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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請君入夢 莉莎·克莱佩 8350 2018-03-18
莉莉狼狽地發現亞力精於二十一點。不只是精通而已,為了要打敗他,她必須作弊,她利用教導亨利當藉口,以便暗中偷著最上面的一張牌。偶爾她會挑中第二張或是最下面一張,還有一、兩次是利用特殊的洗牌技巧來安排,這個方法是向瑞克學來的,當時她還對著鏡子做了好幾小時的練習。如果亞力有起疑,他也一直默然不語……也就是說,直到遊戲將近尾聲時,他才開口識破。 “現在這個,”最後一手時,莉莉對亨利說道。 “是雙向牌,A可以被當成一點或十一點,你的最佳策略是先試高點。如果這招不管用,再把A當成一點。” 亨利按照她的指示,翻開一張牌,心滿意足地笑了。 “二十一點,”他說。 “沒有人能勝過。” “除非,”亞力嘲諷地說。 “羅小姐一發牌就得二十一點。”

莉莉警覺地看他一眼,納悶他是否逮到她在作弊。一定是的,否則無法解釋他一臉了然的表情。她手指一揚,發完最後一張牌,結束遊戲。 “這一手亨利贏了。”她愉快地說。 “下次我們賭錢,亨利。” “門都沒有。”亞力說。 莉莉哈哈大笑。 “別冒冷汗,爵爺,我不過想賭一、兩個先令,不會詐騙這孩子的所有遺產。” 亨利起身,微微呻吟地伸展四股。 “下次我們坐在椅子上玩,”他建議。 “這地板硬得要命!” 亞力立即關心地望著他。 “你還好吧?” “我沒事,”亨利明白亞力的擔心之後,微微一笑。 “我的傷沒事,亞力,真的。” 亞力點點頭,可是莉莉已經註意到他眼中又出現昨晚那困擾的神情,直到亨利步伐相當僵硬地離開之後,那份困擾仍在。

“怎麼了?”她問。 “你為什麼問亨利——” “羅小姐,”亞力打斷她的話,站起身來,伸手拉她一把。 “我從沒見過有這種作弊技巧的女人。” 她立即分了神。 “這是出於多年的練習。”她謙虛地承認。 亞力突然咧嘴笑了,她完全不知羞恥令他覺得有趣。他握住她的小手,將地拉起來,迅速瞥一眼她修長的身軀。 “我猜你是必須要贏一個十二歲的男孩?” “那不是我的目的,你才是我想打敗的對象。” “為什麼?” 問得好,照理說她不應該在意是贏他或輸他一局。莉莉局促不安地回視他銀灰色的眼眸,真心希望自己能對他漠不關心。 “似乎就是如此。” “有一天老老實實地玩一局或許很有趣,”他說。 “如果你能。”

“我們現在就來賭誠實吧,爵爺,輸的人必須回答贏家所提的任何問題。”她熟練地發下兩張牌,一張面向上落在他腳邊,是七;另一張落在她前面,是Q。 亞力審視低頭看牌的莉莉,她就站得這麼近,剎那間他想像自己抱住她的頭,臉頰壓在她鬈鬈的秀發上面,吸進她的香味。她的肌膚……他想像自己跪下來,將她拉向前,直到他迷失在她溫暖的身體裡面。他感覺自己開始發熱繃緊,嘗試祛除心中那些禁忌的念頭,掙扎地自我控制。當她抬起頭時,他肯定她能認出他那可恥的心思轉變,奇怪的是,她似乎沒有察覺任阿異樣。 “再一張?”莉莉問道,他頷首。她以誇張的細心抽出第一張牌,丟在地上,是十點。 “就這樣。”他說。 莉莉動作流利地替自己發第二張牌,是九。 “我贏了,爵爺,現在告訴我你為什麼如此為亨利擔心——不,告訴我你從學校帶他回來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分數?他是不是——”

“這總共是三個問題,”亞力嘲弄地打斷她的話。 “在我回答之前,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有興趣問?” “我喜歡這孩子。”莉莉傲然回答。 “我問是出於真誠的關懷。” 他考慮了一下,她說的可能是實話,她和亨利的確相處得很融洽。 “不是分數,”他直率地說。 “亨利惹了一麻煩,都是不整齊、頑皮等常見的過錯。校長'斥誡'他……”亞力臉色變得冰冷。 “體罰嗎?”莉莉瞪著他嚴厲的表情。 “因此他走路的樣子有時很僵硬。情況很糟,是嗎?” “是的,”他粗暴地說。 “我真想殺了那個姓佟的校長。” “校長?”即使她憎惡這種殘忍對待孩童的人,莉莉幾乎同情起他了。她猜想亞力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那位佟先生。

“亨利在姓佟的家門前點燃一堆火藥作為報復。”亞力繼續說道。 莉莉哈哈大笑。 “他的確會這麼做!”當她看見亞力那執拗的表情,笑意立刻戛然而止。 “可是你還在煩惱某些事……一定是……亨利沒告訴你發生的事?”她在他的沉默當中知道了答案。 她立刻明白了,亞力由於對眾人和一切的責任感,使他完全歸咎於自己。顯然他溺愛那孩子,這將是她上好的機會,可以扭轉刀鋒,讓他痛得更深。可是她發現自己反而嘗試撫平他的罪惡感。 “我不覺得驚訝,”她實際地說。 “亨利這種年齡的孩子大多很自傲,別說你自己小時候不然。亨利當然會想自己來處理,不想像個孩子似地跑來向你求救,從我觀察到的,男孩都是這種想法。” “你怎麼會知道男孩的想法?”他咕噥。

她責備地瞄他一眼。 “這不是你的錯,爵爺,雖然你想一肩扛起所有的責任。你的良心太多了——幾乎相當於你自大的程度。” “我竟然需要聽你發表有個良心的教訓。”他諷刺地說,可是看著她的眼神卻沒有慣常的憎惡,那對深幽的眼睛倒在她心中勾起一股奇怪的感受。 “羅小姐……”他指指她手中的牌。 “想再玩一局嗎?” “為什麼?”莉莉微笑地發下兩張牌。 “你想問什麼問題,爵爺?” 他繼續瞪著她,莉莉有一種驚人的感覺——即使兩人分開站立,他卻似乎在碰觸她。他當然沒有,但她仍有那種窒息感,記憶響起警鐘……是的,她和士迪也有這種感覺……被威脅……被統御…… 亞力對撲克牌視若無睹,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你為什麼恨男人?”

他無法忍住不問,隨著她說的每一句話、她每一道警戒的眼神、她的父親,甚至芮德,在在都勾起他的好奇心,她對每一個靠近她的男人保持距離,唯有對亨利不一樣。亞力只能推測亨利太小,對莉莉不具威脅性。他的本能告訴他,莉莉以前被人佔過便宜,以致她開始將男人視做可被操縱、可被利用的敵人。 “我為什麼……”莉莉愕然不語,唯有瑞克能用幾句話解除她的防衛。他為什麼要問這種事?當然不是對她的感覺有私人的興趣,一定是如此一問便可以傷害她,這處心積慮的混蛋! 而他是對的……她的確恨男人,只是以前沒有訴諸言語。她為什麼要覺得該死的男人有什麼可愛之處?父親對她視若無睹,未婚夫拋棄她,士迪濫用她的信任,男人奪走她的小孩,即使她和瑞克的友誼,也是以勒索開始,願魔鬼帶走所有的男人!

“今天下午我已經賭夠了。”她把撲克牌摔在地上,任它四散,急急轉身離開。她聽見亞力的腳步聲追過來,三大步就抓住她。 “羅小姐——”他攫住她手臂。 她猛然轉身,用力甩掉他的手。 “別碰我!”她嘶聲說。 “永遠別再碰我!” “好吧,”他靜靜地說。 “冷靜一下,我沒有權利問你。” “那是某種道歉嗎?”她氣得喘氣。 “是的。”亞力沒想到他的問題擊中莉莉脆弱的神經,即使現在莉莉仍在掙扎地控制自己。通常她自信得近乎無禮,這是她第一次顯得脆弱無助,一個反复無常的女人,心中有著可怕的壓力。 “是我僭越了。” “該死的對極了!”她炙人的眼神鎮住他的目光,似乎忍不住那些指責的話語。 “這是你該死的答案!我還沒碰過一位值得信任的男人,也沒有一位所謂的紳士,能夠些微明白誠實或具有同情心.你們都喜歡吹噓你們的榮譽感,事實卻是——”她突兀地閉上嘴巴。

“事實如何?”亞力問道,希望她說完,他想知道至少這一小部分的謎團。天哪!若要了解她得花一輩子的時間。 莉莉斷然地搖搖頭,那種猛烈的情緒似乎奇蹟般地被抽乾了——好強烈的自我意志力,亞力突然發覺這和自己的旗鼓相當。 她無禮地盯著他微笑。 “休想,爵爺!”她輕快地說,徑自飄然離去,留下他面對四散約撲克牌。 這一幕令莉莉頭痛欲裂,當晚她藉口回房,灌下兩杯紅酒,更衣上床休息。她心神不寧,一徑翻來覆去,最後翻身趴著,雙手抱住枕頭,寂寞及冰冷沉甸甸地充滿胸腔。 她想找人談一談,卸下心中的重擔。她需要莎麗姑姑,她是唯一認識妮可的人,有她的聰慧和幽默感,就能處理任何困難。她協助接生婆替妮可接生,照顧莉莉,溫柔得有如她的母親。

“莎麗,我要我的寶寶,”莉莉低語。 “只要你在這裡,就能幫助我,錢都沒了,我又沒有人可以倚靠,絕望極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她記得自己去找莎麗,吐露所有的悲哀和羞恥,以及春風一度之後她懷了小孩。當時她以為人生最糟不過於此,而莎麗耐心安慰她。 “你有考慮把孩子送人嗎?”她問。 “付錢叫某人撫養他?” “不。”莉莉淚眼滂沱地回答。孩子是無辜的,不應該因我的罪而受罰。 “如果你計劃留住孩子,我們就靜靜地一起住在意大利。莎麗的眼中充滿期待的光芒。“我們將是一家人。 ” “可是我不能要求你——” “你沒有,是我自己願意。看看我,莉莉,一個富有的老女人,凡事可以隨心所欲,我有足夠的金錢滿足我們的需要,何必在乎世界其它的瑣事和假道學。” 最令莉莉感傷的是,寶寶出生後不久莎麗就撒手人寰,莉莉好思念她,還好有寶寶撫慰她的心。妮可是她世界的中心,每一天都充滿愛和奇妙,只要有妮可,一切都美好。 莉莉感覺淚水滲出眼眶,浸濕枕頭。當她開始無聲地哭泣時,頭部的疼痛擴散到喉嚨,她從來沒有在任何人——包括瑞克——面前崩潰過。瑞克身上有某些特質不容她呈現心中的脆弱,瑞克一生見過太多的苦難,如果他一度曾經被女人的眼淚打動過,心生憐憫,那種能力也早在多年前就失去。莉莉納悶是誰和妮可在一起,當她哭泣時,又是誰來安慰她。 亞力在睡夢中欠動呻吟,一個煎熬人的夢境緊緊抓住他,他似乎知道這不是真的,卻又醒不過來,反而更加陷入混合著迷霧、陰影和動作的世界裡面。 莉莉就在夢裡,嘲弄的笑聲在他四周迴響,發亮的眼睛盯著他,她邪惡地微笑,雙唇湊向他的肩膀,輕咬他的皮膚。他低吼,試圖推開她,可是突然之間,她赤裸的身軀和他的纏在一起。 “告訴我你要什麼,亞力?”她了然於胸地微笑著低語。 “滾開!”他沙啞地說,可是她不肯聽,只是輕笑著。然後他捧住她的頭向下拉,他渴望她的唇的接觸…… 亞力猛地醒過來,粗聲不穩地喘氣,伸手拂過前額,髮根卻被汗水浸濕了,身體因亢奮而疼痛。他挫敗而沮喪地咕噥,詛咒地抓住一個枕頭扭轉拉扯,摔過房間到另一面牆邊,他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急切地想要女人。 他努力忽略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心思轉回他上一次和女人同床共枕的時候。但那是在他和蘋妮訂婚之前,他覺得自己應該對她忠實,心想幾個月的禁慾不致要了他的命。白痴!他野蠻地告訴自己,真是一個大白痴。 他一定要做些什麼,或者現在就去找蘋妮,她一定不會欣然歡迎.一定會反對和哭泣。可是亞力知道他可以迫使她順服,威嚇脅迫,她會允許他上床,畢竟他們再過幾週就要結為夫妻。 這個念頭很合理。至少對一位挫折得快死了的男人而言很合理。可是想到要和蘋妮做愛他的大腦忍不住打退堂鼓…… 當然他會得到一些抒解和發瀉…… 不,這不是他所要的。她不是他要的。 你究竟有什麼不對勁?亞力野蠻地自問,從床上一躍而起,猛力拉開窗簾,讓月光灑進室內。他大步走向洗臉盆,倒了一些冷水,潑在臉上,自從見到莉莉以來,他便心亂如麻。 如果他能撫平體內的慾火,如果他能清晰地思考,那該多好。 他需要喝一杯白蘭地,不,最好是某些他父親精心收藏的上好的蘇格蘭威士忌,顏色較淡,品嚐起來有煙草和石南花的味道。他想要喝一些會讓他喉嚨著火的東西,燒掉那些折磨他的念頭。 他套上外袍,離開臥房。通過長廊到主樓梯。當他聽見某一層樓梯嘎吱一響時,謹慎地放慢腳步,停下來,微偏著頭,在黑暗中等待。嘎吱聲又來了,有人下樓,他心知肚明。 他陰沉地笑了,現在可是他絕佳的機會,正好逮到羅莉莉和某個僕人的幽會。他將利用這個藉口把她趕出門,莉莉一走,一切便會回復正常。 亞力偷偷挨著長廊的牆壁,一眼瞥見莉莉走下陰暗的大廳,她白色薄睡衣的下擺拖在她後面,輕巧地走過大理石地板,顯然是去會情人。 她步伐優雅,似乎帶有一種夢幻般的期待,亞力察覺有一股苦澀像毒藥似的滲進他內心。他試著分辨那種感覺,但在怒氣和迷惑當中,那種感覺的本質似乎模糊不清,想到莉莉要和另一個男人做的事令他想要處罰她。 亞力走向樓梯,突然渾身一僵。 他在做什麼呀?身為伍佛頓伯爵,並以中庸和敏銳的個性聞名,竟然在自己家裡摸黑潛行,他真是嫉妒得近乎發狂了——是的,是嫉妒沒錯!嫉妒一位魯莽的女子和她的午夜之約。 洛琳一定會哈哈大笑。 去他的洛琳,一切都去他的!他要製止莉莉,如果她今晚再有歡愉,那他就該死了!他斷然地走下樓梯,在大廳入口處的木桌上摸弄,點燃油燈。他轉向莉莉走的方向,朝向廚房,經過圖書室時,喃喃的低語從門縫內傳出來。亞力勃然大怒,雙眉一壓,聽見莉莉的聲音在呢喃著好像“尼克……尼克……” 亞力推開房門。 “你在做什麼?”他的目光掃過整個書房,只看見莉莉嬌小的身軀蜷縮在椅子上,她雙臂抱住自己。 “羅小姐?”他走過去。 油燈的光芒使她肌膚閃閃發光,洩漏她在睡衣底下身軀的輪廓。她正在蠕動搖晃,雙唇吐出無聲的話語,額頭有些凹溝,那些線條似乎是因為強烈的哀傷而刻上的痕跡。 亞力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她一定察覺自己在跟踪。 “你這小騙子,”他咕噥。 “這種做作和演戲未免太低級了。” 她假裝沒聽見,眼眸半閉,彷彿陷入某種神秘的恍惚當中。 “夠了!”亞力說著把油燈在放在鄰近的桌上,氣惱地了解她打算繼續視而不見,直到他離開。 “有必要的話,我會把你拖出去,羅小姐。你希望那樣嗎?召人來看戲?”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的耐心終於一繃而斷,一把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 “我說你的戲已經演夠了——” 接下來的爆發令亞力大吃一驚,莉莉發出野獸般的叫喊,盲目地出拳,從椅子上跳下來,跌跌撞撞地背靠著桌子,差點打翻油燈。亞力迅速而反射性地伸手抓住她,以免她摔倒。 可是她的驚懼還沒有結束,反而手張成爪,狂亂地向他抓過來。亞力向後一甩頭,避開她的攻擊。 莉莉身材雖然嬌小,那野蠻的掙扎和攻擊卻難以對付,他勉強將她壓向自己,困住她揮舞的手臂。她瑟縮了一下,渾身僵住,急促地喘氣。亞力的手指滑進她的鬈髮當中,強迫她的頭貼向自己的肩膀,他吐出一連串的詛咒,試著安撫她。 “天哪!莉莉,沒事了,莉莉,放輕鬆……沒事了,放輕鬆。” 他熱熱的呼吸吹向她的頭皮,他的力道大得僅容她輕微地欠動著:而她則心慌意亂,無法流暢地開口。他將她的頭按在下巴底下,開始溫柔地搖晃她。 “是我,”他呢喃。 “是亞力,沒事了。放輕鬆,別緊張。” 莉莉慢慢地回復過來,彷彿從夢中甦醒,所發現的第一件事是自己被人緊緊抱住,臉和下巴緊貼住睡袍的前襟,軟軟的毛髮搔癢她的肌膚,一股怡人的男性氣息攪動她的記憶,是雷亞力把她抱在懷裡,她驚奇地屏住呼吸。 他的手徐徐地撫摸她的背,她不習慣被任何人如此熟稔地碰觸著,第一個本能是扭身掙脫開來。可是他的擁抱相當溫柔,平息了她體內利刺般的緊張。 亞力感覺莉莉欠動地接受他的支撐,輕而溫順地靠著他.小小的身軀因震驚過後而顫抖。他體內有一股拉扯、扭曲的感覺,那種甜蜜令人警戒,室內那明顯的沉默似乎將他們裹住。 “爵爺?” “放輕鬆,你還沒穩定下來。” “發——發生什麼事?” “我忘了那句古老的俗諺,他嘲弄地說。“內容是有關喚醒夢遊的人。 ” 所以他發現了,嘔,天哪,現在又會如何?她必然是洩漏出她的恐懼,因為他又開始揉搓她的背,彷彿自己是個過度疲累的小孩。 “前幾天晚上也是這樣,對不對?”他的手掌移下她的脊椎。 ”你早該告訴我的。” “讓你有理由把我關進收容所?”她顫巍巍地回答,作勢要推開他。 “別動,你剛受過驚嚇。” 她從沒聽過他的聲音如此溫柔,似乎根本不像是出自他的口,莉莉迷惑地眨眨眼睛:她以前從來沒有被這般溫柔地擁抱過,即使在激情過後,士迪也不曾擁抱她這麼久,她覺得不安、無助,眼前的處境遠超過她的想像,令她不知如何應付。 裹著睡袍的雷亞力,沒有漿硬的衣領、鈕扣和領巾,胸膛結實得有如鉛板,滿是肌肉的雙腿緊緊地貼住她,他的心跳在她耳中迴響。能夠如此強壯無敵,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他一定不怕任何人。 “你要喝一杯嗎?”他靜靜地問。 他必須放開她,否則就是和她一起倒在地板上了,他正徘徊在災難的邊緣。 她點點頭。 “白蘭地。” 莉莉勉強凝聚力量退開來,坐在皮椅上,亞力為她去倒白蘭地。她看著燈光照在他身上,不禁咬住下唇,到目前為止,她認為他是個傲慢、愛論斷人的傢伙,是她最最不願意求助的人。然而在那驚人的一刻,她感覺他所有的力量圍繞住她,令她感到安全、受保護。他是敵人,她無聲地提醒自己,看著他走回來,她必須記住這一點……她必須記住…… “來。”亞力將杯子遞給她,在附近坐下來。 莉莉啜著白蘭地,那淡色的酒液果真有穩定的效果。莉莉喝得很慢,亞力仍然一徑望著她,她找不出勇氣問他是否要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他似乎看透她的心思。 “還有別人知道嗎?” “知道什麼?” 他不耐。 “這件事常常發生嗎?” 她故作專心地晃動酒杯。 “你要告訴我,莉莉。” “你要叫我羅小姐。”她頂回去。 “我確信你對我的夜行習慣很好奇,但是不勞你擔心。” “你知道這可能會傷害你自己嗎?或是傷害到別人?就在剛剛你差點弄翻油燈,引起火——” “那是因為你嚇到我,” “這件事有多久了?” 莉莉起身瞪著他。 “晚安,爵爺。” “坐下,沒回答之前不許你離開。” “你自己坐,隨你愛坐多久,我要上樓回我房間。”她走向門口。 亞力立刻將她轉回來。 “我還沒完。” “放開我!” “誰是尼克?”看見她睜大的眼睛充滿恐懼,他知道自己擊中了。 “尼克,你陪伴的人嗎?情人?你的柯先生知道尼克嗎?或是你——” 莉莉怒吼一聲,把白蘭地潑向他的臉,只想叫他住口,制止那些刺人的話語。 “別再說那個名字!” 金色的酒液流下他的臉頰。 “不只是老柯而已,還有另一個情人等在一旁,”他嗤之以鼻,“我猜你這種女人認為從一個男人的床爬向另一張根本沒什麼大不了。” “你怎敢指責我?至少我的戀情只限於活人!” 他臉色刷地變白了。 莉莉不顧一切地說下去。 “你正計劃和我妹妹結婚,而你心裡還愛著白洛琳,一個死了好多年的女人!這很病態,遑論根本是對蘋妮不忠,你自己心知肚明。這是哪種丈夫嘛,你存心終此一生住在過去。” 莉莉戛然住口,察覺自己說得太過分了,亞力蒼白著一張臉,她曾經聽過幾句台詞,此刻正可以完美地形容他……他比飢餓的獅子更兇猛,比波浪翻騰的大海更無情…… 他激動的眼神盯著她,令她害怕,他會殺了她。白蘭地從她失去知覺的手中掉下,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砰地一聲使莉莉從麻木中醒過來。她轉身想逃,但是遲了一步,亞力已經抓住她,拉她回來,她只能無助地極力掙扎。 “不。”她哀鳴,心想他會宰了她。 然而他的唇重重地壓下來,手指抓住她的頸背,不許她移動。莉莉渾身僵直,又驚又痛,她的唇被牙齒磨出血味,混合著白蘭地,而她根本掙不開,只能閉上眼睛,咬緊牙關。 亞力突然呻吟地拾起頭,銀灰色的眼睛熱力四散,古銅色的皮膚變紅。他鬆開手指,近乎試探性地用拇指拂過她瘀傷的唇。 “該死的混蛋!”莉莉大喊,努力掙扎,他又低下頭吻她。 他的吻很野蠻,堵住所有的聲音和呼吸,令她只能用鼻孔吸氣。她欠動地想要退開,但是亞力將她抱緊,一手滑下她的背,將她的臀壓向他。他咬嚙她的唇,尋找裡面的絲滑,舌尖熱熱地探進去。 她無助地推他強壯有力的身軀,反而推掉他的罩袍,手掌接觸到他毛茸茸的胸膛,在她的手指下,強勁的脈搏似乎在燃燒她的手。他從喉嚨發出某種聲音,雙手抱住她的頭固定住,讓他的舌頭探得更深,他的呼吸熱熱地吹在她臉上。 亞力半昏半醒,沿著她的喉嚨向下滑,嘴唇摩挲著她細嫩的肌膚,身體因激情而顫抖,過去幾年的寂寞似乎溶進一個黝黑的夢境,他的唇炙熱地埋在她柔軟的肩膀上。 “我不會傷害妳。”他咕噥,熱熱的呼吸滲透她的睡衣。 “不,別掙開……洛琳……”這句話輕輕地吐進她耳朵,莉莉花了好幾秒才明白他說了什麼,她渾身一僵。 “放開我!”她啐道。 她突然被鬆開來,迷濛的目光飛向他的臉,亞力看起來和她一樣茫然,兩人各自倒退一步。莉莉打著哆嗦,雙手環抱在胸前。 亞力手指不穩地拂去下巴的白蘭地酒液,他既亢奮又羞愧,極力壓下心中的衝動,想要再次伸手拉回她。 “莉莉。” 她迅速地開口,不敢看他的眼睛。 “這是我的錯——” “莉莉——” “不,”她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只知道自己不能聽,這是一場災難。 “這件事沒發生,什麼事也沒有,我……我……晚安。”她張皇失措,消失在門口。 亞力甩甩頭,甩去激情的紅霧,走向椅子,心情沉重地坐下來,瞪著空空的手掌。 洛琳,我做了什麼?可憐的儍瓜,他幾乎可以聽見洛琳笑著說道, 你以為可以永遠抓住我不放,還計劃娶一位像蘋妮那樣甜蜜天真的女孩,然後就不必放我走了,好像你只要擁有回憶就夠了似的。 “擁有回憶就夠了。”他頑固地說。 你為什麼總是認為自己沒有凡人的軟弱呢?可以超越哀傷和寂寞,你以為自己的需要比別的男人少。而事實卻是你需要更多,更多…… “別再說了。”他呻吟,雙手抱住頭,可是洛琳嘲弄的聲音並未消失。 你已經寂寞好久了,亞力,應該是繼續活…… “我是在活!”他粗嗄地說。 “我和蘋妮會有個嶄新的開始,上天幫助我,我會學著去關懷她,讓自己——” 亞力突兀地住口不語,察覺到自己正像個儍瓜,像個可憐的瘋子似地自言自語,和鬼魂進行一場想像中的對話。他抬起頭,視而不見地瞪著空空的壁爐裡面。天哪!一定要把莉莉趕出去,即便只是為了維持他心靈的平靜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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