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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

浪子情癡 莉莎·克莱佩 5629 2018-03-18
回到綠林角的第二天,莎莎漫步走在區隔她家木屋和金家莊園之間的林間小徑上,深吸著乾淨的鄉間空氣,混合著喜悅和傷感的心,深深嘆了一口氣、這是她歸屬的地方,人和物她都熟悉。 她熟悉每一條小徑、草地和小溪;熟悉村里的每一戶人家和他們的歷史。綠林角是個好地方,可是這次回來和前幾次都不一樣,沒有以前的開心和快樂,反而感到空虛,似乎她把某一部分的自己留在倫敦了,即使父母溫暖的笑容也拂不去她心中的不安,所以她急著見比利,希望他能提供自己所需要的安慰。 莎莎叩門,過了幾分鐘,金比利的母親梅瑟來應門。她風韻猶存,有著灰藍的眼睛和灰白色的頭髮,當她認出訪客時,原有的歡迎表情不見了。 “看來你又閒蕩回來了。”

莎莎直視老婦那尖銳的眼神,愉快的微笑。 “不是閒蕩,是作研究。” 她忍不住想到母親凱蒂多年前對自己的警告。 “注意你對那個女人的言行舉止,莎莎,我從小時候就認識梅瑟,她會鼓勵你對她傾吐一切,然後找方法利用你的話來對抗你。” “可是我沒有令她討厭我的理由。” “你擁有比利的好感,莎莎,那就是足夠的理由了。” 自此莎莎逐漸了解母親說的對,從比利出生沒幾年就守寡的梅瑟,生活的重心全在兒子身上,只要她在同一個房間,就會嫉妒心極重地抓著她兒子。那令莎莎不安,比利順服在母親的佔有欲之下,知道她討厭任何攫走他注意力的人。可是他又聲稱一旦結了婚,梅瑟會鬆開她的箝制。 “我們全都會互相體諒。”他對莎莎說了無數次。 “記得不要對她的話認真而當作人身攻擊,不管我和任何一個女孩交往,她都會是這樣的反應。”

梅瑟擋在門口,似乎不想讓莎莎進門。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 “我猜你是來看我兒子。”梅瑟言語當中夾帶的憎惡令莎莎畏縮。 “是的,金太太。” “或許你可以注意來訪的時間,不要打擾他早上的研習。” 梅瑟的口氣暗示,她在這種時間來訪,是極度的沒替別人考慮、唐突極了,但在莎莎回答之前,她已經開門示意她進去。 莎莎暗自希望梅瑟不要跟過來,不禁加快腳步,只求和比利可以獨處一、兩分鐘,那就太好了,所幸她沒聽見背後有腳步聲。 她來到書房,比利向來在這裡閱讀他最喜愛的歷史和詩集,他正坐在靠窗的紫檀香木書桌前,對著她微笑。 “比利!”她喊著跑向他。 莎莎的衝動令比利微笑,一把抱住她。他身材瘦長、中等高度,舉止相當優雅從容,她一直喜歡觀看他寫字彈琴,或只是翻書的動作。莎莎閉上眼睛,吸進他古龍水的味道,滿足地笑了。

“哦,比利。” 他的感覺熟悉而舒適,使得過去在倫敦的那幾天似乎沒有發生。 可是突然間,一個回憶橫掃而來......柯瑞克那強壯的手臂把她抱得好緊,在她耳際低喃﹕“我想像這樣緊緊摟著你,直到你的肌膚和我的融在一起......我要你在我的床上,你的香氣在我床單上留連....” 莎莎愕然的仰起頭。 “親愛的?”此利喃喃地間。 “怎麼了?” 她用力眨眨眼睛,渾身一陣輕顫。 “只......只是外面吹來一股寒意。”她凝視著他,努力揮去記憶中的臉龐。 “你好英俊。”她真心地說,而他高興的笑了。 綠林角的每一個人都公認金比利是全村最英俊的年輕人,金發,藍眼,鼻子小而挺,額頭很高,典型的浪漫拜倫風格的英雄。

比利左右四顧,確定沒有人在看,才傾身吻她,莎莎心甘情願的抬起下巴,可是剎那間,她腦海裡只想到一張俯向她,帶疤的臉上閃著邪惡光芒的綠色眼睛,不顧一切的搜索而探尋的嘴......和比利溫柔的方式大不相同,她緊緊地閉上眼睛,命令自己響應。 比利微微嘖的一聲結束這一吻,對她微笑。 “你的帽子呢?”他問。 “有蕾絲來襯託你的臉型,看起來好美。” “我決定今天不戴。”當他鬆開手時,莎莎蹙起眉峰。 “不,還不要放開。” “母親不久就會來打斷我們。”他警告。 “我明白,”她嘆口氣,不情願地退開。 “只是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他指指長椅。 “我們坐下來聊,親愛的,我想母親會端茶進來,我聽見她在廚房準備的聲音。”

“我們不能有點獨處的時間嗎?”她低語,想到梅瑟靈敏的聽力。 “我有些事要私下告訴你。” “你和我有一輩子獨處的時間,”比利承諾。 “偶爾和我母親相處一、兩個小時,不會太難忍受吧?”他說。 “我想不至於吧!”她答得很勉強。 “這才是我親愛的女孩。” 因他的稱讚,莎莎坐了下來。比利握住她的手,拇指愛撫她的指關節。 “呃,”他親切地說。 “看來你的倫敦之行沒有傷害,”他揶揄地笑了。 “母親對你這一趟有某種荒謬的想法,“那個女孩怎麼會知道娼妓和小偷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她問。我費了好一番心思來解釋,你沒有穿梭在黑街的酒店和妓院。母親她就是不了解你十分有想像力!” “謝謝你。”莎莎不安地回答,目光緊緊盯著前面的桌子。

雖然她不曾欺騙他有關自己在城裡的研究,卻故意誤導,淡化自己那些危險的活動,描述成十分枯燥和乏味,比利從來不曾質疑過,可是他母親則有疑心病。 “終究我親愛的莎莎,是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找書和參觀老建築物之間,不是嗎?”他對她微笑,莎莎只覺得一股紅潮由脖子向上蔓延。 “是的,呃......比利......有些事我必須告訴你,在倫敦的期間,我有一、兩夜很晚才進門,葛太太威脅要寫信告訴我母親和她住在村里的朋友。” 比利捏捏她的手。 “有些老太婆或許會對你閒言閒語,因為你寫了“梅娜妲”,可是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親愛的,明白你最深的願望!而且我會使它們實現,然後你就不必再擔心你那些白日夢和塗鴉,有我和一屋子小孩佔據你的時間,這是全天下女人的期望。”

莎莎驚奇地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要我停止寫作嗎?” “我送茶來了。”梅瑟在門口說,她手上的銀盤和茶具已經在金家傳承三代了。 “母親,你怎麼知道我們正需要茶?過來坐,聽莎莎說她的見聞。” 梅瑟那指責的眼神令莎莎不安地退開幾吋,直到她和比利之間隔了相當的距離。 梅瑟坐在鄰近的椅子裡。 “何不由你來倒茶呢,莎莎?”梅瑟的語氣暗示這是對她的抬舉,不過莎莎倒覺得這是一項測驗。 她小心翼翼地倒了茶水,加了糖和牛奶,梅瑟臉上竊喜的表情證實她的懷疑。 “那不是比利喜歡的方式。”梅瑟說道。 莎莎疑問地望向比利。 “你是加牛奶和糖,不是嗎?” 他微微聳聳肩。 “是的,可是——” “你是後加牛奶。”梅瑟先行打岔。 “我兒子喜歡先加牛奶後加茶,那滋味完全不一樣。”

莎莎以為她在說笑,再次望向比利,他無助地笑了笑。 莎莎無聊地聳聳肩。 “呃,”她的聲音掩不住那股好笑。 “我會努力記住,金太太,我不明白這麼多年來為什麼沒注意到。” “或許你應該更努力觀察我兒子的需要。”梅瑟對剛剛這一刻滿意地點點頭。 “也請記得我喜歡的茶也是那樣,但是不加糖。” 莎莎柔順地依言而行。接下來梅瑟又針對她的行為作一番教訓,莎莎陷入沉默,和比利重聚的歡喜全消失了。她來是和他相聚,不是來聽他母親的訓誨,無論是出於怎樣的好意。 為什麼比利總是一言不發的默許?他總是順服容許他母親操控一切。莎莎忍住心中那絲嫌惡,努力扭轉談話的方向。 “說說我不在時村里的狀況,老杜的痛風好些了嗎?”

“好多了,”梅瑟回答。 “前幾天還穿上鞋出去散步。” “他的侄女茵雪前天剛和徐強尼訂婚。”比利補充道。 “哦,那太好了,”莎莎高興地說。 “徐家很幸運娶到這樣的好女孩。” 梅瑟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茵雪是那種高肖、自我隱藏、謙遜的女孩,正是金先生生前期待的媳婦類型,她絕不會想到要吸引別人的注意......不像某些年輕女孩。” “你在指我嗎?”莎莎靜靜地問。 “我在談音雪。” 莎莎徐徐放下杯盤,望向比利,他顯然因為母親的無禮而覺得十分尷尬。 “你沒去追求這樣的模範女性真是奇蹟。”莎莎雖然面帶微笑,心中卻已漲滿怒氣。 梅瑟替兒子回答。 “比利從來沒時間去追求別的女孩子,因為某人向來佔有地獨霸他所有的時間。”

莎莎的臉脹得通紅。 “不知那是你或是我?”她突兀的起身。 “對不起,我該走了。” 梅瑟在她身後尖聲叫嚷。 “真是無禮,我不過是在閒聊而已!” 比利俯身安撫他母親時,莎莎已經出了大門,她從來不曾在比利面前發過脾氣——一直用耐心和禮貌容忍他母親。因為某些原因,她終於逼到極限,開始低聲詛咒地走路回家。當她察覺比利匆匆追上來時,背脊一僵,他連外套都沒穿就跑出來。 “我真不能相信你就這樣衝出來。”比利驚呼。 “莎莎,停住,讓我和你談一談!” 她步伐速度不變。 “我不想談!” “別生我母親的氣!” “我只氣你不為我辯護!” “莎莎,我總不能叫她不可自由的在她家裡表達意見!你的反應太過度了。” “她令人無法忍受!” 比利嘆了一口氣。 “母親今天非常生氣。”他承認。 “我不知道是為什麼。” “該說我知道,我向來都知道,比利,難道你不了解她是多麼討厭我和任何與你交往的女人嗎?” “你怎會這樣敏感?”他驚訝地問。 “這麼輕易發脾氣不像是你,我必須說,你這一方面實在不吸引人,莎莎!” 現在她放下屏障,終於可以講出心裡的話令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歐?呃,我也不覺得你放任你母親那樣刺激我,算是有吸引力,而且更過分的是,你還期待我面帶微笑的嚥下去!” 比稍臉色沉重。 “我不想和你吵,莎莎,以前我們從沒吵過。” 她眼睛開始刺痛。 “那是因為我以為如果自己夠體諒、夠容忍,你終究會感動,向我求婚,我等了四年,比利,希望全寄託在你母親的同意上,呃,她絕對不會祝福你和我的婚姻。” 她不耐地拂去氣忿的眼淚。 “你一直要求我等,好像我的時間多得是,可是光陰太寶貴了,比利,我們浪費了好幾年可以相處的時光,難道你不明白相愛的每一天的價值嗎?有些人被無法跨越的距離所阻隔,只能終生懷念,卻是徒然。可以去愛又不去愛,實在太傻、太浪費!” 她咬住下唇,來控制自己的情緒。 “讓我告訴你,金此利,你如果以為我樂於等待一輩子,那未免太愚蠢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愕然地問。 她停住腳步,直視著他。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就無法忍受和我分開,也不會讓任何人介入我們之間,而,而且早就會引誘我了!” “莎莎!”他驚呼,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我從沒見過你這樣,根本不像你,你在倫敦發生什麼事?” “沒有,只不過探討思考一些事。”她控制自我,夾雜著決心和渴望的凝視他。 “我已經作了決定,比利。” “歐,”他一臉不悅。 “呃,我可不聽指揮,女孩!” “我真希望這是真的,恐怕這件事你是全憑你母親作主,你和我都一清二楚,她是全心全意阻撓我們,我一直努力避免讓你在我們之間作選擇,可是實在沒有其它解決的方式!” 莎莎深深吸口氣。 “我想嫁給你,比利,照顧你、當你的助手,可是過去四年來的“關係”,終究要有個結果,如果你不快點向我求婚——很快——我將永遠終止這段關係。” 他臉色發青,兩人相對無言,都很訝異她會這麼強勢,莎莎看見他眼中的怒氣和受傷,但仍充滿決心的凝視著他。 一股冷風吹來,比利冷得打咚嗦。 “我好冷。”他咕噥。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匆匆走向他母親在等待的宅邸。 這幢父母住了將近四十年的小木屋,向來令莎莎感到安心,無論外面的世界風風南雨,有多少麻煩和困難,家意味著安全和寧靜。 “莎莎,你回來得很早,”她的父親艾克說道。他身材不高,一頭白髮,笑容滿面的看著她。 “過來吃一塊何太太帶來的蛋糕。” “不,謝謝。”莎莎脫掉斗篷。 “我想先進去休息。” “哦,”訪客布太太叫嚷著。 “可憐的女孩,臉都凍紅了,今天的風真冷,不是嗎?” “是的。”莎莎沒有多加解釋她的臉是氣紅的,不是因為天冷。 她勉強地對著兩位訪客笑了一笑、且即退回自已的房間。 坐在窄窄的床鋪上,一波自憐橫掃而來,莎莎從來不曾如此感覺到自己像個老處女,她挫敗地咬著牙,用袖子擦拭濕潤的眼睛,就在這一刻,她母親走進來並關上房門。 “怎麼了?”凱蒂靜靜地問。徑自坐在床邊,雙手放在腿上。 “你的客人——” “哦,她們很樂於聽你父親那老掉牙的笑話,我們終於到一個年齡,使那些笑話聽起來全像新的。” 她們一起呵呵笑,然後莎莎淒慘地搖搖頭。 “或許我錯了。”她承認,將金家發生的事和自己對比利下最後通牒的事全盤托出。 凱蒂關心的握住莎莎的手。 “我不認為是錯誤,莎莎,你做了你覺得是正確的事,傾聽自己的內心並沒有錯。” “哦,我不確定,”莎莎可憐兮兮的用衣袖擦眼睛。 “幾天前,我的心說了一些很奇怪的事。” “關於你的柯先生。” 莎莎愕然地望著她。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談起他的神情不太一樣,語氣也大不相同。” 莎莎只是大略描述俱樂部和它的所有人,但早該知道母親會察覺到有未曾說出口的部分。 ” 她低著頭說﹕“柯先生是個邪惡的人,媽媽,”她低語。 “做過很多可怕的事情。” “可是他身上有些東西勾起你的關心,不是嗎?” 好幾滴眼淚落在莎莎的腿上。 “如果有人教導他辨認對和錯,有人關心和愛他,他可以成為一個好男人,一個很好的男人。” 她不禁納悶,如果柯瑞克是生長在綠林角一戶好人家裡面,會變成怎樣,他會是個漂亮的小男孩,一對無邪的綠眼睛,身體健康,營養良好,和其它孩子在草地上跑跳嬉戲。 可是這一幕景象散開,她只看見他是個掃煙囪的瘦弱孩子,當他爬上煙囪時,被煙灰嗆得幾乎窒息。 “俱樂部的總管告訴我,柯先生的潛力全被摧毀了,而他說得很對。” 凱蒂仔細地審視她。 “莎莎、道個男人承認對你的感情嗎?” “噢,不,”莎莎匆促地回答。 “至少......不是你和爸爸會贊同的那種感情。” 她羞紅了臉,母親卻是一臉笑意,顯然覺得有趣。 “我當然贊同這些感情,”凱蒂笑呵呵地說。 “但是在婚姻的契合裡。” “談柯先生沒有意義,”她木然地說。 “此利是我唯一想要的人,也是唯一有可能的對象,但是剛剛我已經破壞了嫁給他的機會!” “沒有人敢如此確定,”凱蒂沉思地說。 “或許這正是他所需要的刺激。在內心深處,比利不想永遠守著他母親。除非他能離開她,開始自已作決定,否則是成不了真正的男人,在某方面說來,梅瑟是他的牢籠。而令我擔心的,莎莎,是他不嘗試脫離,反而把你一起關進去。” “哦,不!”莎莎的下巴抽動著。 “我絕對受不了一輩子都活在金梅瑟的掌控下!” “這件事你應該仔細考慮。”凱蒂溫和地說。 “願神祝福你們,這或許是能得著比利的唯一方法,”她拍拍莎莎的手臂。 “擦乾臉,親愛的,出來見見客人,布太太又在問梅娜妲,我總是想不起來應該怎麼告訴她。” 莎莎悶悶不樂地看她一眼,順從地跟著母親來到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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