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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千里追擊,三路大軍下浙贛

二野全戰事 王钟华 14560 2018-03-18
長江防線一擊即破,這完全在劉伯承的意料之中,但蔣軍逃跑之快,超出了原來的預想。他判斷:戰局急轉直下,但敵人仍有繼續組織頑抗的可能。敵軍成建制地向南逃奔,很可能想利用錢塘江、滬杭公路和浙贛路,以皖浙山區為依托,構成新的防線。目前京滬鐵路、京杭公路已被三野切斷,浙贛鐵路和徽杭公路就成了敵人退卻的唯一通道。想到這裡,劉伯承叫作戰參謀給總前委發報。他邊沉思邊說: “根據敵人在江防被突破演變為混亂的趨勢,黃山、鄱陽間的交通、糧食狀況和我軍渡江後的態勢,可決定不以主力與三野成交叉運動去南京地區,而以全力直出貴溪、上饒、歙縣,以指向浙贛路進賢至義烏之線。這樣,既可以割斷蔣桂兩敵之聯繫,又可放鬆桂敵而以全力迂迴蔣敵之側背。”

鄧小平、陳毅立即復電錶示同意。於是,劉伯承命令陳賡4兵團取消原定接管南京的任務,改沿5兵團右側出上饒東西地區,協同第3、第5兵團殲滅浙贛線上的敵人,並視情況向東發展,擴大預定的京滬杭戰役的範圍。第3、第5兵團仍向原定目標向歙縣、衢縣追擊,協同三野鉗擊京滬杭地區之敵。 二野第3、4、5三個兵團分成三個方向,分別以徽州、上饒、貴溪為目標,展開了一次跨越500多公里的大追擊。 3個兵團齊出浙贛線。陳錫聯、謝富治率第3兵團的第10、11、12三個軍為左路,直指金華、龍遊。 楊勇、蘇振華指揮第5兵團第16、17、18三個軍為中路,直指衢縣、江山。 陳賡率第4兵團第13、14、15三個軍為右路,直指橫峰、貴溪。

3個兵團像三股決堤的江水,一瀉千里,幾天裡流遍皖南,又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把使人民獲得新生的甘泉,灌溉到江西東北和浙江的大部土地。 第3兵團副司令員兼第12軍軍長王近山,指揮突擊隊在長江南岸登陸後,敵人全線潰退,狼狽逃竄。王近山是一員虎將,他眼見渡江沒有打上硬仗,心裡覺得直癢癢,便命令35師師長李德生:“追!一定要給我追上劉汝明的主力部隊。” 李德生接令後,兩天率軍追了100多公里。一路上只遇敵人一些零散的抵抗,仍然沒有抓住敵人的主力。 4月25日,王近山命令李德生的35師向徽州急進,乘敵立足未穩,一舉將其殲滅。王近山說:“今後的追擊作戰,應該發揚高度的勇敢頑強精神,要大膽地迂迴、分割、包圍、殲滅;要敢於單獨帶部隊作戰,及時果斷地處理情況。對潰逃的敵人要不顧疲勞、不怕困難地追。20天、1個月不休息地追。窮追,猛追,追到底,直到全部殲滅這股敵人。”

李德生師長和政委李如海一起對情況進行了研究,判斷徽州城里肯定有敵人的主力,這是一塊“肥肉”,一定要“吃”掉它。可是當時部隊還在太平鎮,離徽州有80公里,沿公路去徽州需兩天的時間。如果兩天后才能趕到那裡,敵人也許又逃跑了。 李德生在地圖上發現太平東邊的群山中,有一條通往徽州的小路,比公路要近35公里。 35公里可以縮短一天的路程。不過走這條路要翻一座上下20公里的大山。部隊幾天連續行軍作戰,已經很疲勞。但是為了能夠抓住敵人,李德生最終決定抄近道走。 清晨,部隊出發了,很快來到大山下。戰士們沿著崎嶇蜿蜒的小山路,一個緊跟一個往上爬,前不見頭,後不見尾,誰要是稍微停一下,立刻就給後面的趕了過去。行軍沿途,搞宣傳工作的同志貼上?很多標語,他們還在山頂上紮了一個紅紅綠綠的大彩棚,掛上了毛主席、朱總司令的像,寫著“把勝利旗幟插到江南”的鼓動口號。戰士們也邊走邊拉號子:“加油追呀!爬過山去吃'肥肉'!”

20公里路的大山,大半天的功夫就翻過去了,先頭部隊當夜就趕到了離徽州城僅15餘公里的地方。 這時,李德生接到王近山的電報,命令他迅速截斷徽(州)杭(州)公路,包圍徽州,不讓敵人逃竄。李德生立即命令擔任後衛的104團迂迴35公里,插到徽州東面,切斷徽杭公路。 李德生這一決心非常大膽。 104團的穿插迂迴完全是孤軍深入,單獨作? ,既可能順利地抓住敵人,阻止敵人逃跑,也可能陷入敵人的包圍,惡戰一場。李德生指示團長張鐮斧:“抓住了敵人就不讓它逃跑。萬一情況緊急,一定要堅持,我們很快就會趕來!” 張鐮斧走後,剩下的103團沒有立即攻擊徽州的敵人。 8小時後,李德生估計104團已經切斷了徽杭公路,才開始率領103團行動。部隊冒雨前進,很快接近了徽州城。

城裡的敵人將主要防禦方向設在正北。而西南比較空虛。這裡有一條小河,繞城向南流去,敵人以此作為天然的防禦屏障。李德生命令部隊從這裡涉水過河。戰士們毫不猶豫,迅速捲起褲管下到河裡。 在煙雨濛蒙中,城上的敵人看見了這支部隊一槍不發地過河,根本沒有想到是解放軍。直到接近了城邊,戰士們的槍響了,敵人才著了慌,胡亂地打槍還擊。城角上防守的敵人,在解放軍突然打擊下,很快就潰散了。城內的敵人一見解放軍打了進來,頓時一團混亂,爭先恐後地往城外逃命。一股往東北面山上跑,一股沿徽杭公路東竄。 張鐮斧的104團,在快要迂迴到徽杭公路時,前哨突然發現東邊公路上黑壓壓的一大批敵人正朝徽州方向走。 104團的任務是截住從徽州往杭州方向東逃的敵人,現在卻有一大股敵人從杭州方嚮往徽州來,怎麼辦?情況很突然,請示已經來不及了,張鐮斧果斷地定下決心:“管它哪裡來的,吃了再說!”

張團長迅速命令前面的部隊,來一個猛襲,被嚇得暈頭轉向的敵人頓時混亂了。不到1個時就結束了戰鬥,捉了1,200多俘虜。原來,這股敵人是從杭州方向潰逃下來的敵暫2師,少將師長也在其中,當了俘虜。 戰鬥剛結束,從徽州方向開來一輛吉普車,戰士們迅速將其捕獲。經審訊得知,他是來通知暫2師,叫他們趕快南逃,不要到徽州去,因為“共軍已臨城下”。 張鐮斧詼諧地對敵軍官說:“現在不用南下了,還是到徽州去和106軍見面吧!” 104團解決了暫2師後,即按原計劃沿公路向徽州進發。這時張團長也收到了師長李德生的電報,知道徽州城裡的敵人正迎著他們逃跑過來。 果然,不一會兒前面就發現潰逃的敵人。敵人在公路上前擁後擠,亂七八糟,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前面,有一支解放軍正在等著。解放軍根本不用開槍,只需一聲大喝,就嚇得敵人破了膽,投降一大群。

前面的敵人當了俘虜,後面見勢不對就往回跑。這時103團也趕了上來,幾千名敵人只好放下武器。 中間的敵人正往城東的大山上爬,解放軍趕上去,和敵人“比賽”爬山。敵人從西邊往上爬,解放軍從東邊往上爬。敵人到了山腰,解放軍也到了山腰。跑在前面的解放軍戰士腦子一動,全部丟下背包。一輕裝,終於捷足先登,早一步到了山頂。 戰士們坐在山上也不打槍,看著敵人。敵人也不敢往上爬,蹲在半山腰不敢亂動。天快黑了,滿山都是潰逃的敵人。山腳下的解放軍又從下麵包圍過來。等到第二天天一亮,解放軍朝著敵人多的地方轟上幾炮,馬上就有幾個軍官搖著白旗一歪一瘸地走了出來。十幾分鐘後,敵人的團長帶著整整一個團,扛著槍,背著炮,下山投降了。

5月1日夜,35師繼續向南追擊敵73軍。在威坪東面的山上,他們追上了逃敵。敵人原以為解放軍會沿著大路走,一時還趕不上來,於是在山上擺開炊事鍋,燒水、淘米、洗菜,忙個不停,想吃上一頓熱飯。沒想到這一耽擱,解放軍突然從背後插了過來。 驚魂未定的敵人拔腳就逃,開水還在鍋裡燒著,飯也不吃了,菜也不要了,衣服、行李丟得滿山都是。 慌亂的敵人丟下一個團“斷後”。這時,解放軍一個加強連乘船沿新安江順流直下,剛好趕到。他們一路上早有準備,沒有戴軍帽,光著腦袋。敵人分辨不清,還大聲發問:“你們是哪部分的?” 船上的人回答:“85軍的,不要打,誤會了殺你的頭!” 對方見來者氣勢洶洶,也真不敢打槍。解放軍很快將船靠上岸,一下船就將刺刀對準敵人的哨兵,大聲喝道:“繳槍不殺!我們是解放軍。”

敵副團長在遠處見此情景,叫喊著:“不要誤會!別打槍。” 解放軍隊伍裡走出一個前兩天剛解放過來的新戰士,對敵副團長說:“誤會不了,你過來吧!我認得你。” 消滅了敵人留下掩護的一個團,103團和104團沒有喘息片刻,急速地向南追去,一兩個小時後,來到距淳安縣十來公里的一座大山。這座山山勢十分險要,公路在半山腰盤旋,又窄又陡。山下是新安江大河灘,敵人在此留下的一個連,幾下就被解放軍解決了。 戰鬥中,已經能夠聽到前面有嘈雜的馬達聲。戰士們知道敵人的大部隊就在前面,勁頭更足了,一邊跑一邊說:“快去捉敵人的汽車。” 翻過山頭一看,前面公路上、河灘上,200多輛汽車從山腰一直擺到河邊。這些汽車在狹窄的盤山公路上,爭先恐後地逃命,拼命往前擠,山高路窄,很多連人帶車一起翻下幾丈高的石崖。有的汽車爬在山坡上,有的陷在泥坑里,有的陷在沙灘上,有的停在河當中,頭尾相接動彈不得,有的四輪朝天翻在路旁……

車裡裝滿了各種物資、皮箱…… 還有些塗脂抹粉的官太太,還有背著大喇叭、小喇叭的軍樂隊和帶著長矛大刀的京劇隊…… 捉到俘虜一問,原來是侯鏡如兵團和國民黨安徽省政府的全部家當。 部隊一路追擊前進,越過淳安,指向建德。在離建德還有半里多路的時候,聽見前面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起先以為這是槍聲,後仔細一聽,又像是鞭炮聲。不一會兒,一大群老鄉跑來歡迎。 李德生甚感奇怪:“老百姓怎麼知道我們到了呢?建德城裡的敵人難道又都逃走了!” 正在這時,隨偵察連一起出發的偵察參謀從人叢中走出來,嘻嘻著向師長敬禮報告。原來,他們昨天乘汽車趕到建德時,這裡的敵人早逃跑了,只留下一些保安部隊駐守。偵查連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們解決了。 35師在李德生的指揮下,馬不停蹄,繼續逼近浙贛線。 5月7日,35師主力從建德長途奔襲75公里,解放蘭溪、金華,斬斷了浙贛線。 這天傍晚,師指揮所進駐到距金華只有15餘公里的小鎮上。正在吃晚飯時,報務員送來軍部急電:“滬杭殘敵正沿浙贛線南逃,你部儘速佔領義烏、東陽地區,堵擊南逃之敵。” 李德生和副師長賀光華看了電報,感到情況特別緊急,即令參謀人員打開地圖,邊吃飯邊研?情況。 從地圖上看,金華到義烏約有60公里左右,部隊行動約需一天半。顯然,跑步都來不及了。想來想去,李、賀二人決定採取一個大膽的行動:由金華乘火車向義烏進發。當時對鐵路沿線情況不大了解,不知道鐵路破壞情況怎樣。 李德生讓賀副師長星夜趕赴金華車站,經過動員,終於弄到火車。拂曉時分,李德生帶著指揮部來到車站。賀光華等決定立即召集各團幹部,佈置上車。半小時後,前衛103團全部到達車站上車。 為了應付途中隨時可能發生的戰鬥,所有車廂的門都全部打開。貨車廂內,拉開的兩扇大鐵門用粗麻繩捆牢,以免開車後關閉。迫擊砲、重機槍架在鐵門兩側,射手們都編好了組,排了下車順序,途中發現情況即可迅速下車佔領陣地。客車廂裡,輕機槍架在茶几上,戰士們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正在興高采烈地議論著。煤車上,兩挺機槍對著正前方架著。司機左側站著團的偵察排長,專門負責瞻望,並且安了電話機,隨時與後面的營團指揮員聯繫。 一切準備工作都按要求做好了。李德生滿意地對前衛團團長說:“開車吧!祝你們勝利。” 列車吼叫了兩聲,就迎著朝霞徐徐開離了車站。 下午,太陽快落山時,賀光華隨著最後一列車到達義烏。 火車一進站,只見月台上黑壓壓地擠滿了人。前面一排還舉著“歡迎國軍”的大幅標語,解放軍一下車,他們就像木頭似的愣住了。後面的保安團正在高呼“向勞苦功高的國軍致敬”,直到他們被我軍繳槍時,有個傢伙還說:“不要誤會……” 後來聽游擊隊的同志說,原來義烏縣長最會拍馬屁,他不知從哪裡聽說車站今天要開來一列軍車,就以為是國軍某部要到義烏駐防。為了討好?他親自到車站來歡迎。 部隊以敵人完全沒有想到的速度,開到義烏。這時,敵我雙方都不明情況。事後才知道,當夜該師在義烏城內休息時,從杭州潰逃下來的敵人就在城外宿營,相距不過10公里。 拂曉,東邊公路上塵煙滾滾,6輛汽車冒冒失失地向東門103團駐地開來。這是從杭州出來的318師前衛營,他們立即被繳了械。敵人主力見勢不妙,馬上掉頭逃走了。 當李德生正在東陽城外佈置戰鬥的時候,住在義烏的師部來了電話,說有緊急事情,要他立刻回去。李德生趕回師指揮所,參謀告訴他:“被堵在義烏北山上的敵85軍110師感到無路?逃了,來找解放軍談判,說什麼要'起義'。” 李德生一聽這話,立即說:“起什麼義!現在時機已過,趕快投降,不然就武力解決。” 3兵團第11軍在軍長曾紹山和政委鮑先志的指揮下,順利突破長江天險後,於4月23日天色微明之際,到達皖南小鎮殷家匯。部隊在這裡又撲了個空,敵人早已腳底抹油溜走了。曾、鮑二位首長決定留下少數部隊,在群眾的帶領下進行搜索,主力繼續前進,擴大戰果。 6名戰士在追擊中,不知什麼時候脫離了大部隊。當天色已黑之時,忽然前面湧來一大群黑影,步伐急促,氣喘吁籲,猶如喪家之犬。戰士們斷定這是敵人,可他們只有6個人,敵人卻有好幾百。 回去找大部隊已經來不及了,一個戰士急中生智,向黑壓壓的人群大聲喝問:“哪個部隊的?” “我們……保安4團……突擊第2大隊……”有一個敵人軍官顫巍巍地回答。 6位解放軍戰士齊聲高呼:“我們是人民解放軍!這裡早已布下天羅地網,誰敢頑抗,堅決消滅!繳槍投降,優待不殺!” 突如其來的吼聲,將這群又飢又餓、毫無鬥志的敵人嚇破了膽。敵人頓時像被捅破了的馬蜂窩裡的馬蜂,你推我撞,東奔西竄,呼呼啦啦地逃命。 戰士們又齊聲大喝:“四面都是人民解放軍,只有繳槍,沒有別的出路!” 早已成了驚弓之鳥的敵人,完全被鎮住了,很快就排起隊來舉手投降。 這天晚上,曾紹山把軍指揮所設在殷家匯。午夜,曾軍長接到報告:國民黨軍第174師潰退到了殷家匯附近,其先頭已被第93團阻擋在松嶺一線。 敵174師是桂系王牌之一,過去在大別山地區曾數次與11軍交鋒。這次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曾紹山立即調集2個師的主力,形成鉗形之勢,對敵174師發起了圍攻。 此時的174師軍心混亂,士無鬥志,已經失去往昔的威風,不堪一擊,沒用幾個小時就被消滅了。 天亮後,大批穿?沾滿污泥、破爛不堪軍衣的俘虜,垂頭喪氣地被解放軍押下陣地。俘虜有的赤著腳,有的掉了帽子,活像一串串大蝦。這支國民黨的反共勁旅,終於在劉鄧大軍的鐵拳之下,結束了它的壽命。 圍殲了174師,11軍乘勝向南追擊。出了殷家匯,滿地都是國民黨潰軍遺棄的輜重、屍體和奄奄一息倒臥在路旁的傷兵。 4月25日大清早,11軍先頭部隊到達了皖南赫赫有名的大洪嶺下。 大洪嶺是黃山山脈的一隅,上七里下八里。這裡懸崖絕壁,巍峨險要,莫說有敵人防守,就是平常行軍通過也是非常困難的。山上除了一條石砌的階梯小道之外,滿眼是?盛的森林,濃密的灌木叢,還有一片一片的毛竹林和一人多高的野草。從山下望不見山頂,山腰又為霧騰騰的白雲所遮掩。 狼狽潰逃、疲憊不堪的敵96軍,妄想憑藉大洪嶺的天險阻攔解放軍前進,以便得個喘息機會,養養神,飽飽肚,睡睡覺,整理一下殘部再退再逃。因此他們搶占了大洪嶺,控制了大洪嶺主峰及各個要隘,在上面佈置了相當強大的兵力和火器,把獨有的一條山路封鎖得嚴嚴實實。 但是敵人估計錯了。他們不知道面臨的是什麼樣的部隊。這支部隊在太行山上打過日本鬼子,又是大別山上的猛虎雄獅。他們不只是具有豐富的作戰經驗?還有非常靈巧的戰術手段,更重要的是他們非常善於山地作戰。一個小小的大洪嶺,根本不在這支部隊的話下。 11軍先頭部隊見正面受阻不便強攻,就立即改道而行,從沒有人走過的地方攀登上了懸崖絕壁,鑽過了密林,突然迂迴到敵人兩側,來了一個突然襲擊,一口氣攻下了這座險峻的大洪嶺,為後續部隊開闢了暢通的道路。 敵96軍殘部見解放軍迂迴到主峰兩側,慌忙丟下大洪嶺往南逃。但剛逃到山腳下,迎接他們的便是隆隆的砲聲和密集的機槍聲。敵人欲逃無路,只得束手就擒。 11軍一路猛追,插過祁門、屯溪,向浙贛線前進。 在江南5月的霏霏細雨中,中路5兵團的3個軍在楊勇、蘇振華指揮下一路猛追不捨。 為了不讓敵人逃跑,17軍49師派偵察科長王巨勝帶一隊偵察兵,作為追擊的前鋒,大踏步前進在贛東北的山林水網地區。戰士們全身濕透了,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 。但誰也不顧這些,每天行軍50多公里,直往南進。 一路上,他們勢如破竹,毫無阻滯。 5月4日,他們到達景德鎮,接受了國民黨專署及一個保安團共900多人的投降。之後,偵察兵們繼續逼近浙贛線,來到離玉山城還有15公里的楊柳樹底村。 在楊柳樹底村的小街,王科長正想找老鄉了解情況,戰士們抓到一個從玉山城裡跑出來的國民黨軍官。 這個軍官交代說:“玉山城裡現有敵55軍及所屬181師、96師一部及工兵團,還有警察總隊,共約萬餘人,都是剛逃到玉山,正準備繼續南逃。” 王巨勝詳細地詢問了敵軍的駐地和玉?的地形,馬上繪了個草圖,派人送回師部,建議迅速圍殲玉山逃敵。 5月5日上午,解放軍開始攻打玉山縣城,槍聲一響,敵人便慌作一團,不多久,玉山縣城即被解放了。 5月6日,49師攻占清湖鎮,把敵人南逃福建的脖子卡住了。 在左路3兵團和中路5兵團千里追擊之時,右路陳賡率第4兵團也一路追擊,毫不停滯。 4月27日,敵68軍拼命向南逃跑。陳賡令秦基偉、周希漢率15軍、13軍兼程追擊,務求盡殲敵人。 4月29日,大雨傾盆。陳賡再令各軍不顧一切兼程追敵,求得全殲劉汝明部。 在向景德鎮前進途中,陳賡看見公路兩側行軍的部隊軍容不整,有的戴著斗篷,有的打著傘,有的還在槍上挑菜掛肉,於是很生氣地停下車,讓參謀彭一坤去前面找這個部隊的指揮員。 彭一坤趕到前面小村,適逢他們在那裡休息。一打聽,是別的兵團部隊,便對他們說:“陳賡司令員看到你們部隊軍容不整,很不高興。一會兒他來了,你們只有檢討,別的不要說。” 帶隊的團長一聽陳賡到了,緊張起來。他趕緊派人四處通知,整頓部隊的軍容。 剛做完這一切,陳賡就到了。他一下車就批評這位團長:“我們這是在新區,一定要注意軍容風紀!你們雖不是我們兵團的,但我也要批評你們!雨傘是防雨的嘛,槍怎麼能用來掛肉呢!太不像話了,這樣會給新區人民造成多麼不好的影響!”陳賡的話毫不客氣。 “首長,我們錯了。我們是轉移宿營地時,沒有很好檢查。”帶隊的團長小心翼翼地報告。 陳賡說:“沒有檢查就不好,你回去向你們的司令員和政委報告,就說我陳賡批評你們了!今後我見到他們也會講這件事的。你們一定要向上級報告,要檢討!” 千里追擊中,15軍是第4兵團的左縱隊,向橫峰、上饒、廣豐挺進;13軍為右縱隊,向弋陽挺進;11軍從華陽渡江後,向鷹潭、東鄉、金溪挺? 。 左縱隊先頭部隊44師,在向守志師長的帶領下,晝夜行軍,僅用一天多時間就到了中國瓷都景德鎮。 駐守景德鎮的敵人在逃跑前,對瓷廠進行了嚴重破壞,把一些存在庫裡的產品砸得稀爛,並炸掉了一部分瓷窯,瓷廠的工人們痛心疾首。部隊到達後,向守志立即命令保護好瓷廠,不能再被破壞。並號召工人們,盡快把敵人炸掉的瓷窯整修好,恢復生產,為即將誕生的新中國作貢獻。瓷廠老闆很受感動,非要送給向守志一套瓷器不可。 老闆說:“這是我們對大軍的慰問,也是一點敬意呀!” 向守志嚴肅地說:“保護人民的財產,是我們的責任,收你的瓷器就是違反紀律。” “紀律?白軍拿東西從來沒給過錢,不給就搶。我從來沒聽說還有這麼講紀律的軍隊。” 向守志說:“我們是人民的子弟兵,講的就是紀律呀。” 老闆感慨地說:“蔣介石要貨從來也不給錢,這是他要的大花瓶。就為這,耗去近萬塊銀元,現在好了,蔣介石想要也要不走了。” 向守志仔細地看了這批做工精緻的花瓶,確實質地精良,便問老闆:“他要這麼多花瓶做什麼?” “說是送給美國杜啥子總統的。” “杜魯門!” “對,杜魯門。” “怪不得蔣介石老是裝備美式武器,原來是拿國寶在賄賂呀,這批花瓶要保護好,說不定新中國成立時有用。” 再往南部隊進到德興。先遣團報告,一股殘敵據守德興城,抵抗很頑強。 “包圍起來,迅速解決!”向守志命令。 德興是15軍南進的必經之城,位於江西的最東端,與浙江相連,周圍山高林密,易於殘敵化整為零,鑽進山中與土匪合夥殘害人民。只有打掉他,才能消除隱患。 駐守德興的殘敵原以為趕來的只是解放軍的一支小部隊,本想一舉吃掉,誰知剛一交手就遭到了包圍,打不贏,撤不出,急得敵團長團團轉,苦無良策,只得下令:“死守!死守!老子就死在德興了。” 德興城很小,我軍突破東門後,立即像潮水一樣湧進城裡。各個火力點、工事、碉堡裡的殘兵,見大勢已去,紛紛打出白旗,繳械投降。城裡的槍聲很快稀疏下來。我軍衝進敵團部。 “繳槍不殺!”一聲吶喊,震得房頂上的瓦都在顫動。 攻取德興城後,15軍乘勝前進,於5月3日包圍了橫峰、上饒、廣豐三個重鎮。 潰逃到這裡的敵68軍一部,倉促防禦。被15軍包圍後,成驚弓之鳥,連招架之功都沒有了。 3日夜24時整,秦基偉對各圍攻部隊下達總攻命令:“務求全殲,不讓敵跑掉一人,要猛衝、猛攻、猛打,把敵人就?殲滅!” 上饒是國民黨軍隊長期盤踞的地方,在這裡建有關押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的集中營,其防禦陣地和工事十分堅固,很多都是鋼筋水泥澆注的。因國民黨潰敗,被關押在這裡的“犯人”,不是被轉移走,就是被殺害了。駐守在這裡的敵人大部分已撤走,只留下少部分人看守。這些留下來的人,整日提心吊膽,憂心忡忡。敵68軍潰逃到這里後,他們認為有了“主力部隊”,提著的心稍微放下一點。但突然又被追來的解放軍包圍,第68軍的部隊首先亂了陣腳,他們深知自己危在旦夕,軍心不穩。原留在城裡的敵人,看到“主力部隊”都如此驚懼,更是怕?要命。 4日凌晨3時,攻城炮聲一響,敵人亂作一團,連槍砲都不放了。 無論上饒的敵工事多麼堅固,但軍心已散,抵抗的能力十分低弱。到黎明時分,解放軍即攻入城內。敵人紛紛丟下槍支,跪在地上求饒。 與此同時,橫峰、廣豐兩鎮也分別被攻下。 另外一路追擊部隊4兵團第13軍於5月2日包圍了弋陽。弋陽城不大,北高南低,處在浙贛線上的南昌至上饒之間。該地水陸交通十分方便,信江從城南邊流過,跨過信江上的公路橋便是城南關。這裡有一條通往福建的公路。駐紮在城裡的是敵68軍119、143師,這兩個師的主力在此前的戰鬥中已經被大部分消滅了,僅剩下軍部和砲兵團。沒想到剛逃到弋陽,還立足未穩,就又被13軍包圍了。 5月3日正午12時,13軍向弋陽城腳迫近。城北門上的敵人發現後,立即開火阻擊。 經過短暫炮火準備,部隊發起攻城戰鬥。 109團3營擔任攻取城北門的任務,8連從北門外右側、9連從左側發起進攻。在機槍和山炮、戰防砲的掩護下,8連搭起雲梯,迅速向城牆爬去,很快就佔領了城頭。 城內的敵人無心反抗,一窩蜂地向弋陽城關撤退。 109團控制了北門裡附近的製高點,立即追擊逃敵,同時讓一個連佔領火車站,堵住敵人的逃路。 副軍長陳康站在北門城頭上,見南關聚集著大批敵人,拖著輜重和大砲爭先恐後地往公路上湧,他立即命令機砲連:“封鎖敵人逃跑的道路,把敵人堵在城裡!” 不一會兒,陳康又見通往南關公路唯一的木橋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判斷這是已逃出城的敵人怕我軍追殲,而故意澆上汽油點燃的。 3營營長趙起雲立即向陳康提議:“讓我們營迂迴到敵人側背,把他們消滅掉吧!” 陳康說:“要快!一定要把快逃出去的敵人堵住!” “是!7連3排去救火,其餘跟我衝!”趙起雲命令道。 7連3排長周福堂接令後帶領全排戰士直奔橋頭,撲滅餘?後,又過橋與3營堵擊敵人。 戰鬥中,周福堂發現有兩個穿呢大衣的人正在一側指手畫腳。他想擒賊應該先擒王,只要抓住了敵人的“頭頭”,其他的事就好辦了。 他指著那兩個穿呢大衣的人對7班長說:“火力掩護,你們班立即把那兩個人捉住。” 7班一個衝擊,就捉住了這兩個“頭頭”。 “你是什麼人?”陳康問。 “68軍副軍長王志遠。” “他呢?” “參謀長杜大中。” “你們軍長呢?” “你們的槍一響,他就跑了。” “我們的俘虜政策,你們知道嗎?” “知道。” “願意立功贖罪嗎?” “願意。” “那就寫封信,讓你們81師投降。” “遵命,遵命。” 信寫好後,陳康對杜大中說:“就勞駕杜參謀長親自去吧。” “要得,要得。” “這是你贖罪的機會。” “明白,明白。” 敵參謀長杜大中在通信班長白金生的陪同下,乘著他的吉普車,直接向敵陣地開去。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我是參謀長。”杜大中從吉普車裡探出頭來,一邊揮手一邊喊。 敵人陣地上的槍聲停止了。過了一會兒吉普車開了回來。 吉普車在陳康面前停下來,白金生指著陳康對敵81師師長葛開祥說:“這是我們的首長。” 敵師長葛開祥“啪”地一個立正,向陳康敬了個禮:“兄弟是個大老粗,我接受貴軍的意見,一會兒,全部人員就都帶過來了。” 5月15日,第四野戰軍先遣兵團突破白崇禧在長江中游的防線,從蘄春、黃岡間渡過長江,直逼武漢,?白崇禧構成致命威脅。為了配合四野渡江,中央軍委急令陳賡兵團速向南昌進攻。 陳賡立即命令14軍出動,向豐城、漳樹一線進擊,側擊白崇禧集團,直指南昌。 5月16日這天,13軍前衛師第37師接到陳賡“搶渡撫河,解放南昌”的命令。 這一鼓舞人心的消息迅即在指戰員中傳開。指戰員們奔走相告,歡呼雀躍,把師長周學義圍了起來,七嘴八舌地問:“師長,要打回南昌啦?” “對,打回南昌去!” 戰士們“呼啦”一下子,高興地把周學義舉了起來。 37師是以紅軍第3師第7團為底子發展起來的紅軍部隊,他們對南昌有著深厚的感情。現在要打回南昌去了,這怎能不令他們高興呢? 南昌是中國革命的發祥地之一,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誕生地,是中國革命勝利的起點。 20多年來,紅軍經過血與火的鬥爭考驗,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已發展成一支強大的、戰無不勝的鋼鐵般軍隊。現在這支軍隊要回到她誕生的地方,解放被敵人盤踞多年的重要戰略城市,這對紅軍老戰士來講,是多麼光榮而又驕傲的時刻啊。紅3師7團的大部分同志,在中國革命的發展中長眠於祖國的大江南北,而他們的精神,卻鼓舞、激勵、鞭策著無數後來人赴湯蹈火、前仆後繼。現在活著的同志,像一顆顆火種,引燃著革命之火的燎原之勢,匯成沖天的火焰。 當他們聽說“打回南昌”的消息時,心中頓時生出一種莊嚴的使命感。 師長周學義、政委雷起雲深深地理解指戰員的心情。此時此刻,無須用更多的語言來作教育動員,他們只簡短地發布了一道命令:“克服困難,勇敢挺進!” 經過緊張行軍,5月19日,37師各部到達南昌郊區一帶。 20日夜間,週學義、雷起雲、趙華清率師指揮所,來到撫河岸邊的一個高地上。他們極目遠眺,望著南昌城裡稀疏的燈光,在運籌著攻占南昌的部署。 大家的心情非常激動。南昌這個光榮的城市,就要回到人民的手裡來了,20多年的征戰之後,終於又要重見中國武裝革命的聖地了。 不一會兒,偵察員氣喘吁籲地回來,報告了偵查到的敵情。南昌前面的謝埠市小鎮,是通往南昌的必經之路,那裡駐著南昌縣一個保安團,他們沒經過正規訓練,戰鬥力很弱,在大軍壓境的情況下,人心惶惶,情緒低落;南昌城裡的夏威兵團數万人,正在準備西逃。 37師首長和109團團長、110團團長席地而坐,展開地圖,按照偵察員的報告研究了打法,決定:先殲滅謝埠之敵,爾後向南昌速進,殲滅打擊夏威兵團,解放南昌。 謝埠鎮很小,110團一會兒就把它圍得水洩不通。 “喊話!”110團長張謙命令。 敵保安團在睡夢中,突然被洪鐘般的喊話聲驚醒,一個個木呆呆地,豎著耳朵聽。他們早就听說解放軍優待俘虜,110團一喊話,他們就無心抵抗,傻楞楞地發呆。有的干脆開溜,一邊跑一邊換上早已準備好的便衣。守城門的敵人,在與110團對話後拉開城門,把110團放進城來,還把他們領到保安團的駐地。就這樣400多人的保安團全都當了俘虜。 得知謝埠失守,駐守南昌城內的夏威兵團的188師和175師,共約1萬多人立即分3路向謝埠方向趕來,妄圖奪回這個戰略要地。 敵人依仗兵多勢眾,? 3營實施穿插分割。 3營被分割成兩部分,營長安玉峰和副營長李冬海,各帶兩個連與敵人短兵相接,展開了激烈的村落戰。 敵人爬上屋頂,用輕重機槍向3營猛掃,手榴彈像冰雹一樣,不停地甩過來,打得指戰員們連頭都抬不起來。敵人邊打邊不停地狂叫著:“你們被包圍了,馬上就完蛋了,趕快投降吧!我們也'優待'俘虜。” 安玉峰命令9、10連:“堅決打退敵人的衝鋒,打出我們的威風!” 指戰員們冒著彈雨,選擇著有利射擊地形和位置,向敵人猛烈地射擊。 9連3班班長史長河,向敵人每甩一顆手榴彈,就罵一聲“去你娘的吧!” 他一連甩出9顆,炸掉了敵人的3挺輕機槍、1挺重機槍。 就這樣,至上午10時,英雄的指戰員們已打退敵人的7次沖鋒。 與此同時,在副營長李冬海這邊的陣地上,激烈的戰鬥也在進行著。敵人同樣以數倍於堅守陣地部隊的兵力,密密麻麻地包圍過來。 11連戰士朱林被砲彈炸傷了兩條腿,但他毫不畏懼,抓起一挺機槍向敵人掃射。 屢遭失敗的敵人最後選中了5連陣地,集中一個營的兵力來爭奪。連長許延舉沉著指揮。關鍵時刻,排長衛福居帶領一個班衝出陣地,跟敵人拼了十幾分鐘刺刀,捅死50多個,阻止了敵人的進犯。當敵人再次沖來時,許延舉端起一挺輕機槍迎頭猛擊敵人,把60多個敵人打倒在稻田裡。 戰鬥越來越激烈,在千鈞一發之際,週學義帶著109團趕來。 隨即,後續部隊111團在師政委雷起雲和團長陳興建率領下,頂著敵人的砲火迂迴側擊,將敵175師攔腰切斷,斃敵800多人,俘敵290餘人,遏制了敵人的進攻。敵人遭猛烈打擊後,丟下千具屍體、傷員和許多機槍、火砲、步槍、彈藥,狼狽不堪地退回南昌城內。 竄回南昌的敵人情知不能固守,即對南昌進行破壞。工廠、學校、道路、橋樑,能炸的全部炸掉。南昌市的人民在黨組織的領導下,勇敢地進?護廠、護校、護路、護橋、護南昌的鬥爭,從敵人手里奪回了大量的財產。 5月22日拂曉,敵人倉皇西逃,37師遂解放南昌。 5月23日上午,第13軍37師代表解放軍舉行莊嚴的南昌入城儀式,受到南昌人民的熱烈歡迎。 南昌的解放,標誌著第二野戰軍渡江作戰的全面結束。在渡江戰役中,二野殲敵10萬餘人,解放了安慶、金華、上饒、南昌等86座城市和皖南、浙西、閩北、贛中的廣大地區。 在第二野戰軍3路出擊浙贛線的同時,由粟裕領導的渡江戰役東路軍和由譚震林率領的中路軍於4月27日會師吳興,將從浙贛線上撤下來的國民黨5個軍包圍於郎溪、廣德,經兩天戰鬥,8萬餘人悉數被殲。 5月3日,第三野戰軍佔領杭州。自此,浙贛線400多公里完全控制在解放軍手中,湯恩伯集團與白崇禧集團被分割開來,彼此不能相顧。 5月16日,三野7兵團21軍兵分幾路,向浙江南部挺進。一路勢如破竹,銳不可當。蔣介石的老家——浙江奉化溪口指日可下。 不知是何種心態所致,解放軍的砲聲隆隆可聞了,蔣介石卻還在溪口沒走。 是一種不服輸的勁頭?是硬撐臉面給部下看?還是自知一去難返而對故土戀戀不捨的情愫使然?可能是兼而有之吧! ?解放軍實施渡江戰役以來,蔣介石的臉就失去笑容。從南京走後,他一直躲在浙江奉化老家。炮聲越來越近,蔣經國耐不住性子了:“父親,太康號前幾天開到定海去了,俞局長和王世和的家眷都隨軍艦走了!” 蔣經國最知道父親的脾氣,語氣雖急,但仍沒敢直言“走”的字眼,但含意很明顯:這裡除了我們家之外,再沒有其他家眷了。 “共軍過了鄞縣了嗎?”看來蔣介石心裡一點也不糊塗,共軍如還沒過鄞縣,那害什麼怕,來得及的。 俞濟時趕緊趨前一步說:“看情況共軍已過鄞縣,目標正向象山港挺進。” 有了俞濟時的這句話,蔣介石就知道該做什麼了。他現在離開溪口,空中和陸路都不安全,也不太可能。只有像山港水路一條道了。於是,蔣介石長嘆一聲,對蔣經國說道:“到你祖母墳前告別罷,你去把方良和孩子們也叫來。” 兒媳、孫子都來了以後,蔣介石領著他們一同來到蒼松環繞的蔣母墓前。 蔣介石剛一站在母親墓前,就止不住老淚縱橫。他撩起衣襟,顫巍巍地長跪不起,驀然,大哭起來。 要是蔣母在天有靈,也必為之感動萬分。 失敗是痛苦的。而且敗得這樣慘!這一走怕是再不能為母親盡孝了。 蔣介石身後,哭聲一片。 ?母親的墓廬叩拜之後,蔣介石在蔣經國的攙扶下下了鳳凰山,幾輛轎車早已在那裡等候。 蔣介石再回首望望這座山峰,慢慢地鑽到了汽車裡。 此一別,今生再難相見。溪水淙淙長流,武嶺山煙霧瀰漫。 蔣介石再一次潸然淚下。 車隊從溪口沿溪而下40公里即到達寧波鎮海港。這是從溪口出海的傳統路線,但這次蔣介石沒有走這條線路。他估計到,解放軍一旦進軍寧波,必然搶占鎮海港,堵住寧波的出海口。那樣,他即使有三頭六臂也難以逃出了。因此決定不走鎮海而走象山港。從鄞縣到像山港全是山路,這樣靠兩條腿走路的共軍就?不過他的汽車輪。他就可以從容地退出溪口,往象山港,乘軍艦出海。 蔣介石此次出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蔣介石前腳剛走,5月25日,解放軍第3兵團2軍61師183團就趕到溪口。 上海黃埔江邊有個像片樹葉似的小島,名叫復興島。島的右面是黃浦江,左面是一條筆直的運河,像把快刀似的,把它從楊樹浦切割開來。這裡離黃浦江的出海口很近。復興島東北面的碼頭上,停泊著裝備精良的“太康”號軍艦,碼頭四角,軍警如林,江中巡邏的小砲艇,來往如穿梭。島中有一座花木掩映的別墅。蔣介石從溪口退出以後,就一直住在這裡。 蔣介石心裡很清楚,溪口是守不住的,儘管他想守;南京也守不住,上海他想守,至少要守上一段時間。那麼多金銀財寶、機械,往台灣運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來到上海後,連日來,蔣介石分批召見國軍團以上乾部訓話,命令他們必須死守上海一年,等待國際局勢的變化,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然後再行反攻,他到湯恩伯設在虹口公園附近的總部,聽取湯恩伯關於防守上海的作戰計劃和部署,並作具體指示;他多次接見毛人鳳,指示他臨走前再殺掉幾個和共產黨一個鼻孔出氣的民主人士。他三番五次催促上海市代市長陳良,要盡量加快搶運黃金白銀?貴重物資的速度。 早不忙,晚慌張。此時蔣介石縱使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他想忙的事情了。 10天前淚別故鄉,剛過10天,又要訣別上海。再過10天,還不知道這把老骨頭漂向何方? 5月26日晨,蔣介石望著炮聲隆隆、硝煙瀰漫的上海半邊天,暗自神傷。 夜海茫茫,“太康”號像一隻黑色的幽靈,在波谷浪峰間躍躍前行,蔣介石不顧海上風大浪急,在甲板上踱來踱去。 解放軍渡江以後,本來就瘦弱的蔣介石臉上更加棱角分明。蔣經國不離寸步,生怕父親經不住這亡國的刺激而殺身成仁。 “父親,還是回艙去吧,晚上風大,當心著涼。”蔣經國輕聲地勸說道。 沉默,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經國,”在死寂的沉默中,蔣介石突然劈頭問道,“你說說看,我們為什麼失敗了?” 蔣經國心裡清楚,這個答案父親最有發言權。從1927年在南京建國,到22年後國將敗亡,中國四億五千萬人,父親一直是一手遮天。當然,蔣經國也是可以說出一二的……但這能說嗎?這問題不是他能夠回答的。 頓時,又一陣沉默。 “主要原因,”沉默一會後,蔣介石一字一板地說道,“我以為:第一,黨心不一。我黨有史50餘載,從來沒有統一。黨心不一,政令不行,互相拆台,拿大家以私小家。第二,幹部腐化,共產黨罵我們黨腐敗,不能說他們罵的都是錯的。第三,對老百姓籠絡不力。凡此三,豈有不敗之理?” 蔣介石說到這裡,看了一下蔣經國,繼續說道:“我們只有另闢路徑,重新訓練黨的干部,統一黨心,讓黨員能自覺地為黨的事業工作,使他們能夠嚴格執行綱紀,而且還能深入社會各階層,組織基層群眾。幹部腐化,是因為沒有監督的力量。今後,我們要以群眾的力量來維護黨紀,使每一個黨員都服從革命的領導,執行革命的政綱。剷除空洞不實、因循敷衍、麻木不仁的官僚作風,而代之以實事求是、急公尚義、嚴正不苟、是非分明、賞罰公允的新作風。” 蔣介石好像忘掉了眼前的痛苦,像是正在參加總統競選的政治家似的,一口氣講出了他的新施政綱領。 蔣經國倒是聽得很興奮,父親這一大堆新思想,和他以前在蘇聯學的有許多相似之處。他在今日,才找到了父子二人的共同語言,於是說道:“父親,我十分贊成您剛才的意見,我相信我們是有希望的。” 蔣介石也來了興致,小心翼翼地從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遞給了蔣經國。 蔣經國知道,這是父親的日記本。他把折疊著那頁打開,上面寫著這樣一段話: 以定海、普陀、廈門和台灣為訓練幹部之地區;建設則以台灣為起點。實行訓練幹部、編組民眾、計口授田、積極開墾,在社會上不許有一個無業遊民。實行二、五減租,保障佃戶;施行利得稅、遺產稅、籌辦社會保險、推動勞動福利、推廣合作事業;實行平均地權,節制資本。以民生主義社會建設及其政策實施為要務…… 蔣經國無言以對,可惜啊,悔之晚矣。 “太康”號徐徐離開黃浦江,消失在茫茫的夜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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