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打了井上?”
“除此以外,我還能幹什麼?”深江生氣地說,“那小子的事,我全知道。他是一個色鬼,曾把一個叫湯川的護士引到自己住處。對他懷恨在心的人不止倉田一個,許多男人對他怒目而視。我還是先把他怎麼強姦我老婆的告訴你們吧。”
深江說話很快。
“等一下。”冬村揮手製止了深江,“許多男人對井上怒目而視,護士湯川去井上公寓,這些都是事實吧?”
“千真萬確。”
深江很興奮,聲音有些顫抖了。
“讓我冷靜一下,聽我把事情逐一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們。”
“是啊,深江君,”豬狩很是溫和地說,“喝點咖啡,慢慢地說。我來。”
“不,還是我來吧!”
深江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過於興奮,動作顯得不靈活。
深江衝來了咖啡。搖晃著杯子,褐色的液體濺到了桌面上,深江也不想去擦,只是靜靜地看著。
“從最初說起,”深江一口氣喝了半杯咖啡,“你們知道,現在哪家醫院都是患者擁擠不堪,為了排號診斷和治療,很多人早上七點以前就去醫院等候,但這一點也不稀奇。而且,等候那麼長時間,醫師和患者交談的時間只不過兩三分鐘,諸如此類的事情……”
像是稍微恢復了平靜。
“有一天,井上和我那個已分手的老婆說,'等著排號很累,下午來吧,'意思是說,門診病人兩小時左右便可完事,下午來可以直接來醫務室。只要是病人,誰都是一樣,醫生告知給以特別治療恐怕沒人不欣喜萬分。老婆得意洋洋地這樣說,雖說我隱隱約約感到有點不妙,老婆卻說'井上先生是個紳士',沒聽我的話。誰都希望能夠接受特別治療,對老婆來說,不用一切手續,徑自去醫務室接受醫療是件非常得意的事情,就這樣持續了幾次,結果,有一個晚上,井上讓老婆去接受治療,那一定是他託辭花言巧語的結果,老婆被強奸了。她承認那是自己的疏忽,不過,在那種經過周密計劃的地方乘隙而入……”
深江又低下了頭。
“她沒反抗嗎?”
那一定是一次極其巧妙的誘惑,冬村想患者眾多,這是事實。在這種狀況下,為了哪怕稍微討好一點醫師接受治療而送禮物給醫師,已成為極其普通的常事。辛辛苦苦地等了兩三個小時卻只能跟醫生說上兩二三分鐘的話,很多人將此歸結為沒送禮物,並為此而深感不安。對於只能依賴醫生的病人來說,哪怕是和醫生說上一分鐘與病情無關的話,也是種難以形容的珍貴記憶。
“反抗又有什麼用?被脫光了衣服,按倒在值班用的床上……”
“你逼迫妻子招供,她和你分手了。所以你就叫出井上,把他接揍了一頓……”
“是的。那時我甚至想,如果可能的話,把那小子宰了!”
“你沒殺他嗎?”
“要是有那種勇氣的話……”那語氣是在嘲弄自己,“那天晚上叫出井上,是為了讓他還我老婆。”
“你的意思是說,井上和夫人……”
“我也這樣想。不過,井上否認了。那傢伙還若無其事地說,'我承認抱過你的妻子,因為我是男人,至於那些說三道四的,毫無根據。我是獨身主義者。'我一下就火了,就動手打了他。”
“這麼說,你非常愛你的妻子啦?”
豬狩肯定地點著頭,問了一句。
“我……是一個無用的男人……”
“後來呢?”
“我不知妻子是否成了井上的,就去觀察井上的公寓。從五月末到六月六日,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堅持觀察,但沒有看到老婆的影子。不管怎麼說,老婆是沒了。”
深江停了一下。
“就在這段時間裡,你看到了護士和男人的影子?”
“是的。有一天晚上,護士湯川來了,三小時後又回去了。我才知道,老婆並不在他那兒。我也曾在那家醫院住過,認識湯川。”
“男人呢?”
“那個男人,我看到過兩次。都是在傍晚時分,像是在從隱蔽處窺視出入公寓的人,因為我也是懷有同樣的目的的,所以,一眼便可看得出來。兩次都是看到井上回到住宅,那個男人便走了。這時我才知道,他也在盯著井上。”
“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確實感到了什麼,冬村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捏了起來。
“那人衣裳襤褸,像個流浪漢。給人的印像是一個失業多時的工人,我不是在他身邊看的,年齡說不清楚。中等個子,看上去,三十左右。”
“有什麼明顯特徵?”
“特徵……”深江把視線投向遠方,思考著,“看他的服裝是個工人模樣,所以,我認為他不可能像我一樣被偷了老婆……”
“確切些說,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開始觀察時是五月三十日,停止觀察時是六月六日,是的,那是六日,也就是最後那個晚上,湯川來的,沒錯。”
“就這樣嗎?”
冬村鬆了一口氣。踏破鐵鞋,好容易有點貴重的資料,又有頭無尾。也許深江停止觀察以後,那個工人模樣的男人仍然持續監視片上。
——工人模樣……
他感到,案件調查開始蒙上一層複雜的陰影,假設那個男人便是真正的犯人的話,倉田會不會知道他呢?
“在你觀察的那段時間內,沒看到倉田的影子嗎?”
“沒有。”
“關於井上醫師的死,倉田臨死時時說過'球'這個字眼,就這一點,你能想起些什麼嗎?”
“球?!……”
深江顯出詫異的神色。
“井上被害的那天晚上,你不在現場的證明,有嗎?”
“我就在這兒,但我投法證明,不過……”
“好吧,我也沒有認為是你幹的。”
冬村站了起來。
走出屋子,被冷氣關閉的肌肉毛孔又漸漸張開了。悶乎乎的熱氣,籠罩著夜晚的街。
“湯川理惠……”豬狩嘟嚷著說,“那小子,不是同性戀,畜生!談到女人,湯川,深江的老婆……也許還有許多。再就是那個工人模樣的男人,究竟這個叫井上的小子是怎樣一個人物……”
“優秀的腦外科醫師!”一邊大步流星地走著,冬村說,“美國有一份資料,說是有名的外科醫師血統內出現兇殺犯罪者比率很高,你知道嗎?”
“不知道!”
“拉丁語裡是路里斯,法語裡是魯鳩。雖說都是紅色的意思,但據說它們都出自梵語的路迪拉,聽說路迪拉中含有血液意思。”
“你在說什麼?”
“很久以前,血液色是受人尊敬的。因為這是一種神秘的色彩,所以古代人特別偏愛紅色,不過,外科醫師對血卻是不懷一絲恐懼,就像井上隨意切掉倉田妻子的子宮一樣,只知道用刀切用刀割,因為他們對血液沒有畏懼的感覺。”
“所以,就說外科醫師宗譜中兇殺犯罪者的出現率高嗎?但是,我不明白,井上放掉別人的血液,自己不也是喋血道路嗎!”
“也計需要對由井上執刀治療的患者進行逐一調查。”
冬村把目光投向遠處,像是在欣賞熱氣籠罩下夜的街中的一幅風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