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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主動殲敵,出擊隴東收復三邊

一野全戰事 孙文广 10423 2018-03-18
新華社5月12日發表了《志大才疏陰險虛偽的胡宗南》一文。 “蔣介石的最後一張王牌,現在在陝北卡住了,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得,胡宗南現在是騎上了老虎背。”這段話讓胡宗南深有感觸。在撲朔迷離的陝北大山里,自己的部隊散不開,也收不攏,而解放軍則時聚時散,神出鬼沒。胡宗南早就感到自己騎上了老虎背,進退不得,上下兩難。 文章裡對胡宗南形成足夠刺激的還是後面那幾段話。 “事實證明,蔣介石所依靠的胡宗南,實際上是一個'志大才疏'的飯桶。……胡宗南'西北王'的幻夢必將破滅在西北,命運注定這位野心十足、志大才疏、陰險虛偽的常敗將軍,其一生的劣跡必在這次的軍事冒險中得到清算,而且這也是蔣介石法西斯統治將要死亡的象徵。”

“志大才疏”“飯桶”“陰險虛偽”“常敗將軍”,哪一條都直指胡宗南的要害,讓他感到剜心地痛。胡宗南把文章看了一遍又一遍。可以說,這篇文章是胡宗南最好的學習材料,比蔣介石十次、百次的精神講話效果都要好得多,因為這裡面,有自己血的教訓。現在,他自比越王勾踐,要去臥薪嘗膽,積聚重新雄起的力量。這個時候,他想到了自己的“剋星”彭德懷。這個沒有進過黃埔,也沒有喝過洋墨水,就上過兩年私塾,後來去陸軍湖南講武堂學了幾下射擊的湖南人,竟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如此丟人現眼,這是胡宗南萬萬沒有想到的。 應該說,在十多年前的山城堡一戰中,胡宗南就領教過彭德懷的厲害了。 1936年冬,中國工農紅軍二、四方面軍經過長征同一方面軍會師後,胡宗南奉蔣介石之命向紅軍展開進攻。彭德懷指揮紅軍在甘肅環縣境內的山城堡與胡宗南決戰,戰鬥從10月31日開始一直打到11月22日,以胡宗南大敗而告終。山城堡一戰讓胡宗南刻骨銘心,1939年,彭德懷去重慶與蔣介石談判返回的時候,胡宗南還特地約見過他。在胡宗南的想像中,大名鼎鼎的彭德懷應該威風凜凜,英姿颯爽。但彭德懷一身的土布軍裝、略顯駝背的身材和不太善言談的性格讓胡宗南大失所望。胡宗南以貌取人,從那以後漸漸忘了山城堡之痛。直至今日,才知道彭德懷正是在平靜中醞釀驚雷的!

胡宗南一個人在延安指揮所里安靜地回想著這些,他並不知道,此時的彭德懷正同周恩來和陸定一在離延安不過幾個山頭的安塞縣真武洞,開一個盛況空前的祝捷大會。 傳說中,真武洞是當年武當派祖師張三豐發現道教真武大帝的遺物與武功道法的地方。張三豐將之融會貫通,發揚光大,遂成立了後來名震武林的武當派。還說真武洞一直通到甘肅、通到寧夏,裡面保存著武當派各種不傳的武術典籍,還有歷代掌門遺留下的寶物手跡。 祝捷大會會場設在真武洞南邊的延河灘上,當地人叫它馬王灘。灘上已搭建了一個偌大的戰績陳列台,槍砲、子彈、手錶、香煙、鋼筆等各種戰利品陳列其上,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大會定在14日下午召開,但大清早馬王灘上就已人聲鼎沸。剛打了勝仗,無論是群眾還是戰士,精神面貌都煥然一新。兩個多月前的3月8日,延安也開過一個保衛延安的動員大會。如果說那次大會總的情緒是充滿激動和希望的話,那麼,這次祝捷大會總的情緒就是喜慶。下午大會開始時,不大的馬王灘上聚集了戰士、群眾共5萬多人。飄展的紅旗,鼎沸的人群,還有嬉笑打鬧的孩子們,一切都使馬王灘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喜慶氣氛。

周恩來、彭德懷和陸定出現在會場的時候,5萬多戰士群眾一齊歡呼起來,剎那間呼聲震天,地動山搖。從3月19日撤離延安到5月5日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裡,西北野戰部隊先後“三戰三捷”,加上零零碎碎的小伏擊戰,共消滅敵人14,000多人,俘獲少將官佐8名,還拿下了蟠龍,奪取了胡宗南的全部物資。經過這幾仗,徹底打擊了胡宗南的銳氣,使胡部在精神上受到了重創——這是最致命的。胡軍現在糧食沒有著落,士氣低迷,連一場像樣的戰鬥也沒有能力進行了。失了蟠龍,可以說胡宗南是元氣大傷。 5月中旬的陝北,天氣已完全轉暖。迎著從延河上輕輕吹來的河風,周恩來、彭德懷健步登上了主席台。一起登上主席台的還有中共中央宣傳部部長陸定一、中共中央西北局副書記馬明芳和陝甘寧邊區政府副主席賈拓夫。賈拓夫是帶著邊區政府主席林伯渠撥出的6億元專款來犒勞我軍將士的。

周恩來穿著一件草綠色夾衣,左手伸直自然下垂,右手還是習慣性地彎曲著,這是1939年在延安騎馬時摔傷後留下的毛病。他笑容滿面地望著漫山遍野的人群。此時此刻,周恩來有些激動,這種激動與兩個多月前在保衛延安動員大會上的那種激動不同。周恩來靜靜環視了一下黑壓壓的會場,良久,用宏亮的聲音說:“同志們,西北野戰部隊在不到兩個月時間裡'三戰三捷'。今天我們就特地在這裡召開一個祝捷大會,我代表中共中央祝賀你們,代表中國人民感謝你們!” “從去年6月到現在一年時間裡,我們共消滅蔣介石正規軍九十七個半旅共78萬人,加上非正規軍,總共是112萬人。這是一個巨大的勝利。這一年裡我們基本上是在內線消滅敵人,到現在為止,內線作戰就要告一段落,我們馬上就要轉入外線進攻作戰。對奪取全國的勝利,黨中央、毛主席是有信心的。你們有沒有信心?”

黑壓壓的人群從胸腔齊聲爆發出了一個“有”字,震耳欲聾,群情振奮。 周恩來笑了,他有力地揮舞著手繼續說:“我現在告訴大家,中共中央和毛主席自從撤出延安後,一直留在陝北,同邊區的全體軍民共同戰鬥!” 毛主席還在陝北,這無疑是一條驚人的消息。在當時,在陝北老鄉心裡,毛主席就是救星,毛主席就是福音。周恩來宣布毛澤東還在陝北,並與他們共同奮鬥,會場立刻躁動起來。老鄉們個個面露喜色,保衛邊區、保衛延安的鬥志頓時更加高漲起來。 會場的熱烈氣氛久久才平息下來。彭德懷走到了前台,作為“三戰三捷”的直接指揮者,他今天也要講幾句。他整了整衣冠,背著雙手說:“黨中央、毛主席還留在陝北,這是對我們極大的支持。自3月19日到5月14日,我們平均每半個月消滅敵人一個旅。這個戰績超出了我們先前的預料!我們有廣闊良好的迴旋餘地,有英雄的野戰部隊,最關鍵的是,我們有邊區人民的擁護和幫助,只要我們不犯錯誤,不驕傲,共同努力不鬆懈,和人民團結一致,就能全部消滅蔣胡軍!”

在一片歡呼聲中,彭德懷開始檢閱野戰部隊主力部隊和游擊隊。剛剛打過勝仗,戰士們換上了蟠龍繳獲的新夏裝,又更新了一些裝備,加上連日來天天吃小麥饃饃,官兵們臉色漸漸紅潤起來,精神狀態格外地好。彭德懷沉穩地從隊列前走過,不時抬起手臂向戰士們回著敬禮,眼裡流露出堅定的、不可戰勝的光芒。每到一處,彭德懷都向戰士們問聲好,作為回應,戰士們也一齊高呼“首長好”或“為人民服務”。 夜幕漸漸降臨,皓月當空,繁星閃爍,生起的一堆堆篝火照亮了整個馬王灘。那一夜,陝北老鄉們載歌載舞,與西北野戰部隊一起狂歡到夜裡兩點多才漸漸散去。 馬王灘祝捷大會對胡宗南是一個極大的諷刺!自己二十幾萬部隊陳師於此,卻讓解放軍在距延安不到40公里的地方載歌載舞,又是祝捷又是閱兵,這說明解放軍現在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對這一點,蔣介石也極不滿意。他一日數電,令胡宗南無論如何要找到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周恩來,能一網打盡,那是最好,即使不能,也必須把中共中央趕過黃河去。為此,蔣介石還特地從南京送來一個無線電測向組,專門測量中共中央的所在地。但胡宗南自感猶如一頭傷了元氣的猛虎,雖然眼裡依然放射著要吃人的光,但手腳已沒有絲毫力氣了。他軟軟地坐在土炕上,像是在等候命運下一步的裁決。

胡宗南已被打倒在地,彭德懷不想再踏上一隻腳,還是給這位陸軍上將在蔣介石面前留下一點餘地吧!彭德懷已把目光投向了隴東和三邊地區(安邊、定邊、靖邊),在這裡,馬鴻逵和馬步芳匪軍們還盤踞著大片地區,我西北野戰軍任重而道遠。 馬鴻逵和馬步芳都是中國封建軍閥的嫡傳子弟。馬鴻逵的父親馬福祥和馬步芳的父親馬麒都是舊式軍人,一個在寧夏,一個在青海。馬鴻逵和馬步芳從父輩手中接過軍權後,在與其他小軍閥爭雄的鬥爭中逐步建立起了自己的統治,隨著權力的膨脹,他們倆都成了雄踞一方的土皇帝。 蔣介石為拉攏他們,封官加賞,1933年初委任馬鴻逵為寧夏省主席,1938年3月委任馬步芳為青海省主席,從此,“二馬”就成了蔣介石圍攻陝甘寧邊區的過河卒。 1935年底,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陝北後,馬鴻逵驚恐萬分,生怕紅軍的發展威脅到自己的地盤,接連好幾次“上書”蔣介石,痛陳陝甘寧紅軍之“禍害”,還多次主動請纓去“圍剿”紅軍。蔣介石甚為滿意,還特地去過寧夏一趟。

馬步芳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1936年10月,紅四方面軍組成西路軍,在甘肅靖遠西渡黃河,進軍河西走廊時,馬步芳唯恐青海有失,傾其所部對西路軍圍追堵截。在這場河西戰役中,21,800人的紅軍西路軍幾乎全部死於馬步芳刀下,一時間血流漂杵,屍橫遍野。馬步芳回到張掖,還用活埋、槍殺、火燒、挖心、取膽、割舌等手段,把3,200多紅軍俘虜全部處死。對被俘女紅軍戰士,先行強姦,然後分給部下作妻妾丫環,甚至轉賣多處。西路軍的慘痛之狀,令人不堪回首。 對過去的慘狀,彭德懷仍記憶猶新。現在,趁胡宗南進攻延安的機會,“二馬”又趁火打劫,把邊區隴東分區和三邊地區的幾座縣城席捲一空,並且還大有繼續東進的趨勢,嚴重威脅著西北野戰部隊的側背。現在胡宗南已成一攤爛泥,恢復過來尚須時日,彭德懷決定,利用這個機會出擊隴東,殲滅“二馬”一部,收復慶陽、合水,爾後相機南下關中或北上三邊。彭德懷的這個意見得到了周恩來和陸定一的支持,電告毛澤東後,毛澤東當即回電錶示完全同意。

連續幾天的偵察,彭德懷摸清了隴東地區“二馬”的部署情況。馬步芳整編第82師師部和100旅分駐西峰鎮、寧縣地區,新編騎兵第8旅分駐慶陽、合水、西華池地區,騎兵第2旅駐木缽、曲子、悅樂、阜城地區,獨立騎兵第5團和甘肅保安第1、第3團等駐毛居井、孟壩、鎮原、西峰鎮等地區;馬鴻賓的整編第81師師部和其暫編第16旅駐環縣、元城、蔣台地區,第35旅駐羊圈山地區;在北面的安邊、定邊、鹽池一線駐紮著馬鴻逵的整編第18師。 彭德懷依然採用“先打孤立分散之敵,再集中力量攻打集中強大之敵”的原則,把我軍野戰部隊分成三路:第一縱隊(缺35團)及隴東軍分區騎兵團為右縱隊,消滅蔣台、元城、曲子之敵後,留騎兵團於曲子向環縣之敵偵察警戒,主力指向慶陽城北;以新編第4旅附野戰部隊直屬砲兵營為中縱隊,消滅悅樂、阜城之敵後向慶陽逼進;以第二縱隊及教導旅為左縱隊,消滅合水城之敵和可能增援的駐紮在寧縣的100旅。整個隴東戰役以奪取慶陽和合水為目的。

慶陽、合水城還是2月底3月初被國民黨軍何奇部佔領過去的。因為3月初何奇部在西華池受到重創,守備力量非常薄弱。 4月中旬,馬步芳騎兵第8旅在旅長馬步鑾率領下來到慶陽、合水,加強了兩城的防務。但一到這裡,馬步鑾感覺就不好。慶陽、合水兩城已伸入陝甘寧邊區腹部,尤其是合水,向前突出百里,孤懸於子午嶺南麓。這裡的群眾與解放軍魚水情深,仇恨國民黨,馬步鑾不能從群眾嘴裡得到任何情報,也不能得到任何補給。他心裡感到特別恐慌,生怕再蹈何奇覆轍。尤其進入5月份後,解放軍“三戰三捷”的神勇已給每一個國民黨兵造成了心理壓力,曾經不可一世的胡宗南都被共軍打沒了脾氣,自己以一旅之寡力能守住這座孤城?他感到心裡沒底。當時青海南部邊區警備司令部上校秘書兼政工處處長李慶芬隨騎8旅一起到了隴東地區,他也有同樣的感覺,心裡直哆嗦。 5月21日清早,踏著夜露,迎著朝寒,西北野戰部隊主力向隴東方向進發了。部隊剛剛休整過十多天,按照彭德懷的要求,幹部戰士都檢討了戰鬥情緒和群眾紀律,戰鬥熱情不高、群眾紀律不好的現像都受到了嚴厲的批評。彭德懷帶兵的一貫思想是,越是打勝仗的時候越要強調搞好檢討和自我批評。羊馬河戰鬥結束後,他就罵過一些驕傲自滿的干部。所以蟠龍戰鬥結束後搞了幾天的整頓反省,現在部隊士氣更加高漲了。 我野戰部隊浩浩蕩盪一路西進,翻過人煙稀少、樹林密布的子午嶺,就到了懷安、悅樂、合水一線。戰事發展異常迅速,30日拂曉,右縱隊一舉攻克蔣台,消滅馬鴻逵一個團,俘虜了上校團長馬奠邦。中縱隊攻克悅樂,消滅馬步芳5個騎兵連,還抓了騎2旅少將副旅長陳應權和3團上校團長汪韜。左縱隊28日也抵近了離合水僅10公里的蒿草鋪。 馬步鑾率騎8旅旅部駐慶陽。自野戰部隊到達子午嶺,他就加強了慶陽、合水的戒備,令兩城守軍派出若干騎兵小分隊,每天堅持外出搜索警戒。 28日晚間,我軍教導旅一個偵察小分隊去合水城附近偵察時,剛好與馬步鑾的騎兵警戒隊遭遇。兩支分隊不由分說地打了起來。馬步鑾的騎兵分隊非常強悍,機動靈活,來去迅速,尤其是那股衝擊力,以步當車的教導旅偵察分隊不佔優勢,不得不且戰且退,最後脫離戰鬥現場時,一名偵察員被敵人俘虜。 王震皺著眉頭,從這場小小的遭遇戰看到了進攻合水的難度。他決定提前發起攻擊,免得夜長夢多。王震把羅元發、郭鵬、頓星雲叫到跟前,攤開地圖簡單明了地下達了戰鬥任務:“教導旅繼續打警戒,聲勢大點兒,吸引他們的注意力。359旅派出兩個團隱蔽繞到合水城西北方向,把袁家山、李家山、蘆家塬3個據點掃乾淨,再派一個團從東往合水正面進攻。進攻時間定在明早7時。”說完頓了一下,側過臉對頓星雲說:“獨4旅加強給359旅一個團作正面進攻,餘下的作為應急機動部隊,準備打援。”頓星雲當即把12團的指揮權交給了郭鵬。 自警戒部隊與解放軍遭遇,馬步鑾就感到一陣陣心慌。他不斷打電話問駐紮在合水的重兵器營營長馬生智有沒有情況。 28日晚,我軍二縱和教導旅全都在安心睡覺,合水城安靜得出奇。馬生智向馬步鑾報告,沒有任何情況。這樣一來,馬步鑾感到更加無法入睡。他總感覺到,一場暴風驟雨就要來臨。果然不錯,到29日早上7時,馬步鑾接到了馬生智的告急電。馬生智說,解放軍以優勢兵力從北、東、南三面進攻合水城。 王震的指揮所就設在離合水不到10公里的一個小山溝裡。戰鬥一打響,馬生智的重武器作用就發揮出來了。一顆顆重磅炸彈落在野戰部隊陣地,爆炸間塵土掀起,我軍不時有傷亡報告傳來。更可怕的是,馬步鑾已令部隊在合水城四周地勢較高的山坡上設了許多暗堡,一串串子彈像長龍一般打過來,野戰部隊一次次沖鋒都被打退。從各個方向反饋過來的情況無一例外,都是炮火太猛烈,進攻很難開展。 戰至傍晚,雖然部隊傷亡較大,但戰況出現了一些轉機。合水守敵火力漸漸緩慢下來,我軍野戰部隊也攻占了合水外圍的好些陣地。王震當即命令,各部隊簡單調整一下部署,晚8時再發起一次沖鋒,爭取在天亮前拿下合水城。 敵重兵器營和保安團漸漸感到勢單力薄,有些招架不住了。晚8時解放軍再次發起衝鋒時,馬生智再次向馬步鑾發了特急電。那時候解放軍一縱部隊也抵近慶陽城下,眼下慶陽也要告急。馬步鑾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矛盾上交給直接上司馬繼援。馬繼援這個馬步芳的大公子此時擔任整編第82師師長(整編前為第82軍,馬繼援任軍長),年輕氣盛,給馬步鑾下了死命令,必須守住合水。馬步鑾即率旅部和第1團傾巢出動,向東急馳,準備解合水之圍。馬步鑾自恃3,000多騎兵人強馬壯,衝擊力強,解合水之圍不成問題,便沒作過多考慮,取道板橋,既不走嶺,也不派側衛部隊,就向合水一路進發。但部隊行至合水半川時,兩邊山坡上突然槍聲大作,傾刻間馬步鑾部人仰馬翻,死傷甚眾。 我軍獨4旅在這裡埋伏多時,專候馬步鑾的到來。現在來了,趴了大半天的野戰部隊戰士只有拿敵人來出氣,憋足了勁把馬步鑾援軍往死裡打。馬步鑾大呼上當,又中了解放軍圍城打援之計。馬步鑾帶領旅指揮所爬上一個小山包上,只見東、北、南三面山坡上全是解放軍,3,000多騎兵連人帶馬全部被圍在一個山溝裡,首尾不能兼顧,已亂作一團,騎兵的優勢發揮不出來,所帶重武器也無法使用。他驚出了一身冷汗,聽說李紀云在青化砭就是在這樣的口袋裡完蛋的。他覺得再戰下去,恐怕要變成第二個李紀云。他站在山包上,舞著大刀發瘋似的大喊:“撤,快給我撤!” 令馬步鑾感到欣慰的是,他的部隊是騎兵,機動靈活,行動迅速。他一聲撤令,幾千人馬掉頭就跑,爭先恐後,潮水般向原路湧去,十多分鐘時間,大部隊就衝出了解放軍的包圍圈。 馬步鑾帶著部隊灰頭土臉回到慶陽城的時候,死守合水的重兵器營長馬生智和保安團長李鴻軒如熱鍋上的螞蟻,雖然借堅強的工事和猛烈的砲火能扛一陣子,但他們知道,解放軍兵力佔絕對優勢,沒有援軍遲早是要完蛋的。馬生智歇斯底里向馬步鑾一次次發出哀鳴請求援兵,但他哪裡知道,馬步鑾剛剛吃了一個大敗仗。 但馬繼援絕不甘心就這樣把合水城拱手交給解放軍,更不甘心隨便就把重兵器營放棄掉。那些重砲武器是其父馬步芳向蔣介石討價還價好多次才要來的美械裝備,全給了解放軍,回去怎麼向老父親交待?他當即就撥通了馬步鑾的電話,以質問的口氣說:“重兵器營你不要啦?!”馬步鑾當然知道重兵器營在82師中的份量,哆嗦幾下才回答說:“軍長,先前救援失利,我請求處分。我現在馬上再組織兵力去解合水之圍。”馬繼援聽出馬步鑾有些心虛,給他打氣道:“你不要怕。我派馬福壽去幫你。另外再派馬全義副軍長和韓有祿高參率部隊去打,我不信還救不了合水之圍。” 馬步鑾救援受挫,讓我軍野戰部隊大大鬆了一口氣。其實從戰鬥一打響,野戰部隊進展就並不怎麼順利。敵人暗堡太多,到處都在扔手榴彈,到處都有機關槍掃射,防不勝防;敵人騎兵機動靈活,衝擊力太大,有時候一個戰鬥陣形剛剛擺好,騎兵一來就沖得七零八落的。唯一有效的戰法就是順著山勢往前爬,小分隊作戰,待靠近合水城後再集中力量發起衝擊。 馬步鑾撤回後,王震抓住這麼個簡短的戰機,集中了二縱和教導旅所有的重砲火力,把合水城南門轟開了。藉著炮火,教導旅和359旅一起衝殺進去,從巷戰到白刃戰,把敵重兵器營和保安團一直壓縮到了城內西山坡城角上。馬生智令後勤、政工以及醫務人員一起投入戰鬥也無濟於事。馬生智的通信設備丟的丟,壞的壞,全部喪失殆盡,無法與馬步鑾取得聯繫。他一屁股坐在一個小土堆上,吧嗒吧嗒抽起旱煙來,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此時增援的敵軍憑藉騎兵的優勢,向我攻城部隊發起了反沖鋒。 經過一番激戰,戰士的鮮血已染紅了半個塬子,連旅長郭鵬也負了重傷。王震怎麼也想不到,南征北返、無往不勝的359旅今天卻輸給了四條腿的畜牲!太慘烈、太殘酷,傷亡太大了!王震心裡一陣緊似一陣,萬箭鑽心。 “馬家軍”似乎越殺越有勁,連駐寧縣的第100旅也分兩路向合水直撲過來。 再遲疑下去,我軍勢必會造成更大的傷亡。彭德懷果斷下令全線撤退。 西北野戰部隊就在合水西北的不毛之地就地休整,這裡雨水稀少,長年飛沙走石。彭德懷把部隊放在這裡,是要臥薪嘗膽,進行徹底的反思。 合水一戰是我軍西北野戰部隊與“馬家軍”的初次交鋒,值得總結和反思的東西實在太多:不能輕敵,不能指望靠敵人自己的失敗來獲得勝利;與騎兵不能正面交鋒,也不能短兵相接;必須控制強大的預備隊,隨時應付機動靈活的騎兵所帶來的各種問題;必鬚髮揮重砲的作用,步槍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等一連串的問題,都是這次合水一戰的切膚之痛。合水一仗說明了一個真理:戰爭中沒有常勝將軍。 身處延安的胡宗南近日接連得到從南京空運過來的無線電測向台報告,靖邊縣的王家灣一帶電頻密集,可能就是中共中央所在地。胡宗南立即組織人馬直撲向王家灣。 這是中共中央首腦機關撤離延安以來,第一次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 6月9日,毛澤東、周恩來還在王家灣像往常一樣處理全國軍情,警戒部隊突然過來報告:離王家灣只有一個山頭的寺灣出現大量國民黨兵。周恩來放下手中的公務,立即出門爬上一個山坡,舉起望遠鏡一看國民黨兵就在眼前,正氣勢洶洶朝王家灣撲來,望遠鏡裡還可以清楚地看見,延河兩岸也密密麻麻全是國民黨兵,正沿延河北上。 千鈞一發之際,不能有任何遲疑! 周恩來立即通知所有中央機關人員,立即收拾東西,準備轉移。他還特別要求,東西必須收拾乾淨,片紙不留,不能有中央機關在此逗留的任何跡象! 一陣緊張的忙碌,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幸好,在寺灣的國民黨兵沒有立即找到王家灣,使中央機關和毛澤東能及時轉移。 6月9日夜,雷電交加,狂風大作,藉著一片夜色,中央機關冒雨轉移。這個時候,彭德懷正指揮著西北野戰部隊主力從曲子鎮出發向環縣進發,準備用圍城打援的辦法,消滅馬鴻逵駐環縣、蔣台、元城地區的整編第81師。 在西北戰場上,一場進攻與轉移、成功與失敗的驚險戰役正在上演! 風狂雨疾,天黑路滑,這支近800多人的隊伍靜悄悄地行進在羊腸山路上,沒有談笑,沒有燈火,甚至連咳嗽聲都沒有。 當時所謂的中央警衛團也就是4個連,共300來人,而且武器都是從前線各部隊淘汰下來的。蟠龍戰鬥結束後,彭德懷曾提出過,從前線部隊抽調一些好的槍支充實中央警衛團,保衛黨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全。但毛澤東堅持,最好的槍枝必須留在前線消滅敵人,只有前線大量殲敵,才會有中央機關的安全可言。彭德懷曾偷偷送了一批從蟠龍繳獲的美式卡賓槍過去,但數量有限,中央警衛團的整體裝備還是十分落後。按當時中央警衛團的兵力和裝備,遇到小股敵人還可以扛一扛,但遇到如此情景,卻僅僅能起一個掩護的作用。 率國民黨兵沿延河北上的是劉戡,當時他的兵力是四個半旅,共約3萬人。劉戡從延安出發時,胡宗南咬著牙向他交待任務:“就是損失兩個師也要捉住中共首腦!” 劉戡知道胡宗南此時的心情。連挨三棍,真是暈頭轉向,再不拿出點戰績來,真是無法對蔣介石作交待。要知道,蔣介石在胡宗南身上投入了多少本錢,寄予了多少希望啊!而自己在佔領延安以來,雖然吃了不少苦頭,但一次次表現都令胡宗南非常失望。羊馬河援助不力就曾遭胡宗南點名臭罵一通。這次率幾萬之眾圍剿中共首腦,要是大功告成,那將是何等戰功啊!蔣介石日夜圍剿的不就是中共首腦嗎?劉戡越想越來勁,不斷催促部隊加速冒雨前進。 毛澤東還是那種大手筆氣概。離開王家灣時,他還對“三支隊”司令員任弼時、政治委員鄭位、參謀長葉子龍和政治部主任廖志高打趣地說:“你們4個人負責組織一個'政府',管理我們800人的這個國家,你們必須把這個'國家'辦好。”是命令,語氣卻很輕鬆幽默。 一路急行軍,8月10日中央機關到達靖邊縣小河村。 這是一個很小的村子,地處毛烏素沙漠南緣,群山環抱,兩條小河匯合於此,因此得名“小河村”。 劉戡的追兵緊追不捨,中央機關到達小河村後也無法安定。到11日,敵人又摸到了離小河村不到5公里的山頭,正朝這邊撲來。是夜,雷電交加,風雨大作。周恩來令警衛團長劉輝山派一個排帶一挺重機槍,到村東的製高點監視敵人。敵人不進村,不許開槍。中央機關則冒雨迅速向同屬靖邊縣的天賜灣轉移。 當夜小河水猛漲,把河上小橋連根沖走,我軍部隊迅速搭起浮橋,半小時之內全部渡過小河,安全到達天賜灣。 劉戡趕到小河村時,又沒了我中央機關的踪影。部隊已到了與馬鴻逵防區的交界處,再往哪走呢? 天已完全黑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在風雨裡折騰了好幾天,劉戡早沒了先前的那股熱情。現在他唯一的希望是找個地方換掉那身濕衣服,再泡個腳,美美地睡上一覺。劉戡想到做到,當即命令部隊在小河村宿營。 就是這個懶惰的想法,讓劉戡與捉住中共首腦的夢想失之交臂。如果他再前進一步,渡過小河去,或許,一切都會改寫。 劉戡部人困馬乏,一堆堆篝火升起,映紅了半邊天。毛澤東已經確信,劉戡沒有發現自己。他站在天賜灣,面對著河這邊的劉戡笑談:“我們現在的位置,正好處於胡宗南和馬鴻逵防線的結合部。胡馬勾心鬥角,矛盾很深,各人都想保存實力,削弱對方,所以他們誰也不想來,讓我們鑽了空子。” 第二天,劉戡帶著部隊撤回了延安。劉戡帶出去兩個師,帶回來還是兩個師。胡宗南“以兩個師換取中共首腦”的意圖沒有實現,對此次劉戡“完師歸延”極不高興。 彭德懷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自己作為西北野戰部隊司令員,對毛澤東和中共中央的安全負有義不容辭的責任!雖然打了幾個勝仗,基本上打消了胡宗南的銳氣,穩定了西北戰場的局面,但如果中共中央機關和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有個什麼閃失,那再大的勝仗也就成了敗仗,而且是全局性的敗仗!因為在當時的情況下,“毛澤東和中共中央還在陝北”已成為全黨全軍同國民黨蔣介石進行殊死鬥爭的精神支柱,毛澤東的安全、中共中央的安全已成了戰略全局!要是這根精神支柱垮了,這個戰略全局破了,誰承擔得起這份歷史責任? ! 彭德懷正率著部隊鬥志昂揚北上三邊。先前已攻占了環縣,殲敵1,100餘人,繳獲滿載彈藥糧食的汽車6輛,結束了隴東戰役。 時間已到了6月底,時值盛夏,驕陽似火。從環縣到三邊,必須經過一片無人區,這裡黃土漫漫,飛沙走石,越過這片無人區,又要翻過一片沙漠,方能到達緊靠長城的三邊地區。 這是一次艱苦的行軍。帶的水早已喝光,沒有喝光的也即將被蒸發殆盡。好多戰士由於極度乾渴,嘴唇乾裂,呼吸急促,嚴重者嘴鼻流血,生命不保。彭德懷號召同志們發揚長征精神,互助互愛,共渡難關。 經歷了這樣場景的人們,才真正懂得水對於生命的意義。好多戰士的葫蘆裡還有一些水,但都沒捨得喝——那是留下來救命的。一個因乾渴而垂死的人,嘴角突然接觸到一滴水,也會立即露出燦爛的微笑。 互相支撐,互相攙扶,西北野戰部隊25日從環縣出發,29日終於越過人煙絕蹟的涸水地區,進入了定邊南山。在這裡,西北野戰部隊看到了青山,也看到了流水,一種生命的激情立刻從這支部隊裡噴發出來。 馬鴻逵不知道西北野戰部隊是在這樣的狀態下行軍的,也不知道他們要去幹什麼,只知道這支英雄的部隊正大步流星向北運動。他攤開地圖,瞅著西北野戰部隊的行軍路線,大感形勢不妙——西北野戰部隊有從寧夏同心縣的下馬關、韋州直搗寧夏老巢的可能。他趕緊急調駐鹽池的第168旅第504團到韋州把守寧夏門戶,又令第59兵站支部以百餘輛卡車晝夜搶運鹽池、定邊的糧草、彈藥等其他軍用物資。他已經下令,定邊、安邊、靖邊能守則守,不能守則走。 有了這道命令,哪個還去拼命守城,只要能逃,那就趕緊逃唄! 30日下午,我軍野戰部隊一縱和新4旅才放了幾槍就佔領了定邊縣城。 7月2日下午,獨4旅攻占安邊縣城。到7月7日,野戰部隊主力全部西進,又收復了鹽池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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