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政治經濟 毛澤東文集第三卷

第65章 在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口頭政治報告[1]-1

(一九四五年四月二十四日) 同志們!我代表中央委員會向同志們作報告。政治報告的書面稿已經印發,大家都看到了,所以我就不照這個書面稿來講,只講一下這個報告裡頭提出的一些問題,以及這個報告裡頭沒有充分展開來說的一些問題。我講三個問題:路線問題,幾個政策問題,關於黨內的幾個問題。 一路線問題 我們黨的七大應該決定一條什麼路線呢?一條什麼政治路線呢?怎麼樣決定才好呢?我們想,應該是:“放手發動群眾,壯大人民力量,在我黨的領導下,打敗日本侵略者,解放全國人民,建立一個新民主主義的中國。”這就是我們黨的路線,我們黨的政治路線。這裡所說在我們黨的領導之下,放手發動群眾,壯大人民力量,就是組織我們的隊伍。組織隊伍幹什麼呢?不干別的,就是要打倒敵人——日本帝國主義和它的走狗。打敗以後,得來一個什麼結果呢?就是得到全國的解放,全國人民的解放,建立一個新中國,一個新民主主義的中國,一個獨立的、自由的、民主的、統一的、富強的中國。這就是我們的總路線。

這樣的路線是不是我們黨歷來就有的呢?是的,我們黨歷來就是這樣的路線。俄國十月革命以後,中國革命的性質就起了變化,由舊民主主義革命轉變為新民主主義革命。尤其是中國共產黨產生以後,在北伐戰爭、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三個時期裡,中國人民不都是在為新民主主義的中國而奮鬥嗎?正是這樣。 我們的路線,我們的綱領,拿一句話來概括,就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革命是什麼性質的革命?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這就是新民主主義的革命。因此,我們的政治就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的反帝反封建的政治,我們的經濟就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的反帝反封建的經濟,我們的文化就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的反帝反封建的文化。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總之當前的各個革命任務,都是這樣一種性質,各個革命力量都是這樣一種性質。這條路線裡面有一個隊伍問題,有一個敵人問題,還有一個隊伍的領導者、指揮官問題。這個隊伍就是人民大眾,這個敵人就是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這個領導者、指揮官就是無產階級。無產階級領導什麼呢?領導人民大眾。領導人民大眾幹什麼呢?幹反帝反封建。

我們的綱領就這樣幾個字,可是常常被我們的一些同志忘記了。是不是忘記反帝呢?有時也忘記,不過反帝不大容易忘記,比較記得牢一點。反封建有時就忘記了。反封建為什麼有時會忘記呢?是因為忘記了農民。 是要農民呢?還是要地主呢?在這個問題上,要地主,就忘記了農民;要農民,可以不完全忘記了地主。要農民不忘記地主比較容易,要地主不忘記農民就比較困難。所謂人民大眾,主要的就是農民。不是有一個時期我們忘記過農民嗎?一九二七年忘記過,當時農民把手伸出來要東西,共產主義者忘記了給他們東西。抗戰時期,這種差不多相同性質的問題也存在過。靠什麼人打敗日本帝國主義?靠什麼人建立新中國?力量在什麼地方?有些人在這個時候弄不清楚,給忘記了。

人民大眾最主要的部分是農民,其次是小資產階級,再其次才是別的民主分子。中國民主革命的主要力量是農民。忘記了農民,就沒有中國的民主革命;沒有中國的民主革命,也就沒有中國的社會主義革命,也就沒有一切革命。我們馬克思主義的書讀得很多,但是要注意,不要把“農民”這兩個字忘記了;這兩個字忘記了,就是讀一百萬冊馬克思主義的書也是沒有用處的,因為你沒有力量。靠幾個小資產階級、自由資產階級分子,雖然也可以抵一下,但是沒有農民,誰來給飯吃呢?飯沒得吃,兵也沒有,就抵不過兩三天。 所謂無產階級領導,就是共產黨領導。中國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政黨。無產階級裡頭出了那樣一部分比較先進的人,組織成一個政治性質的團體,叫共產黨。共產黨里當然還有別的成分,有別的階級如農民、小資產階級出身的人,有別的階級出身的知識分子。但出身是一回事,進黨又是一回事,出身是非無產階級,進黨後是無產階級,他的思想、他的行為要變成無產階級的。共產黨是要革命的,革命就要組織隊伍,組織隊伍主要是組織農民,還有其他階級,包括小資產階級、自由資產階級,有時還有大資產階級,甚至地主。隊伍要有司令官、指揮官,司令官、指揮官在中國主要是兩個,或者是無產階級,或者是大資產階級、大地主。中國這個社會兩頭小,但是兩頭強,中間大,但在政治上是軟弱的。中間階層是動搖的,無論哪個中間階層都有它的動搖性。堅決的階級就只有兩個:無產階級和大地主大資產階級。他們的政治代表分別是共產黨和國民黨。自由資產階級也同我們爭領導權,不要以為自由資產階級就革命得不得了,同共產黨差不多。自由資產階級也有它獨立的意見,有它獨立的政治團體,現在就是民主同盟。民主同盟裡有一部分小資產階級,但主要的是自由資產階級,它有它的性質。最近《參考資料》發表的民主同盟主席張瀾老先生的一篇聲明,同志們不知道看了沒有,那就是他的立場,他的獨立的政見。最近左舜生[2]在招待外國記者的會上,又發表一個聲明,也有他獨立的立場。現在,民主同盟在聯合政府的主張上,與共產黨是一致的,國民黨說民主同盟是共產黨的友黨,我們要團結它,聯合它。但是它有它獨立的意見,它現在是“左右開弓”,區別於兩方面,進行兩條戰線的鬥爭。一方面是不贊成國民黨一黨專政,另方面也不完全同意共產黨,它說它是站在國民黨和共產黨中間。這個話說得很透徹,是對的,它自己規定了它的性質,屬於中間派。

大革命後期,在執行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這條路線上,我們黨是犯過錯誤的,那時光講無產階級領導,而實際上放棄了領導。在那時以前,從一九二一年到一九二六年的一個很長時期內,中國共產黨的廣大同志,組織工人,領導工人運動,領導學生運動;後來推動國民黨改組,幫助組織國民黨;最後在革命過程中組織了廣大的農民協會,會員有幾千萬人,主要是在南方各省,北方也有。這是不是馬克思主義呢?昨天林老[3]講得好,那時候有馬克思主義,馬克思主義傳到中國來,被中國人民拿到了,也實行了,但是又似乎不很多,甚至似乎沒有。這就是說,在那時候有一部分人是不懂馬克思主義的,那時候我們黨的領導中佔統治地位的以陳獨秀[4]為代表,他到了大革命後期就不要馬克思主義了。

什麼是不要馬克思主義?就是忘記了無產階級的領導,忘記了人民大眾,忘記了農民。當地主哇哇叫的時候,就向農民潑冷水。他又要無產階級的領導,又不要農民,你看無產階級的領導權還有沒有?在中國,現在搞馬克思主義,怎樣搞法呢?他不搞無產階級領導,他又不要這個領導地位,那還領導什麼呢?無產階級領導,主要應當領導農民,他不要農民,當農民伸出手來的時候,就潑冷水,因為地主也伸出手來了。地主說:共產黨,你可不行!於是乎,共產黨就夾在地主與農民中間,最後接受了地主的影響,向農民潑冷水。反帝反封建不要農民,還有什麼反封建?沒有反封建,還有什麼反帝呢?帝國主義是乾什麼的?就是看到中國身上有油水,要揩一點油。中國五個人裡面,有四個是農民,如果把四萬萬五千萬人分成五份,每一份是九千萬,那末就有四個九千萬是農村人口,只有一個九千萬是城市人口。用五個指頭去打那個“帝”,他說多了,無須乎那麼多,要割掉四個,拿一個指頭去打,力量大得很,那個“帝”就慌得不得了,就哇哇大叫哭臉了,光哭還下不得台,就跪在我們面前。你看四個指頭都掉了,就剩下了一個,無產階級也孤立了,變成了無軍司令、空軍司令。當一個總司令,你總要有兵。你沒有農民,你看小資產階級還來不來?他跑到你屋子一看,沒有幾個人,就嚇得不來了。小資產階級最容易變,有時他神氣十足,把胸膛一拍,“老子天下第一”;有時就屁滾尿流。你屋子裡一個兵也沒有,又沒有飯吃,他老先生望一望就開了小差。這怪不怪人家?不怪,怪我們總司令,因為你不招兵。小資產階級的脾氣就是這樣,他看力量,看政策,你力量大,他就積極,“我來一個怎麼樣?要不要我去打先鋒?”他看見你屋子裡沒有幾個大人,就說:“下一回來吧!我今天還有事,家裡老婆生病。”只有無產階級招兵買馬,積草屯糧,五個指頭中間有了四個指頭,另一個指頭無產階級佔了一半,大地主大資產階級成了指甲,那半個指頭是小資產階級、自由資產階級,這時如果你再說:“來不來?同志,來開會吧!”他就是老婆有病,也不說了。他看見你有那樣大的力量,就說:“我家沒有事,飯有得吃,老婆很好。”

我們曾經犯過錯誤,忘記過領導權,忘記過農民群眾。所謂領導權,你總要有一個東西去領導,有被領導者才有領導者,有被領導才發生領導的問題。你不要農民,小資產階級跑了,自由資產階級也跑了,大地主大資產階級集中力量來打我們,無產階級就從台上滾下來了,鼻子也跌爛了。然後爬起來望一望:“為什麼你打老子?你蔣介石不是朋友!”於是腦子清醒了,搞了一個土地革命。土地革命時期又來了一個急性病。但還是不要農民,不要領導權,不要中國人民最大的力量,五個指頭不要四個。為什麼急性病也不要農民呢?因為急性病就是要工人暴動,城市起義,對搞大城市很積極,農民雖然也要,但是是附帶的,它不注意去研究農民,研究他的面貌,他的眼睛,他的個子大小,研究他姓張姓李,心裡想些什麼,有些什麼吃的。有的人走遍了多少省份,走過二萬五千里再加多少裡,參加土地革命多少年,可是出一個題目給他:“什麼叫富農?”他說對不起,沒有研究。問他:“什麼叫中農?”也沒有研究。即便是走馬觀花,那也應該看啊,可是他走馬不看花,這個花就是農民。當然下馬看花是更仔細,那叫做調查研究。犯急性病的人連小資產階級、中產階級也不要,結果自己變成了空軍司令,隊伍越打越小。我們黨有兩次變小過,大起來又小了,大起來又小了。頭一次,五萬多黨員剩下沒有多少;後來一次,三十萬黨員也剩下沒有多少。按比例說,頭一次的損失還小些,五萬多人剩下萬把人,剩下了五分之一;後來三十萬剩下不到三萬,只有二萬五千左右有組織的黨員,還不到十分之一。現在又大起來了,小指頭變成了拳頭,今後不要再讓它變小了。

抗戰爆發以前,我們的準備就是這樣。抗戰一起來,我們的方針就是“放手發動群眾,壯大人民力量”。那時候,中央認為只有人民戰爭,才能打敗日本。所謂人民戰爭,基本上或者說主要的,就是農民戰爭。我們從來沒有說過,沒有廣大農民參加的抗日戰爭,可以打倒日本。從有馬克思主義以來,已經有一百零二年了,所有全世界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是不是說過不要人民的鬥爭可以打敗敵人呢?從來也沒有說過。所謂人民的鬥爭,或者是比較和平的鬥爭,比如罷工、思想鬥爭、經濟鬥爭、政治鬥爭,或者是政治鬥爭的最高峰,也就是戰爭。如果有一個什麼人,自稱為馬克思主義者,說“不要人民的鬥爭可以打敗敵人”,那末,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宣告了他本人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原來他自稱為馬克思主義者是假的。有些人有這種思想是暫時的,是暫時的動搖,好像不要人民的戰爭也可以打敗敵人。那他想依靠什麼力量呢?比如,依靠國民黨,甚至依靠國民黨裡面的頑固部分,認為依靠他們可以打敗日本。但是過一個時期,他又覺得這樣不行了。那時候這些人的馬克思主義不是很多,後來才多起來的。在我們黨裡頭,這種情況很多,這種同志也相當多。我們黨一九三七年五月開了全國代表會議[5],八月開了洛川會議[6],十一月在延安開了一個黨的活動分子會議。在這些會議上,中央曾經肯定了這樣一條路線,就是:放手發動群眾,壯大人民力量,在我們黨的領導之下,打敗日本帝國主義,解放全中國,建設新民主主義的新中國。這條路線被這些會議批准了、決定了。在這些會議上,中央不相信不發動人民戰爭的專制政府能夠解放中國,這一點,在決議案上是寫了的,在文件上也寫了的。一個壓迫人民的專制政府能夠解放中國嗎?依靠它能夠勝利嗎?我們是堅決不相信的!因為相信了這個,馬克思主義就跑掉了,至少是在一個早晨暫時地跑掉了。以後就要找一下,把馬克思主義找回來。馬克思主義,你要找它,它就會回來,你不找它,它就不會回來,因為它不曉得你要不要它!我們不相信不要廣大人民的力量,能夠輕輕巧巧地打敗日本。我們這樣地提出問題,不是將無產階級的綱領降低到資產階級的綱領,而是要將資產階級的綱領提高到無產階級的綱領。這樣的提法曾經被人家駁過,說這不是馬克思主義,說這個提法是要領導權。他們說,資產階級的綱領,特別是代表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國民黨的綱領有力量,要在廣大人民中,在農民中,在小資產階級中進行宣傳,共產黨這一套沒有用處!

對於這一個問題,我們應該加以分析,並廣泛地宣傳我們的主張,說:“農民們!小資產者們!各位同胞!你們要知道:只有自己團結起來,改造我們的國家製度,把它改造成為有民主,有人民的軍隊,有人民的政府,有人民的團體的,日本帝國主義才能打倒!如果沒有這些,中國就是黑暗的中國,日本帝國主義就打不倒!即p使借外國的力量把它打倒了,中國還是黑暗的!”我們的宣傳員就是要講這樣一些話。對於非共產黨員,我們要告訴他們,要向他們宣傳:“全國人民要團結起來,組織人民的軍隊,組織人民的政黨,組織人民的政府;要改造國民黨,改造國民政府,改造國民黨的軍隊。”我們為什麼要提出改造它呢?是要把它提高到我們綱領的水平上。但是你要它起來,它就不起來,怎麼辦?那就要依靠全國人民,依靠進步力量的發展,依靠中間勢力的爭取,還有依靠國民黨裡頭的民主分子。我們曾經設想過改造國民黨,這件事似曾犯過錯誤,就是說這個估計不確當,沒能照那時候我們所設想的做,國民黨並未改造。應當說,要改造它並沒有錯誤,但是它不聽你的。國民黨能不能改造呢?可能,也不可能。我們那時候要改造它,就要創造一定的條件,要發展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勢力,並且國民黨內部要發生分化,但是沒有來得及。進步勢力沒有發展得那樣大,中間勢力也沒有來得及爭取,國民黨裡頭的民主分子又被法西斯卡住了,結果改造就落空了。這樣我們蝕本了沒有?一個大麻錢的本也沒有蝕。我們說改造它,並不是說我們就不發展進步勢力,不發展八路軍,不發展新四軍,不做廣大的宣傳,而且說要改造它這個宣傳本身就是一個收穫。老百姓聽了我們這個話以後,會覺得共產黨的話有道理,委員長的臉上是不大好看,所以要叫他洗一下。聽說西安有一次開大會,三青團[7]的人當主席,當時到了很多農民,散會的時候台上喊口號“蔣委員長萬歲!”農民就喊“趕快完糧納稅!”什麼原因呢?因為國民黨要農民開會沒有別的,就是要農民完糧納稅,他們腦子裡裝的就是完糧納稅,所以台上有人一喊,他們也就喊出來了。國民黨那個臉上黑得很,如果說要給它洗臉,全國四萬萬五千萬人裡頭恐怕就有四萬萬三四千萬人是讚成的。我們提出要委員長洗臉,他不洗,我們並沒有蝕本,而且賺了錢,這就是讓老百姓知道了為什麼要他洗臉。同志們,直到今天我們是不是還是這個方針呢?是請他洗臉,還是要割他的頭?直到今天,我們還是請他洗臉,不割他的頭。我們開這個會,不是決定割頭!這個頭割不得!還是執行“洗臉政策”,請他修改他那個錯誤政策。至於他洗不洗?還要看,今天他不洗,到明天洗不洗呢?那很難說。年紀大的老人不愛洗臉,老同志不要怪我,委員長也很老,他不洗的可能性比洗的可能性大,或許稍微抹一下做個樣子,也許連抹都不抹,弄得滿頭大汗,烏煙瘴氣!

同志們!在中國境內和我們爭領導權的,要把中國拖回到黑暗的世界裡面去的,主要是什麼人、什麼力量呢?這就是國民黨內的反動集團,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大銀行家、大買辦的代表。 在一九三八年黨的六中全會[8]上,我們糾正了上面所講的這類錯誤思想,即不要求國民黨洗臉,而是說它那個臉漂亮得很,我們的臉上都是灰,比不上它,至多和它差不多。時時擁護國民政府,事事擁護國民政府,處處擁護國民政府,就是這類錯誤思想的一個標準的口號。這樣的東西是錯誤的。 六中全會來了一個糾正,許多同誌了解了這個問題。六中全會以後,還有人覺得國民黨很好,很漂亮,後來出了一個《限制異黨活動辦法》,又出了一個第一次反共高潮,出了這兩件事情以後,國民黨“跳加官”戴的一副假面具脫掉了,他那個不好看的樣子就露出來了,這時我們一些同志就逐漸覺悟了。以後又有第二次反共高潮即皖南事變[9],第三次反共高潮,一九四三年七月要解散共產黨,取消邊區。到這個時候,我們黨內就大體上肅清了對國民黨的幻想。消除了認為國民黨不要改造,中國就可以有救,日本就可以被趕出去的思想;改變了認為主要的不是依靠我們自己,發展我們的力量,發展解放區,使八路軍、新四軍不受限制的思想;樹立了要放手動員人民群眾,壯大人民力量,在我們的領導下打倒日本侵略者,建設新中國的思想,在廣大的人民中間,在同志們的腦子中間,展開了一幅新圖畫。所以思想這個東西很怪,要去掉那一部分壞的東西,不適合於馬列主義的東西,不適合中國情況的東西,就要經過一定的階段,就要有經驗,單靠講是講不通的。列寧說“要在經驗中來教育人民”,因為人民是只信經驗不信講話的。但是講還是要講的。我們有兩個大教員:一個是日本人,一個是委員長。這兩個大教員不要薪水給我們上課。沒有這兩個大教員,就教育不了中國人民,教育不了我們黨。至於我們黨裡面有一些小教員,字也認得不多,也講不出好多道理,他們去講人家就不聽。後來請了一個日本人,一個中國人,一個是日本法西斯,一個是委員長,這兩個教員幫我們一教,就教好了。

六中全會以後,我們黨堅決實行了對農民、小資產階級、中產階級,甚至於對地主的領導權。在我們解放區搞減租減息、交租交息,地主也跟著我們走。由於堅決實行了這樣一個領導權,我們發展了軍隊、解放區和我們的黨。從此以後,就打敗了日本侵略者無數次的進攻,並且逐漸展開了攻勢,比如像去年開始的攻勢,今年就更大了。抗戰初期我們是攻勢,中期是守勢,現在是攻勢為主,防禦為輔,這是對日本而言。對國民黨,我們打退了它的三次反共高潮及無數次的進攻,包括思想上的進攻,政治上的進攻,軍事上的進攻,將國民黨放在一個什麼地位了呢?使它的影響低落了,勢力縮小了。國民黨也請了一個教員,跟我們是同一個教員,叫岡村寧次[10],他從前住在北平,現在住到委員長附近去了。這個教員一教,國民黨的影響就低落了,勢力就縮小了。現在國民黨的影響還有沒有呢?還相當大。國民黨有“餘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又加上二十年,共有六十年的歷史,我們還不到人家的一半,只有二十四年的歷史。要我們的影響去,他們的影響才會走;我們的影響不去,他們的影響就不走。所以說,國民黨的影響是低落,而不是沒有,勢力縮小了,但還有相當大的力量。他們有一百五十萬軍隊,我們只有九十一萬軍隊;他們有國際地位,我們沒有;他們有兩萬萬人口,我們只有一萬萬人口;他們有六十年的影響,我們只有二十四年的影響。 由於在抗戰時期正確地執行了我們黨的路線,堅決地放手發動群眾,壯大人民的力量,在我們黨的領導下打敗敵人,建設新中國,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的反帝反封建的抗日戰爭,就把國民黨擠到了那樣一個地位,即影響低落,勢力縮小,而把我們黨放在了這樣一種地位,即成為抗日救國的重心,全國廣大的人民都拿眼睛望著我們。 現在已經完全證明,只有這樣的路線,才是正確的路線。力爭領導權,力爭獨立自主的路線,是我們黨中央的路線,是反映了全黨大多數同志要求的路線,是反映了全國大多數人民要求的路線。這條路線是從哪裡來的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不是。是從外國送來的嗎?也不是。它是從中國自己的土地上生長出來的。魯迅講過:路是人走出來的。 [11]我們這條路線,也是中國人民用腳踩成的。力爭領導權,力爭獨立自主,就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也就是共產黨領導的人民大眾,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的抗日戰爭的路線。這條路線的正確性,現在已經完全可以證明得清清楚楚了。現在不比一九三七年冬天,也不比一九三八年,甚至不比六中全會後一個時期,但是直到第三次反共高潮時,還有若干同志不相信這一條路線。那末,是不是現在都覺醒了呢?都相信得那樣徹底了呢?都是馬克思主義萬歲了呢?我看有各種不同的情況,有萬歲的,有九千歲的,有八千歲的……。就是從我們黨員來講,一百二十一萬黨員的認識也是不同的。最近華北、華中開了很多座談會,反映出來不但在黨外人士中間有相當多的人,而且在黨員中間也有些人,對於我們這樣一條路線,是不完全認識、不完全清楚的。所以說,在我們廣大黨員中,馬克思主義是有的,但程度上差別很大,我看是從一歲到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都有,雖然萬歲也有。 我們對國民黨的方針,是又團結又鬥爭。講到鬥爭,我們是有理、有利、有節的。我們是在自衛的立場上和它鬥,我們是有理的;這鬥爭是局部的,對我們有利才鬥;但這種鬥爭又是暫時的,為了團結我們是有節制的。反過來講,自衛的、局部的、暫時的鬥爭,要有利於團結。國民黨天天想打我們,但也不敢和我們作大的決裂。我們的鬥爭也是有節的。比如我們去了一封信,要求派人參加舊金山會議[12],國民黨開始不肯,但結果我們還不是去了?至於我們說去三個,他說你去一個,一個就一個,我們不大爭,現在我們的代表[13]已經到了華盛頓。同志們!權利是爭來的,不是送來的,這世界上有一個“爭”字,我們的同志不要忘記了。有人說我們黨的哲學叫“鬥爭哲學”,榆林有一個總司令叫鄧寶珊[14]的就是這樣說的。我說“你講對了”。自從有了奴隸主、封建主、資本家,他們就向被壓迫的人民進行鬥爭,“鬥爭哲學”是他們先發明的。被壓迫人民的“鬥爭哲學”出來得比較晚,那是鬥爭了幾千年,才有了馬克思主義。放棄鬥爭,只要團結,或者不注重鬥爭'馬馬虎虎地鬥一下,但是鬥得不恰當、不起勁,這是小資產階級軟弱性的表現。小資產階級還有另外一種性質,叫革命性。他們革命是革的,但是有點軟弱。現在已經完全證明軟弱是不對的。有一個章乃器[15],我給他戴上一頂帽子,叫“章乃器主義”,我想戴得是有道理的。此人現在已同我們講和,他對周恩來同志說他犯了錯誤,這很好。一九三七年十一月,我在黨的一次會議上批評過他,說章乃器的哲學不好,因為他那時提出了“少號召,多建議”。這是自由資產階級軟弱性的表現,他的意見被我們戰勝了。他是中間派,只有我們堅決地聯合他,才能在長期的經驗中教育他。以後自由資產階級還會拿它的軟弱性經常影響我們,因為它有那樣一種性質,好像上的林黛玉洗澡後身上發出的那樣一種“香”,自由資產階級身上也出了那樣一種“香”,這種香就是“軟弱香”。它出了那種“香”就要找市場出賣,有目的地向我們延安送,給我們黨以壞的影響。我們的宣傳有時也太刺耳,玫瑰花雖然可愛但是刺多紮手,“羊肉好吃燙得慌”。對於那些紳士,玫瑰花雖可愛,但因為刺多他們不大喜歡。他們喜歡薛寶釵,不喜歡探春。這個是很麻煩的。同志們!麻煩還在後頭,不要怕麻煩。要革命就會有麻煩,而且有時非常麻煩。如果想省掉麻煩,就坐在家裡抽長煙管。現在夏天來了,坐在樹底下,拿一把大蒲扇,那麻煩比較少。但是還有風波,魯迅不是寫過一篇嗎?世界上不會沒有風波,怕風波就不能做人,那就趕快到閻王那裡去交賬。我們黨現在經常遇到風波,有大風波,中風波,小風波,我們不要怕風波。現在我們的意志更加堅強了,不至於被風波淹沒。要在中國這個海裡淹死我們黨,那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會的。 關於這一部分,最後我講幾句,結束一下。 第一、農民的情況怎樣?農民抱什麼態度?八年以來也好,二十四年以來也好,農民非常歡迎我們的政策,非常歡迎像我剛才所講的政策。但是作為黨來說,作為領導思想來說,我們和農民要分清界限,不要和農民混同起來。這對於農民出身的同志可能不容易理解,“我就是農民,為什麼不能和農民混同呢?”我說你現在叫做共產黨員,農民是你的出身,出身和入黨是兩件事情,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先鋒隊。但是這一點要慢慢地搞清楚,一年搞不清楚,兩年,兩年搞不清楚,三年,不要講我們共產黨開了會,你就照念。昨天有一位同志說:季米特洛夫[16]書上寫的一個德國同志,在柏林一次失業工人大會上講話時,就照念了共產國際執委會十三次全會的決議,所以老百姓不喜歡聽。現在我們也不要照抄七大。七大說“不要和農民混同起來”,你回去這樣一講,很多農民同志就不贊成,他說他就是農民。我說不要和農民混同,是說要把農民提高一步,提高到無產階級的水平。將來幾十年以後,要把一切黨外農民,提高到無產階級的水平。如不相信這一條,就不是馬克思主義者。將來我們要搞機械化,要搞集體化,那就是提高他們。 第二、小資產階級怎麼樣?小資產階級出身的知識分子,黨內也好,黨外也好,有他的動搖性,也有他的革命性。動搖性是他們壞的一方面,但是一般地說來,能夠用教育的方法去克服。從黨內來說,延安整風就是一個證明。藝術家和作家,對文藝座談會這樣的方法也贊成,從前他們不知道怎樣做,我們黨給他們指出方針,向他們進行教育工作,不是命令主義,而是逐漸使他們自覺,這就很有成效。克服小資產階級的動搖性,要靠我們黨經常地向他們進行適當的宣傳,主要是靠實際行動,靠我們自己有廣大的力量,有廣大的解放區和軍隊。 第三、自由資產階級怎麼樣?自由資產階級有更大的動搖性,但自由資產階級現在要民主,他們要他們所想的民主,因此他們是我們的同盟軍。自由資產階級在我們堅決的影響下,是能夠中立,以至於跟我們一道走的。比如對聯合政府這個口號,他們是讚成的;又比如在幾次反共高潮中,他們是抱中立態度。國民黨和共產黨打架,他們在兩邊勸架,給這邊說不要這樣,給那邊說不要那樣。最明顯的,就是一九四一年三月一日開國民參政會,我們的參政員不出席,委員長一定要我們出席,我們一定不出席。 ,我們說:“你給我們一點東西,我們才出席。”他們說“出席以後再給”,我們說“給了以後再出席”。就這樣幾反幾复,我要你給,你要我出,結果一個不給,一個不出,還是給的沒有給,出的沒有出。在這中間,一些中間人士就兩面拉,對國民黨說“你給吧”,對我們說“你出吧”。這是自由資產階級動搖性的一個標本例子。這樣的事,多得很,現在時間有限,一下子說不完。總之,在我們堅決的影響下,能夠使自由資產階級中立,以至於使他們跟我們走。 第四、大地主、大資產階級怎麼樣?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階層是以國民黨反動集團為代表的,他們是國內抗日戰線中的反動派。我們對他們的態度就好像英國共產黨對丘吉爾[17]一樣。昨天報紙上有英國共產黨總書記一篇文章[18],同志們可以看看。他提出的口號是同自由黨、工黨、公安黨成立聯合政府,在下次大選當中用選舉來推翻丘吉爾。他說的“推翻”在我們中國容易引起誤會,因為我們的特點和外國不同,在我們這裡,“推翻”就是要爭取領導權,過去我們曾經“推”過一次,我們要力爭領導權。所謂力爭,要注意這個“力”字,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千方百計要爭取領導權,要把廣大人民,主要的是三萬萬六千萬農民放在他們的領導之下,不受我們的影響。中國什麼人身上有油水?油水最多的就是農民。日本人打來就是要刮中國農民的油水,蔣介石也要刮農民的油水,還要注意中國將來會有斯科比[19]老先生來刮油水。在希臘,斯科比就是代表英國刮希臘人民身上的油水的。大地主、大資產階級要把中國變成黑暗的中國,因此他們是我們長期鬥爭的對象。 最後,講到外國。外國怎樣呢?蘇聯,毫無問題是朋友,是中國人民最好的朋友,我在報告中講得很清楚。其他外國,幾個大國,同盟國[20],也要堅決地聯合他們;但是他們搞得不對的地方,也要鬥一下。為什麼《解放日報》上沒有登這個話呢?沒有登不是永遠不登,並不是否定要鬥一下。他們要推出斯科比,那就不行。我在報告中提醒了這個意思。在國外還有反動勢力,而反動勢力還很強大。現在整個國際形勢是好的,有蘇聯參加的反法西斯陣線的團結,主要是英、美、蘇三國的團結。這個團結是主要的,統治一切的。現在的世界面目已完全變化了,這一方面在我的報告中寫得很多,很充分。關於黑暗的一面,我寫得很少。給蔣介石撐腰的那些外國人,他們的臉也不好看,有些裝著天官賜福的樣子,還是不好看,我們要警覺。 這是第一個問題,可以叫形勢與路線。 二政策方面的幾個問題 政策有各方面的政策,綱領有一般的綱領、具體的綱領。 第一個問題,一般的綱領與具體的綱領。這樣的劃分是不是從這次才開始的呢?從前也是有劃分的,不過從前沒有在同一個地方把它分開來寫:頭一條是一般綱領,第二條是具體綱領。比如《新民主主義論》那本小冊子,沒有說具體的政策,只提到一般綱領。但是我們各個時期都有具體的政策,比如抗戰初期的十大綱領[21],抗戰中期各方面的具體政策,在陝甘寧邊區有二十一條施政綱領[22],其他敵後各抗日根據地也都有大同小異的綱領,性質相同,條文小異。內戰時期,黨的第六次代表大會所決定的十大綱領[23],就是新民主主義總路線下的具體綱領,更具體的還有土地法、婚姻法、政治工作條例等等。北伐戰爭時也有類似的東西,黨發布過很多對時局宣言,都是具體的綱領。這次我們把這個問題在這裡說清楚一下,使我們的同志們懂得新民主主義就是我們的總綱,有綱有目,“綱”就是魚網上拿在手裡的大繩子,“目”就是魚網的眼。 第二個問題,關於孫中山。在我的報告裡很說了幾句好話。孫中山這位先生,要把他講完全。我們是馬克思主義者,是講歷史辯證法的。孫中山的確做過些好事,說過些好話,我在報告裡盡量把這些好東西抓出來了。這是我們應該抓住死也不放的,就是我們死了,還要交給我們的兒子、孫子。但是我們和孫中山還有區別,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比我們的新民主主義差,新民主主義的確比三民主義更進步,更發展,更完整。現在的新民主主義在將來還會發展得更加完整。我們黨內有一種情緒,不喜歡孫中山,這種情緒在相當廣大的黨員中存在著。認真說,這種情緒是不大健全的,是還沒有真正覺悟的表現。這是反映了內戰時期的情緒,那時候,因為環境不同,連孫中山也不要了。那個時期為什麼我們不大講孫中山?因為我們被國民黨一下子打倒在地,爬起來也紅眼了。蔣介石手裡打著孫中山的招牌到處亂殺人,這時候,群眾對孫中山也就不喜歡。在十年內戰中不要孫中山,這也很難怪,因為我們的力量小得很。在抗戰初期,我們的力量也還小,所以那時候我們要孫中山所發生的影響不大,因為人家還看不起我們。將來我們的力量越大,我們就越要孫中山,就越有好處,沒有壞處。我們應該有清醒的頭腦來舉起孫中山這面旗幟。 第三個問題,關於資本主義。在我的報告裡,對資本主義問題已經有所發揮,比較充分地肯定了它。這有什麼好處呢?是有好處的。我是在這樣的條件下肯定的,就是孫中山所說的“不能操縱國民之生計”的資本主義。至於操縱國民生計的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那是不包括在裡面的。在寫具體綱領的時候,有人提出增加一條:“沒收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的財產”。其實在全文裡,引用了孫中山所說的“凡本國人及外國人之企業,或有獨占的性質,或規模過大為私人之力所不能辦者,如銀行、鐵道、航路之屬,由國家經營管理之”[24],意思已經有了。現在如果講沒收,就是要沒收蔣介石、宋子文、孔祥熙這三家,那就不大好。所以我沒有講要沒收他們的財產,但是這個意思也講了,因為那是孫中山講過的。在後頭,我還要講新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他們就是這個革命的對象,因為他們不是一般的資產階級。所謂一般的資產階級,就是指中等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也就是中小資產階級。孫中山講過的“操縱國民之生計”的特殊的資產階級,則不在其內。將來我們的新民主主義,在大城市裡也要沒收操縱國民生計的財產,沒收漢奸的財產(這一點,我在報告裡已經講過了)。我們是在這樣的條件下,沒收這些財產為國家所有的。另外,在下面我也說到要廣泛發展合作社經濟和國家經濟,這二者是允許廣泛發展的。 我們這樣肯定要廣泛地發展資本主義,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對於這個問題,在我們黨內有些人相當長的時間裡搞不清楚,存在一種民粹派的思想。這種思想,在農民出身的黨員佔多數的黨內是會長期存在的。所謂民粹主義,就是要直接由封建經濟發展到社會主義經濟,中間不經過發展資本主義的階段。俄國的民粹派就是這樣。當時列寧、斯大林的黨是給了他們以批評的。最後,他們變成了社會革命黨。他們“左”得要命,要更快地搞社會主義,不發展資本主義。結果呢,他們變成了反革命。布爾什維克就不是這樣。他們肯定俄國要發展資本主義,認為這對無產階級是有利的。列寧在《兩個策略》中講:“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與其說對資產階級有利,不如說對無產階級更有利。”[25]我們不要怕發展資本主義。俄國在十月革命勝利以後,還有一個時期讓資本主義作為部分經濟而存在,而且還是很大的一部分,差不多佔整個社會經濟的百分之五十。那時糧食主要出於富農,一直到第二個五年計劃時,才把城市的中小資本家與鄉村的富農消滅。我們的同志對消滅資本主義急得很。人家社會主義革命勝利了,還要經過新經濟政策時期,又經過第一個五年計劃,到第二個五年計劃時,集體農莊發展了,糧食已主要不由富農出了,才提出消滅富農,我們的同志在這方面是太急了。 第四個問題,關於共產主義。這個問題,在我的報告裡已經提到了,但是沒有強調。為什麼不強調呢?如果要強調,就要列出共產主義的綱領,可是我們認為現在還是不列出的好,因為共產主義的綱領就是消滅私有製,消滅階級。把這些東西寫上去,只有一點好處,就是對教育黨員是有利的,因為我們有很多同志還不曉得什麼叫共產主義。從前我在井岡山打土豪時,曾到一個土豪家裡去看有沒有書,一個老媽媽走出來問我來幹什麼,我說來找東西,她說:“昨天已經共了產,東西都共掉了,現在沒有東西可共了。”我們的農民同志很多都認為,把地主的財產分給他,這就叫共產主義。這當然不對。 有人說我們黨要改改名稱才好,他們說我們的綱領很好,就是名稱不好,“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則不可”。不但蔣委員長來電報要我們改名稱,中間派也勸我們改名稱,像左舜生就說過:“你們的綱領實在好,如果你們不叫共產黨,我就加入。”前年七、八、九三個月的反共高潮中,我們有很多東西搞出去了。他們看到之後,非常高興,說綱領很好,就是名稱不好。很多美國人也要我們改名稱,我們若是改了名稱,他們就喜歡了。他們喜歡我們改成國民黨,大概世界上最好的名稱莫過於國民黨了。另外,還有一個第三黨,然而它也不過是第三而已。再有還可以叫保守黨。但是,一切問題並不在乎名稱,你叫保守黨也好,什麼黨也好,他們還是叫你紅黨。美國的新聞記者福爾曼寫了一本書叫《紅色中國的報導》。還有一個美國記者斯諾寫了一本書叫《紅星照耀中國》,現在翻譯為《西行漫記》。不論你名稱怎樣改,它都是紅的。你粉白了,不要胭脂,只要水粉,他們還總是把紅賬掛在你的身上。所以並不在乎名稱。國民黨這名稱總算好吧,但是為什麼人家還是那樣不喜歡國民黨呢?從前有許多人怕小孩害病或死掉,就故意起個壞的名字叫貓,叫狗。歷史上有個人名叫王鎮惡[26],名字這樣好聽,可是他還是死了。我們是不是要起一個名字使黨不死呢?隨便你起一個什麼名字,只要它所做的還是那樣,那是不會改變實際的。有一個新聞記者叫愛金生[27],多少帶點自由主義,是一個舊民主主義者。他稱我們為“溫和的民主集中製”,可見我們並不那樣“紅”。資產階級的代表都那樣講,所以我們黨的名稱還是不要改。我們的名稱,中國人民是喜歡的。 第五個問題,關於國民黨。對國民黨我們尖銳地批評它,但也很客觀,並沒有超過他們的實際。他們有一點好處,我們也要給他們掛在賬上。可惜國民黨的好處不多,雖然想掛,卻是很難,只能掛幾筆,而且還拖了一個尾巴,要委員長洗去臉上黑的東西。這是我們的方針。我們一方面是尖銳的批評,另一方面還要留有餘地。這樣就可以談判、合作,希望他們改變政策。我們說過打倒委員長沒有呢?沒有。在我的報告裡,就連一個委員長也沒有提。這位委員長寫了一本“很好”的書,叫做《中國之命運》,本來應當提一提,但還是沒有提,這實在是可惜。我的報告裡提到的,去世的人有孫中山,現在又加上一個羅斯福[28],活著的人革命的有斯大林,反革命的有希特勒,其他的人以少提為妙。因此,我們給國民黨留有餘地,就不會犯錯誤;如果不留餘地,實際的結論只有一條,就是“打倒”,那我們就會犯政治上的錯誤。關於這一條,委員長也看出來了,他有幾次要挑動我們去犯這樣的錯誤,挑動我們的軍隊打出去,向西安打,挑動我們提出推翻國民黨。同志們!我們要注意這些東西,注意這些挑動。你說要合作,那好得很,但是你必須要洗一洗臉,才同你“結婚”;你若不洗臉,那就不好看,就不同你“結婚”。這就是我們的方針。 關於自衛與反擊。我們要站在自衛的立場反擊國民黨的進攻,一個是自衛,一個是反擊。一切國民黨的大小進攻,必須給以反擊,給以回答。不論是文的也好,武的也好,特別是武的,只要它進攻,就要把它消滅乾淨。我們曾經提出,要堅決、徹底、乾淨、全部消滅之。我和國民黨的聯絡參謀也這樣講過,我說我們的方針:第一條,就是老子的哲學,叫做“不為天下先”。就是說,我們不打第一槍。第二條,就是《左傳》上講的“退避三舍”。你來,我們就向後轉開步走,走一舍是三十里,三舍是九十里,不過這也不一定,要看地方大小。我們講退避三舍,就是你來了,我們讓一下的意思。第三條,是《禮記》上講的“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往而不來亦非禮也,就是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還在一九三九年我們就提出了這個口號,現在還是這個方針。好比說,我們有一百條槍,你們繳了我們九十九條,我們當然不高興,但是不怪你們,因為你們本領大,高明得很。但是,就是只剩一條槍,我們也要打到底的。只要我們手裡還有一條槍,我們被打倒了,就把槍交給我們的兒子,兒子再交給孫子。有一個愚公移山的故事[29],說在山西有一座太行山和一座王屋山,現在這兩座山比較矮,從前比較高,不大好走路。有一個人名叫愚公,是一個很笨的老頭,在他附近還住著一個老頭名叫智叟,是一個很聰明的老頭。有一天他們兩個人吵起架來了,為什麼吵架呢?因為愚公要把太行山、王屋山移掉,帶著他的兒子孫子挖山、挑土。那個聰明的老頭就告訴他不必挖了,太行山、王屋山這樣高,怎麼能挖掉呢?愚公說:這兩座山雖然高,但是我死了還有兒子,兒子死了還有兒子的兒子,兒子的兒子死了還有兒子的兒子的兒子,父而子,子而孫,孫孫子子,子子孫孫無盡,而山是不會再增高的。後來,有一個神仙為愚公的精神所感動,報告了上帝,上帝就派人把山移走了!這個故事是書上講的,並不是我編造的。 世界上的反革命,日本侵略者和中國的反動派,不把他們打倒是不行的。對於國民黨的進攻,我們是站在自衛立場上反擊的。超過這個自衛的立場,我們就要犯錯誤。但有些同志勁來了,就忘記了這一點,這是不好的。基本是自衛的立場,有了這樣的立場,就不會犯錯誤。自衛就是有理,局部就是有利,暫時就是有節,這就是有理、有利、有節。違反了這個方針,就會犯錯誤。麻煩是很多的,我們和國民黨的麻煩更多得很。 第六個問題,關於改造舊軍隊。改造舊軍官,利用舊軍官,這裡有思想問題,要在我們全黨進行廣泛的宣傳。舊軍隊多得很,這中間有很多的軍官需要改造,不能個別地對付,要有整個的政策。除徹底的反動派改造不了外,大部分是可以改造的。過去在這個問題上犯過錯誤,不相信舊軍官能改造,認為舊軍官不好搞,舊軍官沒有馬列主義,不會有布爾什維克。其實,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社會裡,許多舊軍官是受蒙蔽的,是要找飯吃、找出路的,到我們這裡才有出路,我們不怕他們造反。世上最怕的是造反,但造反也不可怕。造反有兩種,一種是公開造反,一種是秘密造反,搞特務。公開造反我們有準備,而且公開造反已造了好多年,並未造出結果來。秘密搞特務我們要防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的眼睛望著他,這就是嚴肅性、警惕性。另一個就是走人,如果他帶了槍走,我們並不蝕本,因為槍支是他帶來的又帶走了。你要走,送你幾塊法幣,開個歡送會,並且告訴他將來要來還可以來,這就叫做政治。對比較進步的軍隊,要適當地幫助,從前我們對這些軍隊也有過幫助。有兩種極端思想,一種是對舊軍隊一個都不要,不信任還要繳槍,這是不好的。另外一種是對比較進步的軍隊,什麼東西都送給他,這叫幫倒忙,也是不好的。我們改造舊軍隊,要進行兩條戰線的鬥爭。 第七個問題,關於我們的軍隊。八路軍,新四軍,山西的新軍[30]等等,也是實行統一戰線的政策,內部外部都是實行統一戰線政策,這就是聯盟的意思。內戰時期的紅軍也是聯盟,是工農聯盟,黨和非黨的聯盟,我們的軍隊沒有一個不是這樣的。我們的軍隊,不像國民黨的軍隊那樣人人都要入黨,我們也講過黨軍,但這是指的黨的領導,不是要求軍隊裡所有的人都是黨員。歷來我們軍隊中的黨員最多只有一半,經常是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黨員是佔少數的。在軍隊裡,少數共產黨員應該跟多數的黨外人士合作,所謂“人士”就是指農民、工人、知識分子。我們的軍隊是人民大眾的軍隊,它屬於人民大眾,它為人民大眾,這也就是民有、民治、民享,是新三民主義即新民主主義的軍隊,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大眾的反帝反封建的軍隊。這個軍隊是在無產階級領導下的。有些人聽說無,產階級領導他,他就不高興。有些人卻偏要喊你要歸我領導,如果你不歸我領導那就不正確,路線就發生問題。這種神氣就不好,人家就不大歡迎。在這裡,我們要講清領導的性質。什麼叫做領導?它體現於政策、工作、行動,要在實際上實行領導,不要常常叫喊領導。常常叫喊領導,人家不願聽,就少說些。對領導權要弄清其性質,而不要天天像背經似地去唸。 現在,我們的軍隊在盡可能地擴大和黨外人士的合作。最近山東有三支偽軍過來了,現在他們不叫偽軍叫八路軍了。我們給他們開會搞通思想,改造思想,他們一開始是害怕的,以後逐漸打破了思想顧慮,覺得很舒服。這個方法很好,《解放日報》也發表了社論。我們大會各代表,如果覺得這個方法很好,就做一個決定,大家照此去做。只要不反對革命,我們就和他合作,另外拿一隻小眼睛去注意特務活動。和民主分子合作,怕什麼呢?我們有飯大家吃,有敵人大家打,發餉是沒有的,自已動手,豐衣足食,還實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七搞八搞便成了正果。像梁山泊,就實行了這個政策,他們內部政治工作相當好,當然也有毛病就是了,他們裡面有大地主、大土豪,沒有進行整風。那個盧俊義是被逼上樑山的,是用命令主義強迫人家上去的,他不是自願的。 我們對於只要不是堅決的反動分子,而願意革命並和我們合作的,就來者不拒,“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姜太公他發表宣言:你願來就來,不願來的就拉倒。人家了解得很清楚,釣魚都可以發宣言,我們也可以發表一個宣言。 第八個問題,擴大解放區。在一切可能進攻的地方,就要發動攻勢。但是我們要注意防禦敵人的進攻,敵人進攻我們就粉碎它,我們要以進攻為主、防禦為輔。 在抗戰初期,是進攻的,到處發展。在抗戰中期一九四一年至一九四二年,是縮小,以防禦為主。一九四三年至一九四四年,又向前發展。根據這兩年的經驗,我們規定了這樣兩條:第一條是進攻,第二條是防禦。不要因為一九四一年和一九四二年受了損失,被蛇咬了一口,看見繩子就怕。根據一九四三年和一九四四年,特別是一九四四年的經驗,我們的任務需要發展攻勢,擴大解放區,集中大的兵力(五至六個團)和小的兵力(武工隊),到敵後之敵後舉行攻勢。因為日寇的情況變化了,它的兵力疲憊,自顧不暇,而我們的地方擴大了。我們和敵人兩方面的情況都變化了,世界的情況也變化了,柏林快打下來了,所以我們應該集中相當的兵力,在可能條件下,對敵人最薄弱的地方舉行進攻。這對我們的防禦,也有很大的好處。現在各地作的關於一九四五年任務的計劃,第一條就是進攻,第二條就是防禦。這不是冒險主義,因為我們講是在可能條件下,不是講在沒有可能的條件下去進攻,而且還講了敵人有可能來進攻我們,要注意鞏固根據地,所以這不是冒險主義。 第九個問題,準備轉變。由分散的游擊戰逐漸轉變到正規的運動戰,由游擊戰為主逐漸轉變到以運動戰為主。在抗戰初期,我們提出過,但那時只是一種希望。那時候的任務是什麼呢?有些同志在這個問題上沒有搞清楚。那時我們前面的敵人是日本人,後面有國民黨內的反動派,我們被夾在中間。我們的力量在那時是個小手指頭。一九三六年我們在全國的軍隊,包括南方游擊隊,僅有三萬人,到一九三七年增加了一點,也不多。那時候我們的任務是增加力量,長大起來。加一個指頭,又加一個指頭,再加一個指頭,使它長大起來。怎樣長法?靠打麻雀戰,打游擊戰。麻雀滿天飛,哪裡有東西吃,就飛到哪裡去。六中全會時我們特意為游擊戰列出十八條好處,這個方法是好的,八年來證明了這一點。滿天的麻雀就是種子,可以發很多芽。有了這個種子之後,黨建立了,政權建立了,根據地有了,老百姓有了,飯也有得吃了,幹部也鍛煉出來了。那時候我們到處飛,前面的敵人日本人搞我們,後面的國民黨反動派也搞我們,他們兩個都在挑動我們,挑動我們幹什麼?集中兵力打大仗。他們對我們一鼓一罵,一個說共產黨英勇,是抗日民族英雄,一個又罵我們是機會主義,怕死。谁愿意當機會主義?誰不願意當民族英雄?但是我們還要學麻雀,雖然麻雀有機會主義,哪裡有糧食到哪裡去,雖然它現在還是小麻雀,但集合起來有九十一萬。是不是就永遠做麻雀,“麻雀萬歲”呢?客觀事實完全證明了,我們這個麻雀與別的麻雀不同,可以長大變成鵬鳥。從前中國神話中說:有一個大鵬鳥,從北方的大海飛到南方的大海,翅膀一掃,就把中國掃得差不多了。我們也準備那樣,準備發展到三百萬、五百萬,這個過程就要從小麻雀變成大麻雀,變成一個翅膀可以掃盡全中國的大鵬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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