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戰爭軍事 崑崙縱隊

第7章 河邊沉思

崑崙縱隊 东生 4626 2018-03-18
夜深沉,靜悄悄。 烏雲漫過寶塔,在延安上空翻滾。 疏散的人群,或由西往東,或由南而北,默默無言地走著,步履是那樣的艱難,心情是那樣的沉重。 延安啊,在燃燒。只見城裡、城外、山上、山下,到處冒著一團團濃煙烈火。 火光把延河的水照得通紅。 河上倒映著一個巨大的人影,不停地在水面晃動著。 他是誰呢?啊,是毛主席! 他怎麼還沒有離開延安? 進攻延安的砲聲一響,國民黨宣傳機關就大肆造謠,說中共中央、毛主席“聞風喪膽,逃離延安”,“向山西流竄”,“到了東北”,云云。蔣介石派他的空軍副總司令王叔銘趕到西安,指揮一百架作戰飛機輪番轟炸延安,妄想用炸彈把我黨中央“嚇跑”。蔣介石還派他的參謀次長兼鄭州指揮所主任范漢傑,協同胡宗南指揮15個旅向延安猛攻,以咄咄逼人之勢,要把我黨中央“趕走”。但是,任憑敵人怎樣瘋狂,黨中央在延安卻穩如泰山,巋然不動!毛主席住在王家坪的窯洞裡,和周恩來副主席、彭德懷副總司令一起,指揮著延安保衛戰和全國的解放戰爭。深夜,他常常走下山坡,一個人在延河邊漫步。 3月,春寒料峭。他穿著棉衣,迎著寒風,來回地走呀、走呀,往往一走就是個把鐘頭。

在這寂靜而寒冷的夜晚,毛主席想的是什麼呢?他站在延河畔,望著燃燒的延安,心潮澎湃。透過火光煙影,他彷彿看到那連綿起伏的群山,以雷霆萬鈞之勢在奔騰!時代的風雲在他胸中激盪,歷史的車輪在他眼前滾動。而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時代的主人,歷史的創造者。所以,古今中外,無不是“順民者昌,失民者亡”。毛主席在回顧歷史的時候,經常想起並引用這兩句古語,有時竟情不自禁地小聲吟誦起來。如今,蔣介石發動內戰,屠殺中國人民;人民要生存,除了鬥爭,再無出路。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搏鬥中,誰代表人民的利益,誰就能得到最後的勝利…… 朦朧之中,毛主席看見有人捧著延河的水喝了一口又一口。走近一看,他發現頭扎白羊肚毛巾的老鄉,蹲在河邊掩面而泣。聽見身後有響動,老鄉慢慢回過頭來。突然,他往起一站,大聲喚著:“毛主席,你……?”

毛主席也立刻認出他來,大步上前握著他的手:“老木匠!你……你怎麼還沒走呀?” 老木匠說:“我也正想問,你怎麼還沒有走呀?” 毛主席和老木匠互望著,兩人心心相通,卻又相對無言。在茫茫的黑夜,他們眼前同時浮現出一幅光明的圖畫:毛主席率領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陝北之後,於1937年1月來到延安。在一片鑼鼓聲、鞭炮聲中,身穿灰土布棉衣、頭戴八角帽的毛主席,踏著冰面步行走過延河,第一個向衣衫襤褸的老木匠伸出了手:“老大爺,紅軍在延安住下不走了!”一晃就是十年。這可是什麼樣的十年啊!延河飲戰馬,高歌上前線,開荒大生產……這一幕幕動人的情景,彷彿就發生在昨天。可如今,延安竟變成了一片廢墟。美麗的家園被敵機炸毀了。除了插在腰帶上的那把斧頭,老木匠已經一無所有。他望著這把斧頭,自言自語地說:“抗大學生宿舍,楊家嶺開'七大'的中央大禮堂,清涼山上解放日報社、新華社,哪一孔窯洞的門窗不是我們修的?”老人含著眼淚問:“毛主席呀,你說,咱延安的小米,香嗎?咱延河的水,甜嗎?”

毛主席連連點頭:“延安的小米香呀,香飄萬里!延河的水甜啊,甜在心裡……” 老木匠淚如泉湧,緊緊抓住毛主席的膀子,懇求地:“毛主席!延安……可不能丟呀!” “老大爺,你坐下,慢慢聽我說。”毛主席想說服他,可沒說上幾句,天色就漸漸地亮了。從清涼山萬佛洞裡發出了空襲警報。敵機又來啦!毛主席勸老人趕快離開延安,疏散到後方去。可老木匠執意不肯:“我哪兒也不去!”他正說著,敵機呼嘯而來。老木匠吼喊著:“我不走!死,我也要死在延安!”說罷,他轉身向延安城奔去。 一聲爆炸,延河騰起了沖天的水柱。水花紛紛落下,濺在毛主席身上,而他還在喊著:“老大爺!” 衛士小羅領著萬團長飛奔而來,喊著:“主席!快進防空洞!”

毛主席剛走不一會兒,敵機就扔下炸彈,正好擊中他和老木匠談話的地方,只見亂石橫飛,滾落一地。 毛主席邊走邊說:“萬團長,無論如何要找到老木匠,動員他離開延安。” “好,我一定把他找到。”萬團長說著,把毛主席送進了防空洞。 毛主席進洞一看,忙問:“副主席呢?”他一邊說,一邊就往洞外走。這時候,三架敵機正在王家坪上空扔炸彈。萬團長攔住毛主席:“你不能出去!我馬上把副主席找來!” 毛主席說:“還有彭副總司令,也請他馬上來!” 萬團長一出防空洞,就把門反鎖走來,向周副主席的窯洞奔去。 週副主席正在向李參謀交代任務:“立刻把稿子送到延安新華廣播電台。路上小心飛機!” 李參謀匆匆走了。週副主席又坐下來批閱電報,一邊聽著廣播:“……東北人民解放軍北滿部隊,於1月7號到3月10號,三次出擊松花江以南,殲滅敵人一萬五千多人……”乾電池收音機里傳來爆炸聲,播音中斷了。週副主席急忙拿起電話:“要延安台!……怎麼樣?……嗯,好。等飛機過去,繼續播音!預告一下,說有重要廣播。稿子已經由李參謀送走了……”

李參謀騎著棗紅馬過了延河,向西北方疾馳而去。敵機很快發現了他,跟踪俯衝下來。機槍子彈嗖嗖地從他身邊飛過。在山上站崗的戰士們大叫:“臥倒!臥倒!快臥倒!”可是,李參謀伏在馬上,箭一般飛奔向前。一架“野馬”式敵機,緊緊地盯著他不放,又一梭子彈掃射下來,接著,轟隆一聲巨響,把他摔下了馬。馬被炸死了。李參謀躺在土堆裡,慢慢地睜開眼睛。他拂去頭上的塵土,摸摸口袋裡那份廣播稿,艱難地爬了起來。在敵機呼嘯聲中,他氣喘吁籲地向前走著,不斷加快腳步,最後由走而奔。延安台的天線已經在望,可他一陣頭暈,天旋地轉,倒在山腳下昏過去了。 女播音員小葉放著唱片《兄妹開荒》,不時走到門口朝山下望著,焦急地等著李參謀的廣播稿。唱片放完了,她又站在麥克風前播音:“延安新華廣播電台,XNCR在抗日戰爭的艱苦歲月中,1940年12月延安新華廣播電台(XNCR)的誕生標誌著中國人民廣播事業的開端。!各位聽眾,今天將有重要廣播,請隨時注意收聽!”然後,她播放唱片《義勇進行曲》,放了一遍又一遍。三架敵機又在廣播電台上空投彈、掃射,震得窯洞頂上的土簌簌地往下掉。怒火把小葉的臉燒得緋紅。她想,應該把麥克風打開,讓人們親耳聽一聽,蔣介石在怎樣轟炸延安,殘害人民。

延安台就剩下她一個播音員了。儘管炸彈就在四周爆炸,可她始終堅守在麥克風旁。晌午,機務員把李參謀背上山來。小葉一拿到廣播稿,連看也來不及看上一遍,馬上就開始播音:“各位聽眾,現在廣播中國共產黨代表周恩來在延安發表的聲明……” 這時,毛主席在窯洞裡聽著廣播:“國民黨政府不能代表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中國解放區之一億四千萬人民及中國民主分子,莫斯科四國外長會議如邀請中國參加關於中國問題的任何討論,中國共產黨即要求與國民黨有同等權利派遣自己的代表參加……”突然,播音又被爆炸聲打斷了。 一批批敵機,像兇惡的野獸,嚎叫著飛來。 彭德懷將軍在山頭上,指揮中央警衛團的戰士們打飛機。他說:“毛主席住在下邊。注意,瞄準!”戰士們把輕重機槍和步槍一齊對準天空。兩架敵機俯衝而下,彭總命令:“打!”無數的槍口同時開火,各個山頭協同配合,一串串憤怒的子彈,在王家坪上空組成了嚴密的火網。一架飛機中彈,屁股冒著黑煙溜走了。戰士們舉槍歡呼。彭總大聲說:“打得好!”他忽然發現,毛主席心愛的兒子毛岸英,也在戰士們中間,樂呵呵地笑著。他把毛岸英叫到一邊:“岸英,快到防空洞去!”

毛岸英靦腆然而卻是堅決地回答:“我要和戰士們一起,在戰火中鍛煉!” “不行,馬上進防空洞!”彭總話音剛未落,敵人飛機又來了。 “臥倒!”他剛把毛岸英按倒在地,炸彈就在附近開了花。 萬團長奔來:“彭總!請你馬上離開陣地!我要對你的安全負責!” 彭總說:“我不能離開自己的崗位。我要對毛主席的安全負責!” “可毛主席還在窯洞里辦公,不肯進防空洞!”萬團長急得吼了起來。 “什麼?他不進防空洞?”彭總說著,急匆匆走下山去。他一口氣奔進窯洞:“主席!請你馬上進防空洞!” 毛主席正伏在“中原地區作戰地圖”上深思。他抬頭笑了一笑:“不怕。窯洞這麼厚,炸不垮。” 但是,彭總二話沒說,把桌上的地圖折將起來。週副主席也聞聲趕到。他和彭總一前一後,硬是把毛主席“押”進了防空洞。毛主席無可奈何,在防空洞裡睡了一覺,黃昏時才回到窯洞辦公。

拂曉前,毛主席又漫步在延河邊。忽然,他停下腳步,像是想起了什麼急事。過了一會兒,他匆匆上山,走進院子,看到李參謀,忙問:“副主席呢?” 李參謀說:“在和地方乾部開會。” “啊……”毛主席猶豫著。李參謀知道他準是有急事,忙說:“我去看看,會散了沒有。” “會一散,請他馬上過來。”毛主席說罷,在院子裡踱起步來。 不一會兒,週副主席來了。毛主席問道:“會開得怎麼樣?” 週副主席說:“對於放棄延安,許多幹部、群眾想不通。” “是呀,這完全可以理解。”毛主席沉思著說:“光說服還不行,要好好打它幾個勝仗。再消滅敵人幾十個旅,這是決定一切的關鍵!” 彭德懷披著棉衣走來:“天都快亮了,你們二位還沒有睡呀?”

毛主席笑道:“你不是也沒有睡嘛!” 彭總嘆了口氣:“唉!睡是睡了,就是睡不著啊。” 週副主席說:“幸虧沒有睡著,不然,主席要把你從床上拖起來的。” 毛主席笑道:“老彭呀,長征路上有一回,你硬是掀了我的被窩呢。記得麼?” “記得。”彭總回憶道,“那天,太陽已經老高。我推門一看,你還在床上躺著。我說:'老毛,你怎麼還不起來呀?'你裝著沒聽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把被窩這麼一掀,哈哈哈!” 三人放聲大笑。這豪放的笑聲,在靜靜的黑夜,聽來特別使人精神振奮,因而驚動了左鄰右舍。人們紛紛從黑暗中探出頭來,朝亮著燈光的窯洞望著。 “蔣介石的全面進攻被我們粉碎之後,現在又伸出兩個拳頭來打我們,一個在山東,一個在陝北,好得很啊!”毛主席做了一個手勢,“兩個拳頭這麼一伸,他的胸膛就露出來了。”

週副主席接著說:“因此,我們要緊緊地拖住這兩個拳頭,然後對准他的胸膛插上一刀!” 彭總接上去:“這一刀,就是我晉冀魯豫的劉鄧大軍!” “對,這正是我要找你們商量的!”毛主席點燃了一支煙,“敵人還想在我們家裡鬧鬼,把解放區徹底毀滅。不行!我們要粉碎他的陰謀,一面在解放區關門打狗;一面要打出去,把戰爭引向蔣管區!” 週副主席慢聲說:“問題是選擇什麼時機。蔣介石剛剛把拳頭伸出來,劉鄧大軍就打他的胸膛,會不會使他又把拳頭縮回去呢?” 彭德懷點了點頭:“嗯,很有可能。” 週副主席繼續闡述自己的主張:“我認為,當務之急,是要把敵人這兩個拳頭拖住。拖住了拳頭,還要想辦法叫他把五個手指伸開,好一個一個地剁掉!所以,最近,我想得最多的,除了山東,就是陝北,這個仗怎麼個打法?” 彭總說:“西北戰場,敵我雙方的兵力懸殊太大。王震的兩個旅從山西到了陝北,敵人還是超過我們十倍以上。眼前這場延安保衛戰,敵我兵力是20∶1啊!” 週副主席單刀直入地說:“主席,山東戰場有陳毅、粟裕,陝北由誰來指揮呢?敵人已經快到延安城下,這個問題非馬上解決不可了!” 毛主席沒有正面回答。他沉浸在回憶之中,輕聲吟誦著:“山高路遠坑深,大軍縱橫馳奔。誰敢橫刀立馬?……” “唯我彭大將軍!”週副主席念罷,和毛主席相互會意地一笑,然後望著彭德懷,似乎在等他表態。 彭總不好意思地:“主席,這首詩要改一下。” “啊,怎樣個改法?”毛主席問。 彭總直截了當地說:“把'唯我彭大將軍'這句,改成'唯我英勇軍民!'” “唯我英勇軍民……”毛主席深情地重複著他的話。 天色微明。敵人飛機又來了。週副主席笑道:“走吧,到防空洞睡一覺,再討論這首詩怎麼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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