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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六節

黑色的瘋狂 西村寿行 2754 2018-03-18
曲垣五郎拼死狂奔…… 最初發現鼠群的時候,曲垣走在搜索隊的中間。五十名隊員展開來成一橫列搜索前進,隊員們幾乎對鼠群毫無警惕。全體隊員都是身強力壯的小伙子,即使遭到襲擊也比老鼠跑得快。而且天上還有直升飛機在警戒。 向左翻上茅岳的四合目一帶,這一帶是針葉林中雜有闊葉林的混交林。樹下面生長著密密麻麻一丈多高的山白竹。山白竹開過花結過籽,現在已經枯萎。竹籽被當地人成為天然稻米,曾褐色後紛紛落地。走在竹林裡穿過枯萎的高粱地一樣,比較好走。 走到哪裡也沒能發現九個獵人的踪跡。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直升飛機從遠處搜尋回來,嗡嗡地在搜索隊上空盤旋,並用對話器呼叫:“鼠群!快退避!從北側的斜坡逼過來了!朝西或朝東跑吧!快逃!鼠群寬度達兩公里。鼠群走過的地方寸草不生。鼠群象巨蟒一樣蠕動著,速度極快。危險!快跑!”

在直升飛機發出警告的同時,小隊長下達了突圍命令。大家開始快跑。他們聚成一團朝來的方向撤退。 “餵!向左面三十度跑啊!現在這樣跑就衝進鼠群啦!” 直升飛機在怒吼。 曲垣跑著跑著就听見了那個聲音,象金屬撕裂聲,從地底下滲出來,象沸騰的開鍋水,可怕的聲音,又像是大地在轟鳴。聲音從右邊飛速逼近。其異常的快速使人想起波浪翻捲奔騰而來的湖水。恐怖的叫聲,翻滾著,扭動著,澎湃而起,近在咫尺。 “快跑!鼠群正以可怕的氣勢逼近你們!” 直升飛機怒吼著飛右邊的樹林迅速下降,幾乎降到林梢上,飛行員要利用飛機那巨大的轟鳴驚退鼠群。飛機在猛轟。 “沒用!毫無效果!” 曲垣一迎聽著飛機的叫聲一邊跑。他鑽進灌木叢,被樹枝刮得滿臉是血,腿腳劇痛。

“左!左!向左逃!”直升飛機在喊。 然而左面是岩石地帶,樹林被中斷。大大小小無數石塊層層堆集,正堵住去路。進入那裡就跑不起來了。很明顯,自己已經被鼠群逼得走投無路了。 “快進岩石地帶!鼠群堵在前方,那條去路危險!突圍是不可能的!” 在直升飛機絕望的叫聲震懾下,曲垣朝岩場跑擊。他身邊圍著幾個人,然而多半人沒能跑進岩場。不知誰在喊,不在哪裡,到最後時刻就上樹! “老鼠!”曲垣一踩腳,站住了。 “踩著跑!”直升飛機叫道,“這些不是鼠群的本隊!”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黑乎乎的溝鼠在腳下一蠕動著,有四五十隻。曲垣一邊連踢帶踩一邊拼命奔跑。那些看上去被踩傷的老鼠,用後腿支起尾巴站起來,齜出極度仇恨牙齒。

曲垣跑進了岩場。他穿過蜱岩的石縫,穿不過去的地方就爬上去。不知道有幾個人跑進了岩石地帶,誰都不吭聲地奔跑,因為焦急,怎麼也跑不快。嘴裡發出了慘叫?沒有間隙回頭看。曲垣的手套不知什麼時候失落了,用手一抓岩石,血就粘乎乎地粘在岩石上,連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跌下來,再爬。 曲垣不功了,全身僵硬,老鼠就在眼前的一塊岩石上面。曲垣看見,頂端平坦的岩石上有十幾隻溝鼠,好像在那裡等著自己。 曲垣看看左右,自己正在攀登的,這塊岩石周圍的溝鼠,老鼠正在來回奔跑,還有一些緊緊地貼在岩石上靈巧地向上爬。 “完啦!” 岩石已經擠滿了老鼠,曲垣用絕望的目光四下張望,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只聽見直升飛機的聲音在什麼地方響著。搜索隊員的叫聲現在也絕跡了。

山風吹過岩場,眼前的老鼠身上長著不可思議的長毛,長毛被風拂動,染上了冬日殘陽的血色。十幾隻老鼠依舊盯著曲垣。在它們背後大約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塊巨石,那巨石看上去有刺破青天之感。 “可惡的東西!” 曲垣站起來,跳上有鼠的岩石,狼狽地踢飛上面的老鼠。有一隻老鼠飛快地順著褲子爬上來。曲垣用右手揪下來摔到岩石上,在摔出之前拇指就感到痛疼,他知道手指被咬,但沒有空隙看傷口。從岩石上蹦下來,狹窄的溝裡擠滿了老鼠,他踩著老鼠奔逃。幾隻老鼠順著褲子竄上來。他邊跑邊用雙手打掉。老鼠被打落時正在齜著牙齒。雖然還沒咬到皮膚,但衣服到處都被咬碎了。在岩石之間狹窄的通路上,老鼠越來越多。在許多狹窄的地方,老鼠竟一層壓一層重疊起來,把岩石表面都蓋注了。

恐懼不斷地撞擊脊粱骨。他只能想天和地已都被老鼠埋葬了,而且,老鼠也不僅僅是老鼠了,一隻只惡魔附體,一點也不害怕人類,不!它們根本就沒有對於死亡的恐怖的心理。小小的眼睛裡發出瘋狂的目光,蹦蹦跳跳地撲上來。 曲垣叫了起來,媽的!該死!見鬼!他一邊嘰叫一邊踢鼠。喊叫往往是為了驅趕被襲擊時的絕望感。死的恐怖從背脊骨直沖頭頂,喊叫能勉強減輕一點死的恐懼。 好容易才衝到巨石跟前,這是一塊爬也爬不動但也得爬的有凹凸的巨石。曲垣踉蹌著用手扳住岩石,身體像鉛一樣重,他知道十幾隻老鼠在囓咬自己的下半身,腳還埋在鼠堆裡。如果連弄掉的間隙也沒有的話,體力也就沒有了。即使弄掉,還會有別的老鼠爬上來。 曲垣感到整個下半身象火燒一樣劇痛。老鼠咬碎了褲子,正在囓咬肌肉。

曲垣往巨石上爬,脫手了再爬。老鼠在石壁上來回奔跑。 終於爬上去了。巨石上面的地方剛夠坐下一個人。曲垣揪下身上的老鼠,象摘取咬在肉裡臭蟲一樣,粘粘糊糊的。他連揪帶摔,同時脫下上衣。 數不清的老鼠爬上來了。他用上衣撲打上來的老鼠,打著打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徒勞感襲上心頭。在巨石上目光所及的地帶到處都是老鼠,看上去象瀝青一樣鋪天蓋地,一層厚厚的瀝青可怕地滾動著淹沒了岩場。 下半身被咬傷了幾十處,冒出來的血使褲子滑溜溜的。 老鼠接連不斷地爬上來,上衣甩成了碎片,胳膊象鉛一樣重。 直升飛機的聲音從遠處的樹林里傳來,看不見飛機的影子。曲垣後悔自己逃進了岩石地帶。要是被鼠群主隊圍困,還有樹好爬。在樹上的話,一次不可能爬上來幾十隻老鼠。

結果,誰也沒有逃進岩石地帶,闖進來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眼看體力耗盡而被鼠群吃掉。撲打的胳膊稍一遲鈍,那時就是自己的最後時刻。爬上來的老鼠瘋狂地竄到他身上膨脹起來,他就那樣弄掉,摔死。 曲垣發出慘叫,老鼠不知從哪裡順著什麼爬上來,鑽到了肚子上,牙齒刺進他的肋骨開始囓咬。曲垣伸出手去揪,就在這當口,狹窄的岩場上聚積成群的老鼠爬上來了。他用腳去踢,不管怎麼踢,老鼠還是爬上來了。此刻,除了老鼠以外,什麼也看不見了。巨石被吞沒了。老鼠發出的金屬音響震山岩,彌天漫地。 鼠群吞沒了巨石,冬日映照著鼠群,曲垣感到了明亮的色調,輕風微微拂動鼠毛。那已經不是鼠群了,而是一個龐大的,不可名狀的邪惡生物。整個地面就是這樣。大地和自身生出來的老鼠融為一體,露出對人類的惡意,不,好像是大地的惡意要藉助老鼠的形態表現出來。

曲垣的手腳不動了。是絕望感麻痺了手腳的動作。無窮無盡的鼠群,天地間只剩下一個曲垣,已經無可奈何了。 由於他的動作遲鈍,鼠勢越發猖狂。有一隻咬住鞋尖不放,象發出信號似的,不住地吱吱叫著,其它爭先恐後往腿上爬。 曲垣慢騰騰地抖落老鼠。他知道,流血過多會引起貧血。他身子一歪再也站立不穩了。只見大地在傾斜,雖然直挺挺地站著,感覺卻崩潰了,好像是跌倒了,陷落了,跌下無底深淵。 什麼地方傳來直升飛機的聲音。是遠?是近?曲垣已經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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