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政治經濟 論美國的民主

第6章 第一部分民主對美國人智力活動的影響

美國人在哲學學派方面的興趣索然使他們沒有分門別類的哲學學派,而對於歐洲雜亂而充滿紛爭的各類學派更是漠不關心,甚至不屑於了解它們的名字。 但這些都不意味著在美國人中沒有共通的哲學方法。這是因為以下的方法準則影響著他們的思考和行動:自由而不受控制的思想,沒有習慣的枷鎖,不受因為家規和階級理念的影響,沒有深厚的民族偏見;視傳統為一種習得的知識,通過對現存事實的學習、研究來尋求創新和改進;依靠自身力量和自身實踐去探求事物原因;重視結果而不拘泥於手段;深入本質而不過多關注形式。 從認識論這一方面來看,美國人屬於可知論者。他們所堅信的是一切事物均可以被認識和解釋。不可理解的事物在他們眼裡是不存在的,而離奇反常的現象和超自然的東西更是令他們蔑視。他們不但憑一己之力為判斷確立準則,更尋求獨立自主地解決現實生活中遇到的一切困難。

從認識事物的思維特點方面來看,美國人是看重本質而輕視形式的。他們所堅信的可知論使他們努力去揭開事物的本質的面紗,掃除妨礙他們接近事物本質的一切障礙,以便把事物的本質弄個一清二楚。在他們看來,形式就是阻擋他們獲取真理的惹人討厭的路障。 總之,美國人是從自己的實踐中尋找哲學方法的,他們的哲學方法向來不來自於書本。 不同時代所共有的教條性信仰所具有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信仰的多少。 那麼,到底什麼是教條性信仰呢?教條性信仰,就是那些沒有經過論證和證明就被人們所接受的信念。 這種信念的存在是必然而合理的。而人人都用自己的理念尋求真理必然導致團結人們在共同信仰之下的困難性。如果一個社會缺少一種共同的信仰,就不會欣欣向榮,甚至根本無法存在。沒有共同的思想,就不會有共同的行動,人的存在是孤立的,人們之間也不可能建立有機的聯繫,也就不可能構成社會。因此,教條性信仰無論是對於個體還是整體都是十分必要的。

然而隨著公民社會的發展和人們平等性的增強,很少有人再去盲目相信某一個特定的人或階級。因此,教條性信仰將會減弱,而公眾的意見將逐漸變成支配社會的共同信仰,成為個人理性的唯一嚮導。在民主時代,人們彼此平等,誰也不必信賴他人;公眾的判斷幾乎就是個人的判斷,個人對它擁有無限的信任,甚至奉它為真理。 為個人提供可信的公眾見解是社會上多數人所應盡的義務之一,尤其是在美國。而這種見解就是涵蓋了哲學、道德、政治和宗教等豐富多彩內容的教條性信仰。多數在美國擁有的無限權威不但促成了美國特有的教條性信仰的產生,還通過輿論強化了這種信仰對人們的精神世界的影響。但是如果停留於此,是找不出決定美國共同信仰所產生並發揮作用的根本性因素的,還需要進一步到平等中去探尋根源。

大多數情況下,人們認識事物都是從表面開始的,從中發現類似之後就會對這類事物賦予一種共同名稱,然後以此為例考察其他事物。而因此所產生的名稱就是一般觀念的雛形。一般觀念的好處在於,它能讓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對大量的事物作出迅速判斷;其不足在於,它給人提供的只是關於事物的不完整的概念,不能讓人準確地理解和把握事物的真實、詳盡的情況。 社會層面對於一般觀念的運用有著明顯不同。在人們身份極不平等的社會背景下,不平等現象的長期存在使人與人之間的區別逐漸強化,導致了有多少種人就有多少個階級。在這種情況下,一般觀念是不可能被廣泛運用於考察社會的。因為,人們注意的往往是個別的人,個別的階級,而不可能是一般的人和處於社會整體中的有著一般聯繫的所有階級。

相反,民主社會下人們之間的平等不會讓人們將目光集中於某一小部分人身上,而是用開闊而寬廣的視野來關注整個社會和人類。在他們眼中,所有可以適用於個人的真理同樣在整個社會和人類中產生深刻影響。一般觀念不但是他們觀察社會的認知工具,也是他們從事具體工作的認知工具,甚至是貫穿於學習、工作、生活中的思維方式。它的最大特點就是把大量的事物總括在同一名下,找出所有事物遵循的共同準則,為無數的事實探尋一個統一的解釋。 就像上面所闡述的那樣,民主國家的人們對於政治方面的觀察不像對社會和事物那樣用一般觀念來認識。例如,雖然美國人在立法和實踐中大量採用一般觀念,但其政治組織卻並不推崇一般觀念,也不盲目相信任何一種理論。因為對於那些以民主為民族天性的美國人來說,他們更喜歡自己直接參與管理公共事務。

不願意浪費時間來對待特殊問題,所以民主國家的人們追求一般觀念,尤其喜歡拿來即用的一般觀念。但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這種事實只會出現在他們常想或必想的問題上。在一些問題上盲目地和過分地追求一般觀念是極其危險的,尤其當涉及政治時更是如此。 因此他們只能深入研究問題的每一個細節來防止這樣的危險,在對細節的認識過程中令他們發現原本熟悉的理論的不足之處。這樣,在每一個公民都必須實際參加政府管理工作的民主制度下,人們自然就具有了抑製過分愛好政治方面的一般理論的不良傾向。 所謂世界觀就是物化人們任何行動的一種觀念。這種觀念包含了他對上帝和人與人之間關係的看法,對人與社會之間關係的看法和對自己人生的看法等主要方面。它是人的思想和行動產生的共同源泉。

人對於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和人與自己內心世界之間的關係這三大問題堅定不移的觀念構成了人的世界觀。如果世界觀發生動搖,則他的思想和行動會聽憑於偶然因素的支配,陷入混亂和無力。 對於上述三個基本問題清楚、確切、易懂和永久回答是宗教的首要目標和主要益處。平等在給人們帶來莫大好處的同時也讓人們在獨立的過程中萌生了個人主義,即自顧自的狹隘思想;這同時讓釋放的心靈受到沉溺於物質享受的熏染。因此,宗教在民主社會中還發揮著激發人性為公、節製本性的作用。 宗教的最大益處就在於安寧心靈、昇華靈魂,給人心以向善、為公和樂施的熏陶。它雖然不能讓人放棄愛財之心,但卻能讓人盡力以正當手段致富;它雖然不能讓人杜絕享樂之心,卻很好地節制、淨化和調理了這些喜好。

所以宗教非但沒有與民主的一切本能對立,反而還利用、吸收了其中的一部分,並進而發揮了節制人們民主激情的平衡作用。 平等,這一沒有與宗教權威水火不容的思想觀念,雖然讓人獨立自主,但沒有讓人對社會有一個統一的、單一的和對大家一視同仁的權力。這尤其表現在宗教問題上。在民主社會,假如人們想服從某一宗教的權威,那麼必須要保證這個宗教權威是獨一無二的。這源於多權力中心的宗教所帶來的精神不適。在他們看來,沒有宗教好過多個宗教同時存在。 如今,雖然在我看來天主教徒已經沒有過去那樣虔誠,但是隨著基督教新教派教徒的皈依,大大增加了他們的信徒。因此,就宗教的虔誠度來看,天主教好像是衰退了;但從教徒規模來看,它又好像是前進了。

身份的平等在民主國家裡的人們看來是縮短了他們之間的差距,個人趨於渺小和無力,人們更習慣於重視整體而非個體。他們越來越傾向於把人類作為一個整體來考慮問題。 這也導致了人們精神理念越來越歸於尋求一個統一觀念。而人們會把找到的觀念存於自己的內心,並向其尋求依賴和寄託。在追尋這一觀念的過程中,人們不僅把天地萬物的產生歸結為一個造物主,還把造物主和宇宙簡化為一個單一的整體。並依據這一單一的整體來建構精神層面的哲學體系,這也使得人們逐漸接受對於宇宙的理解,讓人們在精神層面享受到充分的愉悅和滿足。 而在眾多解釋世界的哲學體系中,泛神論是適合籠絡民主社會中的人的心靈的。 平等在驅使人們思想中形成新觀念的過程中改變了人們已有的思想觀念。

與動物相比,人的不斷的自我完善和發展是其一個獨一無二的特點。追求自身完美的觀念簡直同人類本身一樣古老。平等雖未曾創造這個觀念,卻使它具有了新的特點。 那些身份不平等的社會使人們因為等級、職業和出身而類聚,由此確立了每個人的人生軌跡,抗拒這些命運是無能為力的。 隨著等級消失、階級融合和人們的日益平等,在身份平等的民主社會裡,社會習俗、禮儀、法律和民情這些方面均在不斷優化和提升。這些為人的全面發展、實現自我提供了良好的社會條件,這種追求自身無限完善的觀念在人的內心裡更加得以強化。 美國人發財致富的優越性在很大方面來自於美國獨一無二的自然環境和國土優勢。美國人在擁有愛幻想和理性思考頭腦的同時也有強烈的貪慾和追求財富的野心。主客觀條件的結合,讓美國人幾乎個個都從事工商業。

源於上述原因,彷彿美國人重視的只是純物質方面,宗教只是忙碌之餘的身心休憩,現世才是他們生活的唯一重心。但經過深入的考察之後,你會發現這種看法是不正確的。 智力活動和精神快樂的天性同樣存在於整天忙於物質生活和追求財富的人之中。物質實用的目標對於人來說是有限的,無限的則是對精神和美的追求。有限讓人滿足,無限讓人超越。當人們的心靈已為物質享受填飽時,它就開始熱烈祈求精神的慰藉了。 所以我們不可能只徘徊於物質方面的生活,就連那些最簡單樸素的手藝人來說都會在空暇之際覬覦那些高級的精神世界的豐富和美麗。很多人也許不會以做研究和做學問的態度去讀書,然而讀書的人的範圍還是會逐漸擴大終及全民。因為人都是有物質需求和精神需求的,只有兩者都得到滿足,人的心靈才不會畸形,內心才能平和。 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物質追求與精神追求也並不相悖。美國人的眼裡,致富的慾望與對科學、文學和藝術的求知欲一樣,他們是以自己的方式來研究科學、文學和藝術的。 美國大多數人更多的是熱衷於應用科學的研究,對於那些純理論和抽象科學卻少有人為。對於理論知識,也僅關注其中與實踐應用直接相連的那一部分。這些現像在所有的民主國家都有,但都不如美國。 沉思的高級智力活動是進行科學的基本理論和本質內容研究的前提。可是在民主社會裡,少有可以創造出適於沉思的條件和環境。這是因為那些民主社會公民無時無刻不在積極奔忙:追求權力者,拼命發財者,一派熙熙攘攘、勾心鬥角的場面。在這裡,你看不到人們進行深思所必需的安靜,你也不可能在人流沸騰、人心躁動的環境裡,坐下來不受干擾地深思抽象理論的。 所以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不僅難於沉思,更難於重視沉思。因為他們沒有時間,也不樂意去深入探究某一思想,這只會使他們失去利用這一思想迅速投入行動的時機,而且在他們眼裡,及時抓住機會利用這一思想比探究它顯得更為重要。也就是說,與其浪費時間去證明原則的正確性,還不如冒險去利用可能存在錯誤的原則更值得。何況整個世界本身就是變動不居的,並沒有什麼確鑿無疑的理論能夠作為它的根據。 於是,當被奔波忙碌的洪流淹沒的人們滿足於知識的速成和膚淺時,深刻而耗時的智力活動不可能得到人們的青睞。 另一方面來說,事物具有兩面性。既然民主社會裡,人們可以也願意運用知識改進科學的實際應用,那麼為何不去因勢利導、趨利避害呢?換言之,政府需要根據這一特點,把全部力量都用於支持高級科學的研究和培養研究科學的熱情,而不應當再去做人們已經主動在做的事情了。 在如今時代,讓人們重視理論並且根據需要自然向實踐過渡而非單單追求應用部分的研究,最優方法就是暫時捨棄只熱衷於次要功用的研究,而去沉思一下我們追求功用的根本目的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 對民主國家而言,首要發展的是讓生活變舒適的藝術而非生活的裝飾藝術。這是因為這些國家的人民財富相當,剩餘物品寥寥無幾,人們最需要的是生活能夠舒適,所以他們以追求實用為主,愛美之心僅是滿足實用之外的奢侈品,或者說他們希望美的東西本身也是實用的。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工匠生產工藝品,然後想要將之賣給消費者,需要將自己的商品賦予實用價值,然後力爭使它具有美的形式。為此,他們便在工藝上做手腳,進行造假和欺騙,甚至使工藝本身都遭受到了危害。 舉個例子來說,如今市面上出現的大量真偽難辨的假冒偽劣鑽石,已經令人們逐漸對其失去興趣,然後這些鑽石也就成了普通石礫。綜上所述,只看重外表優美悅目的人們,捨棄了追求偉大實質的時候,藝術也就只專注於塑造形象而不是反映內在靈魂了,因為理想已經被實用所替代。 在世界所有國家中,民主國家的公民與其他國家相比是那麼的渺小而無力,甚至他們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其他國家又沒有民主國家那麼強大,而且它們的公民也同樣認同這一觀點。因此,他們在建造自己的房屋時,習慣於讓它們平凡,但在營造公共建築物時,卻總想讓它顯得宏偉一些。 首都對於美國來說是一座規劃非常完美和豐富的城市,在市中心有一座國會專用的大廈——宏偉的國會大廈。而各州每天也在建設或是籌建一些工程浩大的項目,其規模讓歐洲大國的工程師都嘆為觀止。 所以,無數微小而普通的製品在民主制度下應運而生,同時也興建規模宏大的建築物,沒有物品來填補兩個極端之間的空白地帶。但是不管這些宏大的建築物多麼引人矚目,它都不能說明立於其中的民族是最幸福、最文明、最強大的。它們不是評判國家強大的客觀標準。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倘若當初羅馬人更加致力於發明蒸汽機,他們可能就不會花精力來修築這“條條大路通羅馬”的羅馬大道了。這一現在只供後人憑弔的“宏偉工程”,既在證明羅馬人的偉大,又在證明羅馬人的無知。 你只能在美國的書店發現三類書籍。首先是堆放的那些初級讀物,向人們介紹各種基本知識,大部分來源於歐洲出版的翻印。其次是浩如煙海、不計其數的宗教書籍。最後是數量也不算少的政治小冊子。 當代眾多文明國家中,美國人雖然也會較多在意精神層面的生活,但是卻最不關心文學領域。滿足人們精神需求的書籍大都來自英國,他們每天都從英國文學中汲取著營養,甚至他們還在美國本土上發展了英國文學。 嚴格來說,美國人還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文學。或許只有新聞記者可以被稱作是美國的真正作家。這是因為只有這些人是在用美國人自己的語言對美國人民傳達著知識和聲音。而其他的文學作者,儘管也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著人們的精神,但從實質上來說,他們就是在美國的外國人,他們只是起了翻譯和引進的作用,並不是在移風易俗、陶鑄世風。 民主時代的文學與貴族時代相比較來說,不但不喜歡描寫秩序、規律、科學和藝術,而且也不在意其形式。這種文學既在文體上雜亂無章、魚龍混雜,又以快為主,寫作缺少細膩的觸覺。它的文風粗野而蠻橫,敘說奇趣重於以文化人。這些所謂的作家們的創作目的並不是給人以美的享受,而是努力讓人限於興奮和躁動。從上面這些方面看來,在了解民主時代作家與文學之前,首先要了解的是文學產生的國家的社會與政治情況。如果不對創作環境和社會條件有一定的了解,是不可能真正把握作者和其作品的內容和特點的。 實業階級在民主制度的孕育下不但萌生了文學愛好,也對此愛好產生了新的內涵,這是因為他們把一種能讓文學散發商業氣息的精神引進了文學界——商業精神。 貴族社會的讀者,不僅挑剔,而且寥寥無幾。一個作家如果想要成功,就必須付出艱辛的勞動和汗水,而且艱苦的勞動並不能使他們發家致富,他們唯一收穫的就是少許的讀者給予的好評和榮譽。 而民主社會裡的讀者不僅人數眾多,而且要求簡單。一個作家只需要迎合讀者而不需要真才實學,他不僅可以因為受到歡迎收穫名氣,還能賺取不菲的財富來豐富自己的腰包。在這裡,文學界和商業界已經建立了密切的關係,作家們已經開始視文學為商業,讓文學披上了商業的外衣。而且在那裡,某些大作家的作用遠勝幾千名思想小販。 古代社會的書籍量少價貴,出版發行更是難上加難。這也就促使只有少數人才可以具備愛好和享受文學的條件,這少數人就來自於大貴族政治集團中的微型貴族文學聯盟。在當時的社會,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是不會把寫作作為一種商業來考慮的。 民主社會裡,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都要求國家首先把科學、商業和工業教育擺在首位,然後才是文學教育。因此,高度發達的文學是在有了高度發達的經濟之後才會產生的。 這樣看來,從古代作品中汲取營養才是想在民主國家裡從事文學的人的主要途徑,而同時也可能是最可行與有益的方法。雖然古代作品依然有所瑕疵,但它終究可以彌補當下社會所特有的不足,它可以幫助我們早日從歧途走上正道。 民主社會內部連續的運動裡,人的思想與事物都在變化,各種新鮮觀念層出不窮而逐漸取代傳統觀念。所有這些變化都會體現到人們使用的語言中,使語言本身也發生著變化。 民主國家的語言中,有一些詞語退出歷史舞台被扔進廢堆,同時有一些詞語被賦予新意。同時,隨著人們觀念變化,新詞更是逐漸湧現。 這些國家裡不但一切法律的製定來自於社會上的多數人,就連語言的使用規則也要由多數人來製定。多數的意志在包括語言在內的社會的所有方面都起著決定作用。 但是社會上大多數人都忙於商業與政務,所以這些人創造與使用的詞語自然而然帶上了政治生活與商業生活的烙印,這些詞本來就是為了表達實業活動、政黨情緒和政務細節。在這些領域產生的語言創新將來還會增多,但在哲學和神學領域的語言則會逐漸被拋棄。 詩歌用來描繪和表達理想。所以探討民主國家詩歌創作的來源,只能從國民行動、感情和觀念所展現出來的理想中去挖掘與尋找。這些國家裡的人們不僅喜歡享樂並且希望改善生活處境,同時希望在競爭中獲得成功,他們將自己的事業作為生活的中心。人們主要的精力都投入到對事業的追求當中去了,甚至連他們的想像力都是在為此服務,在他們的想像中所再現的幾乎全是現實中具有實際用途的東西。 民主社會條件下的人們極為相似,非常平凡,每個人可以從自己身上映射出其他人的實際狀況從而加以了解。因此,平凡的個人是無法成為詩人抒發理想的題材的。社會中出現的平等竟使詩的傳統源泉乾涸了。 那麼哪裡可以挖掘詩歌的新源泉呢?那些文采飛揚的詩人在對自然的嚮往裡找到了答案。大自然就是詩歌的源泉,而人們在大自然所展現的無窮激情、疑惑、痛苦與歡樂,成了民主國家詩主要的甚至也是唯一的源泉。 在與美國人接觸過程中,我發現美國人日常生活中的對話簡單易懂且不會使用任何華麗的辭藻,甚至簡單到了粗俗的地步。但是,當美國人要在公眾場所發表富有詩意的言論時,就會立刻誇大其辭,他們的講稿通篇都是華麗的詞藻。 造成這樣的原因是什麼呢?這源自於他們的習慣。民主社會裡,每個公民在異常關注與其相關的點點滴滴的瑣事同時,也會打開開闊的視野仰望整個社會和全人類的龐大形象。他們的觀念要么具體而明確,要么一般而模糊,沒有絲毫的兩個方面的融合。 這同時也很強有力地解釋了熱衷於關註一己小事的民主國家的人民竟然要求他們的詩人在觀察的基礎上誇張地描繪的原因。 因此,我既不怕民主國家的詩羞於表現,也不怕它太近於人世。我最大的擔心在於,其通篇都是空洞的、互不相關的說教和以華麗詞藻堆砌的怪誕的描寫。 民主國家里人民對於文藝的愛好和從事文藝活動的天性集中體現於戲劇。戲劇清楚地反映了民主社會里文藝的優點與缺點。這些國家的人民不怎麼重視文學,對於羅馬與希臘的古文化也不會表現出多麼特別的尊重。他們只想那些作家以講述他們自己作為創作的重點。他們尤其喜歡再現生活中所熟知的世間百態:不同出身的人物,各種各樣的感情和思想。這就使得民主社會的戲劇比以前的戲劇更加通俗易懂,更加真實,也更能感動人。 毋庸置疑,人們仍然會閱讀和欣賞過去偉大的戲劇作家的作品,但是卻不再喜歡觀看過去的人們所表演的戲劇。那些偉大劇作家只能依靠著作而不是劇院來流芳百世了。 民主時代的大部分歷史學家都有一個完全對立的傾向:一方面是他們認為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以影響整個人類的命運,同樣少數公民也無法撼動整個國家的命運;另一方面,他們又用一般原因去解釋幾乎所有的具體事件。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原因就是民主國家裡,個人對國家命運的影響不僅僅具有偶然性和次要性,而且變幻無常,複雜而神秘,歷史學家不能用一種清晰而滿意的方法來闡述一個人對國家和社會發展的影響力,他們的研究總是以摸不著頭緒和厭煩結束,以至他們只好否認存在這種影響力。 所以,當歷史學家對於僅是個人影響力的方法無能為力的時候,便開始將研究重點轉移到一般原因上,企圖用一般原因來解釋無數個難以說清楚的具體問題,並最終以這個一般原因為主線,建立一個大的系統,把各種事實都包括於這一系統之中。 歷史學家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拒絕承認某些公民對國家與民族所作出的偉大貢獻,而他們能做的就是依次考察處於不同歷史階段的人們,串聯一個又一個事件直到追溯至世界的起源,最後把以上的發現鑄成一條環環相扣的大鍊條,讓人類有史以來的所有事件都能逐一對應一個具體的鏈圈,從而讓歷史在它們看似有機的聯繫中展現出來。 從表面上看民主國家的公民都在朝著同一目標前進,而透過表面深入本質,每個人都是自行前進。比起別人的指導,他們更喜歡以自我為中心。按照自我意志的習慣也被帶到了國會裡。在那裡,即使人們之間願意聯合起來採取共同行動,但每個人都會保留以自己為主的權利,都希望按照自己提出的辦法去追求最終的結果。 美國議員能否自己進行某項工作的推動源自於他在議會裡的影響與地位。所以爭取議會中的地位就成了議員們勾心鬥角的一個目標,努力推動自己的意見並最終實施。這樣做的原因有一部分是給自己爭光,但更多卻是為了自己的選民。因為他必須要確保得到自己所代表的地區的選民的支持。如果他的作為不能得到選民的支持,他就會落選。 國會議員除了是國家的立法者,還是在立法方面維護本選區利益的主要責任人。相應選區的支持者都將其看作是自己的代理人,都相信他會以維護國家利益一樣的熱忱去維護選區的利益。 為了能讓自己選出的代表更好地維護自己的利益,選民們都一致認為他們選出的議員必須是一個能說會道的演說家,必須能抓住一切機會發言。 即使在有限的發言時間內,也能把他們的關切、關於國家大事的質詢,特別是他們地區的不滿和要求,力爭言簡意賅地說出來。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再次當選他們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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