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浪子情癡

第3章 第二章

浪子情癡 莉莎·克莱佩 7485 2018-03-18
辛醫生離開之後,伍斯拉鈴喚人送茶和點心,並且撥弄爐裡的火。 “現在,”他坐在莎莎附近,愉快地說。 “我們可以不受干擾地聊一聊。” “伍斯先生,你可以試著讓柯先生明白,我絕不致惹人討厭,也不會使他不便嗎?我只是想觀察俱樂部的活動、問些問題——” “我會和柯先生談一談,”伍斯向她保證。 “不過明天柯先生還無法下床,我可以允許你來拜訪俱樂部,”伍斯見到她明顯而興奮的反應,不禁微笑。 “少有女性得到這樣的特權,除了在會員聯合大會之夜。除此之外,只有唯——位女性被允許跨過門檻。” “是的,我聽說了,他們稱呼她無法無天的莉莉,她是柯先生的情婦,對嗎?” “事情不盡然是表面那樣,裴小姐。”

女僕端了茶點進來,中斷他們的交談,伍斯干練地為莎莎倒了一杯茶,同時加了幾滴白蘭地,莎莎一面喝茶,一面吃著三明治,覺得自己似乎慢慢從一場噩夢中醒過來。 “但是我有一個請求。”伍斯說道。 “你一定不可以接觸柯先生,或是問他任何問題,事實上,我堅持你要細心地避開他,除了他,你可以自由地和俱樂部的任何人交談,我們會盡可能配合你。” 莎莎失望地皺著眉頭。 “可是柯先生對我極有幫助,有些事我想問他,” “他是個十分重隱私的人,一生都在逃避他的過去,我向你保證,他絕對不會想談他自己。” “有沒有任何你可以告訴我的,有關他的事?”她滿懷期望地問他。 “他很難形容。柯瑞克是我所知最複雜的人,他可以仁慈,可是....伍斯喝了口白蘭地,沉思地望著那琥珀色的液體。“我怕大多數的時候,柯先生都露出他那墮落的潛力的一面。

“他來自一個你無法想像的野蠻世界,裴小姐,他對他母親僅有的了解就是她是在老虎灣工作的妓女,對像是那些水手和罪犯,她在下水道生下他,把他拋在那裡,一些娼妓憐憫這個嬰兒,他在當地的妓院和娼館度過他幼年的日子。” “哦,伍斯先生,”莎莎窒息地說。 “真可怕,一個孩童竟然目睹這些事。” “他在五、六歲時就去幫忙人打掃煙囪,等他大得無法再爬煙囪時,就開始乞討、偷竊,在碼頭上當苦力....﹕他絕口不提那段歲月,苑如它根本不存在似的。我不知道那段時間他在做什麼......我也不想知道,但在那期間,他學會一些基本的字母和數字。到了十幾歲,他已經自我教育得足以當新馬奇市的賭業經營者,據他所言,也是在那段時間,他開始想到要經營一家自己的賭博俱樂部。”

“一個出身如此的男孩,有這樣的野心,真是不平凡。” 伍斯點點頭。 “能在城裡建造個小窩,對他而言,已是非凡的成就,然而,他卻夢想要建立一個第一流、只容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出入的會員俱樂部。” “那正是他目前達成的!”她敬畏地說。 “是的,他出生在貧無立錐之處……”伍斯頓了一下。 “事實上,連個名字都沒有,如今卻比大多數在俱樂部出入的客人還富有。沒有人真的知道柯先生擁有多少財富、土地、房屋、好幾條商店出租的街道、私人藝術收藏品、船隻、賽馬......真是令人大吃一驚,而且他清楚每一項事業的狀況。” “他的目標是什麼?他最終要追求什麼呢?”莎莎問道。 伍斯淡淡地微笑。 “我可以用一句話來告訴你——還要更多。他永不滿足。”

看見她喝完了那杯茶,伍斯問她還要不要再倒一杯。 莎莎搖頭以對,白蘭地、火光、伍斯平靜的聲音,一切加起來使她產生一些睡意。 “現在我必須告辭了。” “我去叫馬車過來。” “不,不,葛家距離此地不遠,我可以步行過去。” “胡說!”總管堅決地打斷她的話。 “一個淑女步行到任何地方都不是好建議,尤其是夜色已深。柯先生的遭遇正是你該警惕的實例。” 他們兩人都站起來,伍斯正要說些什麼,可是沒說出來,反而怪異地盯著她,莎莎的頭髮大多披散開來,落在肩上,紅色的火光在褐色的秀發上躍動,她那種典雅的舊式美麗,奇特地動人,在這種流行艷麗之美的時代,輕易就會被忽視了。 “你有一種近乎超越世俗的特質....”伍斯相當忘我地喃喃說道。 “我已經很久沒在女人臉上看到這樣的純真。”

“純真?”莎莎搖搖頭,笑了。 “噢,伍斯先生,我知道一切邪惡和罪——” “可是你並未被觸及。” 莎莎深思地咬著唇。 “在綠林角似乎風平浪靜,任何事都不曾發生,”她承認。 “我所描寫的都是別人做的事。有時候,我迫切希望能夠活著、能夠冒險、能夠感受,而且,”她沒說完,反倒扮個鬼臉。 “我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你會怎麼看待我?” “我想,”伍斯微笑地說。 “如果你渴望冒險,裴小姐,今晚你可是跨了一大步。” 莎莎聞言很高興。 “那倒是真的。”她立刻嚴肅起來。 “至於我開槍打中的那男人——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他——” “你救了柯先生,即使不是免於死亡,至少也是免於可怕的毀容。”伍斯溫柔地說。 “每當你對自己所做的感到有罪惡感時,或許可以如此提醒自己。”

這個建議讓莎莎好受許多。 “你會允許我明天回來?”“我堅持。”她露出迷人的笑容。 “呃,既然如此....上她勾住他伸出的手臂,讓他護送自己下樓。 瑞克四肢大張地躺在床上,鴉片酊流入他的血液中,使他懶懶的、昏昏沉沉的,然而它卻無助於麻木他的疼痛,也沒降低他的自我憎惡。他拉動唇角苦笑,他幾乎寧願他的攻擊者真的把他弄成怪物,而不是給他這麼無聊的一刀,使他不像怪物,反倒像個傻瓜。 他想到嬌雲,等候著那種背叛、怒火等的感覺,而不是這種冷靜的佩服,至少她對某些事在乎得足以採取行動,即使那隻是她的自尊和驕傲,然而他卻無法讓自己在乎任何東西。 他曾經渴望過的東西,全都已經擁有了......包括財富、女人,甚至是看著那些上流人士在他俱樂部門口川流不息的快樂......可是過去兩年來,他以前那些貪婪的慾望都已經枯乾,沒有剩下了,人雖年輕,靈魂卻已憔悴蒼老。

就是這種空虛、缺乏感覺才驅策他上了貝嬌雲夫人的床,終於導致今晚的災難,憑著嬌雲那豐腴的身軀、金發、貓樣的眼睛,在在挑起他許久不曾有過的興趣,即使那種興趣很淺很淡,卻也足以驅策他開始追求,他不能否認有過許多個有趣的夜晚,充滿世故的遊戲和性的墮落......而且要讓他覺得墮落邪惡,可要費很大的力氣。 最後,瑞克還是終止這段關係,憎惡自己也憎惡她。此刻那些回憶又浮現出來,他在恍惚之中回想。 “你在開玩笑,”嬌雲說,那柔膩的聲音一開始是帶著笑意。 “你不可能放棄我的,”她在床上伸展四肢。 “告訴我,在我之後是誰呢?某個笨牛似的鄉下女僕嗎?還是染髮穿紅絲襪的小演員?你不能回去找那種人的,瑞克,你的品味已經提高了。”

瑞克笑她自信的語氣。 “你們這些傲慢的小姐和穿金戴銀的夫人,向來以為我能碰你是我的光榮,”他嘲弄地望著她。 “你以為你是我第一個上流淑女嗎?以前早就有皇系血統的娼妓付錢找我做這種事,你還是免費的呢!” 嬌雲那張美麗的臉突然泛起怒火。 “你這個說謊的混蛋!” “你想我怎麼有錢開俱樂部?她們自稱是我的“贊助人”。”瑞克套上長褲,冷冷的微笑。 嬌雲嗤之以鼻地笑。 “那麼你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牛郎?男娼?”這個念頭顯然讓她覺得十分的興奮。 “不只如此而已。”他扣上櫬衫,面對鏡子,調整衣領。 嬌雲下床走向他,還頓了一下,欣賞自己在鏡中的美體,她是老夫少妻,找一串情人來滿足自己的性慾,反正伯爵的前妻已生下繼承人,所以她絕對不容懷孕來破壞自己的身材。

嬌雲的狡猾和美貌使她成為社交蝴蝶,一個美麗的掠奪者,如果有任何女人危及她的地位,她會不惜一切的毀了對方,幾句小心翼翼的話、一些聰明的“巧合”,嬌雲就此毀了好些天真的女人,墜入羞恥的黑暗深淵。 瑞克也看著鏡子,看見嬌雲要他看的東西——穿上衣服的他和她雪白的赤裸之間強烈的對比。有時候嬌雲似乎無邪得像個天使,可是他見識過她變成頭髮狂野、臉孔扭曲的女巫,在高潮時尖叫,用長指甲抓他的背,她是他今生僅見最放浪的女人,為了歡愉願意不計一切,不論是多麼的無恥,他們倆真是一對,存在都只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 嬌雲籲著他面無表情的臉,一手掠過他平坦的腹部,尋索他的鼠蹊。 “你仍然要我,”她嬌吟。 “我可以感覺得到,你是我最最滿意的情人,又火熱又強壯....”

瑞克推開她,力氣大得令她摔在床上,她期待地等候著他,當她察覺他不打算順從時,眼中滿是強烈的驚訝。 “結束了。”瑞克直接地說。 “我會付清你在龐德街所有的債務,你去珠寶商那裡挑個東西,算我的帳。”他穿上外套。 “你為何這麼做?你要我苦苦哀求?”嬌雲誘惑地微笑。 “我會跪下來,你喜歡嗎?” 她依言而行,跪在地扳上,臉挨向他,瑞克強迫她起身,雙手掏住她的肩。 “聽我說,嬌雲,” “你弄痛我了!” “我沒騙過你,也不曾承諾過。你認為這能持續多久?我們都已經得到我們所追求的,所以現在該結束了。” 她怒目瞪著他。 “我說結束才結束!” 瑞克表情一變。 “原來如此,”他笑了。 “受傷的是你的自尊。呃,隨你怎麼告訴你的朋友,嬌雲,說是你決定要分手,我不會反駁。” “你怎麼敢用那種優越的語氣和我說話,你這個無知的貧民!我知道你舔了多少雙靴子才有今天的地位,其它人也一樣!紳士們到你的俱樂部,可是他們不會邀請你去他家,參加舞會或吃飯,更不會讓你靠近他們的女兒,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們沒把你看在眼裡——把你當成鞋上的灰塵,是要擦掉的!他們認為你是最最卑下的——” “好吧,”瑞克笑得毫無笑意。 “那些我全知道,省省力氣吧!” 嬌雲仔細地籲著他,顯然明白這些侮辱影響不了他。 “你沒有感覺,對嗎?所以才沒有人能傷害你,因為你的心是死的。” “對極了。”他流暢地說。 “而且你並不在乎任何人,即使是我。” 他發亮的綠眸直視著她,雖然沒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嬌雲用盡全力打他,那聲音大得有如槍響,瑞克自然而然的反擊回去,可是揮到一半就停住了,徐徐放下,他的臉陰暗冰冷。 “我來讓你要我,”嬌雲沙啞地說。 “有些事我們還沒有一起做過——我還有一些新遊戲——” “再見,嬌雲。”他轉身離去。 他的拒絕隨便得近乎侮辱,彷彿拒絕餐桌上再來一份點心。 嬌雲的臉脹成紫紅色。 “不,”她低吼。 “你不會離開我!如果是別的女人,我會把她的眼珠子挖出來,我發誓!” “不是別的女人,”他嘲諷地回答。 “只是乏味了。”他突然換成沙嘎的東區口音。 “或者藉用你同類的稱呼,是ennui。”(譯註﹕法文,表示厭倦。) 她赤裸的奔出房間,在他背後狂喊,他已經下樓梯了。 “且刻回來......否則你要用一輩子來償付這一天!既然我不能擁有你,別人也休想!你聽懂了嗎?你終會償還的,柯瑞克!” 瑞克沒把她的威脅當真,或許是他根本不在乎,他這一生已經做了他計劃的事,從沒想過在漫長、艱困的道路盡頭,成功會伴隨著這樣的失望,如今他應有盡有,再沒有什麼可以盼望期待的,至於這個女人,他早已厭倦! 天殺的ennui那種纏住人心、使人麻木沒有感覺的枯燥無聊。在幾年前,他甚至不了解這個字眼的涵義,這是富人的疾病,他想,臉上露出憤世嫉俗的笑容。 莎莎細心地打扮,準備造訪賭徒的宮殿,她穿上最好的禮服,一件灰藍色、高領、綴著蕾絲的禮服,她衣服不多,但全是上好而結實的布料,至於款式,則通常跟不上流行。 她希望昨晚衣服上染到的血跡可以洗得掉,昨晚她如此樸樣的晚歸,著著實實引起騷動,葛太太慌亂萬分的一再詢問,莎莎僅僅溫和地解釋,自己在研究時遇上一點小麻煩。 “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只不過是停下來幫助一個陌生人。” “可是那些血——” “都不是我的。”莎莎微笑地安撫他們。 最後她以如何洗掉血蹟的這個問題,來引開葛太太的注意力,兩個人用漂白水和冷水一起洗去衣上的污漬,今天早上則把衣服浸在混合著琴酒、蜂蜜和香皂的水里。 莎莎用髮夾固定住秀發,戴上枝狀花紋的蕾絲小帽,披上披肩,因為天氣是典型的涼爽的秋天。 “莎莎!”她下樓時,葛太太迷惑地說。 “一輛很漂亮的私人馬車就停在門外!你知道嗎?” 莎莎迷惑的走到前門,開了個小縫,看見一輛黑漆馬車,刷得發亮的駿馬,車前侍從,車夫和馬夫,葛太太也走到她身邊,一起向外看,整條街的窗簾都拉在一旁,都有一張臉向外望。 “以前這條街上從沒出現過那樣的馬車,”葛太太說。 “你看看白娜莉的臉,我想她的眼睛都快凸出來了!莎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知道。” 她們難以置信地瞪著馬佚走上葛家的台階,他至少有六呎高。 “裴小姐?”他謙恭地問。 莎莎把門拉開一點。 “是的。” “伍斯先生派車來接你去柯氏俱樂部,等你準備好就走。” 梆太太狐疑地來回打量莎莎和馬夫。 “誰是這位伍斯先生?莎莎,這和你昨晚的神秘行為有關嗎?” 莎莎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莎莎的遲歸、蓬亂的外表和衣服上的血跡都令葛太太不安。 莎莎只是三言兩語的回答,叫她不必掛心,她是在針對小說作些研究,最後葛太太只好放棄。 “我明白了,”她不悅地說。 “你母親信上說的是真的,在你那文靜的外表之下,是一顆固執和神秘的心!” “我母親這麼寫?” “她說的是一樣的意思,她寫你習慣任性而行,無論有多麼不合常規,而且很少回答任何“去哪裡”或“為什麼”的問題!” 莎莎咧嘴而笑。 “很久以前,我就學會不對人解釋,那會誤導他們以為有權利知道我的一切。” 莎莎沒再多說,隨著馬佚要離去,但是葛太太止住她。 “莎莎,為了安全起見,我想最好是我陪你去。” 莎莎硬是忍住笑意,她知道老婦人簡直是好奇死了。 “你真好心,可是沒必要,我相當安全。”她走向馬車,看了馬夫一眼,又停下來。 “這實在不必要,”她喃喃道。 “我本來打算在早上散步走到俱樂部去。” “車夫和我聽憑差遣,裴小姐。伍斯先生堅持你不應該在倫敦步行。” “我們有必要帶個武裝的侍從嗎?”這種陣勢令莎莎感到尷尬,這樣豪華的馬車比較適合公爵夫人,而不是她這種鄉下的小說家。 “尤其要有侍從隨行,伍斯先生說你有奔向危險之地的傾向。” 馬夫彬彬有禮地拉開車門,扶她上車坐好。 他們來到俱樂部之後,守門人極其有禮地引她來到門廳,伍斯隨即笑容滿面的出現,彷彿她是個老朋友。 “歡迎光臨柯氏,裴小姐!” 莎莎勾住他伸出的手臂,走進俱樂部。 “柯先生好嗎?” “他欠缺食慾,縫線處還在疼,除此之外他還不錯。” 伍斯看著莎莎在大廳處轉個圈,一臉嘆為觀止的表情。 “哦,我的天,我的天!”她一直喃喃地說。 她這輩子沒見過這麼豪華的地方,彩色玻璃的天花板、亮晶晶的枝形吊燈、一排排的柱子、深藍的天鵝絨。她看得眼睛眨都不眨,伸手到皮包中找筆記,飛快的書寫。 “我向員工提過你,裴小姐,他們樂於提供你所需要的資料。” “謝謝你,”她說得心不在焉,調整眼鏡,細看那些石柱。 “這是愛奧尼亞式的設計,對嗎?”(譯註﹕其特色是柱頭的渦漩雕刻物) “建築師說是人造大理石。” 她點點頭,繼續記筆記。 “建築師是誰?好像是納居的風格。” “不,柯先生認為他想像力不夠,而且年紀也太老。柯先生找了一位年輕的建築師,十分清楚的表明,他希望這幢建築物比白金漢宮更華麗。” 莎莎笑了。 “柯先生從來不是中庸之道的信徒,對嗎?” “是的,”伍斯說道。 “我們可以先大體參觀一下。” 她遲疑。 “那太好了,不過我不想被任何顧客撞見,” “不會的,裴小姐,現在時間還太早,大部分時髦的倫敦人要到午後才起來。” “我喜歡日出而起,”莎莎愉快地說,隨他來到中央房間。 “在清晨時我的文思最好最清晰,再者,”她穿過八角形房間的一道門時,驚嘆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目瞪口呆地瞪著著名的半圓形屋頂。 圓頂上佈滿石膏雕刻和壯觀的油畫,還垂吊著她今生所見最大的枝形吊燈,中央的大賭桌正好位於圓頂下方。莎莎安靜地沉浸在室內的氣氛中,可以感受到這兒曾上演過上千人的生戲劇,財富在贏與輸之間轉手,興奮、怒氣、恐懼和狂喜,那一剎那,她想到好幾個點子可以用在小說裡,便盡快地用筆寫下來,伍斯則在一旁耐心地等候著。 她突然間有一種怪異的感覺爬上脊骨,手上鉛筆的移動緩了下來,不安地轉身瞥向空空的門口,一股內在的本能催促她抬頭,望向俯瞰大廳的陽台,似乎瞥見一個人影正要離開。 “柯先生。”她低聲說道,輕得連總管都沒聽見她說什麼。 伍斯看見她寫完筆記,指向另一端的出口。 “我們該繼續嗎?” 他們接下來參觀其它的地方,在莎莎的發問和興趣的鼓勵之下,伍斯滔滔不絕的敘述賭博的錯綜複雜、建築物的結構,甚至還談及供應的酒和食物。 參觀的全程當中,莎莎一直有一種被跟踪的感覺。她經常忍不住回頭,懷疑有人躲在門口或柱子後,卻只看見忙碌來往的僕人們。 “這裡真有組織。”莎莎評論。 伍斯驕傲地笑了。 “柯先生有明確的標準,他雇了將近一百名僕役,這裡的管理和經營十分有秩序。” 幾道樓梯各自接著一條長廊,當莎莎問及那些房間的用途時,發現伍斯有些赧然。 “有些是僕人的房間,”他不甚自在。 “有些是賓客的臨時寢室,有些是......是......俱樂部姑娘用的。” 莎莎實際地點點頭,明白那些姑娘在做什麼,在她做完“梅娜妲”的研究,她十分反對嫖妓的行徑,也很同情那些被制度奴役的女人,一旦她們走上這條路,雖然不是不可能,但卻很難回頭。 她之所以用同情的筆觸描寫這些妓女,原因之一,是顯示她們不是人們認為的無恥不道德,想到柯先生藉著拉皮條來增加他的財富——這比賭博更令人嫌惡萬分! “柯先生的利潤有多少是來自於這些姑娘?”她問。 “他沒有抽取利潤,裴小姐,她們的存在對雙方有利,對顧客也算是個誘餌,姑娘賺的錢全都歸於她們,同時柯先生還提供保護,房間免租金,而且顧客的層次遠比她們在街上找的更好。” 莎莎嘲諷地笑了。 “更好?我可不敢肯定,伍斯先生,就我所知﹔貴族也是會虐待女人——和傳染疾病——跟窮人沒兩樣。” “或許你想和姑娘談一談,我確信她們會告訴你在這里工作的利與弊,而且是直言不諱,她們把你當成某種女英雄。” 莎莎嚇了一跳。 “我?” “我說你是“梅娜妲”的作者,她們都相當興奮,黛比在她們的休假日大聲朗讀你的小說,最近她們還去看過原著改編的舞台劇。” “我可以見見她們嗎?” “現在她們通常在睡覺,不過或許稍後!” 一個粗嘎的女性嗓音打斷他們。 “伍斯,你這該死的懶人,我把俱樂部都找遍了!” 那女子只穿一件有些透明的晨衣,匆匆走向他們,她的五官相當美,但是歷經風霜而有些憔悴,她只草草地瞥了莎莎一眼。 “黛比,”伍斯平靜地說。 “怎麼了?” “又是費爵爺,”她氣忿地回答。 “無恥的老色鬼!昨天晚上,他找美麗,還說會付一整夜的費用,現在他想白吃離開!” “我會處理,”伍斯平靜地說。 “裴小姐,你介不介意我離開幾分鐘呢?你右邊那間陳列館裡,有很多名畫,是柯先生的私人收藏。” “請便。”莎莎催促他。 黛比突然變得很熱切。 “是她嗎?”她問伍斯。 “那是梅娜妲?” “歐,不,”莎莎說。 “我是“梅娜妲”的作者。” “那你認識她?她是你的朋友?” 莎莎一臉迷惑。 “不盡然,你瞧,梅娜妲是虛構的人物,不是真人。” 這句話引來黛比責備的眼神。 “不是真人?我讀過她的故事,我還有個朋友認識她,在梅娜姐被艾維斯爵士凌辱之後,和她在同一條街工作。” “讓我這樣解釋,”莎莎開口,可是伍斯搖搖頭,似乎是多此一舉,匆匆催促黛比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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