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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節

魂牽滄海 西村寿行 2963 2018-03-18
“希望很渺茫啊!”松澤大夫面對著冬村和豬狩說道。 “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豬狩帶著威脅的神色攔在松澤面前問道。松澤剛到醫院,就被人們攔住大門口了。只要能讓坂本說話,瀨田的所謂案發時不在現場的謊言即可被戳穿。冬村他們當然是不肯輕易屈服的。無論如何他們也要爭取得到坂本的證詞。 “十點鐘後病人的家屬來醫脘。”松澤看了看表說:“病人至多也活不過明天。他是胃癌晚期,所以雖然還可以動手術搶救,但手術之後能不能救活還是個問題。病人的身體畢竟太虛弱了。” 松澤說著便想從豬狩的身旁擠過去。 “那麼,手術的事兒呢?”豬狩又繞到松澤的面前。 “做不做手術,要由他的家屬拿主意而不是我們。即使手術成功,也只能延續幾天或個把月。”松澤苦笑著說道,隨手取出一隻煙。

“患者的證詞如果與日野克子有關,那麼你們追查的案件就會變得不那麼錯誤複雜了吧。”松澤望著冬村問。 “哎——繞了好大的一個圈子,結果在即將抓住真正罪犯的關頭,卻又要斷線索。” “雖說人生中總有不走運的時候,但即便如此,那個患者卻偏偏又是唯一的證人……” “如果他們家屬同意做手術,那麼就有可能暫時挽救他的生命,是不是這樣?”豬狩執拗地要得到答复。 “可能性很小,我看只有百分之二十。嗯,腫瘤長在胃的末端的叫做幽門的地方,阻礙了食物進入腸道。所以食物便在發酵之後導致噁心和嘔吐,要經過手術將切開一個口,然後與腸道連接。但有可能引起手術後的感染。” “您看無論如何都做手術行嗎?”

“這點請原諒——關鍵在於手術給患者帶來的壓力會導致死亡。患者十分虛弱,或許他打上麻醉藥後就會不行啦。” “手術成功的可能性僅僅有百分之二十嗎?” 但這與絕望比較起來還有百分之二十的希望呢。 “如果做手術,我會全力以赴的,但他家屬那方的意見……” “也可能不同意做手術呢。” 豬狩不無擔心地說。 “正是這樣。我是沒說的,醫生挽救病人的生命,這是我的義務。但從本意上說手術並不是為了延緩徒勞無益的痛苦。疾病從某種意義上說,如果超過一定限度,那麼所延緩的不是患者的生命而是病魔的生命。而且患者已是上六十的人了——不管怎麼說,請十一點鐘再來吧,到那時是否做手術是會有結果的。” “那麼拜託了!”豬狩深深地鞠了一躬,讓開道路。

兩人走出醫院,走進一家咖啡店,豬狩要了一杯咖啡。 “可能性還有百分之二十呢。這與買彩票比起來概率還挺高嘛。” “反過來說,死亡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八十。他的家人會是否會反對手術?” 冬村有些灰心喪氣,他真希望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該有多好。這殘酷的現實。 “莫非我們得求患者的家屬為了警察的調查而答應做手術……”豬狩無精打采地說。 “如果患者家屬不同意,或者即使同意做手術,而仍然沒救活的話怎麼辦?”冬村一副很棘手的樣子。 “到那時我們可就听天由命了。” “哎,喝咖啡吧。” 豬狩悶聲悶氣地把咖啡一飲而盡。 “天無絕人之路啊!我們還有尾隨者這條線索,無論如何,我得逮住那個把你弄得夠嗆的混蛋。”

“肯定能抓住他。我被那小子弄得渾身是傷。決不能放過他。” “那是當然。但是如果那傢伙不是瀨田派的,那這事該怎麼看呢?” 豬狩眉頭緊皺,視線毫無目的地停在空中。 “瀨田難道真與井上案件毫無瓜葛?” “絕不會。井上和日野克子都是瀨田殺的。”冬村斬釘截鐵地說道。 昨天晚上,冬村還因為弄不清尾隨者的真面目而在與瀨田進行心理戰時,有些信心不足。但今天聽了湯川理惠講的情況,心中的迷惑已經解開了。 獺田聽說秋庭曾給自己打過電話,所以就求日野克子幫忙為自己開脫,卻沒想到反遭敲詐。於是他便於十六日逼日野辭職,十九日又找了個藉口拉著日野去伊東海。這點已從遊艇碼頭的水員的陳述中得到證實。瀨田是十九日上午十點到十二點之間殺害了日野克子。這與推測的死亡時間相符,所以可以肯定兇手是他。因為瀨田除十九日有兩小時時間去向不明外,別無可能作案的時間。因此他只能是藉遊艇出海的機會殺人。

但是,為什麼屍體會漂到距出事地點六百公里之外的足摺岬呢? 這是推測中無法解釋的謎點。 八月十九日的確太平洋沿岸的通天潮出現的日子,豬狩曾這麼說過,報紙也有記載。據記載這次黑潮的潮路異常接近陸地,一直到伊豆達島附近,瀨田肯定是乘著摩托艇開到了黑潮之中的。 黑潮是太平洋中的環流,按常規說,屍體肯定是被遺棄在黑潮之中。這樣屍體便不容易被發現,——那麼,怎麼屍體卻逆黑潮而上漂到了六百公里之外的足摺岬的呢? “趕緊去醫院看看吧。”豬狩看了看手錶說道。 回到醫院後,在去三樓醫務室的途中他們碰到了松澤醫生,他正迎面走過來。 松澤只簡單地說了句“有話對你們說,這就去摟頂。”便進了電梯,冬村和豬狩急忙尾隨其後也進了電梯。

松澤醫生按了按電鈕,表情嚴肅。冬村預感到事情不妙。他們從六樓走上屋頂。 這是個難得的晴天,陽光燦爛耀眼,微風輕拂。 “手術不做了。”松澤背靠著牆,叨起一支煙。 “手術,不做了?!”豬狩彷彿當胸挨了一拳,“那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這是家屬的要求。” “啊——!”豬狩啞口無言。 “出了什麼事?”冬村迷惑不解。 松澤的臉上毫無表情,卻難以掩飾其心中的困惑。微風吹拂冬村的髮梢,他的額頭滲出了汗珠。 “是出了事。”松澤一邊說著,一邊用目光久久地盯著這兩個人。 “你們能告訴我你們要追查的人是誰嗎?” “瀨田院長。”冬村答道。 “真是這樣啊,”松澤低聲叨咕了一句。 “其實家屬是希望能做手術的。我也是這個意見。連手術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可是院長卻提出了反對意見。”

“院長……”冬村聽了這話倒吸了一口涼氣。 “院長今天本來是不上班的,可突然來了醫院,並插手那個患者的治療方案。他對患者的家屬說病人已經病入膏盲,手術也已無濟於事。於是他說服了家屬放棄要求做手術的要求。” “這個畜生!他要殺人滅口啊!”豬狩的臉漲得通紅。 “這我可不清楚。”松澤特別平靜地說道:“院長也有院長的考慮。他認為病人經受不住手術,這也不能算錯,奇怪的是他為什麼會突然介入此事呢?——按常規,決定是否需要手術時,是要召集各部門醫生進行臨床病例會診的,而這個患者的情形卻沒有必要這樣做,所以我想院長介入此事是根本沒必要的。會不會有人向院長說:這個患者掌握了您的情況。而警方也把賭注壓在了這個患者身上了?”

“……”冬村望瞭望豬狩,兩人此時都被氣得滿臉鐵青,面無血色。 “總之,就因為這個,我想已經不可能有與坂本交談的機會了。真是可惜。”松澤站直了身子。 “絕不能讓這個畜生得逞!”豬狩憤憤不平地嚷道。 “那你想怎麼辦?” “我去求病人的家屬。瀨田為銷毀罪證而利用自己的院長地位,想要置患者於死地;我們呢,則一定要使手術順利進行,讓獺田一敗塗地。冬村君,你在這兒等著,我要改變病人家屬作出的決定。” 豬狩的額頭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你還是別去了。”冬村見豬狩這麼激昂,直感到放心不下,他擔心豬狩一旦心血來潮,那是誰也攔不住的。 “不,絕不能就此罷休。說我像只盯住死屍不鬆口的禿鷲也好,我絕不會就此罷手!”說著,豬狩踏著紛亂的腳步朝樓梯走去。

“我說,我也去吧。”松澤微微一笑說道:“看樣子這位警官一念既下便勢不可擋了。如果他的勸說成功,那我是非要做主刀醫生不可囉。” “松澤醫生——”冬村叫住已經走開了的松澤,“您曾說過,患者是不會殺害給他治過病的醫生的。看來這活沒錯兒。” “是啊,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也早就沒了性命了。可是……”松澤似乎想說什麼,可到底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走下樓梯,這時樓頂正灑滿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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