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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華北大決戰

華野檔案 张洪涛 10565 2018-03-18
敵三十五軍軍長“郭麻子”口出狂言:我們常勝軍吃鋼嚼鐵長大的,誰奈我何?傅作義亂了方寸,決心屢屢難下。總攻擊,曾思玉有秘密武器。郭景雲命斷新保安。轉攻張家口,傅作義西逃夢想徹底破滅。毛澤東親自電賀華北野戰軍連獲兩次大捷。 平津戰役已完全按照我軍的戰略意圖發展,但西柏坡仍是一片忙碌。 這天,周恩來手裡拿著一份電報說:“主席,朱總,'東野'剛才來電,林彪和'東野'後衛3個縱隊已經由山海關進關了。” 朱德說:“他們走山海關,可就暴露了我軍進攻的秘密。” 毛主席沉思著,他不明白林彪為什麼不按中央軍委的指示辦。 郭景雲最不願意的事,就是他被困在了新保安。 新保安,位於沙城(懷來)和下花園之間的鐵路線上,南臨大洋河,北依八寶山,雖然面積僅1平方公里,但景色優美,而且前鎮張垣,後衛京畿,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新保安城鎮雖小,但它的城牆導常堅固,全部表層由青磚砌成,內部上層厚,城牆高約9米,頂寬3米,上面到處是敵人修的工事,以便他們集中火力射擊。

新保安有東、西、南三座城門,為抵禦外族入侵,一直沒有北門。 城內為東西、南北走向的十字街。 新保安最突出的建築物便是位於市中心的一座鐘樓,也是全城的製高點,鐘樓上有一塊匾,上書“鎖鑰重地”四個大字,可見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敵軍部指揮所便位於離鼓樓不遠的城西北角的一個大院內。 被困新保安的當天,郭景雲便帶領部下走上全城的製高點,此時,他還是那麼傲氣十足。為穩住手下的情緒,他吹噓說:“我們三十五軍是吃鋼咽鐵長大的,守城是我們的看家本事。當年直奉聯合閻錫山對馮玉祥作戰時,我們守過天鎮,北伐時候我們守過涿州,抗戰中我們守過太原,剿匪中我們守過歸綏和包頭。除了太原外,每次我們都打勝了,現在守個新保安,算得了什麼!再說,新保安這地名對我們很吉利。我是長安人,我兒子叫郭永安,現在來到新保安。長安、永安、保安是三個'安',有了這'三安',保證我們三十五軍不出三天安全返回北平。”

此時的郭景雲還是那麼得意忘形,他只想到新保安是一個過站之地,他不會在此等死。而他的部下則都情緒不穩了,他們只覺得三十五軍是鑽進了共軍的大魚網裡,只等著共軍什麼時候來收網了。郭景雲心裡還沒有這些想法。 一連兩天,郭景雲率部進行突圍,卻全部失敗了,這時郭景雲開始動搖,他有些茫然了,難道三十五軍這響噹噹的王牌軍真成了甕中之鱉嗎? 此時此刻,他想到了北平,向傅作義求援。他明白,傅作義一定不會把他起家的三十五軍丟棄不管,不憑別的,就憑那400多輛“大道吉”,傅作義也會想辦法救他的。果然,傅作義急令安春山率一零四軍前去接應。 安春山接到命令,他雖然意識到這個任務兇多吉少,也許自己也要完蛋。 但他更多的是想到傅總司令臨危授命的信任。於是他就馬不停蹄地開始了準備。他當即決定,讓副軍長王法子帶領兩個師出兵新保安。

王法子和郭景雲約定在次日拂曉由一零四軍發起進攻,打新保安東南的馬圈子,三十五軍出城協同作戰,然後兩軍在馬圈子會師回北平。 次日黎明,王法子集中了4個團的兵力,在12架飛機的掩護下,向既定的目標猛烈炮轟,駐守這一帶的華北軍區熱河獨立騎兵旅對敵人進行了頑強反擊,使敵人丟下了漫山遍野的屍體,但終因寡不敵眾而失守。 王法子來到了馬圈子,他急忙向郭景雲呼叫,讓他突圍,但郭景雲這位“常勝將軍”不知是擺架子還是誤會了什麼,不願或不敢出城一步,硬要一零四軍進城接他。 正當這兩支部隊你要我出城接應,我要你進城保護的相互扯皮階段,東北野戰軍四縱在康莊將另一支增援的敵十六軍一舉殲滅,佔領了康莊、盆道、青龍橋一線,敵一零四軍陷入了重圍。

10日16時,敵一零四軍突圍南逃,遭我四縱、十一縱追擊。 當日23時,四縱、十一縱將敵二十七師後尾抓住,先頭部隊插入敵軍部,打亂了敵人的指揮系統。此時,敵人已散於滿山,潰不成軍。 11日上午,一零四軍大部被殲。一零四軍軍長安春山頭天晚上即偷偷地換了一件士兵服,被俘後,謊稱家有80歲老母需要照顧,遂被釋放。當日,他回到華北“剿總”司令部向傅作義報喪去了。 此時,平綏線完全被切斷,敵三十五軍西援無兵,東突無力,新保安成了一座孤島,三十五軍就此陷入了絕境。 隨著連續幾次突圍的失敗,郭景雲的臉上開始顯得懊喪了,脾氣愈來愈暴躁。 這時,他接到了傅作義的電報:“輕裝撤退”。 於是,他把該毀的武器,如迫擊砲、105榴彈砲等一律破壞,電台、汽車均被破壞,一切無法帶走的重要文件均就地燒毀。

當他作好這一切準備之後,才陷於一種滿足狀態:給共軍留下一座空城。 準備突圍時,傅作義的電報又來了:“突圍不易,應固守待援。”並許諾將派飛機給予物質、彈藥支援。 郭景雲都給搞糊塗了,一會走,一會留,他也不知道傅總此時賣的什麼關子,但總有他特殊的道理吧!遵命即是,但願老天爺保保佑三十五軍吧!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 於是,他又強令士兵加修工事,處處構起了掩蔽部;城外修起了外壕、地堡、鹿岩等障礙物。此時,新保安城內城牆上佈滿了地堡和散兵坑,城腰有槍眼,城腳和城內有相通的地堡,光護城河就是深5尺至8尺,寬1丈的壕。 修完工事,郭景雲的心情好極了,他不相信憑藉這麼堅固的壁壘他守不了一個月,他要讓共軍明白他的“王牌”軍是何等厲害。

北平傅作義給他派來的飛機也到了,是給新保安空運大量的食品、彈藥的,但不知那飛機是不長眼,還是新保安這塊彈丸之地太小了,空投總也投不到他郭景雲這裡,反而都給了共軍,郭景雲氣得直罵娘。 不過,郭景云自有他的辦法,沒有糧食就從新保安城內老百姓家裡搶。 為了不做得太過份,他會給這些老鄉手裡塞一些金圓券,儘管老鄉們都明白這些金圓券此時也沒什麼用,但他們只能啞巴吃黃蓮。 郭景雲在城內一天天熬著,好比熱鍋上的螞蟻,突又突不出去,而共軍又不打他,勸降書及一些宣傳品不斷飄進城內,部隊軍心渙散。 此時,城外的華北野戰軍同城內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氛圍,幹部戰士齊心協力加修工事及進行攻城訓練。 塞外的寒冬,經常刮著西北風,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地凍得有1米多深了。戰士們搶修工事,困難重重,一鎬下去刨不了一個雞蛋大的坑,但戰士們想盡了各種辦法提高效率,譬如用火烤,但更多的則是戰士們的苦幹,他們吃住都在曠野裡,有時餓極了就吃一口雪,就這樣一個小時能挖凍土二三尺。這樣,只過了幾天,一條條能並排走兩個人的交通壕就形成了交通網,有的甚至從鐵路下掏空,一直挖到城牆底下。除了修築工事,戰士們也加緊進行戰備訓練,在新保安周圍30多里的防線上,幹部戰士們幹得熱火朝天。

裝炸藥用的棺材、大櫃,登城用的雲梯、三響繩,爆破用的炸藥架、爆破筒,都一堆一堆地準備完畢。他們故意暴露目標,引誘敵人暴露火力,為將來炮火射擊提供依據。 幹部戰士個個躍躍欲試,單等著總攻的命令開始,他們都恨不得立刻打進新保安,俘獲郭景雲,完成中央交給他們華北野戰軍的任務,為華北野戰軍的作戰史上再書寫更輝煌的一頁。 1948年12月2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完成了分割包圍敵人於北平、天津、塘沽、新保安、張家口一個個獨立據點的任務,並切斷了平律守敵由海上南逃的道路,開始了平津戰役的第二階段,即各個殲滅敵人,拉開了平津戰役的序幕。 中央軍委根據當前的形勢,由毛主席親自發出了“先打兩頭,後取中間”的作戰指令,中央軍委決定首先對新保安之敵發起攻擊,殲滅城內這張已經軟了的“王牌”。

中央軍委決定,命令楊得志、羅瑞卿、耿飚率領的第二兵團擔任攻殲新保安的任務。同時,為防止張家口敵人逃跑,決定楊成武司令率領的三兵團擔任阻止張家口西逃之敵。 21日清晨,楊、羅、耿在新開設的指揮所再一次觀察戰場,通過望遠鏡可以清楚地看到新保安城內的敵人。此時,在仰望天空,急切地盼望著空投物資的飛機,而對自己的命運渾然不覺。城外我方陣地似乎平靜如水,然而在這凝固的平靜底下,正潛伏著二兵團10萬大軍,在離城根只有50米的一圈交通壕里,無數雙眼睛都在註視著城牆上的每一個射孔。這些交通壕一圈又一圈,在軍用地圖上形成一個密密的蜘蛛網。此外,在新保安周圍還有長達500 裡的電話網,可以接通每一個連隊的陣地。看到這一切,羅瑞卿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感慨地說:“從我們北出紫荊關,近一個月的時間,毛主席指揮我們,終於把這頓飯做熟了。”

按照作戰部署,四縱主攻城東南面,三縱和八縱分別攻擊南門、西門和西北面。 21日下午2點,兵團下令各部:掃清外圍,打開各自進攻正面上的通道! 爬冰臥雪12個晝夜的戰士們早就憋足了勁,將郭景雲設在城外的鹿砦、鐵絲網、地堡統統送上了天。午夜時分,突擊部隊進入攻擊出發位置,三十五軍徹底被壓縮在城內,成了名副其實的甕中之鱉。 22日清晨7時,耿飚把電話要成“通播”狀態,遞給楊得志司令員,請他下達作戰指令。楊司令看看表,挽了一下袖子,開始打電話。 “曾思玉同志!” “楊司令員,我在馬家台指揮所。四縱一切準備就緒。” “鄭維山同志!” “三縱等待命令!” “邱蔚同志!。”

“八縱待命出去。” 楊得志隊座位上站起來,馬蹄表像突然加快了節奏似的,跳得人心無比激動…… 7點10分,楊得志十分濃厚的湖南話在電話上炸響:“總攻開始!”接著,他極其有力地“卡”的一聲掛上了話機。 楊得志司令掛上電話的地方就像一個起爆器,瞬時,許多門大砲的第一發砲彈同時飛出了砲膛,又幾乎同時“轟”地撞到了新保安的城牆上,從兵團部飛起的三顆信號彈,在灰濛蒙的天空裡劃出一道綠弧線,悠悠然地飄落在新保安上空。砲彈準確地向城堡傾瀉,騰起沖天煙柱。城堡在煙雲中逐漸向下陷落。 經過整整一個小時的砲擊,新保安城牆被一層一層地揭皮、掀頂、穿透,顯出一個個“V”型的大口子。濃煙中,城東的各爆破隊的紅旗開始飛揚,連續爆破再一次掀起沖天煙柱,城牆變成了一堆殘壁斷垣。在9米高的新保安城牆東南面首先被轟開了一個缺口。 指揮攻擊城東南的是四縱司令員曾思玉。不到40歲的人,不知為什麼不到幾天時間,滿頭“黑髮”竟換上了“白髮”,大家仔細一看,原來是冬日落下的寒霜將他滿頭的“黑”髮變“白”了。 為攻打新保安他可操碎了心。幾天來憋在他心裡的想法終於說了出來:“打新保安沒有炮不行。眼下,沒有兵工廠,即使有,現造也來不及。還是就地取材,搞個重砲部隊吧。” 他說得很輕鬆,很興奮,然而一席話把大家都說懵了,連政委王昭都不知他的重砲部隊是指什麼? 哪來的“重砲部隊”啊?大家都異口同聲地問。 曾思玉司令很神秘地笑了。 原來,他是要把縱隊各團的迫擊砲連集中起來,編成營、團,並配發數門山野炮。 他把作戰經驗充分集中在眼前的智謀上了:即把一家一戶“單幹”的砲彈合成一般使用,不就成了“重砲部隊”了嗎?這一支支單幹的力量原也是從國民黨軍中繳獲來的老掉牙的迫擊砲。 這獨特的“重砲部隊”把敵三十五軍打得暈頭轉向,他們不知來了什麼新式武器,嘰里哇啦亂叫。就這樣,靠著這所謂的“新式武器”,轟開了東城門。 我三十三團趁著濃濃煙霧撲向了東城門。 防守城東門的是敵二六七師的一個團,團長叫李上九。儘管他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也要堵上東門,但一切都似乎跟他唱反調,我軍部隊還是像潮水般湧進了東城門。 為此,郭景雲恨透了李上九。 9時,城西和西北面的八縱隊開始了衝擊。 由於西面靠近三十五軍軍部,是敵人防守的重點,由敵主力一零一師負責把守。郭景雲在這裡修了大量底層的暗堡,即把城牆下部掏空,構築成暗火力點,因此易守難攻。 由於事先對這些暗堡沒有偵察清楚,部隊在這裡進展得很不順利。二十二旅、二十三旅先後受挫。由於八縱是組建以來第一次參加打硬仗,戰場受挫,使他們心裡很惱火。戰士們喊著:“拼死也要把它攻下來!”“死也要死到城裡去!”一次又一次地猛撲上去。六十八團連續派出了30多人的爆破隊,都是剛一接近城堡,就遭暗火力點的襲擊。 下午2時,兵團再次為他們調整了炮火,投入了預備隊,八縱的縱隊和旅指揮員都把衣服一甩,奮不顧身地到火線上指揮作戰。 六十八團參謀長張振川親自組織火力,再掩護,再爆破。副班長徐學順一躍而起,拉響導火索,高舉著“嗤嗤”冒火的炸藥包撲向敵人。敵人被嚇得扔下機槍就跑,徐學順跑到城邊,將即將爆炸的炸藥包奮力投出,自己順勢滾進護城河。一聲巨響,連同前面送上的20多捆50斤一個的炸藥包,全部引爆,徐學順被震昏過去,城牆徹底塌了下來。 40分鐘後,二十二旅、二十三旅相繼登上城垣,隨即展開密集火力,壓住敵人的反撲。 鄭維山司令得到城西和北面進攻受阻的消息後,決定組織部隊從南城突破,然後向西北攻擊敵人側背,接應從正面攻城的部隊。 他精心挑選了一個爆破隊,組織爆破攻城。 1 次、2 次、3 次……終因敵人火力過猛而使爆破失敗。 於是,他決定採取爬梯攻城。雖然有的戰士倒下去了,但更多的戰士衝上去了,這樣,三縱便從南面和西面攻入城內。 郭景雲雖然投入了特、工、通等直屬營直接抵抗,但已無濟於事。敵人被迫放棄城牆,潰退入城。 就在解放軍攻破城垣之時,郭景雲邁著異常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晃地走到了指揮所。這時,指揮所已狼藉一片。他拔出手槍,隨著“砰”的一聲槍響,郭景雲在新保安了結了他的性命。 國民黨“王牌”軍的軍長郭景雲,連做夢都想不到,新保安成了他的葬身之地。我人民解放軍給予他人道主義的安置,特意買了一口棺材,將他埋在東門外火車站旁。 1949年1月,為了促進北平和平解放,特意將他的屍體起出交給了傅作義部下。 部隊攻入城門後,即與敵人開始了激烈的巷戰。由於敵人退回城內,依據城內大量的地堡、工事封鎖所有的道路及大小街道,即使與外界相通的任何一個路口都塞滿了各種各樣的障礙物,特別是那幾百輛汽車被疏散開來,擺列在大街上和比較寬闊的場子上,每輛汽車裡都裝滿了沙土,車下面挖了射擊掩體,新保安簡直成了一座地道的“工事城”。 巷戰進行得異常激烈,敵人躲藏在院落和城根地下工事裡繼續頑抗,而攻城的戰士則運用挖牆鑿洞,逐房跳躍的辦法,小群穿插,縱橫迂迴,很快就把敵人的防禦體系打爛,而拼刺刀的戰士則更加勇猛,直到把敵人打垮。 華北人民在新保安戰役中也發揮了巨大作用。支前的民兵個個都熱情高漲,他們冒著密集的彈雨,頻繁地穿梭於陣地及彈藥庫之間,為攻城的士兵輸送彈藥。看到戰士們身上的棉襖被炮火燒爛,他們就爭先恐後地脫下自己的棉衣為戰士們穿上。在臨時搭起的救護所裡,支前的婦女把食品嚼爛,口對口地餵那些重傷員。 下午5時,三縱、四縱、八縱各進攻部隊勝利會合,耀眼奪目的信號彈飛上了天空。 新保安戰役,敵人三十五軍的一個軍部、兩個整師,全軍覆沒,俘獲了副軍長王雷震、一零一師師長馮梓、二十六師師長溫漢民及其8000餘名官兵。繳獲了400 輛美式卡車,20多輛“豐田”、“吉斯”等小臥車,還有郭景雲專用的藍灰色“雪佛來”轎車。至於武器彈藥就不計其數了。華北二兵團在中央軍委的指揮下,取得了輝煌的勝利,奏響了解放華北的進行曲。 下午6時,楊、羅、耿向中央發出了新保安大捷的電報。 毛主席及中央軍委復電:22日18時悉,全殲新保安之敵甚慰。望你們仿照劉伯承、鄧小平、陳毅、粟裕在徐蚌作戰中即俘即查即補即戰方針,立即將最大部分俘虜補入部隊,並迅速加以溶化。休整十天,準備行動。 然而,部隊只休整了一天,就披著一身征塵,浩浩蕩蕩開赴北平了。 西柏坡。 今天的氣氛似乎與往日都不盡相同,攻打新保安的捷報傳到這里後,空氣中似乎都跳躍著一種歡快輕鬆的氣氛。 毛主席臥室,那一盞汽燈好像顯得格外明亮,毛主席、週副主席及朱老總三個人的臉上都露著微笑。 這時,值勤戰士端上來了飯菜,大家互相望了一眼。是啊!幾天來光顧著戰場形勢的變化了,大家誰也沒有吃一頓像樣的飯。今天有醃蘿蔔、辣椒、熱炒白菜、清燉豆腐,外加蔥花醬油湯。這是毛主席特地請周恩來、朱德來用餐,所以由平時的老三樣變成了四菜一湯。 席間,三位領袖談笑風生。他們都在考慮今後的戰役及作戰方針問題,用餐又變成了他們的工作研討會。 北平,傅作義寓所。 說不清有多長時間了,傅作義都把自己關在一間屋子裡。他不讓任何人打擾他,就服麼靜靜地在自己的圈椅裡坐著,低垂著頭,一言不發,從早到晚,直到落日的餘輝罩滿房間,屋裡沒有開一盞燈,沉沉的暮靄都像把屋子壓垮似的!傅作義依然那麼坐著,旁邊的人都能理解這位“剿共”總指揮此時的心情,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眼前發生的事對他的刺激太深了,以至於他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他最鍾愛的部隊和將領在轉瞬之間竟然都被消滅了,想著,他禁不住老淚縱橫。 假如他不讓三十五軍出北平馳援張家口,假如共軍堵不住三十五軍,假如安春山接應郭景云成功……假如,假如又有什麼用呢?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哪裡想得到共軍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共軍讓三十五軍出北平就是要殲滅它啊,他怎麼就會想不到呢?他不由得悲哀地感嘆道:“是我害了三十五軍,害了郭景雲啊!我還是被西柏坡共軍牽著鼻子走了,不是我的決策失誤,怎會有如此的局面呢?” 新保安戰後,中央本不決定立刻打張家口,但已預料到守衛張家口的孫蘭峰會狗急跳牆,於是,包圍張家口的華北野戰軍三兵團做好了全面應戰準備,並由東北入關的四縱協同作戰。 果不其然,孫蘭峰在新保安的三十五軍被殲後,覺得張家口更形孤立,獲援希望亦斷絕,即決定突圍逃命,他想先沖出張北,再往西逃回綏遠。 楊成武率領的三兵團認真分析了當前的形勢,他們認真分析了敵情,認為他們突圍向西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西面地形開闊,但也不排除向北突圍的可能性,北面有一條公路通張北,1946年10月,敵人偷襲張家口時,就是從這條道路來的。 根據判斷,對西邊和西南邊,都部署了兵力;在北面也有部隊依山據險,做好了阻擊敵人集團衝鋒的準備。此外,楊成武還帶領指揮所,由大洋河南岸轉移到西太平山上。 西太平山,位於張家口西北,與東太平山隔河相峙。東西太平山之間是一條綿延10餘里的河灘,河灘北起西甸子、朝天窪,南通大境門,河床右側是公路。 當天晚上,楊成武率領指揮所全體人員站在西太平山上觀察敵情,山上的西北風刮得很猛,大風裹挾著雪粉,無情地吹打在他們的臉上、身上,連他們身上披的棉襖都被刮開了,但這些將領渾然不覺。他們用望遠鏡發現敵人有向北突圍的跡象,此外,大洋河北有敵人的騎兵,表明敵人也在向西南突圍。 原來,敵人非常狡猾,在新保安三十五軍被殲之後,他們就制訂出了自己的一套突圍方案:步兵出大境門,向北;騎兵過大洋河,向西南轉向西,以騎兵掩護步兵的行動。但敵人騎兵突圍受阻,他們也不願犧牲自己掩護步兵,乾脆折回大境門。這樣,所有的敵人就集中了一個方向——向北突破大境門。 拂曉,無數砲彈在馬甸子、朝天窪等第三旅的陣地上爆炸了,黑色的煙霧連成一片。 此時此刻,從大境門往外,沿著河灘、公路,到處都是敵人。由於此處地段狹窄,敵騎兵、步兵、砲兵、駱駝隊、輜重、馬匹像趕廟會似的擠成一疙瘩。敵人的整個大隊人馬,全湧到這裡來了。攻擊的敵人,由幾面國民黨旗引路,在揮舞著大刀的督戰隊的驅趕下,密密麻麻地撲向我三旅陣地。他們要孤注一擲,殺開一條血路。 針對目前的敵情,楊成武果斷下了圍殲敵人的命令。 根據他的命令,第三旅堅守西甸子、朝天窪陣地。第二縱隊從黃土嶺向大境門出擊,第一縱隊3個旅歸第六縱隊指揮,察哈爾蒙旗2個騎兵師插到五十家子、麻地營子、汗諾壩、甸門口、廣土壩及其東南地區,構成第二、三道阻擊線;東北四縱1個旅插到朝天窪、西朝子東南,與六縱形成南北夾擊;另2個旅和第一、二縱隊並肩由東南、西南向張家口市攻擊。這樣嚴密的包圍可以把敵人置於絕境,但各部隊到達指定地點需要時間,總部規定好當晚10點。 從命令下達到晚上10點,無論敵人多麼兇猛地攻擊,第三旅必須頑強阻擊,將敵人堵在這條狹長的溝裡。可以說,第三旅的阻擊任務將關係到張家口戰役的勝敗。 指揮第三旅的是張開荊,1927年的老黨員,在抗日戰爭時期開闢了江北根據地。曾在沙家濱指揮3個連隊出色地抗擊了“忠義救國軍”的進攻。把幾倍於己的敵人消滅殆盡。此時,炮火剛剛停歇,敵人即以2個師的兵力向三旅西甸子、朝天窪陣地猛攻。 西甸子是大境門北六七里地大溝左岸的一個小村,臨村穿過一條公路,公路直通烏蘭哈達,是敵人向綏遠逃跑的必經之路,因此,敵人北進必然要瘋狂地奪下這裡。 此時,黑鴉鴉的敵人向西甸子衝去。突然,炮火四起,打得敵人暈頭轉向,滿坡亂滾,潰退的敵人像開閘的洪水一樣把督戰隊也淹沒了。我八團一營一連的戰士高興得歡呼起來:“打退了,打退了!” 敵人不甘心,於是集中兵力向北瘋狂反撲,擔任阻擊任務的八團一營、三營,特別是一連將面臨更大的考驗。 突然,一連右側的山頭出現了敵人,那個山頭居高臨下,是個空白點。 敵人在那裡用瘋狂的火力壓制著一連,趁此機會,剛才伏倒的敵人,一窩蜂地往上沖。此時此刻,一連的戰士個個都英勇投彈,密集的手榴彈在敵群中炸成一片,山坡上佈滿了敵人的屍體。而全連的子彈和手榴彈都不多了,他們在陣地上一動不動地等待著,敵人已經距他們只有六七米了,敵軍官高喊:“裡邊沒有人了,衝啊!”一連副連長一順槍,那傢伙便栽下去,其他敵人爭相逃命潰散而去。 經過反复拼殺,終因敵眾我寡,西甸子被敵人暫時佔領。 敵人用2個師的重兵,瘋狂地進攻了8個鐘頭,僅僅佔去西甸子村。敵人從來不敢夜戰,隨著白晝的結束,他們又全部縮了回去。 這時,張家口市內突然槍聲大作。三兵團第一、第二縱隊和東北第四縱隊已順利完成任務,突進張家口,乘勝追擊敵人出大境門,將敵人攔腰斬斷,俘敵萬餘人。 這樣,五六萬敵人就被壓縮、包圍在大境門外。朝天窪、西甸子20里長的狹小溝內。敵人車輛人馬爭相奪路逃命,騎兵撞倒了步兵,大車翻進了人群,一大排無法帶走的汽車被付之一炬,火光沖天,人喊馬嘶,亂成一團。 敵人雖然還在東突西竄,拼命掙扎,但由於建制已經混亂,失去了戰鬥力。 此時,楊成武將軍站在西太平山上。不知不覺,夜幕已經降臨,山巒、林帶、村落、河流等景物的輪廓越來越模糊,最後融為一體。空中紛紛而降的大雪不久將天地變成了白色,也將楊成武司令員的周身籠罩在雪霧中。 12月12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對敵人展開了全面的圍殲戰,各部隊紛紛插入敵群,縱橫廝殺。從大境門至西甸子,到處都是敵人的騎兵,步兵。騎兵太多,亂成了一鍋粥,戰馬四處亂闖,把敵人自己的逃路都堵塞了,敵人很快就被分割成無數小塊。由於解放軍作戰勇猛,敵人已是強駑之末,因此,敵人逃到哪裡,哪裡都有解放軍的追擊。 下午3時,圍殲張家口的戰役勝利結束。 張家口戰役全殲敵第十一兵團5個師、2個騎兵旅。新華社平津前線1月3日電稱:殲滅敵人正規軍第十一兵團司令部,第一零四軍的第二五八師及騎五旅、騎十一旅全部。殲敵非正規軍察哈爾保安司令部及所屬保安第四、第五大隊全部。共殲敵5.4萬人,其中生俘5萬。 俘獲的敵人將級軍官有13名,其中有中將軍長袁慶榮。 大境門,成了歷史的見證。 這是明長城的一個關隘,門額掛著清代察哈爾都統高維岳所書的“大好河山”四個字,筆力雄渾蒼勁。因為此處地形險要,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九一八”事變後,共產黨員吉鴻昌率領抗日健兒出大境門北進,浴血作戰,收復多倫等失地,把日本侵略者趕出察哈爾全境。 1945年8月24日,人民解放軍從大境門入城,收復張家口,消滅了盤踞在古城的日軍。 1948年10月,解放軍在蔣介石的瘋狂淫威下,忍辱負重,含淚離開大境門。當時,大家發誓:“張家口,我們一定要回來!” 今天,歷史終於做出了公正的裁決,“大好河山”回到了人民手中,張家口回到了人民手中。 12月24日深夜,一封電文帶著中央軍委毛主席的祝賀,飛向了華北第二、三兵團。 “華北二、三兵團:慶祝你們在幾天內殲滅新保安、張家口兩處敵人,並收復張家口的偉大勝利。” 這封賀電,不僅是對華北二、三兵團的祝賀,更是中央對他們勝利完成消滅新保安、張家口之敵的嘉獎。 在這次戰役中被俘的袁慶榮,雖在初期還負隅頑抗,打死打傷追趕他的通訊兵戰士,並冒充普通的連長,但受到優待,由楊成武、楊得志、羅瑞卿親自接見,同他作了懇談,使他放棄了反共立場。後由傅作義請求被釋放,分配到某坦克軍任副軍長,對部隊建設做出了應有貢獻。 十一兵團司令孫蘭峰帶領少數衛士逃往商都去了。 新保安、張家口戰役的勝利,給北平傅作義沉重的一擊,他不僅失掉了自己的王牌部隊,而且斷了西逃之路。雖然西逃不可能,但他們仍有會合天津部隊沿津浦、平漢鐵路南逃的可能。另外,塘沽的蔣軍從海上逃跑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因此,中央決定:下一步動向是圍殲津、塘之敵,控制海口,切斷和封閉蔣軍的退路,進一步孤立北平。 中央本擬首先攻殲塘沽守軍,但因塘沽背面靠海,地勢開闊,河流和鹽田很多,冬不結冰,既不能從側後切斷敵人退路,又不方便從正面展開兵力,而且侯鏡如的指揮部設在軍艦上,隨時準備逃跑,對戰役影響已經不大,因此,中央又改變了預定計劃,集中力量,首先解決天津,只以一部分兵力監視塘沽。 毛澤東在同意緩攻塘沽後,又連夜起草了第三份電報發給林彪。提下以下意見:“第一,除將東北第四縱隊從張家口調回北平地區外,請考慮兵力是否足夠,如不夠則應調楊成武部甚至楊得志部參加平津作戰……” 毛澤東在起草完這份電報後,仍覺不妥,要是林彪擋不住該怎麼辦? 於是,毛澤東給華北軍區聶榮臻、薄一波寫了一份電報,要他們組織軍區部隊,發兵配合野戰軍主力殲滅平津可能突圍南竄之敵。他覺得太原和平津相比,份量要輕得多,索性把徐向前大部調來先吃掉傅作義再說。他在給徐向前、周士第的電文中寫道:“你們準備率華北第一兵團三個縱隊,以五天行程趕到石家莊堵擊平、津南逃之敵,以利東北野戰軍趕到聚殲。這只是一種可能情況的準備,不一定實行,但你們應當有此準備。” 12月28日上午,林彪致電中央軍委:“為慎重起見,我兩楊兵團索性開至北平附近為好,這樣能使力量有餘裕,即令我軍在作戰過程中有某些差誤,也能有充裕力量補救。” 毛澤東見電後十分高興,改變了5天前對兩楊兵團下達的一取大同、歸綏、二取後套,三取寧夏的命令,令二、三兵團參加平津會戰,歸林彪統一指揮。 這時,華北二兵團和三兵團在休整中,依照中央軍委改編命令,開始使用新的番號,原華北第二兵團改稱第十九兵團,原第三兵團改稱第二十兵團,原一兵團改稱第十八兵團。 根據平津指揮部的命令,三兵團(二十兵團)由張家口地區出發向北平孫河鎮地區集結,二兵團(十九兵團)由新保安地區向北平沙河鎮集結。 平津戰役的大幕至此完全拉開,我華北軍區野戰軍不但為戰役的創造立下大功,又主動地配合東北野戰軍直至最終全殲華北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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