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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2章血與火,英雄榜上有名

戰爭中沒有夢想和幻想,有的只是像熔化的鐵一樣的沉重和炙熱。 軍人啊,真正是一種強者的職業,所謂強者,就是在別人不能堅持的時候,你仍然能咬牙堅持,並且把這種堅持養成習慣。 一個真正軍人面對戰爭的態度,就是敢於去勇敢地面對死神。 死神展開它那黑色的鋸齒樣的雙翼,在戰場的所有人的頭頂上盤旋著。 在後王疃的小山頂上,國民黨匪軍用水泥石塊構築成了堅固的工事,壕溝的邊沿密佈著地堡群。 這裡是防守青島的第二道外圍防線的中心製高點。 5月27日大傍晌。 在各種輕重火器的密切配合下,我九十四師二八一團的攻擊開始了,山炮、迫擊砲、六○炮一齊怒吼,一顆顆砲彈飛出砲膛,在敵人的母堡頂上、地堡群裡開了花,濃煙頃刻便瀰漫了周圍的山頂。

砲彈在這裡充當了死神。 砲彈、子彈,各種輕重火器齊射,幾乎要把整個天空撕碎,火紅的太陽也被炮火硝煙罩上了一層厚厚的暈圈,後王疃北小山頂整個兒成為一具被火舌貪婪舔食的屍身殘骸。 “山炮打得好啊!你看正好落在敵人的中心母堡上。” 砲兵的密切配合,步兵們樂了。 捷報不時地從進攻的山頭上、工事里傳述著,鼓舞著大家的心弦。敵人被打熊了,打糊塗了,打草雞了。一發砲彈呼嘯著落下來,這個彈坑便成為兩名敵兵的永久墓地。 重機槍從不同地點響起來,機槍射手們用準確的射擊技術。把子彈一梭梭地送進了地堡,交叉的火力構成了密集的火網,使後王疃北高地的敵人,毫無反擊的能力。 姜子金副團長平端著望遠鏡的手始終沒有放下,嘴裡不斷地讚揚說:“打得好!打得好啊!九二式打得真棒!”

這是練兵一年的結晶。 敵人被打癱了,姜副團長從望遠鏡裡看到了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我軍的衝鋒已經開始了,但有幾名敵兵竟然充耳不聞,傻呆呆地靠在掩體上不知所措,既不還擊也不逃跑,如同沒有知覺的木偶。 “真是些熊包!”姜副團長輕蔑地罵了一句。 “有這樣硬的火力配合,拿下山頂全殲敵人是滿有把握的!”姜子金對身邊的參謀長講,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望遠鏡。 戰士們衝上去了。 潮水,只有潮水才能與之相比。 槍聲、手榴彈爆炸聲、吶喊聲,肉搏。 一位戰士的刺刀從一個敵人的肚子刺進去了,敵人“嗷”的一聲咧著個大嘴倒下了。一個敵人的刺刀從背後偷襲成功,插進了一位戰士的身體裡,那位戰士不但沒倒下,反手一槍托卻把那敵人的腦袋給打開了花。又一個敵人挺著刺刀撲了上來,那位戰士帶傷與敵人對刺,兩柄刺刀同時刺進了對方的肚子,敵人慘叫著倒下去了,那位戰士也倒下去了。

戰士,人民的戰士,站著是鐵打的金剛,倒下,仍是鋼鑄的英雄。 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 血腥味鋪天蓋地。 死亡和鮮血能給人帶來恐懼,也同樣能激起人們獻身的勇氣。 “英雄,真正的英雄,我要為你們請功!”姜子金放下望遠鏡在連聲地發著感慨。 戰斗在向縱深發展。 副連長王松亭率領突擊排沖在最前頭,他首先爆破了邊沿的頭一個地堡,接著又向前衝去。這樣的戰鬥是一場拼體力拼消耗的戰鬥。戰場上有什麼地方能保存體力嗎?當然沒有。生命總是比體力更重要些,但生命在戰爭中又依賴於體力的充沛。 看來,戰爭裡面盡是些矛盾體呢。 至於如何掌握,那就請你自己在戰爭中鍛煉和體會吧。 榮任第一突擊班副班長的董洪發,在最緊張的一剎那,獨自突入縱深堡群,連續佔領了兩個地堡。他發覺壕溝裡有敵人在向他打手榴彈,他趁敵人投過來的手榴彈還沒爆炸,沉著鎮定地抓起向著壕溝裡的敵人反投了回去,這一切全憑眼精手快膽大心細。憑著爆炸的煙幕作掩護,他迅速沖了上去,大喊一聲:“繳槍不殺!解放軍優待俘虜!”

頭前的一個敵人二話沒說就繳了槍,舉起雙手跪在地上。後面的一群像屎殼螂被打了一石頭,亂哄哄地鑽進了靠近的一個地堡裡,壕溝裡丟下了一挺嶄新的美國造輕機槍。 董洪發是孤軍深入,此刻,就他一個人衝了進來,後面的同志們還沒有跟上來,憑他一個人,要想看守住這座剛鑽進一群野獸的地堡,很難。一旦敵人醒過夢來發現解放軍只有他一個人,倒過頭來組織反撲的話,單靠他一支衝鋒槍恐怕是難以對付的。怎麼辦?炸掉它,可這裡一時又弄不到炸藥。 突然,他想起利用敵人瓦解敵軍的辦法,於是,他叫過來兩個剛剛捉到的俘虜問道:“你們願意立功嗎?” 兩個俘虜回答說:“願意。” 他吩咐兩個俘虜,讓他們向敵人的地堡裡喊話。 兩個俘虜都是窮苦人出身,早就不願意為國民黨賣命了,都表示願意為解放軍效勞。

俘虜們趴在壕溝裡,對著敵堡裡的敵人大聲喊道:“伙計們,快出來吧!人家解放軍寬待俘虜,繳槍不殺呀!” “伙計們,快別再為國民黨賣命了,放下槍留條活命好回家去奉養老娘和照顧老婆孩子。” “伙計們,人家當官的都跑了,咱犯得著為他們送死嗎?繳槍吧,解放軍把你們給包圍了。” 兩個俘虜在輪番交替地喊著。 可別說,這一招還真靈。 生活本身就是萬花筒。有時候,政策攻心比真槍實彈還管用,這點,你還真得信服。真槍實彈,結果有可能是拼個魚死網破;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則會不動聲色罷息干戈。 果然,十多個敵人聽了俘虜們的喊話後,馴服地舉著雙手從地堡裡出來了,站在了董洪發的面前,乖乖地當了俘虜。 戰鬥結束後,在功勞簿上是這樣記載著董洪發的功勞事蹟:“在後王疃北高地戰鬥中,捉俘虜十三個,繳美式輕機槍一挺,三○步槍兩支。”

在解放青島的戰鬥中,董洪發不愧是一位獨膽英雄。 攻占了這片高地以後,二八一團七連擔負起了臨時守備這個山頭的任務。 敵人的砲火停了,槍聲也啞了,陣地上靜得能聽到戰友們的喘息聲。 這種沉寂是暫時的。 待敵人喘息過來之後,守備山頭的部隊清楚地看到,山半坡處約有一個營的敵人向山頂反撲過來。 副連長王松亭叮囑戰士們說:“同志們!我們一定要沉著,掌握住三不打的原則,讓敵人靠近後,再狠狠地收拾他們。” 當敵人離圍牆四十多米遠時,他又命令道:“準備好手榴彈,等敵人接近後,聽我的命令打!” 近了,近了,敵人蠕動著,在向陣地前靠近。 “三十米……二十米……” 大家都在心裡計算著敵人接近的距離。

敵人靠近了,前來送死了。 “打!” 僅僅是一聲短促的命令! 機槍、步槍、衝鋒槍、手榴彈……陣地上所有能用的武器全部向敵人傾瀉過去,董洪發閃電般撲向一個掩體垛口,他平端著衝鋒槍瞄準敵人點射著,所有的動作迅速得無法令人置信。 一梭子彈打完了,他顧不得換子彈,拾起敵人丟下的手榴彈,一口氣又連續向敵群投擲了三四顆,只炸得敵人死了的一片血肉模糊,活著得只恨爹娘少給他們生了兩條腿,連滾帶爬退下山去,一名被炸倒的敵排長前胸像蜂房,腿一伸便斷了氣。 這一陣急風暴雨般的激烈戰鬥,山的半坡一片被打死或打傷的敵人,在這一次反擊中,僅董洪發自己就殺死殺傷敵人十一名。 戰場上,陣地前,炎炎的太陽把那斑斑血跡映成一片猩紅,印證著這次戰鬥的殘酷。

5月31日下午。 三路大軍鐵壁合圍,直逼敵人最後一道防線——滄口至李村一線。 東路部隊鐵騎山、華陰、畢家村、溝崖,向張村、沙子口方向前進。一路上,除小股敵人騷擾外,沒有發生大的戰鬥。 中路部隊攻克了馴虎山、蝎子山之後,揮師南下直逼丹山。 丹山是敵人的一個重要據點,坐落在青島東北部的老虎山下,這是敵人在青島外圍最後的一道防戰,丹山嶺就是這道防線中的前衝部位和主峰,敵人派有兩個營的兵力防守在這裡。 5月31日這天,是農曆的五月初三。正好是法海寺逢集的日子。 法海寺,位於夏莊鎮源頭村的東側。它是青島地區最古老的一處佛教寺院,為魏武皇帝所建,因紀念創建該寺的第一代方丈法海大師而得名。

法海寺始建之初的規模結構已不可考。據史料記載,元延佑二年(1315),圓通主持重修,清康熙五十二(1713)年和1934年都重修過。 法海寺與丹山隔河相望,相距不足一公里半路,由於戰爭的緣故,這一天集上顯得空空蕩盪,沒有了往日的繁華與熱鬧,多了些冷清與蕭條。 敵人龜縮在山上的碉堡裡,像是死光了一樣,什麼反映也沒有。可能他們已預感到了末日即將來臨。 這一帶的村莊比較稠密,從法海寺旁的源頭村往西排,順序是這樣:彭家台、杏行、馬家台、西小水。馬家台的西南方便是丹山,中間橫著一條小河,叫石漫河。 河兩岸原來長著許多大柳樹,每一年的夏天中午來臨時,人們吃罷午飯在小河裡洗完澡之後,就坐在柳樹的樹蔭下乘涼,一直到太陽的燥熱不那麼熾烈時,人們才下地干活去。整個夏天,人們就是這樣打發著日子。

大柳樹目睹了多少人世滄桑。 日子遇到了戰亂,大柳樹也遭到了厄運。 自打濟南解放以後,敵人加緊了工事的修築,他們砍光了河兩岸的柳樹,將河兩岸變成了一片一目了然的開闊地,樹木被拖到山上修了工事。敵人之所以這樣做,是有用意的:河兩岸變成了無遮無攔的開闊地,就意味著人民解放軍要想過河,將完全暴露在敵人的強大火網封鎖之下,就意味著要付出鮮血和生命的代價。 法海寺集這天上午,太陽才升起一竿子多高時,馬家台村有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正在村頭的老槐樹底下交談著這幾天來各自的見聞,忽然看見從丹山嶺上下來一隊國民黨兵,扛著槍奔這個方向來了。老人們知道這些狗雜種們下來準沒有好事,怕他們來抓壯丁,老人們四散回家去告訴年輕人趕快躲起來。 不大一會工夫,大約有兩個班的敵兵耀武揚威地來到了村中,他們兩三個人一夥,闖入民宅捉雞,他們橫行霸道蠻不講理,不讓捉便動手打人。當兩名缺德的國民黨兵,闖進村南石碾旁的一戶人家時,一眼就盯上了雞窩旁邊的兩隻雞。見到了雞,敵兵馬上來了精神,一名敵兵捉雞很在行,順手拿起了這戶人家的一隻簸箕,擋住了雞的逃路,將兩隻雞逼往牆角。另一名匪兵乘機將雞捉獲,縛住雞腿,倒掛於槍筒上,高挑在肩頭向大門外走去。 這家的老大娘心疼這兩隻正下蛋的老母雞,急忙踮著小腳追出來求道:“老總,行行好,給我們留下一隻吧。我們家就指著這兩隻雞下蛋換油買鹽呢。” 老大娘扯著挑雞匪兵的衣服不放手,苦苦地哀求著。 空著手的那名匪兵把眼一瞪,惡狠狠地說道:“老太婆,別不識時務,共產黨來了什麼都得共產,連你家的閨女都得讓他們共妻的,你知道嗎?你這雞與其被共產黨給共了,倒不如慰勞國軍算了。” 老大娘仍死死地抓住挑雞的匪兵不依不饒,想求得他們發了善心,把雞給留下。 匪兵們被惹惱了,一個匪兵一腳將老大娘踢翻在地,嘴裡還不干不淨地罵道:“老不死的,識相點,難道你還想把雞留給共產黨嗎?通共是要槍斃的,懂嗎?” 老大娘冷不防給踢倒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兩名匪兵挑著雞揚長而去。嘴裡只好哭喊著罵道:“畜牲,一群不長人腸子的畜牲,老天爺白給你們披了一張人皮!” 正好,事給赶巧了,也該著這幫畜牲倒霉。我中路大軍的先頭部隊一個排進入了村子,擔任尖兵的戰士,聽到老大娘的哭喊聲後,急忙趕了過來。看到了捉雞的兩名匪兵,正洋洋得意地往丹山嶺方向走去,三名解放軍的尖兵提槍追了上去。 捉到雞的匪兵美滋滋地走著,彷彿雞已經變成鍋里香味撲鼻的雞肉了,再弄上他一瓶酒,那才叫美氣呢。兩人還沉醉在嘴饞的夢裡,猛然聽到了後面追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頓時驚得魂飛魄散,十魂早嚇飛了七魂,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解放軍會來的這樣快;丟下雞拔腿就跑,這種逃命的本能速度真得比兔子還快。剛才那種凶神惡煞般的兇勁,早不知到哪裡去了,驚嚇出的尿水卻濕透了褲襠。 槍響了,一名敵兵應聲倒地,另一名沒命地奔丹山嶺而去。 三名解放軍尖兵追出村頭,為避免傷亡,只好作罷。 其他前來捉雞的敵兵聽到槍聲響,一哄而散拼命向丹山方向逃命,汗水順著臉頰、脖子往下滾,軍裝的前心、後背、腿彎兒直到綁腿都浸滿了汗水,他們如同荒野的小獸,全沒有了來時的神氣,不住地伸出舌頭呼呼地喘著粗氣,雙腿急速機械地交替運動著。他們已經不去理會頭頂上那顆紅紅的太陽,要緊的是顧命、保命。 解放軍排長帶一挺輕機槍,在馬家台村南一戶人家的門樓頂上,迅速將機槍架好,這是一個制高點,逃跑的敵人正好處在射程之內。機槍手一梭子掃出去,幾名敵人應聲倒地,沒死的仍在拼命奔跑。 丹山嶺的敵人開火了,他們用重機槍掩護著沒死的敵人逃上山去。 一場小小的遭遇戰結束了。 當解放軍把國民黨兵丟下的雞,重新交給老大娘時,大娘感動地說:“國民黨的兵來搶雞,共產黨的兵來送雞,這兵與兵不一樣啊!我活了這麼一把年紀,還沒看到這麼好的軍隊這麼好的兵啊。這真是人民的救星來了。” 丹山,丹山嶺,是橫臥在我軍挺進青島路上的一隻攔路虎。 二八○團受命攻打丹山。 這是挺進青島途中的最後一道關口。 又一場惡戰在即。 無垠的田野裡,一片金黃。 待收的麥子地,猶如一片金色的海洋。 連日打仗,不時響著冷槍,不長眼的子彈,說不准什麼時候,也不知從什麼地方就會鑽出來,這些天,無故被冷槍打死人的事經常發生。老百姓為躲戰亂,已經顧不得種收莊稼了。 田間的小路上和麥田的田埂上,正在過隊伍,這是奉命攻打丹山的我人民解放軍九十四師二八○團的將士們。 熟麥子的天,熱浪襲人。 炎炎的烈日把路上的土曬得滾燙,戰士們的腳板蹭過去,一步一串黃塵;整個隊伍像走在燒紅的鐵板上。 熱,天熱,身上熱,戰士們走得汗流浹背。熱,天熱,心也熱,戰士們心裡都揣著一把火,恨不得一步跨過丹山去,解放全青島。 戰士們都是莊稼人的孩子,莊稼對於種田人意味著什麼,在他們幼年跟在爹娘身後拾麥穗的時候就明白下。儘管行進是急速的,但戰士們的腳下卻邁得十分有數,沒有人踩倒一棵麥子。誰都明白,莊稼是老百姓的命根子,連三國時的曹操都知道馬踏麥田要割發代罰的道理,儘管他是在做樣子給下屬看,但代表的畢竟是一種積極的東西。更何況,人民解放軍是人民的子弟兵呢?糟蹋老百姓的軍隊,只有國民黨才幹得出來。 藏在麥田裡躲難的一位老漢,頭一天曾親眼見到潰退的國民黨軍隊,將夏莊村後的一片麥田胡亂踏倒在地裡,這足有三畝地的麥子,已經是到口的糧食了,就被這群亂兵糟蹋了。可今天,老漢目睹了二八○團匆匆而過的全過程,喃喃自語道:“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沒有看到連莊稼都這樣愛護的軍隊,看來,世道真的要變了。” 攻擊丹山的部隊,停留在石漫河北約兩公里處,河兩岸光禿禿的,柳樹沒有了,連能遮擋住人的灌木叢和青紗帳也全被砍光了,剩下的只有砍不斷的河水。 河水,河水,還是河水。 一條沒不過膝的河流橫在南下青島的路上。 河流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片無遮無攔的河灘開闊地。 丹山嶺上的一座座敵人的碉堡,睜大了驚恐與仇視的眼睛。河對岸高坡上,有一座敵人用鋼筋水泥構築十分堅固的碉堡,碉堡裡的重機槍組成的強大火網,正好封鎖住河灘開闊地,對進攻部隊直接造成傷亡威脅,從東北角方向進攻丹山嶺的部隊,要掃清障礙,首先就必須端掉這個碉堡,才能開闢前進的通道。 開闊地,一片易守難攻的死亡地帶。 我二八○團攻擊部隊,突襲了數次都未能奏效,傷亡了十幾名戰士也未能越過河灘開闊地。 這片開闊地,在地圖上根本找不到它存在的方位,因為它太小了,小到1:50000的軍用地圖上也難以尋到它的踪跡。它也無意於名垂史冊。日出日落,它傍著兩岸的村落和莊稼地,河水悄無聲息地流淌著。 它做夢也想不到,人類戰爭會突然選擇了它,在這從來都與世無爭的平展層的河灘上,會溶入人類爭鬥的血腥味。 連續的戰鬥、疲勞、乾渴、飢餓正像潮水般向部隊襲來。 敵碉堡的交叉火力網,在面對著河灘開闊地示威,一有風吹草動,便會招來一陣逞兇的槍彈。 攻擊處於膠著狀態。 為了避免傷亡,我軍展開了攻心戰。 中共黨員,女護士徐玉珠主動承擔起了對敵碉堡喊話的任務。 她來到前沿陣地,手持話筒對碉堡裡的敵人喊道:“蔣軍弟兄們,別再為國民黨賣命了。人民解放軍早已打過了長江,全中國眼看就要解放了,青島早已成為一座孤島,處在人民解放軍的層層包圍之中,你們連退路都沒有了。照這樣打下去,那是白白地在給國民黨當炮灰啊!” 這一喊,還真管用,敵人碉堡裡的機槍啞巴了。 敵人似乎在仔細地聽著,陣地上出奇地靜,把徐玉珠的喊話送出去老遠…… 徐玉珠繼續在喊:“蔣軍弟兄們,你們家的親人們,都在盼著你們回家團聚呢。為國民黨白白送死,多不值得。丟下老婆孩子怎麼辦呢?放下武器吧,人民解放軍優待俘虜。” 敵人動搖了。 敵碉堡裡是一個班國民黨兵,大多數都是窮苦人出身,系抓丁拉夫或者是為了吃碗飽飯才穿上這身二尺半的。徐玉珠在外邊一喊,觸到了各自的痛處,他們的心動了,便不戰自亂,有的干脆說:“這樣打下去,肯定死路一條,不如投降算了,反正人家優待俘虜。” 敵班長開始心裡還不踏實,見有人提議,知道人心已散,如果打下去,他也很難再指揮這些部下們了,就附和著說:“給解放軍回個話,如果放下武器就放我們回家去,那我們就投降。回答是肯定的,沒有半點含糊。 很快,敵碉堡裡就伸出了用一件白襯衣充做的白旗,敵人投降了。 半個小時前,還是彈雨橫飛你死我活的戰場,竟被一名年輕的女戰士,用一番真情話語給化解了。當年韓信在垓下,用一管洞簫吹散了楚霸王項羽的軍心,這說明,古人就懂得了攻心勝子蠻力的道理。 誰能將犧牲降低到最低點,誰就是戰場上的好指揮員。 喊話工作在順利進展。 又一個碉堡的敵人投降了。 攻擊部隊順利穿過了河灘開闊地,戰線向縱深推進。 敵人組織了瘋狂的反撲,一顆罪惡的子彈穿透了徐玉珠的胸膛,她將年輕的生命永遠留在了青島北部丹山這塊土地上,犧牲時年僅二十歲。 如花一樣的年齡,如花一般的青春,血染的土地上,培育出祖國新一代的花朵。 她本來是可以成為一名好妻子好母親的,她的生命歷程中曾經有沒有一個美麗的愛情敵事,現在已經無法查考。但是,戰爭使她成為了一名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以效命疆場為榮,以貪生怕死為恥。在戰火中,她倒下了,倒在黎明即將到來的那一刻。 她是安徽淮北人,卻將鮮血灑在我們青島的土地上。青山處處埋忠骨,此話不假。 徐玉珠,多好聽的名字,她不愧是一塊美玉,一顆珍珠。她是女中豪傑,是我們中華女性的驕傲。 在丹山戰鬥中,還有一位女烈士,她叫曹秀玉,名字中也有一個玉字,同樣是中華民族的一塊美玉。平度市羅北劉家人,1947年2月入伍,中共黨員,犧牲時年僅二十三歲。 河對岸曾經封鎖過河灘開闊地的那座敵碉堡,也就是徐玉珠喊話敦促敵人繳槍的那座碉堡,解放後則成為孩子們捉迷藏的地方。直到本世紀70年代,在轟轟烈烈整脩大寨田的高潮中才被毀掉。可惜,當時人們對於保存文物的意識薄弱,不然的話,倒是一所進行革命傳統和愛國主義教育的好地方。 但丹山嶺上,仍有幾座當年國民黨盤踞的碉堡保留完好,它作為一種罪惡的物證,向人們昭示著那段已經逝去的艱難歲月,告訴後人幸福來之不易。 丹山的攻擊戰仍在激烈地進行著。 鄔蘭亭師長有一種習慣,越是激戰就越冷靜,頗有大將風度。他指揮作戰言簡意賅,極善於扼要準確地表達意圖,眼神和手勢很富有表現力。 他深深地懂得,連續的行軍打仗,戰士們已經疲勞到了極點。 為了殲滅丹山守敵,他果斷地說:“把二八○團撤下來休整,將二八一拉團上去,幹掉這幫混賬傢伙們。” 很快,二八一團副團長(無團長)姜子金和政委王敦來到到部,他倆舉手向師長行禮後,站在一旁等著師長分配任務。 鄔蘭亭笑笑揮了揮手說道:“給你倆人一出好戲,你們唱不口唱?” 說完,就將他倆拉到了作戰地圖前,將丹山的敵情、地形和二八○團攻打丹山受挫的情況,簡單地向他們作了介紹,並對他倆說:“你們二八一團準備攻打丹山,今晚12點開始攻擊;必須盡快拿下丹山。攻擊時,我用砲火支援你們。” 接受任務後,姜子金和王敦返回自己的指揮所,馬上召開了營長、教導員會議,這時離午夜12點還不到兩個小時了,也就是說,攻擊丹山的戰鬥馬上就要打響了。 姜子金傳達了師長下達的戰鬥命令後宣布:決定以三營為主攻營:一營為預備隊,一營以兩個連保障三營側翼,並隨時準備投入戰鬥支援三營。山砲連,師重砲連由團部統一指揮,全力支援三營攻擊。 二八一團全體官兵,由於連續追擊逃敵,一天沒能吃上頓飽飯,戰士們又累又餓非常疲勞。但一聽到攻打丹山的消息,馬上就精神抖擻,忘掉了飢餓和疲勞,紛紛請戰,爭著想打頭陣。 當時的情況下,部隊顧不得做飯,戰士們啃著充做乾糧的玉米餅子,餅子用繩穿在一起都風乾了,沒有菜,同志們幹啃著難以下嚥,為了攻擊時增加體力,大家硬是將餅子在嘴裡嚼著強咽著,沒有一個人叫苦。 烈士雷風春,就是在吃飯時,被敵人的冷槍擊中犧牲的。戰鬥結束後,當地老鄉發現了烈士的遺體,手中還緊緊地攥著半塊風乾的玉米餅子,鄉親們面對著烈士,都感動地流下了淚水。 那半塊玉米餅子的故事,卻一直在丹山附近的村莊里流傳著。 烈士犧牲時是餓著肚子去為人民打天下的,他為了讓子孫後代吃飽飯過好日子,而自己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晚11時,二八一團各營進入陣地,戰士們忘掉了飢餓忘掉了疲勞,鬥志昂揚地等待著攻擊的命令。 晚12時,攻擊正式開始。 強大的砲火群,立刻按照火力分工,有層次地準確地射向預定的月標。 姜子金命令山砲連和師重砲連,同時對準突破點上的大型磚碉堡,他一個手勢,火砲齊射,掀掉了碉堡的蓋頂。在重機槍的掩護下,三營突擊隊乘勢發起衝鋒,戰士們像一支支離弦的箭,直朝山頂沖擊,從敵障礙物中開闢通道。 腳步紛沓,子彈橫飛。 曳光彈、信號彈一道道劃過。 漆黑的夜空被戰火照亮了。 子彈就在身邊飛,砲彈就在附近炸,無數戰士的身影在火光:中一掠而過,戰爭,拼的就是勇猛果敢與速度。 戰鬥激烈,三營兵分兩路,左右開弓向突破口兩邊撐開,後面部隊狂飚一般從中間尖刀一般插下去。一番激戰,攻克了丹山第一個山頭,接著往上搜索性進攻,向山頂的敵堡衝擊。 戰鬥進入白熱化,聲動十里之外。 排長高環九被一顆子彈擊中,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用一顆手榴彈;與衝上來的敵人同歸於盡。 新戰士張克信,入伍還不到兩個月,自從打死第一個敵人後,手便不再哆嗦了。他高興地對班長說:“打仗原來就這麼回事!”戰爭年代,兩個月的兵,就儼然是位老兵了。一個人的成熟,是不能用入伍時間的長短來衡量的。在這次攻擊丹山的戰鬥中,他沖在了最前面,不幸,被暗堡裡伸出的罪惡槍口擊中了頭部,犧牲時年僅十九歲。 主峰的敵人居高臨下,依靠堅固的工事,仗著炮火的支援,在負隅頑抗著。 三營組織了兩次大規模的猛烈攻擊,但由於敵堡火力太猛,敵人拼死抵抗,皆未成功。 敵人也不惜血本,用一個團的兵力,向三營進行了八次反撲,企圖奪回丟失的陣地,我三營將士,前赴後繼奮勇殺敵,決心與陣地共存亡,直殺得敵人鬼哭狼嚎。由於天黑夜戰,有一名敵兵暈頭轉向地闖入了我軍陣地,還誤以為是自己人,問乙位戰士說哪連的。 戰士回答說:“歡迎你到我們這邊來,放下槍,就受優待。” 那名敵兵馬上說:。我早就不想乾了,我跑了兩回都沒跑成。這回可好了,我又不想跟著他們那幫王八蛋往南撤,我家裡還有個老娘和一個小妹妹靠我照顧呢。 ” 說著就放下了槍,並問那戰士說:“大哥,這槍交給你行吧?”“行,這你就算解放了!” 但仗還在打著,不能為了一個俘虜而撤下去吧。戰士想:怎麼辦呢?忽然靈機一動,問俘虜道:。你是被抓去的,還是自願穿這身皮的? ” “當然是被抓的了,俺娘當時拉住我死活不讓走,還被那幫狗雜種給砸了一槍托,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現在怎麼樣了。”說到這裡,俘虜的眼圈紅了。 “既然這樣,乾脆跟著我們幹吧!讓我們一塊來收拾這幫狗雜種們,來給你娘出口氣。到時候,我給你請功。” “好,我聽你的!” 就這樣,一名誤闖入我軍陣地的敵兵,成為一名解放軍戰士,調轉槍口成為解放青島的勇士。 人民戰爭之所以無敵,關鍵是人民自身的參與與戰爭的正義性。 丹山最後奪取主峰的戰鬥,造成了拉鋸式,上去,下來,再上去,又下來,連續爭奪了三次,也未能全殲守敵奪取主峰。 三營傷亡較大,但仍在奮力拼殺。 為盡快解決戰鬥,姜子金副團長命令一營上去增援,與三營一起組織力量反沖鋒,佔領主峰消滅敵人,奪取戰鬥的最後勝利。 同時命令山砲連、重砲連立即用大砲摧毀敵堡,要求砲兵一定要瞄準打,打得準打得狠,封鎖住敵人的火力,掩護步兵攻擊。 砲兵接受命令後,立即開火,一發發砲彈穩準狠地射向主峰敵人的碉堡,如同是暴雨中挾裹著的一串串驚雷。 全團所有的輕重機槍一齊開火,子彈像暴雨傾瀉似的橫掃過去,硝煙火海瀰漫了整個丹山主峰,明碉暗堡淹沒在一片煙火之中。 敵軍被這強大的砲火給震懾住了,我攻擊部隊一躍而出,乘著炮火的硝煙向主峰衝去。 面對著這疾風暴雨般的強大攻勢,丹山守敵由慌亂到驚惶到恐懼,頓時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攻擊的勇士們大顯了神威,撒開了火力,向著蜷縮在主峰的敵人好一陣“吐吐”,只殺得敵人連滾帶爬像屎殼郎一樣四散逃竄,各自顧命要緊。許多士兵乾脆將步槍一扔,伏在地上等著當俘虜。 那才真叫痛快,戰士們終於衝上了丹山主峰,到處都可聽見我軍的聯絡號、哨子聲和戰士們的吆喝聲——“繳槍不殺!”“優待俘虜!” 也不時會聽到有敵兵在響應:“別開槍,我投降!” 或者是:“我這兒有一條槍,繳給你們!” 戰士們甚至手往蒿草里一抓,就有可能抓到一個俘虜,再往地上一摸,嘿嘿,可能就能撿到一挺機槍。這一仗可發大財了殲滅敵人一個加強營(六七百人),擊退一個團敵人的反撲,在反擊中俘敵一百五十餘名。 戰鬥一直持續到午夜兩點多。 槍砲聲終於停下來了,大地又陷入了沉寂。 丹山戰鬥結束後,二八一團一路揮師南下,進至李村北部、後,姜子金與王敦政委到達李村師部,向師長匯報戰鬥經過。 鄔師長見到他倆高興地說:“丹山戰鬥你們打得很出色很漂亮,今晚沒有你們的任務了,讓部隊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覺後,準備明天進青島去!” 這已經是6月1號的後半夜了。 東路部隊在攻占鐵騎山據點後,奉命向嶗山進軍,大軍一路南進。 在進軍途中,未發生大的戰鬥,只遇到小股殘敵的阻擊,這種阻擊一觸即潰。警備四旅十二團於5月31日晚8時進駐嶗山北龍口。 當晚,即向北龍口西山的敵人發起進攻。 由於連日行軍作戰,幾天幾夜馬不停蹄地奔波戰鬥,吃不好6月2日,農曆子丑年端午節。 凌晨3時。 東路部隊警備四旅十一團,一路南進到達嶗山南端,佔領了沙子口,切斷了市內敵人的東退之路,使敵人陷入我軍的弧形包圍之中。 6月2日上午7日時。 我九十四師先頭部隊,直插浮山所,以迅猛利索的動作,攻克了浮山主峰,殲敵一個連。 這時敵人從沙子口開過來十二輛卡車,正好被我軍從浮山沖過來的部隊截擊,當即擊毀兩輛,繳獲了卡車十輛,還有一輛吉普車。姜子金副團長命令二營副營長鞠克光讓俘虜開車,部隊乘車向市內挺進。如果遇到敵人頑抗,就堅決消滅。姜於金與政委王敦分工,王政委帶領二營進入市內消滅殘敵,保護城市。姜子金帶領四連乘車佔領大港。 上午l0時前,部隊就進入了市區,佔領了大港碼頭,俘敵二百五十餘人。下午6時,二八一團機關進入黃台路原丁治磐公館內休息。 攻擊市區的西路部隊,沿著鐵路線西側,直逼滄口北部紅房子。七連接到命令:“立即截住由東北小商埠向老虎山逃竄的敵人。” 二排迅速通過開闊地,佔領了樓山後村。敵人一窩蜂似的在麥子地裡亂竄,二排順著東南方向的小溝插過去。共產黨員劉新正帶領的戰鬥小組沖在最前頭。 六班長劉法智喊道:“同志們,敵人跑了,準備好刺刀手榴彈,瞪起眼來捉俘虜多繳槍啊!”班長的號召,得到了全班的響應。 離敵人三十多米時,班長喊了一聲:“打!”一排手榴彈扔向敵人,他們趁著掀起的泥土和白煙的掩護猛衝上去,劉新正晃著雪亮的刺刀喊道:“繳槍不殺,優待俘虜!” “媽拉個X!不認識是自己人嗎?”慌亂中的敵人,還以為發生了誤會呢。 “我們是解放軍!繳槍不殺!”劉新正嚴肅地警告著敵人,這時,嚇昏了頭的敵人才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解放軍,紛紛跪下求饒。 戰鬥繼續著,衝進小溝時李錫品負傷了,劉新正趕過來對他說:“好同志,你能堅持就順著溝爬下去吧,我還要去追擊敵人。” 李錫品朝他點點頭,讓他趕快消滅敵人要緊。 劉新正就順著溝向六班副姜吉海跑去。剛奔到副班長身邊,—顆子彈飛來,他的左腿掛了花。他忍著痛,與六班副一起繼續戰鬥。 副班長盯著前邊的堡群吩咐他說:“你給我當觀察員,幫我觀察敵情,我們狠狠打這些狗日的。” “好!” 一會兒,劉新正看到由老虎山下來三個敵人,扛著一挺輕機槍,在離他們只有三十幾步遠時,“砰!砰!”兩個敵人應聲倒地,剩下那個趴下不敢動了。 “打得好!”倆人互相鼓勵著。 老虎山下地堡群的敵人封鎖了他們的出路,劉新正拖著受傷的腿和六班副交替掩護,向小砲組處撤過去。 到達小砲組後,副班長動員他下去,他堅決拒絕,繼續為副班長觀察情況。不幸,他頭部又中了一彈,倒下去了。鮮血流滿了面孔,六班副見狀,心像火燒的一樣,戰場上,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眼看著自己的戰友在流血。六班副撲過去,用手摸了摸劉新正的胸部,已經停止了呼吸!他眼含熱淚,正要吩咐王可義把他背下去,結果奇蹟出現了,劉新正又活了,他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六班副一把扯住了他。當他看到副班長身上的衝鋒槍時,要求說:“副班長,給我槍,我要打!我是共產黨員,我還能打!” “好同志,你不能再打了,我都看見了你很勇敢,快下去吧!” 子彈不時地打過來,隨時都有犧牲,隨時都在流血,六班副把他按在溝裡,架到衛生員處,包紮好後,又投入到戰鬥中去了。 劉新正昏迷地躺在溝裡,等他清醒過來後又掙扎著爬了起來,可是他蒙隴的兩眼,已找不到戰友們的位置了,就是這樣,在一個人民戰士——一個共產黨員昏迷的腦海裡,仍不能忘卻的是他的戰前誓言:輕傷不下火線,完成黨交給的任務。他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仍搖搖晃晃地順溝向前走去。 “劉新正,你快給我隱蔽好!敵人打過槍來啦!”吳連長想喊住他,可他像沒聽見似的,仍在繼續前進,身體已有些虛脫,這是流血過多的原因,他在尋找敵人拼命,可巳分不清敵人在哪裡了。 吳連長立即叫通訊員把他給架下來,他的右臂上又挨了一槍,不住地掛花,他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了,血流了滿身滿臉。副連長在他的擔架旁檢查一下,他完全昏迷過去了,動也不動,看樣子是犧牲了,副連長悲痛地揮了揮手,擔架抬走了,同志們的眼圈都紅了。 劉新正沒有犧牲,革命的生命力將他帶到了勝利的境地。青島解放後,沒有發現他的屍體,文書下去調查,都說他犧牲了。於是逐級上報,從此烈士簿上便填上了他的名字,他的衣物也由團裡轉回他故鄉的家中去了。 6月12日的上午,文化教員張春光隨同慰問團到達後勤手術隊,他在手術室姓名登記簿上,忽然發現了這位“烈士”的名字,作為老戰友,他的心嘣嘣跳了起來,。好!他還活著,被轉到這裡來了。 ” 於是,在解放青島的戰鬥中,便留下了一位活著的“烈士”的故事,在人民解放軍三十二軍的功臣簿上,也留下了這位活著的烈士的功績。 當潰逃的敵人竄至樓山後一帶時,曾以一個營的兵力扼守住樓山的四個山頭,依仗居商臨下的山勢和堅固地堡,以猛烈的火力向我二八四團之一部據守的樓山後村猛壓,給樓山後村的陣地,造成了很大的威脅。 我二八三團四連,在三十里路的猛烈進擊中,恰好此刻趕到了樓山,神兵天降般逼至敵陣地,距敵只有二十米。敵以一個排的兵力固守住營盤,組織了兩挺機槍和一支衝鋒槍,向我衝擊部隊猛掃過來,二排長鄭文言在戰鬥中不幸中彈犧牲。 指導員宋世萍乘敵立足未穩,以機智勇敢的果斷指揮,帶領四、五兩個班高喊著衝鋒口號,扔出一排手榴彈,隨著爆炸聲直撲敵群,掀起了鐵絲網,直插入敵壕溝。殲敵一個班,俘虜三名,繳獲三○步槍三支,輕機槍一挺,子彈五千餘發。 敵人一見壕溝被人民解放軍佔領,哪還有心思抵抗,呼啦一下四處潰逃。四連勇士乘勝猛追,以二十分鐘的時間連克樓山四個山頭,殺傷敵人十餘名,俘敵七名,給友鄰陣地解除了威脅。 當部隊進至老虎山下時,在老虎山又一次遭到敵人的阻擊。 這是敵人為了掩護主力撤退,拼湊了一個營的兵力固守在老虎山上,企圖阻止我軍西路部隊向市區挺進。 我九十五師指揮部決定:由二八三團一、二營攻擊老虎山之敵。 開始,師部命令要白天攻堅,主攻連被二營四連搶到了手。 戰前,連里領導在支委會上作了充分研究,有預見地準備了兩至三套班排幹部。在戰鬥中隨時可以進行調整,邊打邊組織,犧牲了的隨時補充,保持了部隊戰鬥力。 如在樓山戰鬥中,二排長和五班長犧牲了,另有五名戰士負傷,當一排換防時,馬上進行縮編人員,提拔了火力班長徐法虎任一排副,一排副升任一排長,三排副李金生任二排長,三個步槍班改為兩個班,保持了原有編制,以備再戰。 當時的戰斗口號是“拿下老虎山,到青島去開慶功大會。”戰士們的戰鬥情緒十分高漲,普遍要求送第一包炸藥上去。 由於情況有變,白天攻堅的任務轉為夜間,當部隊沖下老虎山的第一個山頭時,敵人已開始潰退,驚慌失措的敵人,慌不擇路地拼命向小清河逃竄。 勇士們不顧一夜作戰的疲勞,跟在敵人的腚上緊迫不捨。 當追至小清河最後一條防線時,敵人又集中起一個連的兵力,固守住二○○高地,掩護其主力逃竄。 二○○高地,是小清河敵陣地最突出的一個山峰。敵人集中了猛烈的砲火向我軍封鎖,阻止了整個西路部隊前進的道路。二八三團指揮所直接命令四連堅決奪下二○○高地。 連長李維歡、指導員宋世萍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一光榮任務,他們兩人每人親自帶領一個排,身先士卒以快速勇猛的動作,通過敵密集的砲火,從兩處向敵人發起了衝鋒,僅用了十五分鐘時間,就佔領了二OO高地,殺傷逃敵四十餘名。 在發起衝鋒時,一班解放新戰士張德峰腳上負傷,仍堅持戰鬥不下火線,他說:“我這是頭一次用槍去為人民打仗,就是死了,也算是活出了個人樣來了!” 當衝到山頂時,他頭部中彈倒下了。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他見到一排副犧牲了,就不顧一切地爬上前去,首先搶過一排副的槍來,以備敵人反擊時,丟掉了革命的武器。 一個剛剛解放過來的戰士,一旦調轉過槍口為正義而戰時,一夜之間就如同換了個人一樣,國民黨能不敗嗎? 難怪當年一國民黨將領哀嘆道:“黨國氣數已盡,民心所向,大勢去矣!” 6月2日上午8時許。 西路攻城大軍的先遣部隊,攻克水清溝南山的敵據點,大部隊開始向市區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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