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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呼嘯清風店

華野檔案 张洪涛 9406 2018-03-18
為東北而打華北,毛澤東棋高一著。軍機遙制,蔣介石北平督戰喪送嫡系第三軍。飛兵清風店,“二楊”再顯飛奪滬定橋神威。徐水、保北、清風店,華北我軍三點決戰出奇效。幾位階下囚將官竟都是聶榮臻老鄉、學生。清風店煙硝未盡,聶榮臻便致電中央:我擬乘勝奪取石門。 1947年秋,戰事頻仍的中國大地上硝煙四起,但戰爭的天平多少已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蔣介石臉上洋溢了一年的得意笑容開始悄無聲息地隱退了。 經過一年作戰,我人民解放軍已頂住了國民黨軍的全面進攻,井在局部對國民黨軍開始了有限的攻勢。東北戰場上,林彪指揮東北民主聯軍發起了夏季攻勢。杜幸明及數十萬東北蔣軍的鼎盛時代結束了。 就在林彪指揮東北我軍發動夏季攻勢時,蔣介石為了緩和東北戰局,一度調華北的部隊去增援東北。在這種情況下,毛澤東明確要求晉察冀野戰軍必須箝制關內敵軍,策應東北。

怎樣才能拉住傅作義呢?此舉,雖是蔣介石採取的“挖肉補瘡”的做法,但如果讓他痛痛快快地把北平行轅的部隊調到東北,這將增加東北戰場的壓力,於戰爭全局不利。 事實上,晉察冀野戰軍也不輕鬆,他們在劣勢情況下也是一仗連一仗。 一個月前,為了配合劉、鄧大軍的外線進攻,晉察冀野戰軍在9月初發起大清河北戰役,由於大清河北地區離天津較近,國民黨軍隊增援很快,戰鬥未奏效,晉察冀野戰軍殲敵5000多人以後,又折回河南。儘管如此,聶榮臻對中央戰略上的決策仍決心堅決執行。 9月14日,東北民主聯軍在長春、吉林、四平地區和北寧線錦西至義縣地區發起大規模的秋季攻勢,蔣介石被迫先後從晉察冀戰場抽調5個師出關增援,從而減少了晉察冀戰場的兵力。為了抓住戰機殲滅敵人,配合東北民主聯軍的秋季攻勢,晉察冀野戰軍決心首先圍攻徐水,伺機殲滅涿縣或保定來援之敵。

1947年10月13日下午4時30分,河北容城東馬村前線指揮部。 晉察冀野戰軍司令員楊得志放下電話聽筒,轉身衝政治委員楊成武和參謀長耿飚點了點頭,興奮地說道:“二縱開始攻擊徐水了。” 5月才成立的晉察冀野戰軍士氣正旺,殺敵心切,渴望能夠集中兵力大量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從根本上打破蔣介石對(北)平(天)津保(定)三角地帶的控制。經過周密的研究,他們終於在平津保地區蔣軍伸出的牛腿——平保線上開刀了。從10月11日開始,全軍已經按計劃破壞鐵路,襲擊據點,掃清徐水外圍。此時野戰軍的第二縱隊正在司令員陳正湘的指揮下猛攻徐水,三縱、四縱主力分別隱蔽集結於徐水以北、以東地區,準備殲滅來援之敵。

徐水城激戰正酣。野司指揮所裡燈火徹夜未眠,楊得志俯身在地圖上,手上的鉛筆緩緩地在徐水和石家莊之間移動著。這位安源礦工出身的勇猛將軍,18歲上井岡山,22歲就當上紅軍團長;長征路上正是他率領前衛團,突破烏江天險,安順場搶渡大渡河。平型關下,也是他令日寇聞風喪膽,多年的戎馬生涯,練就了他一身的智謀和膽略,甚至還帶有幾分傳奇色彩。 天亮了,參謀長耿飚興沖沖地走進來:“老楊,二縱已經連克徐水南北兩關,逼近城垣了!” “好!就是要打疼它,不然老蔣是不會出來的。”楊得志說道。 “老耿,北線和保定方向有動靜沒有?”一旁的楊成武開口發問,顯然,他對此十分關心。 徐水城仍在激戰,硝煙瀰漫,炮聲震天。

徐水城幾百公里外,二楊期待已久的援敵終於出現了。這是北線出來的敵第九十四軍第五師和四十三師以及獨立第五師及戰車第三團,該敵先後經固城南下;駐在清河北的敵第十六軍九十四師、第一零九師經白溝進抵容城、楊村附近。 “好傢伙,一下子來了5個師,還有一個戰車團,好一塊肥肉!”楊成武樂了。 耿飚思索片刻,說:“兩個方向都來了,還齊頭並進,得先選一個方向打,一口一口吃。” 作為參謀長,耿飚考慮得更為細緻、周到。 “對,我看就先打西側九十四軍這一塊,西邊我們好發展。”楊得志興奮地揮了一下手。 14日17時,野司的命令傳達下來,二縱四、五旅繼續圍攻徐水,誘敵深入,一部兵力進入阻援陣地;三縱、四縱準備會殲九十四軍的6個團。

15日夜,援敵接近我阻援陣地。一聲令下,三縱、四縱迅速出擊,殺向敵九十四軍。可是敵人10幾個團扭在一起,我軍一時竟也難於下手,未能將敵九十四軍分割開來,打成一場亂仗。激戰一夜,敵人全線撤回了。 敵人似乎摸到了規律,晝攻夜守。經過兩天的激戰,敵我兩軍在固城、徐水、容城地區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打援顯然進行得不順利。楊得志、楊成武、耿飚這三個黃金搭檔又在地圖前研究起來。許久,楊得志司令員站起來,果斷他說:“必須打破對峙的局面。我著眼下該按預定的第二號方案行動了,平漢路以東的部隊向遂城、姚村地區運動,誘敵西進,待敵分散以後,再尋機殲敵於運動之中。成武、老耿,你們意見如何?” “可以。二縱是不是先不撤圍徐水,奪城攻勢不減,迷惑敵人,掩護全軍?”楊成武發話了。

耿飚略一沉吟,點點頭表態說:“對!二縱先不撤為好。我們先走,野司機關隨大部隊行動,電台暫時不走,保持與軍區聶司令員的聯繫。” “就這樣決定了,通知部隊。” 17日午後,楊得志、楊成武、耿飚三人只帶了幾個作戰參謀和警衛員騎馬出發了。一行人沿著平漢路,照直向西。深秋10月的華北平原,莊稼大都收過,舉目望去空曠無際,浩浩蕩蕩的隊伍,向西齊刷刷地前進著。 不知不覺,黃昏降臨,部隊已經走出10幾里。 忽然,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打破了行軍隊伍的寂靜。轉眼間,一匹快馬跑到楊司令員跟前:“首長,請等一下,有重要事情報告!”原來是野司的通信員,他翻身下馬,把一份電報交給了耿飚。 電報是野司剛剛收到的聶總拍來的敵情通報。電報說:“石家莊敵第三軍軍長羅歷戎率第三軍軍部、第七師和第十六軍六十六團已出石家莊。16日渡過滹沱河北進,17日可到達新樂地區,18日可抵定縣,預計19日可到達方順橋。”

敵放棄石家莊而突然出援,有些令人感到意外,三人相互對望著,眼中都有些驚訝。 原來,當我軍在徐水地區與敵對峙時,蔣介石到了北平。我軍進入戰略反攻以後,蔣介石深感兵力不敷分配,華北戰場屢遭失敗,使他頗為頭疼,於是老蔣在中南海居仁堂召開作戰會議,研究華北戰局。到會的有國民黨北平行轅主任李宗仁、十一戰區司令孫連仲、十二戰區司令傅作義等以下高級軍官40餘人。 當第三軍軍長羅歷戎發言,報告部隊糧秣補充困難時,蔣介石突然站了起來,揮著手臂高聲訓斥道:“共產黨走到哪裡就能在哪里站住腳,就有飯吃,你羅歷戎身為軍長,率領著國軍主力幾萬人馬,又駐在石家莊這樣天時地利都好的地方,連飯也弄不到吃,一切靠政府解決,多麼無恥!多麼無能!”把個羅歷戎罵得狗血噴頭。

面對“校長”的訓斥,羅歷戎這位黃埔二期的畢業生、一直頗受重用的嫡係將領大氣都不敢出,頭幾乎垂到了胸前。倒是李宗仁趕快打了個圓場,要各部隊遵總統訓示,有計劃有準備地作好秋季作戰準備。 話題轉到機動兵力上,蔣介石說:“當前對付共軍的戰略方針,必須分成守備和機動兩種兵團,把少於三分之一的兵力用於守備,多於二分之一的兵力用於機動,今後只要守備兵團在戰鬥中能支持三日以上,吸引共軍於城下或附近地區,機動兵團便可一舉而殲之。”“現在華北共軍已經被我吸引在徐水地區,兵力不足,這是與聶榮臻部決戰的大好良機。”蔣介石頗為得意,接著說:“羅歷戎速率第三軍1個師和第六十六團北上,與駐保定的新二軍會合,南北夾擊共軍,與共軍決戰,這對華北、東北戰局的轉折都是很好的。”

參加會議的國民黨高級將領見點將沒點到自己頭上,都大大鬆了一口氣,異口同聲地稱讚蔣介石在軍事指揮上的高明。一片虛偽的頌揚聲中,羅歷戎倒是心中不安,他深知從石家莊到保定這段距離,路雖不遠,但正定、新樂、定縣、望都均已為我軍解放,途中受阻是極有可能的,前途莫測!無奈“校長”已發高論,“學生”怎敢違抗不前? 就這樣,羅歷戎孤軍北犯了。不過,他還是長了點兒心眼。原定13日出發,他一直拖到15日才動身。 徐水城的戰鬥還在繼續。 在田野空曠、塵土飛揚的大路旁,楊得志、楊成武、耿飚三人就地蹲下,在地上攤開了作戰地圖,用石頭壓住四角,開始仔細研究起來。 “羅歷戎是沖我們來的,”楊得志說道,“盡快抓住羅歷戎,打掉它,殲滅它!這個敵人是送上門的,戰機確實難得!”

楊成武、耿飚完全同意司令員的提議,幾乎是同聲說道:“打!堅決地打!” 決心已定,面臨的首要問題便是戰場選擇。在哪裡打掉羅立戎呢? 三個人又陷入沉思。在保北打,是敵人所求,絕對不行,仗必須在保定以南打,但又決不能離保定太近。敵人不僅在保定有新二軍的兩個師,保定以北還有更多的部隊。 參謀長耿飚伏在地圖上,沉思良久,果斷地伸出筆去,圍著清風店地區畫了一個大大的圈,說:“我看就在這裡打!” 這位當年紅四團的團長,那過人的記憶力和大戰中清醒的頭腦,同他的英勇一樣,為世人所稱道。今天他又為羅歷戎的第三軍選擇了一個理想的墳場。 清風店以北是望都、保定,以南是定縣、新樂,對我軍來說是個比較理想的戰場,只是羅歷戎的第三軍距清風店地區只有90多里,我軍主力離清風店地區,最近者150裡,最遠者達250里以上,且正在繼續西進。如果戰場北移,我軍就可以縮短行程,羅歷戎的行程則會加大,但那樣離保定太近了。 南移呢?我軍路程將更遠,也不行。所以,能不能打好這一仗,關鍵是我軍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羅歷戎的前邊,到達清風店。 瞬間,一切的一切突然都集中在了時間上! “兵貴神速!成武,我看我們再來一次飛奪滬定橋,一天走它240裡!一定要抓住第三軍!”楊得志抬起頭堅定他說道。 “對,就是要用我們的兩條腿和國民黨比一比!我看第三軍是不敢夜行軍的,他孤軍深入我們解放區,一小時能走10裡就不錯了,再加上徐德超的獨立第八旅和地方武裝的襲擊、阻擊,第三軍最早也得明天黃昏才能到達清風店。這樣我們就可以爭取一夜的時間。” 決心既定,一切便不可動搖。耿飚蹲在秋風蕭蕭的田野裡起草命令:全軍除原攻擊徐水歸二縱指揮的部隊外,其餘部隊接令後一律立即掉頭南下,目的地是方順橋以南的清風店地區。 落日西沉,這時的時針正指向17日17時30分,從接到敵情變化的電報到發出南下清風店的命令,總共用了不到半小時! 三位將軍收起地圖,禪撣粘在上面的泥土,回身上馬,撥轉了馬頭,臉上都露出興奮的表情。是啊,在徐水以北地區與敵對峙數日,使人有幾分不適,現在像一陣和風從心頭拂過,把積淤的鬱氣都吹走了。 廣闊的冀中平原,秋雨初霧。空氣潮濕清新。放眼望去,一條縱貫南北的大動脈——平漢路穿過原野伸向遠方。就在這鐵路北段的兩側,在同一時間裡,晉察冀野戰軍展開了6個旅的兵力向南急進。路東4個旅,其中有四縱的十、十一、十二旅和二縱的四旅,路西2個旅,三縱的九旅和二縱的六旅,6路大軍如同6支離弦的箭,沿著野司規定的路線,向著同一個目標——清風店地區疾進! 午夜時分,楊成武、楊得志、耿飚三人飛馬來到了新的指揮所開設地,人和胯下的駿馬都已是汗水淋淋。 耿飚忙著與各部隊打電話,設置指揮所。司令員楊得志一時無事可做,便組織人做飯去了。楊成武政委則一邊遛著馬一邊考慮著起草一個緊急戰鬥動員令。是呀,在這種情況下,必須有一個動員令,這一仗關係重大,必須打好。一舉殲滅這麼一大股敵軍,對敵人將是一個極大的震動,對我軍則是一個極大的鼓舞,野戰軍一成立就打一個大殲滅戰,終於抓住機會了。對,當年是一夜飛兵240里奪取滬定橋,今天是240裡急行軍趕過方順橋!異曲同工,妙! 當晚,隨著電報機的滴滴噠噠聲,動員令傳達到了部隊:“為了打大勝仗,必須集中一切兵力、火力,猛打、猛衝、猛進,發揚我軍的傳統作風,狠打、硬打、拼命打,絲毫不顧慮,沖垮敵人,包圍敵人,殲滅敵人!必須不顧任何疲勞,堅決執行命令,不怕夜行軍、急行軍,不管吃不上飯,沒水喝,不顧連天連夜的戰鬥,不怕困難,不叫苦,不許怠慢,走不動也要走,爬著、滾著也要追,堅決不放跑敵人,全體幹部以身作則,共產黨員起特殊作用。敵人頑抗必須堅決摧毀,敵人潰逃必須追上殲滅。號召打大勝仗,比賽為人民立功!……” 動員令像吹響了號角,激動著每個人的心,長長的行軍隊列在無邊無際的原野上疾進、飛跑。每個人都懂得現在進行著雙重競賽,同敵人賽,看誰得完機之利;同兄弟部隊賽,看誰先抓住敵人。 戰爭的殘酷性在這場幾乎超過人體極限的競賽中也體現了出來。部隊已連續戰鬥了七晝夜,又投入了通宵達旦的急行軍,人們個個滿眼血絲,邊走邊打盹。有的走著走著突然停住了雙腳,站在原地睡著了,等後面的人推了一把,方醒來快步跟上隊伍。 “全殲第三軍,先靠急行軍,活捉羅歷戎,雙腳第一功。”奇特的動員令成了乾部戰士心中的唯一信念。 為了爭取時間,各部隊盡量輕裝,只留下手中武器。 為了爭取時間,提倡能走則走,能跑則跑。部隊如江河急流般奔湧而去。 此時,羅歷戎率領他的軍部和第七師及六十六團共約1.4萬餘人,隨帶大車200多輛剛剛過了定縣。原來他們一過滹沱河,便遭到我地方武裝和民兵的阻擊和襲擾。道路被破壞,迎接他們的是空舍清野和地雷爆炸,隨後便是不斷的冷槍冷炮。 17日,羅歷戎又發現我獨八旅尾隨其後。為免遭襲擊,他下令部隊靠攏,將萬餘人擠成一團,行動更加遲緩,三天多才通過定縣,走了不到200裡。 19日上午,到了唐河岸邊的羅歷戎猶豫了。過還是不過?過去了想回來可就不一定了。不過吧,如何交差?想起蔣介石激憤的雙眼,羅歷戎不由自主地一陣哆嗦。唉,聽天由命吧。從一出發,他心中便有一種不祥之感,眼下,這感覺又加重了幾分。 午後,部隊渡過唐河,臨近清風店,便計劃著宿營望都城。正在這時,一架飛機從北飛來,低空盤旋飛行,投下通信袋一個,上書:“北上第三軍指揮官請注意。大部共軍南下,距你們不遠,即作戰鬥準備。” 羅歷戎接報心中一驚:“不好,果真麻煩了!”不一會,又一架飛機自北而南飛臨上空,又投下一個通信袋,寫明:“共軍大批密集部隊南來,距離你們很近,請第三軍緊急作好戰鬥準備。” 羅歷戎這時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第三軍已成了對手的獵物了。可此時此刻他還能如何呢?他只能怨天公不仁了,他一面趕快命令部隊停止在清風店附近,構築工事,準備作戰,並報孫連仲和三十四集團軍司令李文,要求速運糧彈。不久,孫連仲派來飛機,給第三軍投下大量彈藥、餅乾等物。 我軍仍在急速前進,把戰場再向南移。多向南一步,我軍就多一分主動。 19日天黑前,我第六、第九、第十及第十一旅,分別進到北支合、東西瓦房、北營及清風店附近。第四旅及第三十五團進到西南合以南地區。第十二旅進到市邑地區,控制了唐河渡口。尾隨敵人而來的獨八旅和3個民兵團也在唐河南岸布了防。 如果說19日上午羅歷戎渡唐河前還有機會回撤的話,但此刻已絕無可能。敵第三軍已被團團包圍,插翅難飛。 20日拂曉,寂靜了一夜的清風店地區沸騰了。天色微明,我軍發起攻擊。 羅部信心明顯不足,一經攻擊即自行撤離,收縮到南合營、高家佐、胡房、東同房及西同房、東南合與西南合等七八個村子裡,羅歷戎率軍部、第七師師部和兩個團在西南合。 羅歷戎為什麼收縮起來呢?原來,面對我軍的包圍,羅歷戎已感到威脅就在眼前。但轉念一想,我軍長途跋涉,十分疲勞,再說共軍既要消滅他的第三軍,又要擋住北面的援軍,根本不可能。只要按校長的訓諭去固守,援軍一到,對並軍形成兩面夾擊,不僅可以轉危為安,而且還可轉敗為勝,老蔣一定會重獎嘉勉的。 於是,他一面命令部隊加緊構築工事,一面向北平和保定發電求援,不久,李文復電:“即調兵南下。” 接著孫連仲復電:“本部已達徐水,決於馬日摧破當面之敵向方順橋挺進。” 羅歷戎連接兩電,像吃了一顆定心丸,遂復電孫、李:“以目前情況論,誠乃殲匪良機,應傷南下部隊輕裝兼程南進,以期將匪殲滅於望都以南地區為宜。” 就在羅歷戎還在做著好夢的時候,唐河岸邊晉察冀野司指揮所內,楊得志緊瞇的雙眼已經盯上西南合了,他用鉛筆重重地一圈:“突破口就選在這兒!” 戰鬥是酷烈的。靜謐的華北平原上,無數雙眼睛都盯住了清風店。至22日晚,我軍收緊了包圍圈,同時第六旅經過12個小時的激戰,打退敵人9次反擊,打開並鞏固了西南合村東北面約200米長的突破口。 保南清風店激戰正酣時,保北的戰鬥也變成了一場惡戰。 我軍主力南下後,留在保北的只有二縱五旅,三縱七旅、八旅及冀中軍區獨立第七旅,共12個團。而當面之敵卻是扭在一起的5 個美械裝備師,共19個團。留在這裡負責阻援指揮的是二縱司令員陳正湘和政委李志民、三縱司令員鄭維山和政委胡耀邦。他們心裡清楚,北線阻擊與南線殲敵是同一戰役的兩個戰場。如果19個團的敵軍主力突破我軍阻擊南下,不但敵第三軍之危頓時可解,而且勢必對我南下部隊形成夾擊之勢。只有堅決阻擊大量援敵於保北戰場,才能確保殲敵第三軍。 18日,我4個旅,仍然擺著決戰的架式,照樣圍攻徐水。華北平原,圍繞保定的南北戰場,似乎在進行一場決定命運的決戰。孫連仲被迷惑住了。 當孫連仲無法確定我軍意圖時,李文似乎反應得更快一些。從空中偵察發現我軍主力星夜南下,他料知我軍截擊第三軍才是目的。李文大夢初醒,著了急,企圖越過徐水,援救第三軍。 19、20日兩天,我軍依靠一道又一道陣地,沉著地抗擊著敵人的猛烈攻擊,砲彈雨點般地落在我軍陣地上,飛機狂轟濫炸,坦克輪番衝擊,可敵人的一次又一次進攻硬是被我軍打了回去。這與其說是一場攻防戰,倒不如說是一場意志的較量。 21日,阻援到了最緊張的關頭。 孫、李以10個團的兵力向我猛攻,孫連仲甚至親自飛臨上空督戰。在我獨八旅扼守的伸向南方的公路上,敵人約3個團的兵力在砲火和輕重機槍的掩護下,像洶湧的波濤一樣,進行集團衝鋒,一個浪頭捲著一個浪頭向我陣地衝來。在敵前沿陣地的後面,沿公路一字長蛇地排列著幾百輛大卡車,車上滿載著敵人的增援部隊。看樣子李文是動了真格的了,他寧肯報銷這幾個團,也要打開這條公路的缺口,好讓後面幾百輛滿載敵軍的汽車飛馳南去。 從保定到清風店一個多小時就足夠了,這樣第三軍之圍即刻可解。但是就是這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敵人卻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而不可得。敵人一次又一次被擊退,在我鋼鐵般的陣地前,佈滿了敵人的屍體。 直到22日,敵軍仍被阻擊在保定一線,而他們要救援的第三軍,卻已到了風燭搖曳的最後一刻。 22日3時40分,隨著楊得志一聲令下,野司指揮部上空升起彩色信號彈。頓時排炮齊鳴,從指揮所眺望西南合,只見砲彈爆炸的閃光,就像山區深夜大雷雨中的閃電,忽拉忽拉地劃出不規則的亮環,房屋若隱若現,爆炸的聲音震撼著平坦的原野。不到半分鐘,濃煙把整個西南合完全吞噬了,只能看到灼熱的雲團在擴散,在升騰。 最後的總攻開始了。冒著撲鼻的硝煙,我第六旅主力由北向南,第四旅及第十二旅的第三十五團由南向北,第十、第一旅由東及東北向西南,第九旅由西向東,幾萬大軍從四面八方突入村內。 羅歷戎此時很清楚,這是決定命運的最後時刻。他等了幾天的援兵未見一兵一卒,只有打氣的電報。看來靠別人靠不住,只有死守了,他把步兵、工兵、砲兵、通信兵以及大汽車、小汽車、彈藥車、軍需車都集結在馬家大院的四周。這一切都已經無濟於事了,至22日11時30分,戰斗全部結束。 由蔣介石親自指揮並運用多批飛機掩護的第三軍主力,在清風店地區被我全部殲滅。計有:第三軍軍部、第七師及第十六軍第六十六團全部。 清風店的槍聲一停,整個戰場上的兩軍似乎都明白了什麼。一切已無可挽回,北線的敵人倉皇撤走了。 大量的俘虜,押在幾個村莊里,擠滿了大大小小的院子,卻不見第三軍軍長羅歷戎的踪影。 原來,羅歷戎見敗局已定,便換上一套士兵的破舊軍服,帶著殘兵300餘人,企圖向南突圍,被我獨八旅殲其一部;轉而向東北逃竄,又被我第十一旅殲其一部。 在長長的俘虜行列中,有一個頭纏繃帶,滿臉血污,頭也不抬的伙夫模樣的人。這時,恰逢獨立第八旅旅長徐德操走來。 徐德操在1946年上半年國共停戰談判時,曾任軍事調處執行部石家莊執行小組我方代表,同羅歷戎打過交道。徐德操一眼認出了這位“伙夫”。 “這不是羅軍長嗎?” “啊,徐代表!老熟人了。” 羅歷戎尷尬地連連點頭。 同這位中將軍長一起被俘的,還有副軍長楊光鈺、第七師師長李用章等。 硝煙散盡。野戰軍第一政委羅瑞卿和蕭克陪同聶榮臻司令員來到北祝村清風店戰役前線指揮部。這是晉察冀我軍在華北打的一個漂亮的翻身仗。在向野戰軍將士表示了親切的慰問後,聶司令員還先後見到了敵第三軍軍長羅歷戎、副軍長楊光鈺、副參謀長吳鐵錚、第七師師長李用章、第十九團團長柯民生。十分有意思的是,羅歷戎和他的部下都爭著與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攀師生、套老鄉關係。 羅歷戎和楊光鈺都是黃埔第二期的學生,見到聶榮臻,一口一個“聶老師”。楊光鈺更是露骨,開口道:“聶老師,我是四川渠縣人,聶老師是江津人吧?!” 吳鐵錚是黃埔第三期畢業生,還聽過聶榮臻講的課,他見到聶榮臻時,羞愧萬分,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子。原來,吳鐵錚在黃埔時是共產黨員,“中山艦事件”以後,他投敵叛變了,現在被解放軍俘虜,自知罪責難逃。 柯民生一見聶榮臻,連聲說:“聶司令員,我也是江津人,是你真正的老鄉呀!聶司令員……” 聶榮臻“嗯”了一聲,對他們說:“這場戰爭是蔣介石逼迫我們打的,你們為蔣介石賣命,這是毫無意義的。清風店這一仗結束了,解放戰爭還沒有結束。你們願意留下,我們會提供學習的機會;你們想回家,可以放你們回去。但是,無論留下還是回家,都應該認識過去的罪惡,重新做人。” 柯民生一聽,趕緊說:“聶司令員,我想回石家莊去,我的家眷還在石家莊呢!” 聶榮臻掃了他一眼,點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柯民生回石家莊以後,做了許多瓦解敵軍的工作。我軍解放石家莊時,柯民生又一次當了俘虜。 羅歷戎向聶榮臻和楊成武等人講了國民黨軍隊在石家莊的部署情況,他提供的情況對我軍解放石家莊很有價值。數年後,羅歷戎特赦,擔任第六屆全國政協委員。楊成武曾經專門去看望過他。 清風店一戰,我軍殲敵1.7萬人,“創晉察冀殲滅戰新紀錄”,受到陝北黨中央的祝賀和嘉獎。朱德總司令還特意寫了一首《賀晉察冀軍區殲蔣第三軍》的詩,讚美說:“請看塞上深秋月,朗照邊區勝利花。” 清風店打了一個漂亮仗,削弱了石家莊守敵的兵力,孤立了石家莊。最使蔣介石惱火的是,石家莊的防禦工事、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要圖落到了聶榮臻的手裡。 清風店戰役成了華北戰場上的轉折點。清風店戰役結束當天,聶榮臻便向中央軍委發電,提出:“現石門僅有三個正規團及一部雜牌軍,我擬乘勝奪取石門”;希望“太行准許以有力部隊抓住元氏敵人,以減弱石門防禦力量”。 聶榮臻還向軍委報告說,他要“乘大會空隙到前線一行,並與野戰軍首長商討下一步行動計劃”。 毛澤東接到聶榮臻的電報後,親自擬電說:“清風店大殲滅戰勝利,對於你區戰鬥作風之進一步轉變有巨大意義。目前如北敵南下則殲滅其一部,北敵停頓則我軍應於現地休息十天左右,整頓部隊,恢復疲勞,偵察石門(即石家莊),完成打石門之一切準備。然後,不但集中主力幾個旅,而且要集中幾個地方旅,以攻石門打援兵姿態,實行打石門……” 朱德總司令對打石家莊也十分關心,他當時和劉少奇一起在西柏坡領導中央工委的工作。 10月23日,朱德連續發出兩份電報。一份是建議中央軍委批准晉察冀野戰軍打石家莊的作戰計劃,另一份電報是打給晉察冀野戰軍的。電報中提出“請你們預為準備各種補充。等軍委批准後,用全力來進行此戰役”。電報還告知,“朱擬即去野司”。 清風店一戰,晉察冀我軍不但打出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打出了華北戰場的新形勢,也為石家莊的解放打出了一個好開端。 石門,已隨著清風店的槍砲聲,悄然地敞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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