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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迎難攻堅,疾風驟雨血戰天津

四野全戰事 郭辉 8717 2018-03-18
是該打塘沽和天津的時候了。鄧華經過實地考察認為打塘沽困難重重。羅榮桓親自到西柏坡匯報平津形勢。陳長捷自誇天津城防固若金湯,林彪卻要用三天時間誇下天津城。劉亞樓擔任攻城前線總司令,決定先吃肉後啃骨頭。 538門大砲一齊開火,霎時間,整個天津城全部被籠罩在隆隆的砲聲和瀰漫的硝煙之中。從發起進攻到奪下全城,僅用了29個小時。侯鏡如率五萬殘眾逃離華北。 對於華北孤立的五座城池,毛澤東的策略是“先打兩頭,後取中間”,新保安和張家口已經攻下,接下來必然是塘沽和天津。而塘沽尤為重要。 塘沽,地處天津以東海河的入海口,是華北重要的海運口岸,也是華北國民黨軍海運南撤的唯一出海口。傅作義將天津、塘沽劃為一個防守區,由蔣介石嫡系第17兵團司令官侯鏡如任防守司令,陳長捷任副司令。侯鏡如守在塘沽,陳長捷則守在天津。由於塘沽對華北國民黨軍具有重要戰略意義,自1948年10月以來,以華北“剿總”副總司令宋肯堂為首的“先遣指揮部”即進駐這裡,督導修築平津間鐵路兩側的護路工事。

侯鏡如的第17兵團原本包括林偉儔的第62軍和黃翔的第92軍,12月初由於平張線上戰事緊張,92軍調守北平,62軍活動在天津以北及塘沽西北地區,此後,唐山的87軍又撤入塘沽,使得塘沽守軍內部矛盾重重。特別是外來的87軍,一貫被稱為蔣介石嫡係部隊中的“天之驕子”,他們對侯鏡如的命令根本就不服從,煩惱得侯鏡如一籌莫展。 而且,面對國內局勢,侯鏡如內心也是焦慮不安的。他本是河南永城人,黃埔軍校第一期畢業。國共合作的北伐戰爭時期曾參加中國共產黨,1927年“八一”南昌起義時,在起義軍賀龍部任教導團團長。後來在河南搞兵運工作時被捕,出獄後同中國共產黨失去了聯繫,只好委身於國民黨軍隊之中。 1948年8月起,侯鏡如的外甥、中共地下黨員李介人曾給他帶去中共中央的信件,歡迎他能在關鍵時刻有所作為,伺機起義。這封信在侯鏡如心中激起很大波瀾,但由於當時他所處的條件尚不成熟,他未敢在部隊中有任何流露。

但是,毛澤東不能坐等侯鏡如的時機成熟,西部勝利就意味著東部必須馬上動手了。由於12月20日前,東北野戰軍的第二、第七、第八、第九、第十二各縱隊,已完成了對天津和塘沽的隔離包圍,毛澤東電令林彪:要調查從大沽口或塘沽附近是否可能砲擊塘沽口岸的敵船,如果能用大砲封鎖塘沽口岸,即使我軍不奪取塘沽,塘沽之敵也無法跑掉,因此,攻擊塘沽的遲早,以我軍由大沽或塘沽附近是否可以砲擊塘沽海岸和完全封鎖塘沽來作決定,如果不能完全封鎖,該地敵人仍有由海上跑掉的危險,則我軍應不惜疲勞,爭取於盡可能迅速的時間內殲滅塘沽敵人;若塘沽海港能由炮火封鎖,敵人無法逃跑,則可從容部署,攻擊不必性急,大體上於本月底或下月上旬,奪取塘沽即可。

林彪派鄧華的七縱負責主攻塘沽。但鄧華經過多日的觀察卻不禁搖頭,原來這塘沽背面靠海,地勢開闊,河流鹽田很多,冬季不結冰,既不便從側後切斷敵人退路,又不便正面展開兵力。 調查情況報告給林彪後,林彪也深有同感,便立即轉交中央軍委。 12月26日,毛澤東經過認真思考,最後決定:攻擊塘沽似可推遲到1月上旬為宜。特別是目前平津敵人突圍象徵甚多,攻擊大沽和塘沽又有困難,自應推遲攻擊時間,同時還應考慮將迫近這兩地的我軍向後撤退,以免逼迫敵人加速逃跑。 12月28日,羅榮桓親自抵達西柏坡,當面向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匯報了平津形勢,一個戰前會議就這樣悄悄地召開了。 29日,毛澤東致電林彪:你們放棄攻擊兩沽計劃,集中五個縱隊準備奪取天津,是完全正確的。下一步就是要大力準備先攻天津,對塘沽之敵可採取隔離監視的方針。

戰火在風中一抖,轉而又向天津燒來! 天津,不僅是華北重鎮,更是北平的門戶。這里西距北平120公里,東距塘沽40公里,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在解放戰爭時期,是國民黨進軍華北和東北的重要軍事基地。 1947年4月,為加強天津的防禦,國民黨保定綏署副主任兼天津指揮所主任上官雲相和天津市長杜建時一道主持構建了“天津城防工事線”,這條工事線南北長24.5公里、東西寬5公里,形成一個斜長的峰腰形碉堡線,共有大小碉堡1,000多個,沿此環城線又構築了一道土牆,土牆外挖一條護城河,土牆高4米,寬2米,護城河水深3米。該工程共歷時8個月方才建成,花費資財800億元法幣。 傅作義就任“華北剿總”司令後,於1948年6月任命陳長捷為天津警備司令。

陳長捷一到天津,就對杜建時說:“我是來準備打仗的。” “天津城防固若金湯,陳司令大可安坐指揮。”杜建時說。 “共軍裝備,今非昔比。幾年交戰,已掠我大砲無數……現在,共軍要攻城,主攻方向必是西面。3年前,日軍敗走後,共軍曾從該方向突入天津市區。”陳長捷覺得自己很有主見,所以他以堅定的口吻說:“我們必須在城防西北角一帶加強工事,增構碉堡,以求鞏固。” 這樣,陳長捷又花費數十億元,在城西和西北增建數十個鋼筋水泥結構的碉堡。 1948年12月中旬,由於解放軍已包圍了天津,陳長捷更是大興土木,每天強徵民工七八千人和各防區守軍一起,以天津環城碉堡工事為主陣地線,向陣地前沿加築碉堡群據點,構築交通壕、鐵絲網,並在城防線前沿埋設了數以萬計的地雷,構成一道寬達幾十米、環城長達42公里長的地雷區,在主要道路和主要陣地前沿陣地埋設的更多,使天津成為具有堅固工事的碉堡陣地。

但陳長捷對此還是不甚滿意。雖然天津已有94軍第43師、1個警備旅、1個憲兵團、2個保安團、5個警察大隊擔任守備,他仍於12月13日請來了第62軍共守天津,15日,第86軍軍長劉云瀚又率領3個師從蘆臺進入天津。這時,整個天津已有國民黨守軍第86軍的3個師、第62軍的2個師、第94軍的1個師和戰中新建的第317、第184、第333、第326、第318師、憲兵第20團及後勤部隊共計13萬餘人。 “我看可以將天津市分為3個防守區,以新開河至大直沽的海河為東北防守區,由新開河至南開大學附近為西北防守區,以南開大學附近至灰堆的海河邊為南防守區。”陳長捷在兵力部署會議上從容說道。 “至於各區的防守工作,西北區由62軍擔任,林軍長指揮;東北區由86軍擔任,劉軍長指揮;南區由94軍43師擔任,我兼任指揮;其餘部隊為總預備隊。每晚7時,在司令部開碰頭會,各軍軍長、副軍長、參謀長,每晚派1人輪流參加,各師師長、副師長、參謀長,也每晚派1人輪流參加;司令部各處長每晚參加會議,這樣就會讓所有的必要命令,可以迅速直接地傳達到位。就這樣佈置,總之一句話,必須守住天津。”陳長捷一甩手,宣布散會。

各軍首腦在散會後紛紛進行戰前動員,人人顯得決心沖天。林偉儔召集62軍連以上國民黨軍官說:“我們防區如果被突破,我們負不起這個責任,會被殺頭的。誰的防守陣地沒有命令也不准隨便向前衝,也不准向後退。我們一定要守住各自的陣地,要誓與陣地共存亡。” 劉云瀚也不甘落後,散會後召集86軍軍官們宣布:“此次防守天津,任務很重。上面要求必須守住天津,戰鬥一打響,所有臨陣退縮者,殺無赦!” 這個時候,解放軍的進攻即將展開,槍聲已經零零星星地在響起了。 陳長捷帶領部下們親自登上城牆,信誓旦旦地說道:“你們記住,如果我戰死了,由防守副司令林偉儔代替我繼續指揮戰鬥。我希望你們各級主官也應該預先指定繼承人。”

看來陳長捷的確要死守天津城了。 1949年元旦到來了,解放區的人民正在慶祝節日。但平津前線的將士們卻無暇顧及了。劉亞樓司令員在楊柳青召集各縱隊首長參加作戰會議。 此時,東北野戰軍已完成了對天津守敵的戰役包圍。第一縱隊和第六縱隊第17師位於楊柳青;第二縱隊位於王慶坨;第七縱隊位於李明莊;第八縱隊位於歡坨;第九縱隊與第十二縱隊第34師位於大任莊、雙港;砲兵縱隊位於楊村;天津前線司令部則位於楊柳青的東桑園。此外,第十二縱隊位於軍糧城,正在嚴密監視著塘沽國民黨守軍的動向。 劉亞樓環視了一下到會人員,開門見山地說:“同志們,平津戰役的第二階段已經開始。我們馬上就要對天津發起進攻。根據調查,城內守敵部署以護城河為重點,層層布防。目前,北面的兵力最強,同時還有北洋大學、法政學院、中紡七廠、火車站等高大堅固建築物,且河流多,不易發展;而南面也同樣工事堅固,有較大的開闊地和較多的獨立建築物,並有南開大學、跑馬場等高大堅固建築物,困難也較多;相比較而言,東南郊區多墳地,便於接近,南運河以南及東局子以北多平房,並且,除海河外,沒有別的河流。市區東西窄,守敵兵力弱,易為我突破和發展。據此,我野戰軍確定以中部為主攻方向,東西對進,攔腰斬斷,先南後北,先分割後圍殲,先吃肉後啃骨頭。”

接下來,劉亞樓詳細地為各個縱隊分配了任務。 各縱隊的首長剛走,立即有人進來報告:“司令員,據攻城部隊報告,天津城外護城河河水暴漲,現已溢出河面,北起大小梢口、南至八里台一線,津保公路兩側侯家台、玉頂堤一帶全部被大水淹沒……” “迅速排除水患!”劉亞樓果斷地下達了命令。 原來,人民解放軍包圍天津後,陳長捷為阻止解放軍攻城,偷偷地派部隊將天津西部三元村附近的水閘關閉,使南運河水流入護城河,同時又將護城河下游陳塘莊附近的水閘關閉,使積水不能流入海河。 3天之後,護城河水暴漲四溢。攻城部隊幾個主要突擊方向的陣地一片汪洋。 “立即從一縱派出幾個人尋找水閘!”劉亞樓在電話中焦急地向李天佑下達了命令。

一縱戰士幾經輾轉,沿著南運河四處打聽,終於在唐官屯附近找到了水閘。雖然沿途雨雪交加,但陳長捷的第一個小伎倆還是被輕鬆地識破了。 “看來,這個陳長捷倒是心計不少,我們要盡快展開進攻。”劉亞樓暗暗想到。 1949年1月3日,東北野戰軍各攻城部隊開始掃除天津城的外圍據點。時斷時續的槍砲聲響到1月12日,曾新窯、萬新莊、灰堆、張八墳、東局子、營盤、李七莊、趙興坎、凌家莊、三元村、丁字沽、王串場、四台窯、范家堡、王家壩、北新莊、吳家咀、姜家磚窯、浙江公墓、山東義地等等外圍據點先後肅清,共殲滅國民黨軍4,800餘人。 解放軍攻打天津的決心已下,陳長捷雖然大呼仍要死守,可天津市參議會議長楊亦週卻坐不住了,他洞察民情,深知工商界、文化教育界乃至普通市民,都擔心天津會遭到炮火的摧殘,生命財產難保,希望陳長捷罷戰,或者雙方講和。於是,一面召集十幾名參議員選派四名代表與解放軍聯繫,一面自己親自上陣,前去找陳長捷疏通。 “求和?”陳長捷看著楊亦週冷笑,“你說的都是民間的事情,我們軍方不予過問。” 但楊亦週的四名代表還是去找劉亞樓了。這一天是1月6日。 “我們只有五點要求,”劉亞樓利落地答复,“一、本軍甚望和平解決,以免天津遭受破壞;二、陳長捷所屬軍隊一律放下武器,不得損壞;三、本軍保證一切放下武器之官兵生命安全;四、保證陳長捷和官兵的私有財產之安全;五、為表示寬大和誠意,我們對天津停止砲擊七天,若12日前仍無明確答复,砲擊即開始。” 四位代表住宿一夜,次日回到城裡,向議長楊亦週報告出城經過和劉亞樓所提出的五點意見。楊亦週當即驅車去天津警備司令部,見了陳長捷。 陳長捷聽完楊亦週的轉達後,沉思良久,然後明確地說:“我的軍隊可以接受五點,但是中央直系部隊我指揮不了。如果能讓出一條路來,讓中央軍去塘沽,我就可以照辦。” 楊亦週苦笑一下,誰都知道,陳長捷在天津根本就沒有嫡係部隊,只有一個警衛營。所以說,他的這個答复實際是拒絕了劉亞樓的五點意見。 1月11日,距劉亞樓限定的最後日期只有一天了。林彪、羅榮桓正式向天津的國民黨守軍將領發出了勸降信:陳長捷、林偉儔、劉云瀚將軍,我們即將開始天津戰役了,鄭洞國是榜樣,將軍如仿效,將為人民立大功,如抵抗,只能使自己遭殺身之禍。希望你們在我們總攻之前,派代表來談判,在任何地點都可以找到司令部,然後護送你們與我們商談。 天津城內,國民黨第62軍軍長林偉儔最先接到了這封信,讀罷後便匆匆來到天津警備司令部。 陳長捷持信讀了一遍,思考片刻,才說道:“叫建時來。” 杜建時來了也沒表態,卻轉而問道:“幾位有何意見?” 無人回答。 杜建時只好把陳長捷拉到一邊,低聲問道:“司令,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這個事情,我看咱們不能自作主張,不如問問北平方面的意見。” 此時,傅作義正在猶猶豫豫地與解放軍聯繫著和談的事情,因此,這一仗究竟是打還是不打,陳長捷的確不敢私自作主,他必須顧及傅作義的大局。 電話打到了北平。華北“剿總”司令傅作義仍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天津是他與共產黨談判的一個重要籌碼,他相信憑著他對天津的多年經營,解放軍攻下這座堅固的城池絕非易事。 “堅定守住,就有辦法。你們一定要記住。”傅作義的回答令陳長捷有點不知所措。 倒是杜建時及時提出了一個問題:“共軍發動總攻,你們到底可以頂住多久?” “一個星期應該沒有問題。”回話的不是陳長捷,而是林偉儔。 劉云瀚卻緊接著說道:“一個星期?恐怕不是很容易。” 陳長捷擺擺手,“算了,不要再爭了,守得住守不住也得守。這是北平的命令,只能執行。” 最後,幾人幾經商定,終於“出台”了一封措辭強硬的回信:林彪、羅榮桓二將軍,武器是軍人第二生命,放下武器是軍人的恥辱。如果共謀和平,請派代表進城…… 林彪得到這一消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略作思索後,輕描淡寫地說道:“傳令劉亞樓,14日攻擊天津。” 此時,傅作義派出的代表正在與林彪等人商談和平解放北平的事情,傅作義自恃天津的堅固仍然不肯鬆動要價。幾天來的忙碌,估計國民黨方面的代表也看出了點問題,他們抽空問林彪說:“你們是不是準備真的攻打天津了?” “是。命令已經下達。”林彪答道。 “你們準備打多少天?” “三天。” “三天?恐怕你們打三十天也打不下來!”那個代表很得意地說。 這時候,陳長捷也正在城內大肆叫嚷:“我們要仿效斯大林格勒,逐屋抵抗,決心堅守三至四個月!” 看來國民黨軍方過於看重天津城的堅固了,卻忘記了估計一下他們的對手,東北野戰軍,那是在東北已經錘煉出來了的、一支無往而不勝的鐵軍! 1949年1月13日,林彪致電劉亞樓及第一、第二、第七、第八、第九和第十二縱隊:天津之敵毫無投降的誠意,反而在拖延時間,各部應按原定計劃於明日開始攻擊,堅決殲滅該敵。 1月14日上午9時20分,劉亞樓一聲令下,東北野戰軍特種兵部隊共538門大砲同時從東、南、西三個方向,對著天津城一齊開火。一霎時,整個天津城全部被籠罩在隆隆的砲聲和瀰漫的硝煙之中。 千萬發砲彈傾瀉在陳長捷的堅固陣地上,大地在顫抖,整座天津城都在顫抖。 僅僅轟炸了30分鐘,西面的和平門城牆就已被炸毀了,成了一溜斜坡,碉堡、暗堡均已倒塌,地雷一片一片地被引爆了,炸成一段一段的鐵絲網,東倒西歪,形若盤蛇。守軍的砲火完全被壓制住了,根本無法還擊。 10時整,劉亞樓下令總攻開始,信號彈穿過正在散去的晨霧,在空中劃出幾道燦爛的光痕。 津西攻城部隊總指揮、東北野戰軍第一縱隊司令員李天佑看到空中的信號,立刻傳令:打! 天津城西的墳地里頓時噴吐出數万發砲彈,呼嘯不已,幾輛坦克隆隆響動著沖向陣地最前沿。 一隊隊架橋分隊迅速沖出隱蔽地點,轉瞬間,後續部隊已突破護城河。 一縱第2師尖刀連“紅三連”一馬當先,率先越過和平門,衝上天津城垣,於10時50分將第一面紅旗插在了天津城上。 一場慘烈的肉搏巷戰在各個突破口處展開了。 與此同時,劉震率領著第二縱隊也正在南運河北側激戰,他們先後犧牲了24名爆破手才炸開了一處城牆。劉震紅著眼睛吼道:“立即記下這24名爆破手的名字,戰後要為他們記大功!” 一隊隊英勇的戰士踏著鮮血衝進了天津城。 幾個小時後,第七、第八、第九縱隊也紛紛攻進了城內深巷之中,槍聲,拼殺聲響徹街頭巷尾。 戰鬥從上午打到天黑,從天黑又打到天亮。 15日凌晨2時30分,李天佑接到戰報:一縱已佔領金湯橋。 拂曉時分,一縱第1師一路攻到了國民黨天津警備司令部。 但這個時候,陳長捷卻並沒有在司令部的指揮所裡,他已悄悄地搬進了指揮所對過的地下室裡。 這個地下室的上邊,是日本侵略中國時期修的一個似廟非廟、似亭非亭的怪東西,正面刻了三個漢字:忠烈祠。 陳長捷搬進地下室是在14日的晚上20時,那個時候,天津東、西、南三面都在激戰,解放軍的遠射程大砲已向縱深伸延,轟擊市區的核心工事的隆隆炮聲近在耳邊。 陳長捷坐在地下室裡,枯木一般。來自各方的緊急報告不斷地送進來。 “西營門被共軍突破!”“西邊自來水公司被共軍佔領!”“東邊民權門主陣地失守!”“津南正在激戰中,共軍攻勢兇猛,我防守部隊無力支撐!” 這些令人心驚肉跳的告急聲讓陳長捷一躍而起:“立即接通北平。” 電話終於通了,“天津危在旦夕,”陳長捷不安地說道,“總司令,我怎麼辦?” “現在是關鍵時期,你一定要頂住,頂住。”傅作義的口氣中也隱隱地透著不安。 陳長捷不甘得到如此的命令:“可是,我的四面城防,已經有三面被敵人突破了。” “那就要設法調兵恢復被突破地區,這才是你現在要做的事情。” “我無兵可調啊!” “那就堅持住。” “難以堅持呀,總司令。” “一定要堅持。”傅作義似乎有些激動,“再堅持三天,一切就會好了。” “我不可能堅持三天。”陳長捷嗓音有些嘶啞,急切地說,“總司令,共軍兵力多於我三倍,炮火那麼猛烈,他們會一鼓作氣打下去的,是不會等三天的。” “再堅持三天!”傅作義扔下這句話後,就挂機了。 陳長捷慢慢放下電話,沉思地呆了好半天,才有氣無力地對身邊人說道:“通知林軍長、劉軍長馬上到這來。還有杜市長。” 林偉儔、劉云瀚、杜建時應陳長捷的召喚,相繼來到陳長捷的指揮所。 陳長捷默然一會,才說:“傅長官要我們再堅持三天。” “三天?”林偉儔驚訝地叫道,“共軍衝進城防以後,已經有4,000人到了西營門監獄附近,現在正與我預備陣地對峙著。幾個小時內必將突破我們的陣地。” 劉云瀚接過話來說:“我那裡也一樣,共軍突破民權門缺口多處,分三路猛進。我派出一個團增援反擊,不但沒有恢復失地,反被共軍擊退。並順勢突破了我預備陣地。連預備陣地也沒有了,還怎麼堅持?” “可是,堅持三天是傅長官的命令。”陳長捷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態,沉吟地說,“我們如何對待傅長官的命令呀?” 林偉儔左右看了看,想說話,卻有些顧慮,沉默片刻,最後鼓足勇氣說:“可不可以跟共軍談判?再不能作拼死惡鬥了。” 幾個人立即面面相覷,誰也不表態,出現了可怕的沉默。 “依我看,”陳長捷終於耐不住,站起來說,“和談是可以的,和談是為了拖緩對方的進攻。兩位軍長不妨試一試。” 陳長捷停下來,依次地看看每個人的面孔,沒有人想說話。於是他最後說:“戰爭吃緊,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崗位吧。” 沒想到,兩個軍長走後,就斷了聯繫,通訊已完全被解放軍切斷了。陳長捷只能獨自熬到15日天亮。 這時,槍聲越來越近。 一縱的戰士們奮勇衝進了陳長捷的司令部。一陣密集的槍響,警備司令部北門兩側的機槍火力迅速被消滅了,一縱的一個連從司令部的樓下打到樓上,又從樓上打到了樓下。有些軍官居然莫名其妙地盯著這些解放軍戰士看,彷彿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一個正伏在電台上收抄文件的國民黨上尉,在被俘時,竟然問道:“你們真是解放軍嗎?陳長官說,你們沒十天半月,是打不進來的。” “繳槍不殺!” 一縱的一名副排長邢春福帶領著新戰士王義風、傅澤國一直衝進地下室,20多個敵司令部的參謀舉手投降。 “誰是司令?”傅澤國大聲問。 沒人應聲。這時,一個副官模樣的人走過來,輕聲地說:“司令在地下室呢!” 邢春福、王義風、傅澤國闖入忠烈祠下的地下室。他們看到在地下室微弱的燈光下,一個中等身材的胖子正泰然地躺在沙發上。他,就是陳長捷。 在東北野戰軍第一縱隊1師指揮所,縱隊司令員李天佑、政治委員梁必業、副司令員曹裡懷、1師師長江擁輝,聯合審問了陳長捷:“你是陳長捷嗎?” “是。” “你是警備司令嗎?” “是。” “你現在當了俘虜,知道嗎?” “知道。” “那你就該馬上下命令你的部隊繳械投降!” “我……我從早上四五點鐘起就和各個部隊聯繫不上了。”陳長捷滿臉委屈又無奈地答道。 天津城裡的戰鬥仍在零零星星地進行著,直到下午15時,天津守敵全部被肅清。這場激烈的攻城作戰,從攻擊到戰鬥結束,僅僅用了29個小時,全殲天津國民黨守敵13萬人,林偉儔、劉云瀚、陳長捷皆被活捉。國民黨天津市市長杜建時得知解放軍已攻到市政府時,主動投降。 天津城裡槍聲漸漸地靜了下來。正守在塘沽的侯鏡如立即感到自己的危險已經到來了。 實際上,天津槍聲未起之時,侯鏡如就已和87軍軍長段雲把指揮部搬到了海軍第3艦隊司令馬紀壯的“重慶”號巡洋艦上。駐守塘沽的各個部隊,也早已分配好了艦船,並且還劃定了登船撤退的路線。 侯鏡如已公開亮出了一副隨時要從海上逃走的架式。 15日下午15時,當天津方向終於靜寂之後,侯鏡如立即給南京和北平發電:“天津失守,塘沽已無再守的必要,請求下令南撤。” 這個時候,塘沽早已亂得不成樣子了,人人都明白,再不撤走就只有留在這裡等待末日。但是,侯鏡如的電報發出後,蔣介石和傅作義都遲遲未能回電。東北野戰軍的砲火正在向塘沽方向延伸。 段雲急得團團轉,他到處張揚:“委座已經指示,可依傅作義命令,相機南撤。我們的司令官為什麼還不行動?” 此時的傅作義已是一片茫然了,他賴以作籌碼的天津已經不復存在。所以,他每下一個決定,都必須慎重再慎重。 1月17日,17兵團終於接到了北平的電報。侯鏡如當即下令:“上船!”塘沽國民黨守軍蜂擁而出,亂哄哄地擠滿了大小船隻。 侯鏡如安坐船頭,正待出發,保安5團團長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報告司令官:我團留在岸上掩護大軍撤退的部隊全都被消滅了。” 為了不讓塘沽之敵全部逃掉,東北野戰軍第十二縱隊部分部隊已於1月16日凌晨3時開始發起了進攻。現在已快打到岸邊上了。 “走吧!”侯鏡如發出開船的命令,幾聲汽笛聲響,大約有5萬多人乘船逃離了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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