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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猛虎出山,跨越長城秘密入關

四野全戰事 郭辉 9752 2018-03-18
丟掉東北,蔣介石惶惶不安:華北部隊是撤還是守?傅作義慷慨陳詞,不經決戰便棄守平津,我們的軍隊還有何威嚴所在,毛澤東敲著電報稿看來傅作義還是心存幻想,應該讓他再清醒清醒。周恩來插話道以華北力量對付傅作義並不容易。毛澤東點了點頭所以,東北野戰軍必須提前入關! 慶祝遼沈大捷! 喜迎東北解放! 在石家莊西北平山縣的西柏坡,空氣中處處迴盪著一種不加掩飾的喜慶。樹幹上、院牆上,到處可見鮮紅的標語。 艷陽高照,燦爛的陽光為整座山村鍍上了一層金邊。毛澤東站在村邊高地上,眺望著遠方,在綿延的崇山峻嶺中,太行山隱隱浮現。 自1948年4月,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等率中共中央、中央軍委、人民解放軍總部機關由陝北到達華北以來,形勢已經越來越有利了。蔣介石的五大戰略集團:東北衛立煌集團、華北傅作義集團、西安胡宗南集團、華中白崇禧集團、徐州劉峙集團經過遼沈決戰,衛立煌已全軍覆滅,如今淮海戰役正在展開,劉峙集團已經岌岌可危。

毛澤東想起了九月會議上確立的戰略任務:“軍隊向前進,生產長一寸,加強紀律性,由游擊戰爭過渡到正規戰爭,建軍500萬,殲敵正規軍500個旅,5年左右(從1946年7月算起)從根本上打倒國民黨的反動統治。” 會議之後,人民解放軍立即迎來了一個“開門紅”。 1948年9月16日,華東野戰軍主動發起濟南戰役。經過8晝夜激戰,攻克濟南城,殲敵10萬餘人。驚得美國人都在高叫:“濟南的強攻戰,已顯示共軍強大到足以攻擊並可能攻克長江以北的任何城市!” 但更為出乎美國人意料的是,濟南戰役只是個開頭。隨之展開的遼沈戰役愈發波瀾壯闊,人民解放軍僅用52天時間即已消滅了蔣介石在東北的全部力量,合計47萬餘人。

一度堅決支持衛立煌的美國駐華聯合軍事顧問團團長巴大維得知此情,嘆息良久,默默地說道:“滿洲和它的30萬左右最優秀的軍隊的喪失,是對國民黨政府的一個令人吃驚的打擊。就我看來,軍隊的喪失是最嚴重的結果,這實在是國軍死亡的開端。共軍增添了有36萬人的軍力,現在可以自由行動,進攻關內,對華北因此不可能有任何保全的希望。” 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也隨後悲觀地說:“我們非常不願意地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國民黨政府之崩潰是不可避免的了。”東北的失敗是“國民黨最後一連串軍事失利的開始”。 “殲敵正規軍500個旅,從根本上打倒國民黨的任務,可能提早一年完成”。毛澤東充滿信心地展望著新的形勢,說:“我全軍九十兩月的勝利,特別在東北及濟南的勝利,業已根本上改變了敵我態勢。七月至現在四個多月的作戰,共殲敵近百萬人。國民黨全軍現已不足300萬人,我軍則已增至300萬人。”

“現在是解決華北傅作義集團的時候了!”毛澤東拋開手中已熄滅了的煙頭,回到村子裡去了。 遠遠地,周恩來正在迎接著他。 見周恩來手裡拿著一份電報,毛澤東知道又有新消息了。 “主席,剛收到的電報。”周恩來果然匯報了新情況:“現在,蔣介石已經離開北平。他把華北一切大權都交給了傅作義,允許傅作義擴兵20萬。另外,據綏遠地區的消息,那裡各村都成立了籌備糧草委員會,作好了迎接傅作義的準備。” “看來傅作義也已經開始準備了。”毛澤東笑著說:“走,屋裡談。” 毛澤東鋪開一張大地圖,彎下腰去認真地分析著華北的形勢。看了一會兒,他終於直起身來,點上一支煙,吸了兩口,緩緩地說道:“根據近幾日來的可靠消息判斷,傅作義在當前形勢下,不外乎三種選擇:一是堅守北平,二是南逃,三是西竄。”

“看來傅作義暫時還不想走。”周恩來說:“蔣介石一定不會甘心不放一槍就走的。” “但是我們可不能大意了,”毛澤東來回走了幾步,深思著說道,“華北有50多萬敵人,不管跑到哪裡,將來都會對我們不利。我們必須把他們就地殲滅。” “可是光靠華北野戰軍,消滅傅作義可不是一件易事。”周恩來接著說道。 毛澤東點了點頭:“是啊。華北野戰軍雖有40萬人,但現在正在兩處作戰。徐向前的第1兵團3個縱隊約15萬人,正在包圍太原,難以回戰平津地區。楊得志的第2兵團和楊成武的第3兵團共6個縱隊只有20多萬人。” 周恩來走到地圖前:“傅作義現在有48個師,除去在歸綏和大同有7個師作防守之外,餘下的41個師全在以張家口、北平、天津、塘沽4個點為樞紐的狹長交通線上,長度大約有600公里。傅作義的想法是:能戰則戰,不能戰則守,不能守則南逃或西竄。”

“所以說,要想達到就地殲滅華北之敵的目的,就只有林彪提前入關,兩部野戰軍合力分割包圍敵人,然後再各個加以殲滅。”毛澤東停頓一下,緩慢地又說,“可是林彪馬上入關有困難……” 此時的林彪正在東北休整。 1948年11月16日,他接到了毛澤東征詢提前入關意見的電文。他知道這實際上是毛澤東讓他盡快動身入關。 但在此時,林彪確實遇到了困難。 雖然在10月下旬,傅作義偷襲石家莊直接威脅西柏坡之時,林彪可以立即調動正在戰場上的第2兵團程子華部星夜入關。但現在情況卻有所不同了。 東北解放後,野戰軍戰士中產生了很大的思想波動。許多東北籍戰士不願離開家鄉,怕走路太遠,同時他們覺得自己已經贏來了家鄉的解放,不願再遠涉他鄉參加戰鬥了。而大量解放過來的國民黨兵補充進各個部隊進一步加大了野戰軍中的思想混亂性。這些都必須要有充分的時間作通他們的思想工作。另外,冬季已經到來,部隊的冬大衣、棉帽、棉鞋還沒有下發。

林彪在著急。 毛澤東更著急!他又收到一個新情況:傅作義11月4日至6日在南京參加了蔣介石召集的最高軍事會議。回到北平後,他立即派一名副官,陪同他的夫人和幾個孩子去了重慶。 毛澤東皺緊眉頭,南京軍事會議的內容和傅作義送夫人去南方的真正意圖,雖不清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些舉動都跟傅作義即將在北平採取的行動有著密切的關係。 毛澤東思索許久。 “林彪一定要提前秘密入關,具體時間可於21日或22日出發,東北全軍或至少8個縱隊取捷徑以最快速度行進,突然包圍唐山、塘沽、天津3處敵人,不讓其逃跑。”他下定了決心:“至於北平方面,為穩住傅作義,命令徐向前停攻太原,以免過早攻下太原使傅作義感到孤立,刺激他早日逃跑;楊得志也暫時不要攻擊保定了,不能過早地驚動傅作義,只留下少量部隊作包圍監視即可。”

11月18日18時,毛澤東向林彪發出了第三封促其入關的電報。在這封電報裡,毛澤東改變了商量的語氣,而變成了命令式的:望你們立即令各縱以一兩天時間完成出發準備,於21日或22日全軍以最快速度行進,突然包圍唐山、塘沽、天津三處敵人。 林彪拿著毛澤東這幾封充滿焦急的電報,再也坐不住了。羅榮桓和劉亞樓也若有所思,三人默默不語。 “我看,不管多大的困難,還是以大局為重。”羅榮桓終於試探性地先開了口。 林彪沒有應聲,只是站起身來,走了幾個來回。他看了看羅榮桓,又看了看劉亞樓,隨即又轉過身來,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如同自言自語似地說:“立即動手,準備出發!” 毛澤東及中央的決定使得林彪不敢再多加推脫。他立即答應馬上準備入關,但鑑於實際困難,懇請推遲一天啟程。

當天,毛澤東接到了林彪等三人關於東北野戰軍入關計劃的報告:“東北野戰軍決定暫時以玉田及其東西兩側地區為目標,向冀東前進。併計劃取道兩條平行路線分頭前進,北路將經由義縣、沈家台、達子嶺、孤山子、喜峰口、遵化等地;南路則過錦州、邊門、青龍、三岔口、建昌營。鑑於諸多困難,各路部隊可能比軍委要求的時間推遲一天。南路先頭部隊為錦州之第三縱隊,北路先行者為義縣之第五縱隊,各縱均於23日黃昏出發,在瀋陽之部隊則於24日黃昏出發。各部都將採取夜行曉宿原則,迅速秘密前進。” “好!”毛澤東興奮地答應了:“東北野戰軍即將動身,我看我們可以先在西線做一些文章,既可以拖住傅作義,又可以掩護林彪秘密入關。” 毛澤東解決了一個問題,又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怎樣才能拖住傅作義呢?

要知道,傅作義在國民黨軍將領中絕非無能之輩。朱德就說過:“在作戰上,他學了日本人的一些辦法,也學了我們的一套,所以傅作義是比較不好打的。” 但不好打不等於沒辦法打。毛澤東再次點起一支香煙,在煙霧瀰漫之中,一個完整的計劃正在漸漸形成。 傅作義,字宜生,山西榮河人。早年從軍,在閻錫山手下任職。 1924年參加北伐時,曾因率部堅守涿州城長達三個月之久,一戰成名。後升任第3集團軍第五軍團總指揮兼天津警備司令。抗日戰爭時期,數次率部與日軍血戰,多有建樹。特別在1940年發起的五原戰役,一舉擊斃日軍綏西警備司令水川一夫中將。五原大捷是抗戰以來國民黨戰區第一次收復失地,國民黨政府因此特授予傅作義“青天白日勳章”。

抗戰結束時,傅作義擔任了第12戰區司令長官。曾有的赫赫戰功膨脹了他的狂傲之心。在解放戰爭開始的第一年,他曾十分囂張地通電全國:“如共產黨能勝利,我傅某願意為毛澤東執鞭牽馬。” 蔣介石對傅作義的作為極為欣賞,再加上手下可用的有才之將寥寥無幾,很快就下決心把挽救華北危局的大任交給了傅作義。 1947年11月,在解放軍解放華北重鎮石家莊之後,蔣介石成立了華北“剿匪”總司令部,把華北的河北、山西、熱河、察哈爾、綏遠和北平、天津等五省兩市的軍政大權全盤推給了傅作義。不久以後,為了進一步統一軍權、統一指揮,蔣介石索性把北平行轅也撤銷了,把華北地區所有的國民黨中央軍及青年軍、交警總隊等統歸傅作義指揮。 作為非蔣嫡係將領的傅作義,能夠受此重用,在國民黨軍隊史上,可謂是破天荒的大事。一貫善於聽風嗅味的國民黨御用文人們馬上大做文章,把傅作義吹捧到了天上,把他比作是當代的曾國藩,曾國藩曾經“中興清室”,傅作義也必將中興國民黨的大業。 傅作義自然對蔣介石感激涕零。為報答蔣介石的知遇之恩,甚至一改以往用兵謹慎的作風,開始瘋狂地向解放區進攻,竭力尋找華北解放軍主力決戰。為此,他將自己的王牌部隊第35軍編為摩托化部隊,加上新編騎兵第4師及砲兵部隊,合編為機動兵團,作為自己的進攻利器。 未料這個機動兵團卻並非如其所想的那樣鋒利。 1948年1月,35軍進攻到淶水附近,遭到了解放軍殲滅性打擊,軍長魯應麟兵敗自殺。這一事件如一盆冷水迎頭潑在了傅作義那狂熱的頭頂上,他在悲痛得幾晝夜寢食不安之後終於漸漸地清醒了。 所以,當蔣介石在南京召開高級軍事會議時,傅作義早已沒有了以前的那種狂熱。 參謀總長顧祝同站在那幅巨大的軍事地圖前面,滿面憂慮地介紹著國共雙方態勢。 “林彪匪部百萬之眾下一步必將開進華北,華北國軍首當其衝。當務之急是迅速決斷華北國軍的行動方略,是原地固守,還是避敵鋒芒,撤出現地以求保存實力?”在情況介紹即將結束之時,顧祝同終於把這個難題拋了出來。他看了看蔣介石,蔣介石卻正在看著傅作義。 傅作義的腦子裡正在飛快地選擇著自己將要採取的態度。他比誰都更清楚自己的處境:華北的國民黨軍隊只有42個師,連同地方保安部隊將近50萬人。其中還有22個師是蔣介石的嫡係部隊,在重大決定面前不能完全聽從自己的指揮。這樣的實力如果只是用來對付聶榮臻的40萬大軍還有可能,如果去與聶榮臻和林彪兩支大軍相對抗,卻只能是笑談。所以,唯一的出路是撤離華北。可撤出華北又要往哪裡去?南撤跟著蔣介石走向最終的毀滅?還是西撤回綏遠另作打算? 正想到這裡,蔣介石終於開口說話了:“傅將軍如果認為平津難保,可以率部撤往江南地區。有關事宜我已經替你作好了安排。” 在座的國防部長何應欽立即插話說道:“是的,總統已向國防部下達部署,準備宣布傅作義上將為東南軍政長官的命令。本部正在會同有關各方著手準備啟動海陸運輸力量搶運華北大軍南調京滬。” 傅作義對這一消息早有耳聞,也早有準備。他故意略加思考,然後慷慨激昂地起身說道:“多謝黨國關照,但是我有疑義。我們華北擁有50萬大軍,不經決戰便棄守平津重鎮,那麼,我們的軍隊還有何威嚴所在?又如何向國人交待?” 一聽此言,蔣介石心中暗喜,卻故作沉默之狀。在座所有人都未敢輕言,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了起來。片刻之後,蔣介石終於啟口說道:“宜生果真有把握和信心固守平津?”未待傅作義回答,他進一步試探道:“我知道宜生乃守城名將,當年以一個旅守涿州孤城長達三個月之久,張作霖父子率數万之眾圍攻卻奈何不得。現在華北雖有50萬大軍,可共匪同樣實力強大。若華北能夠支撐半年,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重振軍威。到那時,宜生之功,將千古難沒。” 傅作義應聲道:“委員長放心。我建議在天津、塘沽之間構築60公里的弧形陣地,再於平津之間建立連綿不斷的碉堡群,全軍上下,積極備戰,以主動姿態伺機進攻。林彪在東北經過近兩個月的惡戰,元氣大傷,非經三四個月的休整不可能再起攻勢。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構築防禦工事。一旦林彪入關,利則戰之,不利則從容南撤。我想,固守半年應無大礙。” 蔣介石聞聲站起:“好,宜生實乃黨國棟樑!” 散會之後,蔣介石興奮仍在。他暗暗想到:只要傅作義再次發揮當年守涿州時的才華,守住平津半年,拖住華北和東北共軍,國民黨軍隊在江南重整武裝就會贏得足夠的時間。特別是在眼下徐蚌會戰已拉開帷幕的情況下,守住華北更為事關重大。 跟蔣介石一樣,此時的傅作義也在心中暗喜。他慶幸自己的一番慷慨陳詞居然蒙住了所有的國民黨將領。他當然不是想固守平津,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林彪一入關,華北失守勢在必然。但他有自己的算盤。 從華北的兵力部署上就可以清楚看出傅作義的真實想法。他將蔣介石嫡系的22個師擺在北平、天津、塘沽一線,卻將自己的20個師擺在北平、張家口至綏遠一線。這條長達千里的“長蛇陣”大有奧妙。一旦東北解放軍入關,蔣系軍隊首當其衝,在最前線抵擋,而傅作義自己的軍隊則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溜回綏遠。 所以,傅作義自稱要固守平津,只是拒絕南撤到蔣介石的掌心之中。目前,南京政權已是風雨飄搖,他又怎麼會在此際遠離家鄉直下江南、等著蔣介石將自己的軍隊肢解和吞併呢? 當然,按照傅作義老謀深算的功力,他的算盤還不僅僅這麼一點。要求固守平津還有一個更大的好處,可以撈得更多的美援。早在1948年的春天,美國政府採納了軍事顧問團的建議,決定直接將大批援華軍用物資交給傅作義,以幫助他守衛平津,如果此時傅作義南撤,那麼,這批美援只能成為泡影。從7月份第一批價值1,600萬美元的軍用物資運抵天津時起,大批量的美國軍備物資正在源源不斷地抵達天津港口。聽著那一聲聲令人振奮的汽笛聲響,傅作義怎肯棄之不顧?況且在綏遠那片地曠人稀、物資匱乏的荒涼地帶,不把美國人的裝備撈足,又哪來的本錢保住他的綏遠老巢? 夜,漸漸地寂靜下來。傅作義坐在窗口,透過玻璃窗望著漫天的星斗,國民黨的前途讓他憂心忡忡,但想到自己的排兵布陣,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他回想起剛才會議上的最後一輪爭吵。這輪爭吵是華中軍政長官白崇禧挑起的,這位被稱為“小諸葛”的公認“軍事天才”,居然滿腔怒火地拍案而起,大聲說道:“國軍的處境人所共見,我們現在的選擇決不是守,更不是撤,上上之策只能是與共產黨議和。” 白崇禧慷慨激昂幾句話,頓時語驚四座。大多將領怒言反擊。白崇禧卻是滿面憂慮:“你們這些只有匹夫之勇的沉睡之人,當前東北共軍尚未入關,平津依然在我之手,徐蚌一帶幾個兵團仍可堅持數日。這是天賦我等的最後時機了,倘若再過幾月,我等就只有坐以待斃了。” 紛紛雜雜的爭吵之中,蔣介石一言未發,憂慮同樣像陰雲一般籠罩著他。 蔣介石的憂慮給傅作義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蔣委員長很快也就自身難保了,傅作義暗暗搖頭,看來這個“小諸葛”的確見識非凡,可惜他當著委員長的面談起議和之事,豈不是惹火燒身嗎? 飛機平穩地穿過雲層,從南京直抵北平。傅作義緊閉雙眼,腦海中卻在不斷翻騰。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走?他一面回想著白崇禧在會議上的發言,一面回想著近幾年從大女兒傅冬菊那看到的一些共產黨的書籍,特別是毛澤東的那本《論聯合政府》。 回到北平,傅作義終於下定了決心,悄悄找來幾位親信:“我以前一直希望跟隨著蔣介石實現救國救民的理想。現在發現這條路也許是走錯了。共產黨主張搞聯合政府,我越來越覺得這才是一條光明的道路,我打算憑藉著在冀、察、綏三省的實力參加共產黨的聯合政府。請你們設法與中共秘密聯絡,將我的意見轉給毛澤東。” 但這些親信幾經周折卻無法與西柏坡取得聯繫,傅作義一籌莫展,忽然想到了他的大女兒傅冬菊。自從傅冬菊從天津大公報社調到北平後,為他提供的有關共產黨的政策信息越來越多,她肯定與共產黨有聯繫渠道。 傅作義沒想到的是,傅冬菊早就是地下黨組織的成員了。她從天津調到北平正是北平地下黨組織的安排,目的就在於進一步作傅作義的工作。早在1943年,傅冬菊在重慶見到當時的中共代表團團長周恩來時,周恩來就曾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過:傅冬菊,你可以做做你父親的工作嘛。 所以,多年來,傅冬菊總是通過各種機會作父親的工作。現在,傅作義心中著急,也沒有別的路子可走了,只好問自己的女兒:“你一定有和共產黨聯繫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讓我和毛澤東聯繫上。”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可以幫你問一問。”傅冬菊說。 “好,盡快。”傅作義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 於是,傅冬菊緊急找到北平地下黨學生工作委員會的書記佘滌清。二人商量後,決定幫助傅作義傳遞相關消息。 傅作義得知傅冬菊有辦法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毛澤東,終於面露喜色:“我要給毛澤東發一份電報,內容是這樣的:毛澤東先生鈞鑒,為了保護北平的古蹟,為了北平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我願與貴黨貴軍開始和談。盼能派南漢宸先生來北平談判。我現在仍能控制50萬軍隊、200架飛機……” 口述完畢,傅作義特別叮囑女兒:“這件事一定要辦好!” 電報很快就傳到了毛澤東的手中。 “看來傅作義還是心存幻想。《論聯合政府》是針對1945年初時的形勢而寫的,那時共產黨的實力還相對較弱。”毛澤東用指頭敲著電文說道,“今非昔比了,我們現在要建立一個人民共和國。傅作義想憑藉實力在國、共兩黨之外,以第三者的身份參加聯合政府,這未免太不合時宜了。我看不用回复他,讓他自己再清醒清醒。” 由於毛澤東久久沒有回音,傅作義不禁心中焦急。但他也絕不會傻等著,早在作出這個決定之時,他就作好了兩手準備,一面加緊與共產黨聯繫,另一面也在不斷加強兵力部署。沒有實力作後盾,如何在和談中達到自己的要求?傅作義非常清楚這個談判規則,只不過他太高估自己的實力了。 為了彰顯實力,抗衡華北,傅作義大範圍地徵集民工搶修北平、天津、塘沽、張家口等地的防禦工事,並擴充兵力,徵購糧食,催促美國給予更多的軍事援助,同時,又先後將駐守在承德、保定、山海關、秦皇島等地的第13、第101、第86、第87軍等部撤出,集中防守在平、津、張等戰略要地。 傅作義自恃手中兵強馬壯,解放軍一時對他無可奈何,以為目前局勢雖然嚴重,但其嚴重程度還不至於威脅到華北的生存。華北解放軍的3個兵團正在分散作戰,自己的兵力與華北解放軍相比仍然佔有優勢。只要東北野戰軍不入關,單是華北解放軍對其構不成致命威脅。東北解放軍經過50多天的連續作戰,沒有四五個月的休整補充是不能入關作戰的。在此期間,他完全可以坐觀局勢之變。 這一次,傅作義真的是想錯了。 就在包括傅作義在內的絕大多數國民黨高層人員都認為林彪必須在東北休整幾個月後才可能入關作戰的時候,東北野戰軍已整裝完畢,星夜南下了。 東北虎下山了。 1948年11月23日,是東北野戰軍歷史上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一天。 10個步兵縱隊和特種兵部隊共計70餘萬人,隨軍民工15萬人,火砲千餘門,坦克、裝甲車40餘輛,汽車3,000餘輛,大車8,000餘輛,戰馬10萬匹。這支浩大的隊伍在這一天告別了他們用鮮血和汗水換來的光明的東北大地,為了更多人民的翻身解放,再踏征途,奔往華北。 三年前,遵照中共中央的戰略決策,11萬八路軍和新四軍指戰員,2萬多黨政幹部,從關內各解放區經陸海兩路挺進東北。被毛澤東譽為“又一個幾千里的長征”,是人民軍隊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軍事調動”。這支來自五湖四海的10多萬骨幹力量,就像撒在黑土地裡的種子,經過三年的發展和成長,一舉消滅了國民黨在東北的所有力量,解放了東北全境,自身也迅速發展成一支擁有100餘萬人的強大戰略機動力量。如今,這支大軍就要回師關內了,其氣勢之宏偉、場面之壯觀,在中國歷史上是空前的。 但更為空前的是,這支大軍必須要隱蔽身份,悄然進軍。要給傅作義一個絕對意想不到的“大驚喜”。 夜幕降臨了,萬家燈火與星光互映,遠遠地傳來一陣陣鑼鼓聲和歌聲:“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 為了迷惑國民黨的耳目,各地的慶功活動仍然如火如荼地展開著。而野戰軍的戰士們望著這片深情的黑土地,含著淚水,幸福地揮著手,各自在心中默默地向家園告別。 悄悄地,我們走了,正如我們悄悄地來。揮一揮衣袖,作別天邊的雲彩。 在錦州金城堡,三縱司令員韓先楚看了看手錶,回身問道:“各部隊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身邊人答道。 “傳令各部隊,立即出發,注意隱蔽。”韓先楚揮了揮手。這支南路先頭部隊兵分左右兩路率先踏上了入關的征程,飛速插向冀東地區。 11月30日拂曉,三縱抵達長城腳下,走冷口過長城,於12月1日到達建昌,4日西渡灤河,奔向豐潤、玉田地區。南路其他部隊也緊隨而至。十縱在司令員梁興初、政治委員周赤萍的帶領下,於北鎮地區出發,於12月5日到達建昌;九縱在司令員詹才芳、政治委員李中權帶領下,從牛莊出發,12月4日抵江家屯;八縱在司令員黃永勝、政治委員邱會作帶領下,從海城一帶出發,於12月4日到達錦州;二縱在司令員劉震、政治委員吳法憲帶領下,從瀋陽、馬三家子等地出發,於12月4日進至新民附近。 北路的先頭部隊是五縱,這支英雄部隊在司令員萬毅、政治委員劉興元帶領下,11月23日從彰武、阜新、義縣等地出發,經喜峰口入關,於12月5日抵遵化地區;六縱在司令員洪學智、政治委員賴傳珠帶領下,分兩路過長城,直奔遵化;七縱在司令員鄧華、政治委員吳富善帶領下,由鞍山、遼陽出發;一縱在司令員李天佑、政治委員梁必業帶領下,由瀋陽出發;十二縱在司令員鍾偉、政治委員袁昇平帶領下,從瀋陽附近出發,都正在趕往河北的途中。 與此同時,第1兵團指揮機構在司令員肖勁光、副司令員陳伯鈞的率領下,11月23日從瀋陽乘汽車出動,12月7日到達薊縣附近。林彪、羅榮桓、劉亞樓率東北野戰軍指揮部也於11月30日由瀋陽乘火車出發,於12月1日抵阜新,又改乘汽車於7日晨到達薊縣以南10公里的孟家樓。這裡距北平、天津、唐山各90公里,是平津戰役前線司令部的最佳駐地。 林彪一行到了孟家樓之後,大部分部隊由於夜行晝伏、繞道入關,還遠遠未到指定地點。 此時,由於山海關以北的山地以及從平泉到遵化的路上本來就人煙稀少,東北野戰軍連日來大批軍隊長途南下,已引起了國民黨的注意,噴著青天白日標誌的飛機開始日夜沿途轟炸。另外,傅作義自11月27日起已將駐在山海關、秦皇島等地的軍隊回撤到平津唐一帶。在此前提下,林彪改變原定計劃,命令所有部隊改為晝間行進,部分滯後部隊可直接取道山海關,抄近路迅速進入華北。 新命令下達後,各部隊明顯加快了進軍步伐,到12月20日止,所有部隊全部抵達預定目的地。 由於東北野戰軍不再隱藏行踪,沿途受到東北人民的熱烈歡送和華北人民的熱烈歡迎。在大軍所過的村莊道路兩旁,擺滿了蘋果、花生、紅棗和茶水,所到之處張燈結彩、鑼鼓喧天。幹部、戰士每到一家,房東都早早將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在部隊經過的沿途,各地區人民政府早已準備好大量的糧食、柴草、油鹽、肉和蔬菜,修好了道路。在山海關城樓上,幾十面紅旗迎風招展,“千里行軍真鐵腳,進關殺敵是英雄”的巨幅對聯,高掛城門兩旁,不見邊際的人民群眾夾道歡呼。 當林彪將東北野戰軍已全部抵達指定地點的消息報告給毛澤東時,毛澤東不禁頻頻點頭:“好,好啊,現在我們就可以做大文章嘍。” 由於下一步的戰役展開將是由東北野戰軍和華北第2和第3兩個兵團與部分地方部隊共同進行的,為了便於組織與指揮,中共中央作出了一項重要的組織決定,即組成中共平津前線總前委。 1949年1月10日,中央發出通知:“為著統一領導奪取平津,並於爾後一個時期內(大約有3個月),管理平津唐及其附近區域一切工作起見,中央決定以林彪、羅榮桓、聶榮臻3同志組成總前委,林彪為書記。” 而在此之前,東北野戰軍剛一動身入關,楊成武部隊就已和傅作義打得天昏地暗了。 炮火聲正震得華北大地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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