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掀開面具,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艾奇納眼中的戲譫也在看見她的臉後,轉為驚奇。
“你真美。”他咕噥。
她突然放聲大笑。 “艾奇納?你一點也不像我的想像,事實上還相當迷人!”
“是的,今晚我會迷得你脫下褲子,如果有機會。”他再為她倒酒。
“你真放浪,艾先生。”
“是的。”他毫不否認。
莎莎雙臂抱胸地靠著牆。 “聰明的話,你最好快離開,柯先生在找你,今晚你為什麼來呢?我猜是來鬧事的,對嗎?”
“才不敢想呢!”他的語氣似乎受到傷害。
“我聽員工說你一直想找警察在最忙的時刻來找碴......還說你去年在廚房引起火災!”
“天殺的謊言!”他的目光飄向她半裸的胸。 “根本沒證據!”
莎莎狐疑地盯著他。 “還有人懷疑你僱人砍傷柯先生的臉!”
“不,”他忿忿然。 “那不是我。大家都知道老柯喜歡貴族女子,殺傷他的是個女人,他嗤之以鼻。“你拉貓尾巴,牠就抓傷你。 ”他傲慢地笑了。“或許是你,嗯? ”
“不是我,”莎莎有些氣惱。 “第一,我沒有一絲貴族血緣,所以柯先生對我毫無興趣。”
“那我更喜歡你,吾愛。”
“其次,”她傲然說道。 “我不會因為男人不要我,就去砍傷他的臉,更不會倒追拒絕我的人,我的驕傲遠超過這些。”
“嗯,”艾奇納低聲地說。 “忘掉姓柯的,我帶你去一個更好的地方——我的俱樂部,那裡的賭局很大、酒很多,而且沒有柯瑞克存在。”
“和你去?”
“難道你寧願留在這裡?”
莎莎一邊喝水果酒,一邊沉思,她開始覺得好多了,不再那麼空虛,他說的也有道理,這裡沒有她的機會,伍斯——甚至全俱樂部的員工都“預備”送她出去,她如何留下?
再者,這也是她繼續研究賭博俱樂部的機會,雖然艾奇納不可信任,可是柯瑞克亦然,莎莎轉念又想,和柯氏的生意對手結交,未嘗不是個吸引人的主意,雖然這樣的想法有些孩子氣。 “好的,艾先生,我想去看看你的俱樂部。”
“奇納,叫我奇納。”老艾咧著嘴笑,和她一起戴上面具。
“我們必須在前門停一下,我要拿斗篷。”
“我們會被擋住。”他警告。
“我想不至於,”她魯莽地笑一笑。 “今晚我運氣很好。”
他邀請地勾起手臂,呵呵笑。 “我也一樣。”
他和莎莎手勾著手,沿著人群外圍走向前門,並要求門房艾森去拿莎莎的斗篷。
艾森看見她,一臉興奮。 “梅娜妲小姐,你不會這麼早就離開吧!”
莎莎頑皮地笑。 “我還有更有趣的邀約,事實上,是去另一傢俱樂部。”
門房匆匆去拿斗篷時,艾奇納把她拉到一、兩呎外。 “他叫你梅娜妲。”他奇怪地問。
“是的。”
“梅娜妲?那個書中的女主角?”
“就某方面而言。”莎莎不甚自在地回答,她不能說出真姓名,不能讓人知道端莊合宜的裴莎莎曾經參加舞會,喝得微醉,和聲名狼藉的男人來往,萬一這消息傳回村子裡......她不禁戰栗。
奇納崇敬地為她披上斗篷。 “梅娜妲,全英格蘭的男人都想要的女人。”
“那太誇大了,艾先生......呃,奇納。”
“艾奇納?”門房聽見最後一句話,尖銳地望著莎莎。 “哦,不,梅娜妲小姐,別說你要和這個墮落、危險的男人——”
“我很好,”莎莎安慰他。 “而且艾先生的人非常和善。”
“梅娜妲小姐,我不能讓你——”
“她和我一起,”艾奇納怒目瞪著他。 “沒有人可以反對。”他拉著莎莎走向等候的馬車。
莎莎坐上黑紅相間的馬車,內部乾淨舒適,卻此不上她已經習慣的豪華馬車。莎莎微微一笑,想到自己在幾天之內就被寵壞了,精緻的食物、法國酒、上好的服務......和綠林角有如天壤之別。
她有些不安地望著身上借來的禮服,自己讓伍斯和雷夫人惹上麻煩真是不應該。過去幾天來,她真的變了,不是變好,柯先生說的對,她應該快回村里,萬一父母知道她的行徑,一定會以她為恥,還有比利......莎莎咬往下唇。
她疲倦地靠著椅背,現在柯先生一定很看不起她。她不情願地回想起他雙手所挑起的愉悅和他雙唇熱熱的烙印,她忍不住震顫。
上天原諒她,可是她並不後悔發生這一切,沒有人可以奪走今夜的回憶,即使有一天年紀老邁,聽著孫女格格笑談她們英俊的朋友時,她也會暗自嘻笑,自己曾和倫敦最邪惡的男子親吻。
俱樂部外面的人群打斷她的沉思,她皺眉,望著那包圍建築物的車輛和人影。
“發生什麼事?”她問,奇納的馬車仍繼續前進。 “那些是警察嗎?”
“可能。”“他們要搜索俱樂部?”奇納眼中閃著興致勃勃。 “有點像。”
“是你促成的?”
“我?”他無辜地反問。 “我只是普通的賭場老闆,吾愛。”可是他眼中有著自滿。
“哦,艾先生,你太差了。”她責備道。 “我不懂這有什麼好處!可憐的柯先生今晚已經夠——”
“可憐的柯先生?”他氣忿地問。 “啊......女人!現在你和他同一陣線了?”“我沒有和誰同一陣線,”
莎莎長長的看他一眼。 “就我所見,你們兩個正好相像!”
警察從門口湧進來時,某人吶喊﹕“搜索!”
快樂喧鬧的舞會變成大混亂,賓客們擠成一團,員工們則熟練地掩住賭具、骰子、撲克牌、籌碼等等。湧進來的警察停下來打量衣著半掩的娼妓,不約而同地轉向豐盛的自助餐和美酒,畢竟以他們微薄的薪水,實在少有大快菜頤的機會。
瑞克從大廳一角酸苦地註視眼前這一幕。 “好一個多災多難的夜晚!”他咕噥。
艾奇納的時間抓得十分完美,簡直雪上加霜,搜索沒有什麼了不起,剛剛發生的事才是他失敗的重點,自從早年追逐街上的小騷貨,他就很少欲求不滿過,如今他甚至更討厭那種感受。
他的皮膚刺痛,彷彿被冰灼過,全身的每一束肌肉都繃得死緊,大家都知道男人處在這種狀態並不健康,他在心中暗暗數算要處罰裴莎莎的數種方法。如今他終於甩掉她了,謝天謝地。
以後不會再有誘惑、不會再有那對迷濛的眼睛、不會再有記筆記、問問題和“研究”,她再沒有藉口打探他邪惡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他在外套口袋中摸索,找到那副眼鏡,緊緊地握住。
“柯先生,”伍斯遲疑地走過來。 “艾奇納。”他指指警察。
“我在私底下付給這些混蛋的錢,足以阻止這種事發生。”
“看來艾奇納付得更多,”伍斯說完,得到個衛生眼,他不安地清清喉嚨。 “我剛和艾森談過,他正爵嘴嘟囔。”
“我的門房絕不會這樣。”
“他今晚就是。”
“以前我們也被搜索很多次。”
“不是因為搜索,是因為他看見所謂的“梅娜妲”和艾奇納一起離開。”
“原來艾奇納走了?很好,省得我把那個混蛋揍得鼻青臉腫。”
“柯先生,對不起,你誤會我的重點了,他——”
“什麼重點?他的女伴叫梅娜妲?我可以找出十幾名自稱梅娜妲的女人給你,伍斯。”他轉身要走。 “抱歉,我想去揍幾個警察——”
“裴小姐是梅娜妲。”
瑞克僵在原地,搖搖頭,似乎要搖醒自己,然後慢慢轉身面對伍斯。 “你說什麼?”
“裴小姐利用密道避開了我,剛和艾奇納離開的“梅娜妲”,衣著和眼睛顏色完全符合,更別提那一對......對....”伍斯用手比了一下。
“天殺的!”瑞克爆發。 “不,不,不是和奇納!如果他敢碰她,我會宰了他,我要殺死她....”他直罵三字經,雙手抓頭,頭髮抓得亂糟糟。
伍斯從沒見過柯先生這種激烈的反應。 “艾森似乎相信他們要去艾先生的俱樂部,先生......或許你要來杯酒?”
瑞克氣沖沖地走來走去。 “我叫她回該死的綠林角,她反倒和姓艾的走了,她在街上裸奔還比較安全!”他怒目瞪著伍斯。 “你留在這裡,”他咆哮。 “多塞些錢,送走這些該死的警察!”
“你要去艾氏俱樂部?”總管間道。 “你無法通過這些警察——”
“我會的,”瑞克冷冷地說。 “等我找到裴小姐——”他眼中那報復的光芒使伍斯臉色發白。 “是你幫她的,對嗎?否則她無法參加舞會,如果她有萬一......我會炒你們魷魚!你們全都該死!”
“可是柯先生,”伍斯抗議。 “誰也不知道她會這麼莽撞!”
“天殺的你不知道!”瑞克挖苦地說。 “從她來到的第一天就很明顯,她一直手癢,想找機會惹麻煩,而你該死的還幫她,不是嗎?”
“柯先生——”
“夠了,”瑞克簡潔地說。 “我去找她。你最好禱告她沒事,否則就送你下地獄!”
一路上,莎莎耐心地聽著艾奇納的吹噓。他不像柯瑞克,這個男人知道自己的歸屬,此較喜歡他所生長的世界,也不在乎他賺的錢是來自真絲荷包或是油膩的口袋。
他甚至公開嗤笑柯瑞克的裝模作樣....! “強學貴族口音......假裝他是紳士......還以為他很乾淨!”
“你嫉妒他?”
“嫉妒?”他嫌惡地說。 “我才不嫉妒一個一腳踩在社交界、一腳陷在東區的男人,去死吧!那個天殺的傻瓜不知道自己的身分!”
“你認為他不該結交上流階層?你這是反紳士哦,艾先生。”
“隨你怎麼說。”
歐,他是真的嫉妒,莎莎了解這兩個男人之間尖刻的競爭,奇納代表的是柯先生企圖逃離的一切,柯先生必然在奇納身上看見自己那嘲諷的過去,而奇納想必氣惱柯瑞克能掙脫貧民區,結交富有、有權勢的人士。
莎莎正要開口,突然聽見尖叫、碎玻璃,甚至爆炸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
艾奇納推開窗簾一看,發出近乎大笑和鼓勵的聲音,莎莎縮在角落。
“是暴動!”艾奇納開門和車夫交談。 “繞路看看。”
門關上,馬車突然一轉彎,莎莎恐懼地大日喘氣,有幾塊石頭投向馬車,嚇得她從座位上跳起來。
“發生什麼事?”
艾奇納仍隔窗觀看,而且越看越高興。 “我喜歡暴動,我們現在正在其中。”
“他們為什麼暴動呢?”
“聽過紅杰克這個名字嗎?”
莎莎點點頭,紅杰克是個強盜,搶了好幾次馬車,並且無情地謀殺乘客。
“是的,他被關在新門監獄,正等著執刑。”
“不是的,他昨天自裁了!我實在不能怪這些混蛋起暴動!”
“既然人死了,,這些人為什麼起暴動抗議?”
“咆,吊刑是個刺激的場面,連老太婆都愛看,現在沒得看了,所以人們想嚐嚐血的滋味,”他聳聳肩。 “他們今晚要去挖屍體,開膛剖肚,我認為該讓他們玩一玩。”
“當眾盜屍好玩?”莎莎駭然地瞪著他。
艾奇納還在大聲叫好,接著馬車突然停下來,莎莎看見有好幾雙手伸向窗口,又推又扯,威脅要推翻馬車。
“車夫跑了。”
“哦,天哪,他們會把我們撕成碎片!”莎莎縮在角落驚叫。
車頂顫動,向下沉,因為人們爬了上去,莎莎慌亂地尋找手提袋,沒有手槍,她毫無防衛,門像轟雷似地被撞了開來,十幾隻手抓向她,那噩夢般的景象,莎莎放聲尖叫。
奇納興致勃勃地扑出去、且即壓垮了三個男人,他手臂揮舞,衝過人群。莎莎跳下車,緊緊抓住他的外套,低頭跟著快跑,她咬緊牙關,忍受推擠衝撞,直到他們奇蹟似的衝到外圍。
“艾先生,”她哀求。 “帶我離開這裡。”
他哈哈大笑。 “不喜歡來一點小打鬥嗎?”
她回頭看看被摧毀的馬車。 “馬!”她焦躁地說,擔心牲畜的安全,某些暴民正解開拉車的馬,牽到一邊。
艾奇納的興奮消失了一些。 “我的馬!我花了好大一筆錢才買來的!”他拋下她,大步去追馬賊。 “站住!你們這些小偷,那是我的馬!”
“艾先生!”她哀求,可是他顯然沒聽見。
看來她只好自求多福了,莎莎小心翼翼地穿過街道,周遭湧過一群趁火打劫的賊,抱了一大堆貨品,一隻酒瓶飛過她耳際,眶啷摔碎在人行道上,她畏縮地挨在街邊的陰影底下,徒勞地尋找守更人或巡邏到此的警察,全無踪跡。
她不知道自己所走的方向,只希望這條路不會通向賊窩,人們從一條街湧向另一條,扭打、爭吵、揮舞棍棒、互丟石頭,莎莎垃緊斗篷的兜帽蓋住臉,蹣跚地向前走,剛剛的酒意和溫暖全都消失了,此刻既清醒又害怕。
“該死!”她每走一步就低聲詛咒。 “該死,該死,該死....”
“哈!看我們找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