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緒論

在美國訪問期間，我見到很多新鮮的事物，其中，身份平等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它是人類社會發展中的一件大事，對社會具有重大影響。它給輿論、法律帶來了特定的方向和方針，讓執政者擁有了新的政治原則，讓人民養成了特有的習慣。它的影響超過了政治措施和法律，對政府和社會產生了同樣的限製作用。它影響著人們的言論、情感、習慣和民俗，甚至改變著社會的一切方面。我認為，身份平等是美國社會中最為根本的基礎，其他一切事物都離不開它。它也是我整個美國考察的焦點所在。 回頭來看我們歐洲，民主在美國社會取得支配地位之後，也開始在歐洲得勢。身份平等也正在接近它在美國那樣的地位。為此，我油然而生了撰寫讀者即將閱讀的這本書的想法。

一場偉大的民主革命正在悄然進行。誰都意識到了這一點，但認識卻不盡相同。一些人認為它是偶然產生的一種新現象，並且可以被遏止；一些人則認為它是不可抗拒的，並且是有史以來最深刻的、最持久的社會變革。 這場偉大的民主革命並非只發生在法國，而是正在整個基督教世界進行。社會在急速變化，各種事情都在發生，都在促進民主的發展。不管是出於自願還是無意為之；也不管他們自認為是民主的戰士還是民主的敵人，所有的人都為民主的發展貢獻了或大或小的的力量。由此，我還要再進一步強調：身份平等的持續深入發展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普遍而廣泛的客觀歷史進程。它是歷史合力作用的結果，所有的事和所有的人都在為它的前進努力開拓。

我們經過長期的觀察和認真的思考深刻感受到，平等的持續向前發展，是人類對自己過去歷史的總結，又啟示了人類歷史的未來。這也是上帝至高無上的神諭，我們每個民族必須遵從這一旨意，決不能企圖阻止民主的發展。 當前，肩負領導社會前進的人面臨的首要任務就是：對民主的發展進行引導，重新喚起民眾對民主的信仰；純潔民主風尚，規範民主行動；以科學態度對待民主，以對民主的真正認識取代盲目的順從；推動民主的政策與時俱進、不斷深化。 一個全新的社會的發展進步需要一門新的政治科學作為指導。法國社會雖然已經發生了民主革命，但整個社會的法律、思想、民情和道德等等並沒有為使這場革命變得有益而做好相應變化的準備。因此，我們只是有了民主的形式，還缺乏民主的實質內容。我們要興利除弊，推動民主的健康發展。

我追求這樣的社會，在這個社會裡，人人都參與創設法律、愛護法律、服從法律；人人都出於必要而尊重政府的權威、有節制地愛戴國家的領導人；人人相互尊重並能保障自身的權利；人人都能享受社會的公益，並恪儘自己的義務。我認為，按照這種方式建立的國家，社會一定可以按部就班、循序前進；一定少有苦難、福利普及；科學將會受到重視，無知將大為減少；情感將不會趨於極端，行為將更加溫和，犯罪將大為減少。這樣的社會並不是一切事物全都盡善盡美，但至少提供了使事物變得美好的必要條件。類似的社會革命已在美國深入進行。在那裡，這場革命的發展相當順利；甚至可以說，美國遠沒有付出我們進行民主革命的成本，就收穫了超過這場革命的豐碩成果。直到17世紀初才在美洲定居下來的歐洲先民，把民主的原則播種到美洲大陸上，並與新的環境和社會條件充分結合，最終轉化為法律。因此，我堅信，我們遲早也會像美國人一樣，實現身份的完全平等；美國人發明的民主形式絕不是民主具有的唯一形式。我們必須要根據我們國家的法制和民情基礎，去奮力開拓適合我們自己的民主道路。我去美國考察的初衷並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學習美國的實踐經驗並找到可供我們藉鑑的東西。我寫這本書，並不是為了讚揚美國的民主，因為美國的民主形式也並非完美無缺，特別是在我還不能以宏大的歷史背景作為基礎，來為這場不可抗拒的社會革命對人類的長遠影響給出深思熟慮的判斷和認識時。

我的主要目的是，努力尋找一個民主革命發展得最完整、最充分、最圓滿和最和平的國家，並從客觀事實出發，考察革命最應當產生的結果，進一步探討能使革命有益於人類社會的最佳途徑。因此，我相信我從美國已經得到了遠超過美國的民主革命自身所實際擁有的內涵。我要研究的，除了民主的外在形式和形象，還有它的內涵、特性和價值，包括它的不足和缺陷。我力求把握民主的本質，以便我們可以駕馭它，並趨利避害，引導民主的科學發展。 在寫作安排上，本卷的第一部分主要介紹美國的民主對其法制、政府工作、國家事務所產生的影響。包括民主給美國帶來的好處和壞處，美國人為規範民主發展使用的預防措施以及他們遺漏了什麼措施和民主能夠統治社會的原因。本卷的第二部分，主要是介紹身份平等和民主政府給美國的公民社會、生活習慣、思維方式和民情形成帶來的影響。

為使本書能夠客觀、真實地再現我在美國的所見所聞所感，我堅持不先入為主地論述觀點，而是在敘述事實中自然引出要表達的觀點。對此，希望各位讀者也能以同樣的精神來閱讀本書。 總的來說，全書有一個可以統領各個部分的主旨思想。因此，我希望讀者不要零碎地、孤立地看待書中的事實或觀點，而要根據通觀全書所得出的總印象來評論這本書，從總體上建立起對這些觀點的理解。因為我本人不是根據孤證，而是根據大量的證據從整體上來立論的。 最後，我要指出的是，本書絕不是為了討好某些人而寫的。我在寫作本書時，既未想過為任何政黨服務，也未想過攻擊它們，或是去標新立異，而只是想比各政黨看得再遠一些。可以說，當各政黨只為明天而忙碌時，我已在思考更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