竄時的瘋狂破壞。他通過他的統戰關係,做了艱苦的工作,使官僚資本的青島中紡公司總經理範澄川、工程師曾在因、電廠劉文東、教育界張佩甫、醫生陳志藻等人留在青島,對完整地接管青島做出了貢獻。

當然,我人民解放軍在追擊戰中迅猛地進入青島,不給敵人以破壞時間,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我在這裡將插敘的,是一個有關四萬匹棉布的故事。 5月28日傍晚時分。 青島外圍二道防線驟然再爆槍砲,濃烈的硝煙在鐵騎山頭瀰漫開來。 市區內的國民黨,開始了瘋狂的搶掠。 兩輛國民黨軍車,開到青島第一紡織廠門前停下了,十幾名荷槍實彈、氣勢洶洶的國民黨兵從汽車上跳下來,端著卡賓槍,指著守門人威脅性地大喊大吼:“開門!快開門!” 他們一邊喊著,一邊用腳在猛踢著鐵門。 夜貓子上門,準沒有好事幹。 紡織廠的護廠隊,已被我地下黨掌握,護廠隊門衛見狀,立即吹響了報警的哨子。 隨著哨音的召喚,護廠隊員手持鐵棍、木棒迅速趕來,齊刷刷地聚集在廠門前。 這幫國民黨兵一看工人敢於跟他們對壘,阻攔他們進廠,嘴里便不干不淨地罵開了:“好小於,你們這群臭苦力吃了豹子膽了,敢跟國軍對抗。是活夠了吧?來,弟兄們,準備射擊,讓他們嚐嚐這鐵花生米的滋味。我就不信,這馬王爺長的是三隻眼。” 接著便是一陣嘩拉嘩拉的槍栓聲,眼看一場彈飛血雨的事件就要發生。 好漢不吃眼前虧,看看敵人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慢,有話慢慢說不行嗎?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還用得著動刀動槍的嗎?” 護廠大隊長孫吉祥,快步來到鐵門前沉靜地說道:“老總,這裡是工廠,你們來有何公幹?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什麼他娘的公幹不公幹,老子來了就有事,趕快開門,不識相的話老子的槍子可不認人。” 一個排長模樣的匪兵道。 “要進廠不要緊,也得等我把鑰匙拿來才能開門呀,犯得著發這麼大的火嗎?” “那你就趕快給老子去拿,不然,老子可真要開槍啦。” 人民解放軍大兵壓境,青島的國民黨見大勢已去,他們狗急跳牆燒殺擄掠,什麼壞事都乾得出來。眼下停在廠門外的軍車,很明顯就是前來搶劫棉布的,這是禿子頭上的蝨子一明擺著的事。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硬拼,必將造成流血事件,也擋不住持槍的敵人硬闖進來。孫吉祥從全局考慮,不能因小失大,能不流血時,就應力爭避免無謂的犧牲。 他對門外的敵人心平氣和地說:“長官,請稍等一下,我這就去拿鑰匙給您開門。” “快!” 國民黨兵們在門外不耐煩地吼叫著,大有一腳踏平工廠的味道。 孫吉祥趁拿鑰匙之機,向護廠指揮部作了報告。 指揮部負責人、中共地下黨員朱啟慧認為孫吉祥考慮得很對,為避免流血,先開開門放敵人進來,看敵人如何行動後再研究對策。 不一會兒,鑰匙拿來了,鐵門嘩啦一聲打開了。 匪兵們一窩蜂似地闖進廠內,衝進倉庫後一陣哄搶,裝滿兩卡車棉布,揚長而去。 臨走前揚言說,“今天天色已晚了,明天再來拉。” 護廠隊員眼睜睜地看著匪兵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搶走了兩車棉布,個頂個都憋了一肚子火,感到十分窩囊,可一想到倉庫裡還存有四萬匹棉布,又犯愁了,若是敵人明天再來哄搶怎麼辦? 眼看著自己的勞動血汗被敵人搶走,這簡直比在護廠隊員的心頭扎了一刀還難受。 護廠隊!護不住工廠還算哪門子護廠隊? 一定要設法保住這四萬匹棉布。 護廠指揮部召開了護廠骨幹分子會議,緊急商討應變措施。會上,有主張與敵人拼命的;也有表示擔心的,怕拼了命流了血,最終棉布也保不住,因為我們手中的鐵棍、木棒,是抵擋不住敵人的槍彈的啊。再說,敵人就像是一群被打急了眼的瘋狗,萬一拉不走也會有點上火將布燒掉的可能啊! 怎麼辦呢? 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出來,保住這批棉布不受損失,粉碎敵人的搶劫陰謀。 “我倒有個主意,不知道能行不能行。”綽號“機靈鬼”的保全工小劉在角落裡開腔了。 “有什麼好主意?趕快說出來聽聽。”大夥一下子都把目光投向了這個機靈鬼。 “其實很簡單,只要大家辛苦辛苦就行了,咱給那幫王八蛋個障眼法。這批棉布不就保住了嗎?”小劉擠擠眼說。 “唉呀小劉,天都到啥份上了,火都上了房了,你還賣什麼關子!有什麼好主意就快說說吧。”大夥催促著。 “好,我說出來,大夥也幫著琢磨琢磨行不行。這四萬匹棉布堆放在倉庫裡太顯眼,敵人衝進來哄撿起來很方便;我想,如果把它們從倉庫裡轉移到車間的十幾條通風地溝裡去藏起來,讓敵人找不到它,這棉布不就保住了嗎?” “對呀,咋剛才怎麼就沒想到呢。” “好,這辦法準行。” “小劉,真有你的,你真是咱們的'智多星'啊!” “機靈鬼,你這會可為人民立下大功了。” 大夥在七嘴八舌地讚揚著小劉。 護廠總指揮朱啟慧聽了小劉的意見後深受啟發,見群眾情緒十分高漲,就趁熱打鐵說;“就按小劉的意見辦,大家今夜辛苦點,把這批棉布運到通風地溝裡去,決不能讓國民黨搶走它。” 說乾就乾,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在摩拳擦掌。 “同志們,工友們,這四萬匹布像座山,單靠我們這些人,要在一晚上轉移走當然是不可能的,必鬚髮動全廠工人齊動手,我們這是在保衛我們自己的勞動果實。散會後,大家分頭行動起來,發動工人準備搬運工具,天黑後開始轉移布匹,同時要嚴格保密,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嚴防敵特乘機破壞。” 老朱在詳細地做著進一步的部署安排。 護廠隊員本來就有一二百人,經過發動,又有一二百人參加進來。聽說是保護棉布不被國民黨搶去,誰都願意來儘自己的一分力量。 人心齊,泰山移,古往今來,始終都證明是真理。 轉眼之間,天就黑下來了。 工友們來到倉庫,用木管車、運筒車推的推,拉的拉,有的干脆肩扛背馱,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到凌晨4點多鐘時,倉庫裡的四萬匹棉布一點不留地被搬到了十幾條通風地溝裡隱蔽起來了。 乾了一晚上,大夥雖然個個汗流浹背十分疲勞,但一想到明天給敵人唱的是一出“空城計”,心情就變得十分愉快。 天亮後,果然又來了一批國民黨兵,這次開來的卡車不是兩輛了,而是齊刷刷的一排十幾輛,那陣勢,氣勢洶洶如入無人之境。 卡車開到廠門前,敵兵們一看大門敞開著,心里美滋滋的,還誤以為是昨天傍晚把工人們給震唬住了呢。 一個敵兵洋洋自得地說,“你們今天怎麼不關門啦?嗯,是怕子彈不長眼吧?實話告訴你們說,誰也不敢和槍把子對抗。” 工人們沒有人與他接言,只是躲在一旁心裡偷著樂呢。 卡車在倉庫門口停下了,這群匪兵跳下汽車湧進了倉庫,一看傻眼了,空蕩蕩的庫房裡連一片棉布也不見了,驚問道:“棉布都哪裡去了?” “哼,哪裡去了?長官,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呢?夜裡你們來把布都拉走了,今天又來折騰,我說你們還有完沒有完?” 孫吉祥故意裝做不高興地埋怨著。 敵人呆了,但仍不大相信地問道:“誰拉走的,我們怎麼不知道?” “我怎麼能知道是誰拉走的,反正和你們一樣穿著軍裝,背著槍開著車,不讓裝就要開槍,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真的?” “信不信由你,難道說棉布還能飛了不成?” “你們到廠子裡去找找看,別他娘的叫這些臭苦力給搞了鬼。”敵兵頭目吩咐說。 幾個國民黨兵背著槍,圍著廠子瞎轉悠了一圈後,又轉到車間裡去看。 護廠隊員們心裡都捏著一把汗,跟在敵兵身後監視著,一旦棉布被敵人發現,那就只好跟他們硬拼了,誰也不忍心將自己的血汗被敵人搶走。 這些從來未進過紗廠的國民黨匪兵,走進車間後,兩眼抹黑,只見一排排機器,一個個鐵架,卻沒有棉布。他們壓根就不知道還有通風地溝,只好回來向他們的頭目報告說:“沒有發現棉布。” 敵頭目這下真的相信了,只好悻悻地走了。 臨走時,敵兵們還在納悶,到底是哪一部分把棉布給拉走了呢?青島的國民黨軍並非一個派系,他們只有狗咬狗般地去胡亂猜測了。 四萬匹棉布保住了。 這是青島地下黨組織帶領工人們,機智勇敢團結戰鬥,與敵人巧妙周旋的成功。青島第一紡織廠倖免了一場黎明前的浩劫。 6月2日凌晨,人民解放軍入城部隊進入滄口。 一棉的工人在地下黨組織的帶領下,立即動手趕寫標語,製作橫幅和歡迎小旗,排著整齊的隊伍,走上大街,歡迎人民解放軍的到來。這座被日本資本家和國民黨控制了近三十年的工廠,終於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青島的工人階級真正站起來了。 青島電廠的工人,也在地下黨的領導下,積極開展護廠鬥爭,並準備迎接人民解放軍的到來。 說起青島電廠的護廠鬥爭,就得提起趙景業這個名字。 趙景業,年方二十歲,一位血氣方剛的小伙子,他就是中共青島市委秘密派入青島電業系統開闢地下工作的地下黨員。 他高小畢業後,即進入青島電廠工作,並秘密加入了地下黨,後因身份暴露,悄悄離開青島,躲過了敵人的追捕。經組織安排,來到即墨縣店集鎮創辦起一個秘密聯絡站,以開飯店、旅館為名作為掩護,公開身份是。連勝棧。的賬房先生。 負責收集情報,接送幹部,工作頗有成色。 然而好景不長,地下鬥爭往往會因一個小小的疏忽,便會召來無窮的麻煩,這個用鋼筆記賬與眾不同的賬房先生,引起了中統特務的注意。當他發現已被特務盯上後,不得不離開即墨,返回了平度南村青島市委的駐地。 為了迎接青島的解放,市委決定把領導青島電業工人開展護廠鬥爭的千斤重擔,壓在這個年輕的共產黨員身上。 秤砣雖小墜千斤,共產黨人的智慧是不能以年齡來衡量的。 處於黎明前夜的青島,是最黑暗的一段時期,前線國民黨軍慘敗的消息不斷傳來,令驚慌失措的國民黨青島當局煞是緊張。外圍重兵布防,意在抵抗人民解放軍進城;市區內則設置大小特務機關二十二處,彈丸之地形成了一個密如蛛網的監視系統。每晚8時全城戒嚴,隔上一陣子還要搞上一次全市大搜捕,地下黨開展工作極其困難,被抓到的地下黨員不是槍斃就是扔進海裡去餵魚,白色恐怖籠罩著青島,讓人談虎變色。 而此時的青島電業中,還沒有建立黨的地下組織,工會組織中也沒有自己人。 趙景業就是在這樣一種極其艱難、極度惡劣的形勢下潛回青島敵占區工作的。臨行前,市委領導再三囑咐:此去非同小可,責任重大,即使是拄著棍子討飯吃,也不許撤出來! 趙景業是冒著隨時都有坐牢和殺頭的危險,義無返顧地投身到這場拂曉前的較量之中去的。 萬事開頭難。 離開青島幾年,趙景業對電業已不再熟悉。進青島前,組織上介紹情況時,曾說到電廠有個叫劉芳亭的變電所值班員,是國民黨“黃色工會。的常務監事,此人性格豪爽,敢為工人說話,但僅此而已。至於劉芳亭究竟如何背景他卻一無所知。 為了打開局面,趙景業決定會會劉芳亭,探探底細看有無爭取的可能。 會會人家,說話容易做起來難。咋個會法呢?不相不識的,非親非故的,人家肯見嗎? 古人有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的說法。趙景業急中生出智慧來,也用巧計相約劉芳亭。他讓在電廠工作傾向革命的同學於恭毆約請劉芳亭,謊稱已久不相聚,邀他到家中小酌。劉芳亭信以為真如期赴約,趙景業則在於家特地坐等相會劉芳亭。 當劉芳亭跨進於家,見一青年人坐在於家的火炕上,以為是於家的親戚,正不知如何相稱時,年輕人卻先開口了:“劉先生,久違了,我是北面來的,上級派我來青島專門找你,說你是二屆工會的常務監事,敢為工人說話,我們對此很欣賞,感到你人很正派很有正義感。” 劉芳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驚得目瞪口呆,他心裡清楚“北面”二字的含義,一時間緊張得臉上直冒虛汗,因為他還沒有這種心理上的精神準備,一時竟不知應該如何應付這種突然出現的場面。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那年輕人又開口了:“劉先生不必緊張,今天咱先見見面,以後還有事要找你,過幾天再去見你好嗎?” 劉芳亭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乾脆,頭一扭,轉身出門走了。這是一次沒有對話的見面,從各種跡象分析,劉芳亭本質好,可以作為爭取對象。 趙景業當機立斷,趁熱打鐵,當天傍晚就找到錦州路劉芳亭的家中了。 他的突然到來,使劉芳亭十分驚訝。 “劉先生,想不到吧?”趙景業先主動打了招呼。 “啊……不是說過幾天嗎?怎麼這麼急?沒想到你……” 劉芳亭有點語無倫次了。 “反正也沒事,順便過來與劉先生說說話,啦啦家常,不歡迎嗎?” 雖說是勉強讓了座,劉芳亭卻藉故要出去買菜和以打水為名意欲躲開。趙景業熱情地按住劉芳亭平靜地說,“飯我早巳吃過了,你也別忙活,我們就這樣坐下來說說話,好嗎?” 為了解除對方的顧慮,整整一個晚上,趙景業不歇氣地給劉芳亭講述“北面”的事情,講國民黨的垂死掙扎,講共產黨的文明之師與仁義政策,越講劉芳亭的心裡越亮堂越開竅,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隔閡消除了,話就越說越投機了。 劉芳亭還用氣爐子做熟了飯,兩個人邊吃邊聊,心竅一開,就都敞開了思想,劉芳亭當即表示願意接受共產黨的領導。共產黨怎麼指揮,他就怎麼幹,這一晚,趙景業就宿在了劉芳亭家。 通過劉芳亭,趙景業又先後發展了。黃色工會”的另一位常務監事賈清臣和監事王思臣,後來又在台東變電所發展了數人。至此,青島電業終於有了共產黨自己的地下組織。 據此,青島市委指示: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迅速把工作重點轉移到護廠鬥爭上來,決不能讓國民黨帶走電廠的一顆螺絲釘,確保以光明迎接人民解放軍進城。 幾個地下黨員分頭行動,到工友們中間去做宣傳:。廠子是咱工友們的飯碗,眼下外面很亂,一旦壞人闖進廠來毀了廠子,咱們一家老小可怎么生活? ” 這樣一宣傳鼓動,引起了工人們的共鳴。 同時地下黨利用實際控制的工會領導權,提出了秘密護廠的主張,就是看住工廠大門,防止外人擅入,看好機器設備,壞人膽敢破壞,就用亂棍打出去。 這種秘密護廠的形式,對個別破壞的壞人來說是有效的,可一旦反動當局狗急跳牆派兵前來炸機器怎麼辦?那可是棍棒不能解決問題的。要想護好廠子,就應該有槍,這槍,最好是以合法的形式出現。 討論來研究去,地下黨就把主意打到了廠保安隊身上。於是,由賈清臣和劉芳亭出面,以工會常務監事的合法身份,邀請廠保安隊長孫克勉到賈清臣家喝酒。席間套開了近乎,由賈清臣提議,三人結為拜把兄弟,按年齡為序,劉芳亭為大,賈清臣為二,孫克勉最小為三是老弟。 三人一齊叩首,對天盟誓,按照江湖上的那套規矩,也口中念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臉的神聖,在這神聖的後面,青島電業的地下黨,卻擁有了一支護衛電廠的武裝力量。 此後,孫克勉又約了大哥二哥到保安隊玩,並告訴部下們:這是我大哥和二哥,今後他們來隊上一律放行。這樣一來,護廠工作就更多了一份可靠的保障。 另外,還爭取了廠分管警衛班的王根仁,為了牢牢地控制住警衛班,原籍嶗山的劉芳亭,聽說警衛班長王文云也是嶗山人,就主動和他拉老鄉關係,並把他請到家裡去喝酒,這關係一拉竟拉出一對親戚來,天遂人願,一順百順,警衛班成為秘密護廠的一支重要武裝。 當形勢緊迫時,秘密護廠急需轉為公開護廠,地下黨決定:讓劉芳亭、賈清臣以工會常務監事身份,前往廠部會見廠長徐一貫和協理劉文東,說服其同意組織工人護廠,並提出具體意見。 徐一貫早就有耳聞,工會理事長胡延漠忙於與國民黨上層拉關係尋後路,廠工會實際上早已控制在面前這兩個人的手中。當時還不知道他們就是共產黨,所以對他們倆提出的要求,既不敢輕視,但也不願重視,就順水推舟來了個折中的辦法。除同意工人可以輪班護廠外,其他如購置槍支等項要求一概拒絕。 但後來隨著形勢的急劇變化,國民黨當局開始出動軍警,闖進有些廠子進行搶劫破壞了。 時局險惡,所有人都在迅速地做著抉擇。 劉芳亭和賈清臣,第二次約見了徐一貫,向他曉以大義陳明利害。這一次,他可能也意識到了時局的嚴重性,倒沒費甚麼周折,答應得挺痛快。 問:如果上面派人來炸設備怎麼辦?廠子裡可否出一筆錢堵一堵? 答:可以。 又問:危急時,可否把主要發電設備的零部件拆卸轉移、封存?徐一貫猶豫了一會兒也答應了,並主動提出撥一批金條出來,給發電所主任徐國章,命他保管好,以備設備危急時使用。 廠方上層允許護廠,護廠鬥爭終於由秘密轉為了公開化。 劉芳亭和賈清臣在黨的指示下,又秘密派人通過青島的高密同鄉會,購得九支步槍以壯聲威。工人們也紛紛要求參加護廠,護廠隊伍由最初的三四十人發展到全廠職員的百分之八十,自動地與警衛班、保安隊混合編班,輪流上崗晝夜巡邏。到後來,連一些中層管理人員也要求加入進來,使護廠由公開走向了合法化。 此時,廠裡不少人已經知道,是共產黨在暗中組織護廠,信心更加堅定,做到了護廠生產兩不誤。國民黨反動軍警先後三次企圖破壞發電廠的陰謀,都在我地下黨領導下的護廠鬥爭中敗下陣來。 第一次是春節後不久的一天早晨,從海上駛來一艘小船,從船上下來一名軍官和兩個士兵,聲稱奉上級命令前來拆卸發電機護板,以作軍事之用,瞪眼扒皮來勢洶洶。 護廠人員不慌不忙,讓他們出示命令文本,他們卻掏不出來了。 護廠人員呼啦一下圍了上來,他們見護廠人員人多勢眾,又有槍支,這是他們所沒有料到的,膽便虛了,只好拍拍腚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次,國民黨警備處派來了三四個穿便裝的軍人,要求查看電廠地形和主要設備。護廠工人知其來者不善,分析可能是敵人為破壞電廠,前來掌握第一手資料的。於是,主動遞煙倒茶,主動介紹情況,隨後把他們領到了煤廠,利用敵人對電業方面的無知,謊稱吊煤機是最重要的設備,把這夥混蛋給胡弄過去了。 最後一次是臨解放的前三天,即5月31日。十幾個持槍的國民黨兵,在一個敵連長的帶領下強行闖進廠來,大門門衛攔也沒有攔住。 來者提出要在主廠房樓頂上,架兩挺機槍,槍口朝北,意圖不言自明。我地下人員趕緊佯裝害怕地說:“老總,房頂上有兩道高壓電,俺們誰也不曾上去過,要上你們自己上吧。”國民黨兵都是些銀樣蠟槍頭,一聽說有高壓電,誰也怕被電死,只好作罷。 在整個青(島)即(墨)戰役期間,護廠工人們吃住都在廠裡,基本沒有回過家。家屬們送飯到廠外,隔著電網扔進去,一直堅持到6月2日中午,人民解放軍完全收復青島。 6月2日中午,市內不時響著稀疏的槍聲。 電廠護廠工人站在樓頂上,看到國民黨兵倉皇往海上逃跑,目迎著人民解放軍昂首進城,心情都十分激動。 在地下黨的領導下,青島電廠保住了,敵人的一切陰謀,都化作泡影。 青島電廠發電供電沒停止一分鐘,這在戰爭期間是十分不容易的,它保證了生產和生活的正常運轉,為安定民心起了重大的作用,不管是政治賬,還是經濟賬,從哪個角度都是無法用數字來計算的。 這座山東境內最大的電廠,完好無損地回到了人民的懷抱。 需要提及的是,青島解放後,趙景業先是被安排在《青島日報》秘書科工作,後輾轉好多地方若干部門,1965年秋天又重新回到了電業,直至1988年離休,再也沒有離開過電業。離休時任青島電業局教育科科長,今年整七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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