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政治經濟 毛澤東文集第一卷

第34章 第四章尋烏的舊有土地關係-2

3.“禾頭根下毛飯吃” “禾頭根下毛(沒有)飯吃”,說的是剛打下禾交過租就沒有飯吃了,這種情形尋烏簡直佔百分之四十。為什麼禾頭根下毛飯吃呢?譬如耕了二十擔谷田的,量去了十一擔多租,剩下八擔多。去年過年和今年青黃不接毛飯吃時藉過地主穀子兩三擔,加上加五利,又要還去三擔多至四擔多。打禾了,要買好東西招扶地主。禾打過了,買上一點油鹽,舂上一點米子,立秋剛到,一切都完。這就叫做“禾頭根下毛飯吃”,又叫做“一年耕到又阿嗬”。南半縣土地鬥爭中,農民、小孩子普遍地唱了一隻歌,那歌唱道: 月光光, 光灼灼。 埃跌苦, 你快樂。 食也毛好食, 著也毛好著。 年年項起做, 總住爛屋殼。 暗婧女子毛錢討,

害埃窮人樣得老。 暗好學堂埃毛份, 有眼當個瞎眼棍。 天呀天, 越思越想越可憐。 事業毛錢做, 年年總耕田。 六月割也就, 田東做賊頭。 袋子一大捆, 擎把過街溜。 嗎個都唔問, 問谷曾曬就? 窮人一話毛, 放出下馬頭。 句句講惡話, 儼然稅戶頭。 唔奈何, 量了一籮又一籮, 量了田租量利谷, 一年耕到又阿嗬! 又阿嗬, 會傷心, 窮兄窮弟愛同心, 窮姊窮妹愛團結, 團結起來當紅軍, 當到紅軍殺敵人! 注[35]:“埃”,我。 “毛”,沒有。 “項起做”,繼續做。 “暗婧女子”,再漂亮女子。 “樣得老”,怎樣得老。 “暗好學堂”,再好學堂。 “割也就”,剛割完。 “做賊頭”,很惡之意,如賊頭一樣惡。 “袋子一大捆”,用去收租的。 “過街溜”,洋傘。 “嗎個都唔問”,什麼都不問。 “放出下馬頭”,打官腔。 “稅戶頭”,大地主。 “阿嗬”,沒有了之意。 “愛同心”,要同心。

4.批田 尋烏地主把田批與農民通通要寫“賃字”,沒有不寫的。五年一小批,七年一大批,是全縣普通的賃期。這是東佃間的“規矩”,也就是不成文的法律。只有那種惡地主才敢藉故破壞這種法律,三四年或七八年調換佃戶。賃字上面寫明的是:(一)田眼,寫明田的所在及界址。 (二)租額,寫明見面分割制還是量租制。 (三)租的質量,寫明要“過風精燥”,不得少欠升斗,如違轉批別人。 (四)田信,寫明每年或每兩年交一隻雞公。這種賃字,哪怕少到三擔谷田都要寫一張。因為若不寫賃字,一則怕農民不照額交租,打起官司來無憑據,二則怕年深日久農民吞沒地主的田地。賃字只農民寫交地主,地主不寫交農民。 下面是賃字的一個例:

“立賃耕字人鄺世明,今來賃到凌賤貴兄手內禾田一處,土名鐵寮壩,禾田一大丘,計租六桶。當日三面言定,每年合納租谷六桶,限至秋冬二次,早六番四,送至家中,過風精燥,交量明白,不得缺少。如有缺少,任田主另批別佃,不敢生端異說。恐口無憑,立賃字為照。 每年信雞一隻。 見人羅長盛 代筆謝雨霖民國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立賃耕字人鄺世明” 5.批頭、田信、田東飯 批頭分“批頭錢”、“批頭雞公”二者。批頭錢,每石租普通單批(五年一批叫單批)一毛,雙批(十年一批叫雙批)二毛,也有三毛的如篁鄉等處,均批田時交清。批頭雞公不論批田多少總是一隻,也是批田時交。單批轉到雙批,即五年轉到十年,批頭錢、批頭雞公一樣照交。南半縣雙批多,如篁鄉、雙橋兩區完全沒有單批,就是一份田耕幾十年的現在也還有,只很少。地主將田批出去後不久賣了與別人時,退還批頭錢一部分與農民。北半縣單批多,地主賣田時不退批頭錢。

田信雞每年一隻,賃字上寫明是“雞公”,因為雞公(閹雞)比雞婆較大,但農民還是送雞婆的多。賃字上雖說了每年一隻,但農民往往兩年才送一隻。送的時候在冬收後或過年時節。不見送來時,地主常常自己去催。 “田信雞公送了來啊!”“唔曾畜到。先生!等我後圩買到來。”或者說:“毛啊,先生!今年子總要免下子。” 雙橋區有田東飯,每年請地主吃一次。別區很少。 6.谷納、錢納 送租,全縣說來百分之八十送穀子,百分之二十折錢。公堂、神會、廟宇、橋會的租,約有一半是交錢的,因為公堂、神會等佃農亦多半有份,因此佃農常常要照當時市價折錢送去,而把穀子留下備自己食用。這種人多半是兼做小生意的或有豬雞出賣的,才能得到錢。那些豪紳把持的公堂、神會,為了有利他們的侵蝕(候穀價高時錢賣得多),便強迫農民交谷上倉,農民亦無可奈何。同一理由,地主田租總是交谷而不准農民交錢,只有離田莊很遠的地主才有准許折錢的。

7.鐵租、非鐵租 非鐵租佔全縣百分之八十,水旱天災,面議減少,但每石租只減少一斗到二斗。遇大災害收成大減時,請了地主來看過了,有谷(“有”,當地音胖,有谷,無米之谷)也要分一點去。鐵租是在賃字上載明“半荒無減”,在全縣佔百分之二十。但實際上農民實行得少,仍然是請了地主看過,精有照分(精谷就是好谷)。 8.“要衫褲著去撈” 許多的農民把租交過,把債還清,就沒有飯吃了。地主們收了那些租不肯出賣。過年了,農民急於得點穀子,地主把谷放出一部分,但不是賣而是藉。因為藉谷的利息是半年加五(早前的利率是“錢加三谷加四”,近來谷息加四的少了,大多數都是加五),比賣的味道更多。地主賣谷是要到四五月間青黃不接時候,那時價錢抬得更高,但他還要三歪四擺。

農民走到地主家裡向地主道:“先生,食了朝?” 地主:“唔,系喲!” 農民然後慢慢地話到糴谷:“您的谷,埃來糴兩斗子。” 地主:“毛……啊!自己都唔夠食。” 農民:“好哩哪!您都毛谷,河壩里水都毛流!搭幫下子,讓斗子給埃,等穩就要做到來食啊![36]” 地主:“好,你十分話緊了,埃的口食穀都讓點子把你,你肯不肯出這多價錢呢?” 農民:“先生,莫這樣貴,算減點子給埃!” 價錢如了地主的意了,然後把穀子糶與農民。 有個傳遍全縣的故事:篁鄉地主劉福郎,是個著名刻薄的人,青黃不接時候,他把有谷摻進精谷裡發糶。有一天,有個農民到他家裡糴穀子,他叫他的媳婦和女兒道:“要衫褲子著就要去撈!”農民們把他這句話傳了出去,就成了全縣聞名的大笑話。為什麼這句話會成笑話呢?因為尋烏習慣,女子偷人叫“撈”,把有谷摻進精谷去也叫做“撈”。他當著農民不好明說把有谷摻進精谷,一個不留心,對他的媳婦和女兒說出那句好笑的話來,就成了流傳至今的典故。

9.勞役 勞役制度全縣都沒有了。地主有緊急事如婚喪等類,也常常求佃戶替他做事。地主帶耕一點田地,農忙時候,也常常求佃戶替他做工。但通通是出工錢的。 10.土地買賣 據知事公署糧櫃上當僱員的劉亮凡說,民國十四年全縣把田出賣的有六百家(買田的不足六百家,因為有一家買幾契田的),以全縣三萬家計(十二萬人,每四人為一家),每五十家中有一家破產。至於典當,更多於賣絕,每百家有五家把田典出(典進的每百家有二家,因一家有典進幾契田的)。即是尋烏近年每年有百分之二的人家破產,有百分之五的人家半破產。 田價:坑田每石租十七元到二十元,塅田每石租三十元到四十元。普通坑田二十元,塅田三十元。典當坑田每石租典價普通十五元,塅田普通二十元到二十五元。

典當分為“過手”、“不過手”。過手,是田主收了典主的典價之後,把田交了給典主,典主收了田或自己耕或佃給別人耕,都由他作主,田主不能過問。過手之後,典主也沒有租送給田主了,田主除了保留收回權之外,簡直和賣絕一樣,因為主權的大半已在典主手裡了。不過手,由典主將典價交與田主,而田仍由田主耕種,每年量租給典主,租率是照普通田租一樣,每一石谷田交一石谷租(兩檔共)。譬如塅田典價每石租二十元,田主得了二十元,交出一石租,每石穀價普通四元,利率是年二分。為什麼典田利率低於社會藉錢利率呢(普通借錢年利三分起碼)?因為一般富農(新發戶子們)的心理,高利放債不如低利典田靠得住,“把錢放到泥裡頭”是很穩當的。富農們為什麼不買田而去典田呢?因為農民和地主的破產是逐漸的不是突然的,“先典后買”,成了普遍現象。但“田就姓大,一典就賣”,也是普遍現象,故買田與典田僅僅相差一間。過手不過手二者,過手的佔百分之九十,不過手的佔百分之十。不過手的多半是包租(鐵租),但也有法律上過手,而由原主向典主書立賃字成為東佃關係仍耕著這份田地的。這是於債主(典主)債戶(田主)關係之外,再加一層東佃關係。

不過手典當的田,有些是偷典的。就是那些“嫖賭食著”的少爺們,當他們賭輸了或者沒有嫖錢了,欠了暗帳,不得開交的時候,便瞞了他的父親把田秘密典給那些強房大姓的富農或地主之手,等到他的父親死了,然後把田過手。為什麼要典給強房大姓呢?因為只有強房大姓才不怕事,秘密發覺了,他就公開起來,也不怕他的父親不依。 典田不過手,也是典主對田主的一種重利盤剝的機會。因為田主每年交租交不清時,典主就對那未清部分行起息來,年年加多,最後非把這份田完全賣給典主不可。這種欠租利息是三分以上的高利貸,而不是二分的典價利息。 B.高利剝削 1.錢利 錢利三分起碼,也是普通利,佔百分之七十,加四利佔百分之十,加五利佔百分之二十。通通要抵押,有田地的拿田地抵押,無田地的拿房屋、拿牛豬、拿木梓抵押,都要在“借字”上寫明。大地主、中地主、公堂、新發戶子(發財的小地主及富農)都有錢借。其中以藉額論,中地主佔百分之五十,新發戶子佔百分之三十,大地主及公堂佔百分之二十。以起數論,新發戶子最多,佔百分之七十五,中地主佔百分之二十,大地主及公堂佔百分之五。以藉債人論,加五利(年利五分,每百元利五十元)、加一利(月利一分,每百元年利百二十元)差不多通通是貧農借的。加三利(月利三厘,每百元年利三十六元)也有,但極少。以貧農借額作一百,加三利佔百分之二十,加五利佔百分之七十,加一利佔百分之十。貧農的借主多半是新發戶子,三元五元,十元八元,零零碎碎,利上起利。抵押品貧農無田可指,多半指房子,指牛豬。借主時時想吞併貧農的房屋牛豬,或他很小的一塊田,或一個園子,察到貧農要錢用,就借給他,還不起,就沒收抵押品。也有中等地主藉這種吞蝕貧農的小份子債的,古柏的祖父古有堯就是一個例。他曾經用這種借貸法吞併貧農三個菜園子、兩個房子。今天借一元,明天借兩元,逐漸成一大注,便有資格吞併一個菜園子了。他常常處心積慮,用這種乘人之危、零碎借債的方法去謀人的財產。他於地方的事、公堂的事一切不管,因為這些事頗妨礙於他個人的發財。他算得個典型的重利盤剝者。

加三利,多半是富農向富農借的,借債的用途是做米販、做豬販或者往市上開家小商店。為什麼富農向富農借得到加三利,貧農只借得到加五、加一利呢?有兩個原因:一是“躉”。普通總是二百元、三百元一借,還了來,作得用,不像貧農之三元五元一借,零碎得很,還了來,也不能作個什麼用。二是靠得住。富農有田契作抵押,他的經營又是生利的、有希望的,不像貧農之財產很少,借錢多半是為消費或轉還別人債務,很不可靠。 中等地主的錢多半是藉給那些小地主中之破落戶及正在走向破產路上的農民,他的目的也是在於吞併土地。 大地主及公堂的錢很少借給人家的,因為大地主的目的在享樂而不在增殖資本,做八十酒呀,起大房子呀,留了錢做這些用,送子弟讀書也要用錢(這不是他的重要目的)。一小部分商業化的大地主,拿了錢去做生意。因此,也就無錢借與別人。那些有多錢餘剩的,沒有工商業可以大注地投資,零零碎碎借給小地主及農民,既借不得幾多,又不甚可靠,他就寧可挖窖埋藏,不貪這點利息。加以軍閥捐派頻繁,看見多錢出借之家,就這也要捐,那也要派,鬧得不得下地。陳炯明部下林虎、劉志陸[37],在篁鄉向大中地主、公堂、神會派了萬多元,派過兩三次,因此更發使他們把錢藏起來。 2.谷利 谷利比錢利重得多,乃富農及殷實中小地主剝削貧農的一種最毒辣的方法。十二月、三月兩個期間借的最多。貧農為了過年,故十二月要藉谷;為了蒔田,故三月要藉谷。不論十二月借,三月借,均六月早子收割時候要還他,利息均是加五,即藉一石還一石半(三籮)。這種六個月乃至三個月算去百分之五十的利息的製度,乃是高利貸中很厲害的。 貧農六月收下早子,還去租谷和借谷,吃到八月就沒有穀子了,又要跟地主富農借谷。八月借谷一石,十月打番子時候還他,加二利,要還一石二斗。若貧農十月還不起,只得同債主說:“埃今年毛有還了,明年早子收了再還。”債主就說:“也可以的,本利加算起來才行。借給你的那一石本,算加五利是五斗,那利息二斗利上起利也要加五,就是一斗,你明年六月總共還我一石八斗。”(本一石,加利二斗,又加利五斗,又加利一斗,共一石八斗。)那末從今年六月到明年六月一個對年,共是加八利。假若他明年六月又還不起,那末從一石八斗再行加五起算。假如那個農民到了那年番子時又還不起,轉到次年六月,再轉到次年八月,如此轉下去,一年轉兩回,轉到十年就成了一個十分驚人的數目。 3.油利 油利是所有借貸關係中的最惡劣者。所謂“對加油”,尋烏南半縣有茶子山的地方都有的,北半縣沒有茶子山,所以沒有對加油。什麼叫做對加油呢?借一斤,還兩斤,借兩斤,還四斤,借四斤,還八斤,這樣叫做對加油。什麼期限呢?九月打油時候為標準,九月以前一年之內不論什麼時候借的,一概對加利。 油山[38]是地主或富農的,租給貧農耕種,地主富農收油租,二十斤油收十斤,六十斤油收三十斤,計收百分之五十。地主富農收了這些油租,大概百分之九十是挑赴市場發賣,百分之十是用對加利借給貧農。但他借時,往往說這油是他兒子或他媳婦的私家油。有些呢,也確是他兒子、媳婦的私家油,富農家裡的媳婦們和他還沒有當家的兒子們常常有私油。它的來歷是,當摘茶子的時候將過了,茶子樹下的零茶子遺落沒有拾的,他們就拾起,打出油來作為他們的私財,他們就有資格放高利貸。 “先生,借點錢給埃!” “毛!” “借點谷給埃!” “毛!” “毛有吃了,總要藉點子!” “油就有,埃奶子的。” 貧農目的不是藉油,因為油利太貴了,但因為地主富農錢穀都不肯借,迫著只得借油,借了油去變賣成錢,再糴穀子吃飯。 也有借油吃的。貧農們打禾子,沒有油吃,提個壺子跑到地主富農家裡借一壺油,六月借油九月還,一壺還了兩壺去。貧農家裡沒有秤,有些貧農的老婆、媳婦也不識秤,借一壺還兩壺,她們是容易記得的。 4.賣奶子 上面第二節裡所說十年拖欠的話是假設的,事實上債主很少准許農民一筆賬拖到十年之久。他總是壓迫農民很快還清,還清一次,再藉二次,因為他怕農民欠久了靠不住。通常情形是准許農民還本欠息,息上加息,推算下去,也只三年五年打止,不准太欠久了。債主怎樣強迫農民還債呢?打禾了,債主挑了籮子走到農民的稻田裡去,對農民說:“你的穀子還了我來!”農民無法,望著債主挑了谷去。既交了租,又還了債,“禾頭根下毛飯吃”,就是指的這種情形。許多的農民在這種情況之下扯著袖子揩眼淚呢! “嫁姑娘賣奶子,都要還埃。”這是尋烏的習慣話。債主們對那種“可惡的頑皮農民”逼債,逼到九曲三河氣憤不過的時候,往往是這樣說的。讀者們,這不是我過甚其詞,故意描寫尋烏剝削階級的罪惡的話,所有我的調查都很謹慎,都沒有過分的話。我就是歷來疑心別人的記載上面寫著“賣妻鬻子”的話未必確實的,所以我這回特別下細問了尋烏的農民,看到底有這種事情沒有?細問的結果,那天是三個人開調查會,他們三個村子裡都有這種事。劉亮凡是城區富福山人,富福山離城十八里,那村子里共有三十七家人,分為劉、曹、陳、林、黃五姓,共有五家賣奶子(客籍叫兒子曰奶子)的,內三家都姓劉,是劉亮凡(城郊鄉蘇維埃主席)的親房,名字叫做劉昌育、劉昌倫、劉昌純,其他兩家,一家叫林芳廷,一家叫陳良有。劉昌育(劉亮凡的胞叔)是小木工人,餘四個都是佃農。劉昌育有四個奶子賣去三個,劉昌倫三個奶子賣去一個,劉昌純兩個奶子賣去一個,林芳廷三個奶子賣去兩個,陳良有一個奶子賣去一半。五家都是因為破產到完全沒有了,沒法子,把奶子變賣得些錢,一面還清債主的賬,一面自己吃飯。買主都是附近村莊里的本姓紳士和富農,紳士更多,富農次之。賣價每個百元(起碼)到兩百元(最多)。賣時兩家在名義上不說“賣”而說“過繼”,但社會上一般都說“賣奶子”。要寫張“過繼帖”,普通也叫作“身契”。過繼帖上面寫道: “立過繼帖人某某,今因家貧無奈,告借無門,人口嗷嗷,無力養育,情願商請房族戚友將所生第幾男過繼於某宗兄為男,當得身價洋若干元。自過繼之後,任憑養父教讀婚配,倘有打罵等情,生父不得乾涉。兩方甘願,並無勒迫,不敢生端異說。恐口無憑,立此過繼帖一紙為據。 媒人某押 某押 某押 房族某押 某押 某押 戚友某押 某押 某押 父某押 母某押 兄某押 弟某押 某某代筆 某年某月某日立” 這種賣身契只有賣主寫給買主,買主不寫文件給賣主。所謂媒人即是中人,多的有四五個,都要“水扣錢”,抽賣價的百分之五。房族戚友臨場有多到十幾個的,都要“畫押錢”,歸買主出。親房及強樑的(多半是紳士)畫押錢要多,有十多元到二十元的,普通房族戚友畫押錢每人一元以內。奶子的年齡有三四歲的,有七八歲的,有十三四歲的。買賣奶子,由媒人背了送到買主家。這時候奶子的父母總是痛哭流淚,甚至兩夫妻打起架來,妻罵夫沒有用,尋不到飯吃要賣奶子,旁人也多有替他們流淚的。劉昌育賣奶子,他的侄兒劉亮凡就是一個看不過意流了淚的。現在講到調查會的第二個農友李大順,看他供給的材料又是怎樣?他是雙橋區的黃沙村人,他那個村是個有人家四百戶左右的大村,內中賣奶子而被他親眼看見的有五家,每家賣出一個奶子。有一家是賣往廣東平遠縣的八尺地方,李大順在路上撞到這個背著小奶子的父親往平遠方向一路哭了去,這人撞到熟人臉上不好意思到十分。他為什麼要把奶子賣往廣東八尺呢?因為賣的價錢更高,一個奶子賣得二百多到三百元。不論賣到什麼地方,四五歲的幼年奶子賣的價錢更高,因為容易“養得疼”(帶得親)。年齡大了,像八九歲的、十多歲的,反倒賣不起價錢,因為不容易帶得親,並且容易跑掉。至於到調查會的第三個農友梅治平,他是雙橋區藍田村的農民,他村里也有賣奶子的事。他的叔父梅宏波窮得不得了,三個奶子一個過番(往南洋)去了,一個在家,一個賣往平遠。附近暗徑村,貧農梅傳華七個奶子,賣出五個。那天調查會到的就是劉、李、梅三位,他們自己村子裡出賣兒子的事,就有上述那麼多起。三人中一個是北半縣人(劉),兩個是南半縣人,那末全縣的情形也不難推知了。據他們說,在他們所知道的地方,每百家人家有十家是賣過兒子的。劉亮凡說,他曾見過和聽過賣兒子的事,在他家鄉的附近共有上百的數目。 普通總是賣兒子,賣妻賣女的不經見。 聽見人家賣了兒子了,債主就急急地到他家裡去討賬。 “賣了奶子還不還埃(我)嗎!”債主很惡聲地叫著。他為什麼要這樣子呢?因為這時候是他這筆債的生死關頭,賣了奶子猶不還他,錢一用掉,永久沒有還債的機會了,所以他就顧不得一切了。 舊的社會關係,就是吃人關係! 5.打會 打會的目的是互相扶助,不是剝削。如為了娶媳婦,做生意,死了人要埋葬,還賬等等,就邀集親戚朋友打個會。但月子會、隔年會、四季會,因為標利很重,結果變成剝削農民。 打會的人(會頭)不是全無資產的人,多半是中農階級及小商人中間打會的多。富農不消打會,極貧的貧農想邀個會也邀不到,只有半自耕農,佃農中之有牛力、農具者,自耕農,市鎮上較活動沒有破產危險的小商人,他們邀會才有人來。 會有長年會、半年會、月子會、四季會、隔年會五種。 長年會是六個人,六年完滿。除頭會外,每人出洋十元,共五十元,交與頭會。頭會“沒本蓋利”,三年加三(每年蓋利十五元,共四十五元),兩年加二半(每年蓋利十二元五毛,共二十五元),一年加二(十元),共計六年頭會要蓋利八十元,本則“沒收”去了。二會以後沒本蓋利制度與頭會同,惟利息逐年減輕。如二會是二年加三(每年十五元,共三十元),二年加二半(每年十二元五毛,共二十五元),一年加二(十元),共蓋利息六十五元。三會以後蓋利更少。 “頭會賣臉皮,二會撿便宜”,說的是頭會雖得經濟利益,但須低頭求人才打成會,二會既不求人又得利益。 半年會採取標息制度,每半年標一次,人數八個起碼,九個、十個、十一個以至二十多個都有。半年會不是沒本蓋利,而是每半年一了。 (月子會、四季會、隔年會缺。) C.稅捐剝削 1.錢糧(1)地丁全縣一千四百二十四兩,每兩還正稅大洋三元,附稅二角四分。它原本不是錢而是米,每石谷田完地丁米八勺(每十勺為一合,十合為一升),每升地丁米折成忙銀六分四厘二,再照每兩忙銀折成大洋三元二角四分,約計每石谷田完大洋二分。相傳從前安遠典史楊霄遠跑到北京皇帝老子那裡,頭上頂個盤子,盤子裡面覆著許多酒杯子,表示安遠、尋烏兩縣山多田少,手裡拿著一篇奏文,上面寫著“萬頃山岡一線田”等等話頭,請求減輕田賦,弄得那個皇帝大發脾氣,說你那麼個小官敢到我的面前上奏,我可不依,喝聲推出斬首。然後拿了奏文一看,看到“萬頃山岡一線田”的地方,卻說“話還說得有理”,就批准他的奏文。因此安、尋兩縣田賦較之他處為輕。至今兩縣地主富農當每年完糧時候,還要拿些香燭到楊霄遠廟裡祭他一番。兩個縣城都有楊公廟。 (2)官租篁鄉全區,三標區一部分,城區也有一點,名曰“官田”。政府收官租不收地丁,共計九百四十多兩,較之地丁貴得八九倍,大概每石谷田要完小洋二毛。為什麼有這種官田呢?明朝篁鄉出了個“霸王”,名叫葉楷,盤據篁鄉多年,與明朝皇帝作對,皇帝用計把他剿平,把所有篁鄉全區葉楷管轄地方的田地充公,名曰官田,禁止買賣,只能用佃戶與佃戶之間轉移田地的名義,叫做“頂退”。三標官田的來歷與篁鄉相同,那裡曾為葉楷部屬佔據過。城區的一點小的官田,則因那裡的人曾經犯了皇帝老子的法,因此沒收了他的田來。 (3)合計地丁、官租二項,合計銀二千三百六十餘兩,每兩折三元二角四分大洋,也不過七千六百四十餘元。由於沙沖水破,逃亡孤絕,貧苦拖欠幾種原因,每年有兩成收不到手,實際只能收六千一百十二元左右。 (4)苦甚上述田賦數量,每年不過六千一百餘元,而縣署用款如行政經費、司法經費、監所經費、人犯囚糧、慈善經費各項,每年須用一萬餘元,以之抵充,不足遠甚。故到尋烏做官的人,莫不覺得苦甚,便一意勾結豪紳,藉種種事故壓榨貧民。至於菸、酒、屠宰等稅,直接歸省政府,不與縣署相干,縣署能指揮的只有田賦一項。 (5)陋規縣署錢糧經徵櫃上有幾種陋規:第一是銀水,每塊錢至少吃去半毛至多一毛。譬如市價每小洋十二毛折大洋一元,糧櫃上卻要收十二毛半,全年六千一百餘元,每年可吃銀水三百多元,這是糧櫃上的第一個大剝削。經徵主任沒有薪水,專靠銀水及其他陋規養他。第二是過割禮,又名割糧禮,民間買賣田地要交割糧禮,糧櫃上每戶要收過割禮二毛,全年約有六百戶割糧,可得一百二十元。第三是填寫禮,田地買賣不但要交割糧禮,而且要稅契,就是要拿土契到糧櫃上斢張官契(財政廳發下來的),將土契文字填寫到官契之上,每張收填寫禮二毛,全年所得總數與過割禮同。第四是券票禮,即糧票錢,每張小洋三分,全年約二千張,共六十元。以上四種陋規,除銀水外,都是公共的。每個知事新到任,糧櫃主任要孝敬二十元至三十元與他,名曰“點規”,即是希望新任知事再點他做糧櫃主任的意思。此外,還有過節禮(端午)、過年禮,不但要送知事,而且要送財政科長,知事送物,科長送錢(十元到二十元)。這些耗費都是出之於陋規。 (6)管錢糧的尋烏縣有三個管錢糧的,劉士輝、劉梅芳、黃少堂。民國以來就是他們管錢糧,他們挾著幾本糧冊做寶貝,勾結歷任縣知事把這個職務當做世襲。由三人中互推一人為主任,其餘兩人為戶書。紅軍到城,三個都挾著糧冊跑掉了。 2.菸酒印花稅 尋烏的菸酒印花稅,每月小洋各六十元,共百二十元,一個商人承包,在北門內設個稅局。除縣城外,每月往澄江、吉潭、三標、石排下、留車、車頭、牛斗光、珠村圩、荒塘肚、公平圩、篁鄉圩、中和圩、岑峰圩、茅坪圩、龍崗圩、上坪圩等十六個圩場收稅一次。每個小酒攤子賣酒,每個小雜貨店賣黃煙,都要抽稅。老實的,多敲他一點,調皮的,照章程收。每月一百二十元包稅,實收可得二百元,賺八十元。稅局要用局丁二名、火夫一名。包商多半是贛州人。 3.屠宰稅 也是包,每月八十元稅額,實收百五十餘元,賺七十餘元。也設一個局,局丁一名,火夫一名。局丁不但招扶局長,還要幫他出外收稅。百五十餘元,城中即佔四十八元八毛(三個肉案)。包商也是贛州人。只能收到圩場有定案的屠戶,章程雖然說的鄉下人家殺一個豬也要完稅,實際收不到。 4.護商捐 是一種地方捐,普通叫做“百貨捐”。國民黨經費、靖衛團經費都從此出,公安局沒錢用也要撥一份給它。縣百貨捐總局歸地方財政局管轄,縣城北門外、吉潭圩、盤古隘,各設分局。油、鹽、米、豆、雞、鴨、牛、豬、羊、狗、水貨、雜貨、布匹,凡屬路途過往貨物,無論什麼都要抽稅,每件半毛起碼,五毛為止。米果、水果、柴火、竹木器等附近鄉下挑到圩場零碎發賣而非遠途過往的東西,不收稅。反過來說,一切遠途過往的東西都要收稅。南半縣留車、牛斗光等處群眾鬥爭發展,便無法設局收稅。三個分局每月數額二千元以上,吉潭過去有一個月收過二千多元,北門外過去有一個月收過八百多元,盤古隘過去無局,謝嘉猷最近才設立。名字叫做“護商捐”,實則商民恨得要死。 5.牛捐 縣城一處,每年一千七百多元,無局,由三四個股東承包,一人出面辦理。四年來都是新尋派何子貞的老子何學才出麵包辦。一千七百多元捐額,實際則收二千三四百元,也是一筆地方捐,歸財政局管理支配。 6.賭博捐 名字叫做“公益捐”,包括賭攤與花會,亦屬地方經費,由財政局派徵收員(何子韶做過兩年)管理徵收。縣城一處每月收一千一百元,盛時每月收過一千八百餘元。全縣各圩同樣要抽。前年每月全縣收過三千多元,那時有劉士毅[39]派了一排人來縣經辦,名曰“防務捐”,每月提去二千元。贛南各縣都是如此。後贛南旅省同鄉會向省政府告了劉士毅,他不得不撤銷,但地方豪紳繼續徵收如故。這是地方豪紳與劉士毅鬥爭的一幕小史,許多縣都有這種鬥爭。 7.財政局總收入 財政局的收入是牛捐(年一千七百多元)、護商捐(年二萬四千元)、考棚租(二千元左右)、賓興租(以穀折錢計三千元左右)、孔廟租(三百元左右)等,共計年收三萬元左右。其用途是,國民黨縣黨部、靖衛隊、財政局、建設局、教育局、清鄉局、公安局、新尋學校(何子貞、何挺拔辦的)、普化學校(在澄江,謝嘉獻、藍玉卿辦的)的開銷,總而言之是豪紳及其走狗嫖賭、食著、鴉片煙的用費所從出。 8.派款借款 省政府的贛省公債派過三千元,二五庫券派過二千元,中央公債派過一千元左右,金融善後藉款派過四千元,軍閥過往,如林虎、劉志陸、李易標、黃任寰[40]、許崇智、賴世璜過了多回,前後派過四萬多元。以上這些派借款項,由縣署分攤到各區、各村、各圩,凡有一石谷田以上的,小商一百元資本以上的,均要派到。凡操到政權的豪紳地主大商,從縣到鄉各級機關的辦事人,均不出錢,對他們的親戚朋友也為之設法酌減。於是款子都派在那些老實的弱小的地主、富農、商人身上。還要加派手續費、夫馬費、茶水費,如上頭要派一千元,財政局就要派一千二百元,接下去區鄉兩級又各要加派,藉此漁利。上面借了款去如公債等,間有還下來的,軍隊借款亦間有還來的,縣城及各區保衛團豪紳們一把吞了下去,從不發還與借戶。汪子淵當保衛團總時,吞沒軍隊還來借款一千餘元,惹起篁鄉一帶借戶和他打官司,始終沒有打得出一個銅板。 (九)尋烏的文化 女子可以說全部不識字,全縣女子識字的不過三百人。男子文化程度並不很低,南半縣文化因交通與廣東的影響比北半縣更加發達。依全縣人口說,約計如下: 不識字百分之六十 識字百分之四十 識字二百百分之二十 能記賬百分之十五 能看三國百分之五 能寫信百分之三點五 能做文章百分之一 初小學生百分之五(五千人) 高小學生百分之八(八千人) 中學生五百人 大學生三十人 出洋學生六人 秀才四百人 舉人一人 (上列的百分數是每一項對於人口總數的比例。) 高小學生多於初小,是因為進高小的多由讀蒙館後直接進去的。全縣初小每區不出十個,七區共七十個,每個以五十人計共三千五百人。此外半新不舊的初小,有其名無其實或者連招牌也沒有掛的有八十個,學生約一千五百人。兩項共五千人上下。 高小每區至少一個。雙橋區經常有兩個,有一時期(三二五暴動前)有過四個。南八區有二個,有一時期(三二五暴動前)有過三個。城區有二個(城內之城東學校及田背之曹倉學校)。篁鄉有一時期(三二五暴動前)有三個。縣城有三個(除城東)。全縣經常有高小十三個,最盛時期(三二五暴動前中國大革命前後文化運動高潮時期)有十八個。普通每校有一百學生。前清光緒末年辦起到最近,最老的有二十多年曆史,共有學生一萬左右,一萬人中已經死掉了二千左右。高小學生大部分是小地主子弟,大地主與富農子弟各佔小部分。 本縣有四個中學,但都短命。項山大地主“屎缸伯公”辦的知恥中學(項山小杭)辦了一年,雙橋地主們聯合辦的尚誌中學(在坵坊)辦了半年,澄江公立的普化中學(在澄江圩)辦了兩年,革命派辦的中山中學(在縣城)辦了兩個月,總共出了一百多個沒有畢業的學生。中學生的大多數是在梅縣、平遠、贛州三處中學讀書的(每處各一百名左右)。全部都是地主子弟,其中亦是小地主佔大多數。 大學生中大多數出於大中地主階級,小地主只佔著五個。劉維爐在廣州中山大學讀了一學期,劉維鍔在北大讀了二年,鄺才誠在北京師大讀了一年多,三個都是共產黨員。二劉三二五暴動時被殺,鄺任紅軍五十團參謀長,在澄江被謝嘉猷捉著割死。鄺世芳在北京朝陽大學讀四年,病死,思想是革命的。凌得路在北京文化大學讀一年,到俄國留學,以不能供給飯費,在芬蘭使館教大使家塾,思想是革命的。五人都是由祠堂供給學費才進大學的。大地主出身的二十五個大學生(及專門學校學生)全部反動,主要如何子貞(河南礦務學校讀了兩年,尋烏靖衛隊長)、賴世源(北京師大預科二年,在篁鄉參加反革命)、劉鴻翔(北京文化大學讀兩年,在南八區領導反革命),三人均在尋烏,其餘多在外頭,屬於蔣介石派。共大學生三十人,十分之八是讀法科。 出洋學生六人中,潘作琴(英國醫科畢業,在汕頭行醫)、丘凌雲(到英國走過一回,其實不算留學,天津鍋爐公司工程師)、丘偉伍(日本帝大畢業,新尋派中堅,隨何子貞跑了)、古子平(從日本買了一張文憑回來,大嫖大賭,篁鄉人,做過教育會長,此次在篁鄉炮樓中被紅軍攻走)四人均大中地主出身。曾有瀾(最先出外留學的,光緒年間去日本,法科畢業,在奉天、北京、湖北做法官,中山中學派曾捧他為假首領,三二五暴動失敗房子被燒,現加入改組派)、鄺摩漢(日本留學,自稱馬克思主義者,北京文化大學教務主任,與尋烏大地主謝杰在南京辦汽車公司)二人出身不屬大中地主。曾是小地主,官費留學日本。鄺是貧農,高小畢業,進南昌憲兵學校,有個什麼人賞識他,供給他錢去日本。 秀才生存者全縣還有四百個,其中篁鄉區塘背古姓一村六百人中佔去十一個,是秀才最集中的地方。古柏的高祖七十歲,死時起個“聖旨”牌坊,中間寫著“親見七代”,兩邊寫著“眼見五廩貢”、“膝繞十二衿”,說的就是那時候他的孫子同時有十二個秀才。塘背古姓的舊文化在全縣是最盛的,他們在政治上也歷來佔著支配的地位。南八區車頭鄉二千人中有秀才九人,也算是很多的。南八區龍圖鄉一千四百人中有秀才二個,則算是少的。近數年來,秀才們大多數無所事事,在鄉村中當“老太”(本姓農民呼尊長叫“老太”,地方上人稱他則曰“先生”)。這班人多半是收租的小地主,一小部分教書(舊書,也有新書),又一小部分行醫以為生。秀才都是地主階級的產物,但也有極少數是從貧農階級出身,受地主的栽培而讀書進學的。尋烏唯一的現存舉人古鹿蘋,他的父親是個雇農,苦得沒有飯吃。他小時提個小籃子賣小口(糖子、荸薺、咸蘿蔔等等),後來讀書,先生見他聰明,不收他的學費,以此讀出頭來。他做過兩任縣知事、兩任省議員。他在鄉間是個極頑滑的,什麼人都同他好,他亦表面上贊成新派,同時又禁止他的女兒剪頭髮,限制她的婚姻自由。南半縣土地鬥爭起來,他採取反對態度,這次紅軍進攻古姓炮樓,他又主張投降。 南半縣土地鬥爭勝利,每個鄉蘇維埃至少辦了一個列寧小學校,普通是每鄉兩個,特別地方(龍圖、牛斗光)辦了四個,每校學生四五十人。學校及學生數比舊時國民學校增多一倍。小孩子們說:“若不是土地革命我們沒有書讀。”高小因無經費也沒有教員(革命知識分子忙於參加鬥爭去了),還沒有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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