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科在門旁等待著。
電話是在阿爾卑斯山分手的山澤打來的,他說,馬上就來。
門鈴響了。門把手在咔嘰聲中轉動了一下,山澤走了進來。仁科在山澤身後果斷地用力一擊,打中了要害,山澤倒了下來。仁科迅速綁住山澤的手足,將他推倒在沙發上。
驚呆了的山澤,立即清醒過來。
“你這是乾什麼?”山澤平靜地問。
“我對你個人沒什麼仇恨,不過,想問你兩三個問題。”
“什麼事?”
“首先,說出殺害N報記者峰島的兇手,然後再說出襲擊我的兩個人的名字。”
“盡問些無用的事!”
山澤毫無表情地將臉轉過一邊。
“是否有用,馬上你就會知道。這不單純是威脅你,是要你說出殺害峰島的人名。如果問清楚是你幹的,就把你殺死。從今天起,我就與你的組織分道揚鐮!”
“你以為這事能平安無事地了結嗎?”
山澤的表情仍然是冷冰冰的,毫無一點畏懼。
“我並未這樣想。但是,你們不僅陷害我,還殺了我的朋友。對這種人,我是不會放過的,明白嗎?”
“既然這樣,就少說閒話,我也是決不會讓步的。”山澤坦然地說。
“你們要把什麼東西搞到手,這個謎我已經解開了百分之九十。今後,我們之間只有搏鬥!倘若你不是兇手,讓你吃苦也並非我的本心,只要你告訴我誰幹的,叫什麼名字,我就放你走。”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山澤背著臉低聲說:“我看你還是默默地等著接受麻醉分析吧!”
山澤的臉色平靜如水。
“沒辦法。”仁科站起身,“你真是個不錯的演員,不過,無論誰都難以忍受這種痛苦,儘管你的叫喊聲將是耳不忍聞的。”
“是否會叫喊,試試看吧,如何?”
山澤毫無表情地盯著仁科。
仁科將山澤右手食指握住,用力一扳,咔嚓一聲,響起了折斷雞翅似的聲音,手指從根部被折斷了,彎向手背。
他看了山澤一眼,山澤連眉頭也未皺一下,用相同的表情看著自己被折斷而反向手背的食指,目光仍舊平靜如水。
仁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簡直不敢相信,他一邊扳著手指,一邊觀察山澤的臉色,可山澤卻面不改色。即使有經過錘煉的鋼鐵意志,至少也得露出細微的抽搐表情吧,可山澤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仁科感到他身上有種深不可測、令人恐怖的東西。
“清楚了吧?”山澤望著仁科平靜地說,“任你怎樣,就是殺死我,也不會叫喊一聲。”
仁科拭著頭上粘乎乎的汗水。非讓他叫喊不可!如果山澤保持住了冷靜,那就是仁科的失敗,並且,這並非只是輸給山澤個人,也是輸給他所屬的組織。山澤泰然自若地看著自己被折斷的手指。
仁科走進兼做餐室的廚房,拿出了冰鎬。
“你要是硬下去,就會吃苦的?明白嗎?”
他將冰鎬向山澤伸去。
“要殺我?”山澤毫無懼色。
“不,只是刺穿你的手掌,要是這樣還不叫痛。那再想他法。”
“若是不殺我,那請消了毒再刺行嗎?”
“你真夠冷靜啊!”
“可以說,你這樣做是毫無用處的!”
“好!現在就讓你知道有無用處!”
仁科走進廚房,在煤氣爐的火焰上燒紅了冰鎬,放入冷水里淬了一下回到房間裡。
山澤伏在桌上,手指仍然向後彎曲著。
仁科錯開手背骨頭,將冰鎬對準手背。仁科的臉扭歪了。他並不想幹這種殘酷的事,他比山澤還痛心。但是,不能退卻,如果此時中止的話,那麼,在變鋒前,就難以退出這個組織。
“快說!”
“請吧!”
“好!”
仁科用手掌拍打著冰鎬上端,一直到刺進肉裡的冰鎬鋒利的刀尖扎在桌上才住手。
山澤的表情絲毫沒變,他用毫無表情的目光盯著仁科。
“……”
望著這雙眼睛,仁科慌了。他將冰鎬拔離桌面,停在手掌中,用力一絞,無論經過什麼訓練的人,受這一絞,都會發出呻吟,要不,至少也得痛出一身冷汗來。
可山澤毫無反應,仁科坐了下來。
“如何?再來點更殘酷的手段吧?”
山澤伸出被綁著的雙手。
“行了。”仁科點著頭小聲說著,解開捆綁山澤的繩索。
山澤用自由了的手,毫不在乎地抽出了扎在手背上的沾滿了鮮血的冰鎬,把流出來的鮮血止住,將折斷了的手指扳回原位,簡直就像在收拾一件工具一樣。
“輸給你了!”仁科無力地說。
“接受麻醉分析吧!”
山澤象什麼事也未曾發生過似地說道。
“我拒絕接受,雖然未能讓你叫痛,但是我要同你的組織斷絕關係。必須這樣做!本應讓我知道你們在尋找什麼,中臣和自衛隊特殊部隊又搜尋什麼……”
“無論如何都不能挽回了嗎?”
“難啊!”
“這個組織會追捕你的喲!”
“我知道!今後,無論在哪裡遇見你,我們中間總有一個得死,你總不會殺不死吧!”
“不,我比一般人更容易死!”
“為什麼?”
仁科看著山澤的手背,以傷口為中心,四周腫得相當厲害,彷彿這迅速腫起來的傷口證實著山澤剛才的話。
“你沒能使我叫出聲來,已失去自信了吧?”
“不錯。”仁科老老實實地點頭答道。
“即使把我剁碎,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當然,這裡面是有某種原因的……”
“……”
仁科看見,被折斷了指頭,手掌被冰鎬刺穿了也毫不改色的山澤臉上,露出放心的神態。
“你是個很精悍的人。想一個人對付我們以及向中臣克明和自衛隊挑戰,現在倒還可以,但只要一得到殺死你的指令,恐怕你連十天也活不成。不僅我們三者,而且警察也要逮捕你。讓我來說,你並不精悍,而且也無謀。不過,我倒是佩服你這種氣概。因此,現在請收回你那喪失了的信心吧,這是唯一能給我的一種餞別。”
山澤的語氣很平靜。
“無論誰都不能戰勝疼痛,無論什麼組織也不可能培養出具有鐵一般神經的人,我也不例外。只不過我患了一種叫先天性無痛覺症的麻煩的疾病。”
“先天性無痛覺症?”這個病名從來聽說過。
“就是無論怎樣,一點疼痛感也沒有。”
“為什麼剛才不說呢?若是說了,就不會讓你受這無益的外傷了。”
“沒沒打算告訴你。不過,我察覺了你的無知和決心,認為應該讓你收回喪失了的信心,才告訴你的。若是發出了指令,接到命令的人就會毫不容情的追擊你。照你所想的去搏鬥吧,那時的追擊者,也許還是我吧。”
“明白了。承蒙你的好意。要是追踪者是其他人,我就讓他吃點苦頭,說出殺害峰島的兇手是誰。要是你,我就殺死你,再不干那無益的事。不過,對無痛覺症患者來說,比一般人容易死,這是什麼原因呢?”
仁科感到,山澤的表情中露出一種陰翳。
“正因為有痛覺,才知道生命的存在。可以說,疼痛是警告的信號。可我沒有。即使內臟的某部傷壞了,或者受了傷流血,都不會知道。”
“你的話我全記下了。不過,我現在就要離開這裡了,與你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吧!要想挽留我的話,那就試試看吧!”
“現在不挽留你,不過你遲早是要回到這裡來的,這個組織還需要你。非要背離組織的話,現在最好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山澤沒打算起身,默默地目送著站在門口的仁科。在這沉默的氣氛中,仁科彷彿看見那即將來到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