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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附記

常識 托马斯·潘恩 5867 2018-03-18
自從這本小冊子的初版問世以後,或者可以說就在出版的那一天,英王在議會的演詞在這個城市(費城)出現了。如果預言的神靈曾經掌握了這個作品的產生,那它也決不會把它在一個更適當的關頭或更必要的時機發表。 一方面的嗜血心理證明另一方面是有採取確切方針的必要的。人們從報復行動中看這一切。英王的演詞嚇不倒人,反而為獨立的果斷原則鋪平了道路。 遵循禮法,甚或保持緘默,姑不論其動機如何,如果稍稍默許卑鄙和惡毒的行為,就會帶有有害的傾向;因此,如果這個格言可以承認的話,自然就能得出這樣的結論:英王的演詞既然十分毒辣,便應該受到而且越發應該受到議會和人民的普遍詛咒。然而,由於一個國家國內的太平主要依靠那種完全可以稱之為“國民風度”的純樸,所以往往最好是懷著鄙棄的心理把一些事情輕輕放過,而不去使用那種可能會對我們那個和平與安全的監護人產生變革作用的表示憎惡的新方法。也許,主要是由於這種謹小慎微的態度,英王的演詞才至今沒有受到公眾的譴責。那篇演詞,如果可以稱為演詞的話,也至多只是對真理、公共幸福和人類生存的肆無忌憚的蓄意誹謗;是犧牲人類奉獻於狂妄暴君的正式的、莊嚴的方法。但是,這種集體屠殺人類的暴行是君王們的一項特權和某種必然的結果;因為既然造化不知道他們,他們也就不知道造化,雖然他們是由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人,他們卻不知道我們,並成為他們的創造者的上帝。那篇演詞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英王並不打算拿它來欺騙我們,而我們即使願意的話,也不能受它的欺騙。蠻橫與暴虐赫然現於紙上。它不容我們感到迷惘:甚至在閱讀的時候,每一行都使我們相信,在樹林裡狩獵的赤身露體的粗野的印第安人,也不如英國國王那樣野蠻。

虛偽地稱為《英國人民致北美居民書》這篇充滿哀鳴的陰險作品的假定的作者約翰·達爾林普爾,也許曾經想當然地認為這裡的人民可以被他對於一個國王的吹噓和描述所嚇倒,因而談到了(雖然在他這方面是很不聰明的)現在這位國玉的真實的性格。 “可是”,這個作者說,“如果你想讚揚一個我們對它並無不滿的政府(指撤銷印花稅法案的羅金哈姆侯爵①的內閣),你不去歌頌那位君王,那是不公正的,因為只有經過他的同意,他們才被准許做任何事情。”這是十足的保王主義!這裡有著甚至毫不掩飾的盲目崇拜。 誰要是能夠無動於衷地聽取和容忍這樣的主張,他就是已經喪失了辨別道理的權利——背棄人格的叛徒——並且應當被認為是不僅拋棄了人類的應有的尊嚴,而且已經自陷於動物的地位之下,像一條毛蟲似的在世間卑鄙地爬行著。

然而,現在英王的所作所為是無關緊要了:他已經打破了人類的每一種道德的義務,踐踏了天性和天良,並且由於一貫的傲慢與殘酷的固有精神,已經為自己招來了普遍的憎恨。現在北美大陸的當務之急是為自身尋找出路。它已經擁有一個年輕的大家庭,它的責任是照顧這個家庭,而不是慷慨地拿出財產來,去支持一個辱沒了人類和基督教徒的名譽的政權——你們的職責是遵守一個國家的道德原則,遵守你們所屬的宗派或教派的道德原則,同時,你們更加直接地是公共自由的保護人,如果你們想要保全自己這片土地不受歐洲腐敗現象的沾染,你們一定暗中希望獨立。但是,拋開道德部分①羅金哈姆侯爵是輝格黨自由派的領袖。 ——譯者 讓各人去思索外,我將主要地就下列問題再作幾點說明:

第一,脫離英國獨立,是符合北美大陸的利益的。 第二,和解或者獨立,究竟哪一種方案是最簡便、最切合實際呢?這裡附加一些必要的說明。 在擁護和解方面,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誤的話,我可以說出這個大陸上一些最能幹最有經驗的人的意見。他們對於這個問題的主張還沒有公開宣布過。實際上這個見解是不言而喻的,因為任何一個國家,如果處於從屬外國的地位,商業受到限制,立法權力受到束縛,它是永遠不能躋於重要的地位的。北美大陸還並不知道什麼叫做富裕,雖然它已有的發展在其他各國的歷史上是無可比擬的,但它同它所能達到的成就比起來,還不過是幼年時代,而如果它像應有的那樣掌握了立法權力,那種成就是完全可以達到的。英國現今正在洋洋得意地垂涎於那種一旦如願以償時對它並無好處的東西,而北美大陸則正在對這樣一個問題猶豫不決,這個問題如果加以忽視,便將使它最後趨於滅亡。英國能夠從中得到利益的,是北美的商業,而不是征服北美,假使兩個國家像法國和西班牙一樣的互不隸屬,這種商業關係多半是會繼續下去的:因為就許多物品來說,任何一方都找不到更好的市場。這個國家脫離英國或其他任何國家而獨立,乃是目前值得爭辯的主要的和唯一的問題,它像其他一切必然要被發現的真理一樣,將日益顯得清楚而有力。

第一,因為它遲早會產生這樣的結果。 第二,因為遷延的時間愈長,完成起來將愈感困難。 我常常喜歡參加公共集會和私人聚會,悄俏地註意那些不經思考便高談闊論的人們彷彿言之成理的謬誤。在我所聽到的許多謬論中間,下面的意見似乎是最普遍的,即:假如這種決裂發生在四、五十年以後而不是現在,北美大陸將更能擺脫所處的從屬地位。對於這個意見我可以回答說,我們目前的軍事技能是從上次戰爭①獲得的經驗中產生的,再過四、五十年就要完全失敗了。到那時候這個大陸將不會留下一個將軍甚或一個軍官;而我們,或者我們的繼承人,在軍事方面將像古代印第安人一樣無知。單是這一論點,如果加以密切注意的話,將無可爭辯地證明,現在這個時候是比其他一切時候更為有利的。於是論證就變成這樣:在上次戰爭結束時,我們有了經驗,但人數不夠,過了四、五十年,我們將有足夠的人數而沒有經驗;因此,適當的時機應該是在兩端之間的某一點,在這一點上,既保因充分的經驗,又有相當增加的人數。而這一時點就是現在。

請讀者原諒我說這些離題話,因為這並不是直接從我最初開始討論的問題申述下來的,現在我又以下列的主張回到本題,即:萬一我們同英國的裂痕暫時彌補一下,它仍舊保留對北美的統治權和主權(隨著現在形勢的發展,北美正在完全放棄這個論點),我們就會使自己喪失那種償還我們所欠的債款或再行舉債的手段。邊遠地區(由於加拿大疆域的無理擴展①,有些省份的邊遠地區已暗中有所損失)的價值每一百英畝僅以五鎊計,達賓夕法尼亞幣二千五百萬以上;免役稅以每英畝一便士計,年達二百萬。 出賣這些土地,就可以料理債務,而不致使任何人受累;對土地所保留①指1754—1760年英國殖民者由於俄亥似流域對法國人和印第安人的鬥爭。 ——譯者

①年英國議會通過了魁北克法案,將北美阿勒肯山以西的整個西北部領地都歸併于魁北克(屬加拿大),其目的在於保證美國獲得地主及天主教僧侶的支持。 ——譯者 的免役稅將經常減輕並遲早完全供給政府每年的開支。在什麼期間償還債款,是沒有多大意義的,只要所出賣的土地能用以還債就行,所有這一切事情暫時將由大陸委託議會辦理。現在我開始談第二個問題,即:和解或者獨立,究竟哪一種方案是最簡便、最切合實際;並順便作一些說明。凡是以事物的自然進程作為行動指南的人,是不容易被駁倒的,根據這個理由,我總括地回答說:獨立實在最一個唯一的簡單的路線,其權在我;而和解則是一個十分錯綜複雜的問題,一個背信棄義的、反复無常的宮廷一定要插手進來,那時就只可能有一種解決的辦法。

北美的現狀在每一個善於思考的人看來是的確嚴重的。沒有法律,沒有政府,除以盛情為基礎並由盛情所受予的權力以外沒有其他任何形式的權力。它是由空前的感情的一致所團結起來的,但是這種感情容易改變,每一個隱藏的敵人正在力圖加以瓦解。我們現在的情況,是有立法而無法律,有智慧而無方案,有政體而無名稱,而特別叫人吃驚的,是拼命想要處於從屬地位的完全獨立自主。這個情形是史無前例的,以前從來沒有存在過,誰能說出它的結果將怎樣呢?在目前這種毫無約束的狀況下,任何人的財產都沒有保障。人民大眾的心理聽其自然,不加理會,他們由於看不到前面的確定的目標,正在追求幻想或流言所指出的方向。沒有什麼事情算是犯罪的,沒有叛逆這回事;因此每一個人都自認為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托利黨人是不敢氣勢洶洶地嘯聚起來的,如果他們知道這種行動會使他們在國法面前丟掉性命的話。在戰鬥中俘獲的英國士兵和所捉到的手執武器的北美居民之間,應該劃清界線。前者是俘虜,而後者是叛徒。一個要剝奪他的自由,另一個要砍掉他的腦袋。

儘管我們很聰明,在我們的一些行動上卻顯然存在著優柔寡斷的毛病,助長意見的分歧。 “大陸的皮帶”扣得太鬆;如果不及時採取辦法,勢必來不及做任何事情,那時我們將陷入一種既不能實行和解又不能實行獨立的狼狽處境。國王和他的微不足道的信徒們忙著重施分裂大陸的故技,我們中間也不乏願意為散佈似乎真實的謊言而奔忙的印刷商。幾個月以前在紐約兩家報紙上以及其他兩家報紙上發表的那封詭譎的假仁假義的信札,證明有些人是既無見識又不誠實的。 躲在角落里和洞裡侈淡什麼和解是容易的。可是這樣一些人是否認真考慮過這項工作多麼困難,如果大陸因而分裂的話有多麼危險?他們是否注意過各種各類的人,這些人的情況和處境以及他們自己的情況和處境是應當在這方面考慮到的?他們是否曾設身處地想到那些已經喪失了一切的受難者,想到那些為了保衛自己的國家而放棄一切的士兵?如果他們的糊塗的穩健只顧適合於他們自己的個人的情況而不管別人的情況,到頭來就會使他們相信,“他們是擅自決定的”。

有些人說,把我們放回到我們在1763年①的地位上去吧。對於這句話我回答說,這個要求現在不是英國所能夠同意的,它也不會提出這個要求來;但是,如果這樣的可能是存在的,如果這種要求能夠得到滿足,那我就自然要問:用什麼方法可以使這樣一個腐敗的、毫無情義的官廷履行義務呢?另一個議會,不,甚至現在這個議會,會在將來藉口說這種義務是強迫加在身①即1763年巴黎條約以前,根據這一條約,法國喪失了它的殖民地,而英國人則獲得了北美廣大地區的全部佔有權。 ——譯者 上的,或者說當初同意是愚蠢的,因而決定加以取消;在那種情況下,我們有什麼辦法求得是非曲直呢?不能控訴各國:大砲是國王們的律師;判決訟案的不是司法權,而是武力。要回到1763年的關係,只是把法律放在同樣的狀態是不夠的,而是要把我們的環境也放在同樣的狀態才好;我們被燒毀和破壞的城市應當重新修建起來,我們私人的損失應該得到補償,我們為防禦而舉借的公債應該償還;否則我們的處境將比那個值得羨慕的時期壞上百萬倍。這樣一個要求,如果是在一年以前實現的話,也許還能投合大陸人民的心意,但是現在太晚了。 “事情已經發展到不能挽回的地步了。”

此外,只是為了堅持取消一條財政上的法令而採用武力,正如像用武力來強迫推行這樣的一條法令一樣,似乎是為神法所不容的,並且也是違背人情的。在這兩者的任何一方面,都不應當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因為人命可貴,不能在這樣微末的事情上浪擲掉。對我們人身所施的並威脅著我們的,就是暴力;是武裝力量對我們財產的破壞;是角燒殺手段對我們國家的侵略。這種情況使我們從良心上覺得需要拿起武器來。在這樣的自衛方式一旦成為必要時,我們對英國的一切順從就該停止,北美獨立的時代應該被認為是在對它發射第一發子彈時便開始了,並且由這發子彈所宣布了。這條線是前後一貫的;它既不是任意劃出的,也不是為野心所延長的,而是由一連串決非起因於各殖民地的事件所產生的。 我將用下面這些適時的和善意的意見來結束我的評論。我們應當了解,今年實行獨立可以採取三種不同的方法,而三者中的任何一種遲早將決定北美的命運;它們是:依靠人民在議會中的合法呼聲,依靠軍事力量,或者依靠平民的起義。可是我們的兵士不一定總是公民,而人群也不一定總是有理智的人的集合體;像我已經說明的那樣,德性不是遺傳的,也不是永遠不變的。假如國家的獨立是由上述三種方法中的第一種實現的話,我們就會有各種機會和各方面的鼓勵來建立世界上最高尚、最純潔的政體。我們有能力開始重新建設世界。自從洪荒以來還沒有發生過象目前這樣的情況。一個新世界的誕生為期不遠了,也許象全歐洲人口那樣眾多的一代新人將從幾個月的事件中獲取他們應得的一份自由。這種想法是嚴肅的,從這個觀點看來,少數懦怯的或偏私的人的不足掛齒的無端指摘,同這具有世界意義的事業相比;該是多麼微不足道、多麼可笑啊。 假使我們忽視日前有利的美好的時期,以後用其他任何的方法來實行獨立,那麼必須對後果負責的,就將是我們自己,或者寧可說是那些常常不加研究或思考便貿然反對這個措施的褊狹之輩。可以舉出很多理由來支持獨立,這些理由是人們應該私下想到而不是公開地討論的。我們現在不應該來辯論我們是否會獨立的問題,而是應該千方百計地力求在穩固的、可靠故和正當的基礎上來實現獨立,並且因為還沒有著手進行而感到不安。每天都使我們相信獨立的必要性。甚至托利黨(如果我們中間還有這樣一些人的話)都應該比別人更熱心地加以提倡:因為,最初委員會①的設立保護他們不致為民眾所憤恨,同樣地,一個合理的和妥善地成立的政體,將是進一步保護他們安全的唯一的可靠方法。因此,如果他們的德行還不夠使他們成為獨立黨人,他們就直該通情達理,希望濁立。 總之,獨立是維繫和團結我們的唯一紐帶。那時我們就會看見我們的目①指1772—1774年成立的通訊委員會,由北美十三個英國殖民地的革命地方政權組成。 ——譯者 標,我們的耳朵也就不會輕信一個詭計多端的和殘暴的敵人的各種陰謀了。 並且,我們那時將站在正當的立場來對待英國;因為我們有理由可以斷言,英國官廷同北美聯邦談判和平條款,比它同它稱為“叛民”的那些人談判和解條件,在自尊心方面要少受一些損傷。我們在獨立問題上遷延對日,助長著它希望征服我們的慾念,而我們遲疑不決,只會起延長戰爭的作用。既然我們曾經毫無成效地停止我們的貿易來發洩我們的不滿,現在我們就不妨試行另一種獨立的辦法來減輕我們的不滿情緒,然後自動開放貿易。英國的商人和明達人士是還會和我們在一起的,因為,有生意可做的和平環境,比沒有貿易的戰爭來得好。假如這個建議不被接受的話,我們可以向其他的官廷提出。 我把問題的解決放在這些基礎上。既然還沒有人提出意見來反駁這本小冊於的以前幾版中所包含的主張,那麼可以作為反證的是:這個主張是駁不倒的,或者是讚成這個主張的人為數太多,無法加以反對。因此,讓我們不要懷著猜疑的或疑惑的心理互相觀望,而是每人要把真摯的友誼之手伸給街坊,來共同劃一條界線這條界線象特赦令一樣,將不去追究以前的各種紛爭。 讓獨立黨和托利黨的名稱消滅了吧;讓人們在我們中間聽到的名字,只是屬於良好的公民、坦率和堅強的朋友、人權與自由和獨立的北美聯邦的勇敢的擁護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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