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喋血香島

第34章 第五節

喋血香島 西村寿行 5956 2018-03-18
堀士郎等著包木一膳回來。 堀是胴澤喜三郎叫來迎接包木的。 約一小時前,孤北丸全體乘員都上岸。進了一家小飯館,他們個個英姿威武,剛得到了解決紙幣的造案的酬謝金。每人獲得臨時支付的五百元日元。每個人的腰包裡鼓了起來,胸脯似乎都抬高了許多。另外,消除了格飯館的暴力組,無賴船的名氣再一次大振,而且,解決了殺人案件,還給麻醉品運輸以致命的打擊。 “孤北丸”勢不可擋。 小飯店在港口附近,大夥就在那裡聚餐。 走向小飯店時,斯波源二郎中途停了下來。 在埠頭停著幾輛卡車,載著貨物,貨物由車蓬遮蓋。但從後面仍能看見裝載貨物的一部分。 大家也停了下來等著斯波。斯波走近卡車,覺得這包裝很熟悉,再仔細一看原來這批物的包裝與孤北丸從博多運到新潟去的高級絨包裝完全相同。

在卡車不遠處,有盞長明燈,幾個駕駛員似的男子正在吃飯。 斯波便向胴澤說明了情況。胴澤立即命令堀去叫船長。 包木不等堀說完,就從家奪門而出,向埠頭奔去。 碼頭只有金和中股權介,四周空空蕩蕩的已經沒有卡車的踪影了。 “怎麼回事,機關長?” “他們乘出租車跟踪去了。查明原因,就會回來。” 中股在長明燈處買來五香菜串子正與金一起站在碼頭上吃。 就在這時,一輛出租車開到跟前。斯波、胴澤,堅野、泡田四人跳了下來。 “卡車進了附近的倉庫中,正在卸貨。” 在街燈下,斯波雙眼浮出混濁的光彩。 “怎麼辦?” 包木問。 “看準卡車出來,就立即襲擊。” 斯波發現在幾個監視卸貨的男人裡面,有一位就是在新潟將他推下海的人。只有對他們進行突然襲擊,全部綁住,然後嚴厲拷問,讓他們吐出真相,再與仙台地方檢察廳取得聯繫。押運這些組員和貨物這樣才能算是對新潟的答禮。

——終於要將他們一夥押運到檢察廳了。 腳不由有些微顫抖。 抓住了植野重治背地裡交易錢的證據,如果再查明貨物是怎樣運,運到什麼地方,就會叫植野這個野獸暴露無遺。再將植野用不正當得到的錢企圖謀取首相的寶座這件事公佈於眾,植野就只好從政界消失了。 植野為了保全自己,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陷害斯波。並試圖將斯波置於死地。斯波想這些就恨得直咬牙。 斯波報仇就在眼前。 “簡直是一群傻瓜,竟敢從孤北丸的母港不慌不忙地將貨物偷運出去。” 包本覺得這群人不可思議。 “也許運氣就到此為止了吧。” 一個人的運氣不可能永遠好,無論是誰都會遭到意想不到的事,曾經身為檢察官的斯波已看到幾個這樣的例子了。

二個男人出現在門口,手裡拿著帶消聲裝置的手槍在空中舞了舞。在他們背後,還站著幾人。 “正等著你們,斯波。還有你,包木。看,你們不是來了麼?” 斯波認出這人原來是將自己沉入大海時的頭目。白皮膚,一笑,臉上就佈滿了殘忍的野獸味。 “開槍吧。”胴澤一步衝上去。 “你們這群傢伙,有膽量殺人嗎?” “當然有。”男子臉上又浮出冷笑。 “那你來試試吧。再上前一步,來吧。” 男子的槍口對著胴澤胸口。 胴澤轉身看了看包木的反應。包木搖擺頭,示意不要莽撞。這間辦公室只有四坪,門上有二支手槍堵著,窗口又太小,除了門外沒有其它地方可以脫身。 包木盯著男子的眼睛,那雙眼睛彌滿了殘酷的光彩。 “如果與這夥人拼鬥,他們手中有槍,自己赤手空拳,一定要吃虧的,只有等待時機,不能魯莽。”

“死死地盯著二個握有手槍的男子。” “怎麼啦,獨航船。你們稱自己的破爛船為無賴船,也不過就這麼兩下子嘛。” 語氣充滿了嘲弄。 “有種的放下手槍,咱倆試試,你過來,你敢過來。” 泡田勃然大怒,他不允許任何人污辱自己的船。 “找死啦,小和尚!” “……” 這個組織必須盡快將這批貨物從新潟運到什麼地方。竟沒想到氣仙沼是孤北丸的母港,到老虎鼻子上撓痒來了。 “餵,走了吧,堀。你辛苦了,不過,還是勞駕把金送到我家去。” 包木向長明燈走去。 犬約三十分神後,大夥離開了長明燈,慢慢向倉庫走去。 倉庫在港口外,有土牆圍著,大門上了鎖。這時卡車已經開過了,在辦公室裡還亮著幾盞燈。

包木走在前頭,在大門口停下,手腳並用,一躍就翻過了大門,靜靜地靠近辦公室。 透過玻璃窗向裡望,二個男子無聊地抽著香煙,包木撞開門衝了進去。 “你們這幫傢伙?” 包木喊叫道,身後的堅野他們也跟了進來。 一個男子,向包木撲去。 “竟還有這種事?” 包木將撲過來的男子打倒在地,狠狠地踢了起來。 另一個人向泡田撲去。堅野衝上去,和泡田一起將這傢伙的面部揍得腫了起來。 二人綁在一起。 “倉岸的鑰匙,快交出來。” 斯波立在二人面前,他發現這兩人在新潟未曾見過。 “鑰匙在這裡吶。” 門口傳來聲音。 “你們聽著,一個一個轉過身,走出來將兩手舉在腦後。” 男子開始命令。

“照說著的辦?” 包木不得已叫乘員們從命。 如果硬拼,必定會有二、三個弟兄喪命。包木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弟送命,要找個適當的時機反擊,只能等待。 胴澤最先出去,雙手被鋼絲綁在身後。 胴澤後,是斯波。 全體乘組員都被綁住,又推回辦公室中。 剛才被乘組員打倒在地的二個男子,繩子解開了,站了起來。 他們二人開始對包木、堅野、泡田三人進行報復,不停用腳踢,用手猛揍著不能還手的包木他們。三人臉都腫了,一條條的血痕映在臉上。 “斯波,”頭目站在面前。 “你怎麼從地獄中回來了?” “游泳呀。” “是嗎?”男子點點頭。 “這次叫你不會遊,將你沉入海底。” “哦,是嗎?”

“這次你可享受不到威士忌。要叫你喝海水,喝得飽飽的。” 男子鼻中惡狠狠地發出響聲。 “這段時間真不走運。” “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運氣呢?我們知道這兒是孤北丸的根據地。所以我們就把貨物運到這裡。我們早已作了充分的準備,對你們格外照顧。知道孤北丸回來啦,有意張開網等你們,你們哪裡有運氣有言呢?” “……” “那裡已在催交年貨了。你別再讓我們為你費腦筋了。如果在新潟死了,也就沒有現在的麻煩了。看來你第二次必死無疑了,你拼命掙扎也無濟無事!” “請問尊姓大名。” “這有何用呢?” “據說過三途川時,必須申報是誰殺害了自己。” “叫大貫好了,就是被大貫沉入太平洋的。”

“好吧。” “餵,我們的事你到底都了解些什麼?” “現在說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那你說說看。” 大貫跨在椅子上,點燃一支煙。 “植野重治為了背地裡弄到錢,利用洋行海運。洋行海運由於公司的人戶毛織物用二十五億日元購入高級絨毯。並將這批貨物賣給海老名物產,取得二十億日元。海老名物產又賣給大田屋商事,得到二十三億日元。這樣順序賣下去,每次虧損一億日元,其實這些不斷地循回買賣的公司全是植野操縱的幽靈公司,稅務署剛開始對他們進行調查,他們就一下全部倒閉,人員也去向不明了。如果海老名物產下面的幽靈公司還有二十三家,二十五億日元的貨物就會化為烏有。不過,實際上仍暗暗存在著。這批貨物最後能滾出多少錢來,那麼略加計上,就一目了然啦。”

“……” “洋行海運指使的在幽靈公司之間循回買賣的貨物,並非單純是這次的高級絨毯。一年中,有二、三批貨物在幽靈公司之間進行交易。剛才你不是說必須將貨物運到這裡,其原因大概就是,幽靈市場上巡迴的貨物最終要放到這裡加以保管吧。然後,從這里分配到背後操縱者的手裡,這批貨物至此就全部消失了。” “一切果真如你所言嗎?” “植野命令洋行海運所作的這些,其用意一開始就明白。只是貨物難以運送出去。” “是啊,運送這事,難以辦好。為此,貨物不斷地運回運去。看,花費了不少的送費和看守費呢。” “沒有收稅,就夠心慰的啦。” 斯波諷嘲。 “已經向上面報告了,原特蒐部檢查官斯波源二郎笑完就沒命了。”

“我當然沒說的。因為我一直是你們的死對頭,我認了。不過,應該把我和孤北丸的船員們區別開來。” “嗬,你還有同情心呢。不過,讓他們一起與你沉入大海。你不是可以多有一些伴兒,不致於孤獨了嗎?” “是這樣……” 斯波閉上了口。 “警察決不會撒手不管,”胴澤憤然說道:“其他還有人知道我們襲擊倉庫的事。” “如果將你們沉入大海,警察老爺們也無可奈何。把你們全體綁在錨上,沉入海底。警察的手會伸入上千米的海底中嗎?” “當然無計可施。你們的想法真棒。這樣,沒有任何一樣證據可留下了。” “還有,那個美國姑娘金,我們也派人監視起來。只要離開包木家半步,就讓她喪命。讓我們的弟兄享受夠了,再讓她一同消失。” “真是一夥狼心狗肺的野獸。” 胴澤叫道,但聲音已顯得無力。 “包木船長被人譽為冷靜沉著的人物,也終於有判斷失誤的時候。即使有幾位弟兄丟命,也應該拼啊。如果這樣,現在的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大貫心懷叵測地盯著包木。 包木沒有任何反應,鼻血和嘴唇上被打出的血湧上來,不住地往下著淌。的確,包木這次判斷錯誤了。 如果有二、三個弟兄被槍擊中,至少也有一人脫離危險,向警察報案,警察也會出動的。然而,包木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並不心甘情願就讓自己的命和大伙的性命葬送在這夥壞蛋手中。 要沉入大海,背定會讓他們乘船。總會有一處出現空隙。抓住空隙,包木就會讓斯波咬斷綁的鋼絲。斯波有一口酷似陸上鮫的牙,鋼繩之類的繩索輕易就會咬斷。 那時,再施行阿修羅的暴行。 包木一直不語,儲存著力量以備後用。 這時,一個人進來,包木閉上雙眼,輕輕地呼吸。 “船已經準備就序。” 這聲音很低,有些耳熟,包木突然睜開雙眼。 原來是廣子的丈夫島田。 “原來是你嗎?島田?” 包木現在才發現這間倉庫是島田父親的遺產。 島田不語。 “你的胸襟真夠大啦,島田。將個個活活的人沉入海中。你,從什麼時候起,也具備了寬廣的胸懷?” “你這骯髒的傢伙。你與廣子是兄妹,怎麼能向廣子動手動腳呢?無論廣子怎樣說,我也不會把她給你的。你死了,我就能隨心所欲地折磨廣子。” 島田心中十分憎恨包木,連聲音也有些顫抖了。 “是嗎?我就要完蛋了嗎?” “不完蛋?你還要怎樣?” “好啦,好啦!別鬥嘴了,把他們全部裝上船。” 大貫發出命令。 孤北丸全體人員被鋼繩綁著,嘴上貼有橡皮膏,排成一行,從後門出去,倉庫的後面可直接與海岸相連,那裡,停有漁船。 漁船離開了海岸。 漆黑的海岸,漁船全速行駛。 這條漁船是一條拖網船。包木一行裝在船中,船甲板上,有一個大錨。包木他們被粗大的鋼繩綁在這個大錨上。 “南無阿彌陀佛。” 胴澤嘴中念起經文來了。 浪花濺起,打濕了橡皮膏,橡皮膏自然脫落了下來。 “怎麼辦呢?” 緊張地思索著,不能就此葬身海底,必須尋求突破口。然而,突破口根本不可能找到。漁船上裝有八個暴力團的人員,上船時,在船中都是一人跟著一人,一人警戒一人。簡直沒有一絲的空隙。上了船,大夥又立即被綁在同一個錨上。 鋼絲綁得相當緊,深深勒入肉中,根本不能移動身體。 海風從船上,從肌膚上掠過。 包木感到有點絕望了。 “對不起大家。” 斯波心裡過意不去地開口說。畢竟,大家都是來幫他的。 “沒什麼,不要介意。” 包本答道。 包木忽然想到了廣子。不可思議,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刻想到的怎麼不是母親和梓呢?包木死後,廣子那雪白的肌體必定受盡島田的折磨。廣子需要他包木,廣子可能根本逃不出島田的手掌。 “我討厭沉入海底這種死法。” 泡田開始抽泣,他害怕得連哭聲也有些顫抖了。 “不要哭啦,廚司長。我告訴你一個好辦法。在被放入海中的一瞬,就緊緊咬住舌頭。我呢,就決定這樣辦。” 中股依然活躍,沒有消沉。 “你不怕嗎?” 堅野發問,聲音也有些哆嗦。 “不怕。餵,頭目。” “哦,南無阿彌陀佛。” 胴澤又念了起來。 堀閉著嘴,沒有出聲。 包木拼命地擰搓手頸上的鋼繩。皮膚磨得破了,肌肉磨爛了,仍然沒感到鋼繩有絲毫的鬆馳,有絲毫的斷裂。 斯波則盯著黑黑的海面,想像在那黑暗中,那位曾將自己從大海救出,謎一般的男子。他沒有眼睛,沒有鼻子,落入黑夜中。他曾一度把斯波從死亡界限拯救了回來。斯波希望他再能救一次。 海風掠起頭髮,不停的吹。 這海風十分恐怖。 斯波繼續想著謎一般的男子。 包木雙眼緊閉,腦子裡閃過也這一生許許多多的難忘的日子,身邊的哭泣聲不斷地傳入耳裡。 謎一般的男子在黑黑的空中。 在黑夜的高空上,一個男子耳帶著無線耳筒。 “我是獸害驅除本部,請注意作戰,現在狩獵開始。” 耳筒里傳來呼叫聲。 “明白!” 男子答道,取下了耳筒。 “作戰開始!” 他向飛行員發出了命令。 直升飛機開始急速下降,以全速掠過氣仙沼的街市地面上空,直接向黑黑的海面飛去。前方亮著拖兩漁船的燈。直升飛機轟轟地響著,襲向漁船。 在直升飛機出發的同時,滅燈待機的二艘高速巡視艇也發動了。兩艘迎著波濤,向漁船飛馳而來。 轉眼間,直升飛機就出現在漁船上空,開始盤旋起來。 直升飛機巨大的投光機照射著漁船。全船一下子如同白晝。 與此同時,二艘高速艇的燈也突然亮起,劃破了海面,向漁船靠了過去。停船命令的警笛聲咄咄逼人。 “我們是第二管區海上保安本部。命令你們立即停船。” 在口未的上空,響聲大振的直升飛機,從擴聲機中發出了命令。 漁船在強烈的光照下,停了下來。 斯波源二郎在巡視艇的艇橋處,與謎一般的男子排列而站。 “請告訴我,好嗎?” 沉默。 斯波抽著煙,看著男子的側面,大概年齡為三十歲過半。 半響,他轉過身: “願意聽什麼呢?” 男子說完,又望著太海。 “為何神出鬼沒?” “監視你,就這點。” 斯波不解地問。 “監視我?” “不。” 男子搖搖頭。 “監視大貫悟郎。我一直在跟踪監視,自從你在扎幌陷入圈套的時候開始,就在那個時候。” “……” “洋行海運賣給海老名物產的貨物,在十八個幽靈公司中來回周轉,最後被運到了氣仙沼的倉庫中。那時,如果你不從中介入,集聚在氣仙沼的暴力團就能夠一網打盡。不斷轉手的貨物最後能妥善處理。但是後來,情況發生了變化。” “那麼,是我擾亂了搜查?” “是這樣。” 斯波背過身。 “那實在對不起了。” “不過,也不必太自責。” “是嗎?” 斯波又點燃一支煙。 海水拍打著船舷…… 斯波突然感到自己在扮演滑稽的角色,感到十分悲哀。 謎一般的男子沒有自報姓名,斯波也不好直問,大概是警視廳的游擊搜查員吧。 這只是採猜而已,不便說出。 這已是第二次被人救了性命。 “有一事,想問問。” “什麼事?” 男子依然將視線投向大海。 “在扎幌,你知道我被沉入大海?” “是的,”男子點點頭。 “估計大概會發生那種事。” “那為何不救我呢?” “當時,因為討厭檢察官。” “討厭檢察官?……” “不過,現在很尊敬你。” “沒什麼值得尊敬的。” “不想重新當檢察官嗎?” “怎麼會呢?” “那麼,便放心了,你做事喜歡蠻幹。” “蠻幹?” “你的確聰明,有眼力,不過,行動過於輕率。” “好,再見。” 斯波很快結束了談話,離開了艇橋,進入船室。 “我已作出決定,做一名徹底的無賴船的乘組員。” 斯波對大家宣告,掃視了在坐的乘組員。 “哦,怎麼啦?” 全體乘組員剛發出聲音,大家都對斯波這一決定感到驚訝。 “好啊。你就與我駕駛船吧。” 包木欣然應道。 “……” “大家曾提出要離船,我理解你們,大海上漂泊久了,沒有依靠是不行的。現在我想再說,有谁愿意的話,可以立即就走。” 包木說道。 四周沒有一點聲音。 一會兒,聚集在船室中的人一個個都離開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斯波突然感到很疲倦,不禁坐了下來。 “南無阿彌陀佛,真想喝點酒。” 胴澤用乏力的聲音,嘟嚷道。 “看來,我也是屬於大海的了。” 斯波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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