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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三節

魂牽滄海 西村寿行 2715 2018-03-18
竹森弓子的家在山形縣境內,位於南北走向的奧羽山脈的山腳,離作並溫泉不遠。那兒不同於肥沃的仙台平原,是山地。 中等程度的農家。房子的四周是密密的防護林。 竹森弓子的長兄竹森有志接待了冬村。昨夜從長部副教授那兒聽到的竹森弓子的形象,以壓倒酒醉之勢深深地印在了冬村的腦子裡。但眼前的這個長兄個子不高,跟弓子的形像沒有絲毫相融之處。 一聽到冬村是為了井上醫師的事而來的,竹森那積蓄已久的憎恨又明顯地浮現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家弓子殺了井上嗎?” 話語一開始,便冒著挑戰的火藥味兒。 “不是。”冬村堅定地搖了搖頭。 “只是想了解一些你妹妹的近況,作為參考。 “是按摩,按摩!” 竹森沉默了一會,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按摩?您在說推拿嗎?” “不用這麼客氣,也是可以的。” 話,像是扔過來的。 言語是否過於客氣姑且不論,但竹森有志仍像剛發生的事情一樣對井上的事耿耿於懷,這倒讓冬村深感為難,以至於不知所措了。難道這就是在東北陽光不足的自然條件下養育出來的農民所特有的性情嗎? —— “從兩年前開始,她就在東京新宿操起了按摩的職業。臉上有那麼塊傷痕,除此之外還能幹什麼?要是不受那小子的騙,弓子怎麼也可以嫁個人。這都是因為給那該殺的騙了?” “請冷靜一下。” 冬村長嘆了一口氣。如果真如長部所言,說不定弓子真的可以嫁給一個有輝煌前程的男人。但是,因為半邊臉上留下了傷痕,除了推拿以外,生存之路便別無他擇了。

“你妹妹去東京以後,和井上有過交往嗎?” “我妹妹真傻!——”竹森的聲音猛地沉了下去。 “那男人是一個無用的人,根本不值得追求,而她卻……” 查明了井上就職中央醫院,弓子想方沒法見到了井上,結果自然很慘。井上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絲毫的改變。如果不能結婚,就給自己的臉整形,恢復到原來的那個樣子,——弓子哭了。東京,集中了科學技術的精英,要是想盡辦法,採取積極的措施,恐怕至少可以恢復一些。 ——這種責任壓迫著井上。他告訴弓子,可以先當一個護士,在大學醫院上班,並在這個過程中,尋求權威的診斷。 然而,弓子絕望了。那煤油的烈焰,燒毀的不僅僅是她昔日那副迷人的容貌,同時也燃盡了她生的希望。弓子在給母親的信中,流露出了這一點。

“我去過東京,安慰我妹妹。經過幾番周折,她總算在N大醫院當個護士。不過,事不過半年,妹妹終於明白了斑痕瘤的根治根本是不可能的。她經受不了在人們面前暴露自己那張難看的臉的恥辱,辭職了。 “辭職以後呢?” “一年多沒有音信,她遷出了公寓。我們也曾請求警察幫忙查找,自己也拼命地找線索,但結果什麼也沒找到,仍然是去向不明。有一天突然來了一封信,是她寫來的,信中說自己通過了推拿師的國家考試……” 這次他沒說按摩。 “真不易啊!” 冬村應了一聲。他想像著,在步入推拿的世界以前,竹森弓子的內心可能經過了一條多麼曲折的道路。那一定是特別強的虛榮心吧? 倉田明夫,他的妻子和孩子。竹森弓子。另外還有深江洋子,以及用明徹的目光看穿井上的性格,並想疏遠他的湯川理惠。 ——這些,都是橫穿井上那短暫的生命軌蹟的人。冬村突然想到了蒙在他們身上那層濃重的黑影。

“弓子總算忘了那個鳥男的事。她是沒有必要去殺死他的。與這個事相比……” 不知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請說下去。” 聲音很低,卻是一種不容猶豫的口氣。冬村這樣說了一句。 “刑警,你知道一個叫花尾雄幸的小孩的事情嗎?” 竹森放低了聲音問。 “昨天晚上,我問了長部副教授。他那孩子接受了由井上執刀的手術,結果不佳。” 長部告訴冬村,花尾雄幸是一個九歲的少年。施行了腦腫瘤切除手術,結果很壞。即使不做手術,結果僅此而已。斷送了少年的前途,井上對此很是苦惱。尤其是說服了持反對意見的孩子的父母給孩子做了手術,——僅此一點,便足以把井上逼入一個困窘的境地。當然,孩子的父母很恨他,也許就因為這點,使井上變得陰鬱了?這是長部的猜測。

“那哪裡是結果不佳?那是明擺著的醫療過失!那可憐的孩子被井上當了研究材料!” “研究材料?” “具體情況不太清楚。我們因為弓子產的事控告井上的時候,雄幸君的父求跟我們聯繫過,我們還見過面。聽他的口氣,他比我們更恨井上。我記得他說過,雄幸君是給那小子殺死的。” “殺死?昨天晚上長部並沒說那孩子死的事啊!” “和殺死還不一樣嗎?對雄幸君胡亂地進行了手術,不到三年,那孩子完全變成了一個植物人。不能說話,讓他朝右,多少天就那樣朝著右方,要是父母不給弄回來的話,就會一直那樣呆下去。當然更不用說會自己動了。簡直像一個喘氣的泥人,花尾放聲大哭了。” 竹森的眼裡,又透出了先前那憤怒的烈焰。

“有這麼嚴重嗎?” 長部說明了手術的失敗,但沒能涉入手術後患者的狀態。雖說這是在了解別人的事情,冬村卻突然對井上的所作所為感到一種無言的憤慨。 冬村覺得,透過竹森那陰鬱的雙眼深處,看到了井上的死之謎。 “我沒有見過雄幸君。不過,聽花尾說,那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又是獨生子。而且,在井上診斷以前,看不出那孩子有任何腦腫瘤的跡象,是一個蠻精神的孩子,所以他的父母哭得死去活來的……” “請稍候一下。在井上醫師診斷以前沒有任何病情的前兆,那為什麼要讓井上醫師……” “棒球。雄幸君和夥伴們在草地上練習投球,投球的時候,一個球打中了他的頭的一側……” “球?!” 一種類似惡寒的感覺傳遍了冬村的全身。

——球! 渾身是血的倉田明夫在“球”的呻吟聲中死去。當時聽到這個後,冬村不敢確信他是否真的在說球。如果說了的話,“球”這個詞裡到底含有什麼意思?不過,在到此為止的搜查過程中從沒出現過這個詞,也許這個令人難以理解的字眼裡是倉田苦悶的呻吟?冬村這時才開始這樣想。難道他說的就是這個球嗎? …… “是的。同伴投的球打在了他的頭上,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異樣的感覺。第二天,他說頭痛,但沒有發燒。這樣持續了兩三天,他父親就帶他去了醫院,誰能料到那便是厄運的開始?花尾極力說那也許只是感冒或者是偏頭痛,但是,井上為了作研究材料,就託辭說是腦腫瘤,結果給雄幸開了刀。後來呢,手術失敗了,井上又給取了一個古怪的病名,說什麼那種病十萬人之中才有一例。雖說做過X光檢查,但不管他說什麼腫瘤、什麼肌肉的,都令人難以……”

“原來是這樣。”冬村長吁短嘆地說了這麼一句,“那個花尾現在的情況怎樣?” “不清楚。”竹森搖了搖頭。看那眼神像是意識到了自己多了話並且為之後悔。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的面,因為我們也沒有真的去打官司。” “知道了。” 行了禮,冬村站了起來。 “刑警,”冬村被竹森不安的聲音叫住了,“我們說了井上那小子的惡毒。至於花尾的事……” 冬村告訴他不用擔心,出了竹森的家。 那個窺視井上公寓的工人模樣的男人,會是花尾嗎? —— 冬村覺得,在殺害井上的動機迷茫的密林中,終於找到了一條隱隱約約的小路。他的心跳得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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