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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6、意外的線索

恐怖黑唇 西村寿行 2477 2018-03-18
高知縣中村市下田町。 這是祖父的長兄,原田作太郎——也就是原田家的祖先所在地。 這是在四萬十川河口的一個臨海的小町。 原田順便到了町役場,說明來意,希望能查查原田作太郞的戶籍。因為是小町,所以町役場的公務人員知道原田家。 當然,原田作太郞已經死了。他的兒子原田保高現在是戶主。他現在過著半農半漁的生活。 經公務人員的指點,原田向四萬十川旁的原田家走去。原田家的房屋是一座不大的建築,僅從外觀看去就可知道家境並不富裕。 原田久久地佇立在水邊,心中充滿奇妙的感慨——這裡是父親的出生地,簡直做夢也沒想到;這裡就是原田家的發祥地,一代代的人從這裡出來,為謀生而遠走它鄉,祖父就是其中之一。據說祖父遷到了浜松,晚年開了個做西裝的裁縫店,若不戰爭的緣故,父親恐怕也成了做西裝的裁縫了吧。

那些姑且不論。有一個從這裡出去,甚至還不知道這裡的存在的族人,僅僅為了查戶籍,才來到了這裡。原田一面凝視著原田家,一面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中。 一位手持漁網的老人出來了,是一位瘦小的老人,褐色的皮膚上佈滿皺紋。 “是原田保高先生嗎?” 原田問道。 “是的……” 老人將漁網放在路邊。 “我是……” 原田通報了自已的姓名。 在原田說話的時候,老人的臉上並未泛溢出格外親切的表情,只是默默地聽著,不大看原田的臉,而轉向水面。 在交談過程中,原田已知道自已不會受到歡迎,血緣關係已不存在。原田感慨萬分,而這些情緒對於老人,似乎毫無緣份。 狗走了出來,蹲在老人的旁邊,它抬起頭看了看原田,覺得沒有興趣,頭轉向一邊。

“沒有什麼新鮮的……” 剛一講完。老人就冒出一句。 “嗯?” 老人是什麼意思,原田不能立刻領會。 “俺的同胞兄弟,也就是你的爺爺,確實在浜松當西服裁縫。這俺知道。” 老人仍然望著水面。 “是嗎?” 來訪有何作用,原田也不清楚。可是老人插入的答話不盡興,而且乏味,雖說是一個遠道而來的家族一員,居然也不招呼進屋。 “那個,俺見過你爹爹。” “爹爹,是嗎?” “見過。奇怪……” 老人歪著頭。 “有什麼奇怪的?” “浜松被烈火燒成荒野的時候,離戰爭結束還有很久。俺去了浜松,聽說一家人都死光了的很多。而且光政一家確實也死了。這樣,俺到了市政府申報了他們的死亡後就回來了。”

“嗯。這件事我也聽父親講過。但那時他成為俘虜在美國,幾年後才回國……” “不,”老人轉過身來,一個勁搖頭,打斷了原田的講話。 “光政沒有去參加打仗。” “沒有去參加打仗?” “當然不會去。光政生下來,腳就不好,走遠路,左腳就不聽使喚,不用拐杖就不能動彈。” “怎麼?” 突然,原田感到一陣寒意,這寒意中包含著無法形容的不安。 ——父親用拐杖。 “這個,不會有什麼地方弄錯了吧?父親當然參加過戰爭。拐杖?身體還好嘛。是誰弄混了……” “沒那話。” 老人搖搖頭。 “老作次常常因為關政的腳而哀聲嘆氣,我都見過好多次。關政不僅是腳,身體也很差勁。我以為他活不長的。”

“真的嗎?” 原田的血湧到了臉上。 “當真的,什麼都……” 老人再次將視線返回水域了。 “要是那樣……” 原田沒話了。 “你的父親不是原田光政。可能是這麼的,不是俺的血親原田關政,而是其他的人。” “但是,父親的戶籍上寫的是浜松市倉吉町514號,原田作次的次子……” “到底是什麼地方弄錯了,反正我也不清楚。在這以前,也有人來問過件事……”老人緩緩地搖搖頭。 “以前?” “嗯。”老人點點頭。 “是我老婆把這些事告訴他的。” “是嗎……” 原田小聲地答道。 “我不知道這些。失禮了。” 原田將買的土產禮品都送給老人。老人固執地回絕了。 “不幸啊!不知道這些事,所以才來。”

老人拿著漁網。 狗跟在老人後面走了。 原田目送著老人,隨後也離去了。走到一處無人家的地方,在河岸上坐下來。他把禮品扔到水面,那禮品很久很久地飄浮著。 四萬十川的河口,氣魄宏大。河中沙洲到處有繁茂的蘆葦。秋天的艷陽在這裡如同夏日一般,明晃晃地映在水面上。 父親不是原田光政——這一點已毫無疑義,老人未加思索地肯定了這一點。這樣一來,父親究竟是誰呢?戶藉又是怎樣弄到的呢?在此以前來進行調查的人又是誰呢? 雖在烈日照射下佇立,可原田卻被冷冰的寂寥感包圍著,父親若不是原田光政,那自已也不是原田。在此以前,原田從未對自己的什麼血統、祖先這類的事表示過關心,而此刻得知父親過去被抹滅後,突然間一陣陣孤獨感朝他襲來。

這感覺,就宛如在沙漠荒野上被放逐出來似的。 原田紋絲不動地呆立著。 從父親不是原田光政可以得知一點:父親抹除掉了原形而變成了原田光政。 ——不過,這真的可能嗎? 不存在可能不可能,現實就是父親冒名頂替。三十年來,一直使用他人的戶籍,不僅如此,還是用他人戶籍死亡的。 究竟父親是誰?出生何處? 父親參加過戰爭,他本人也這麼說過,不會有錯。即使說戶籍上父親的年齡可信,可根據實際年齡推算,父親也一定被迫參加過戰爭。這麼說,從特尼安到科羅拉多州戰俘收容所一事是真的。 父親是從科羅拉多州收容所回國的。當時的戰俘多半沒有用真名,這是因為當時的教育灌輸的是活著就不能接受虜囚的恥辱。在美軍一方,沒有戰爭名簿,作為接受一方的日本也沒有戰俘的名簿。戰俘與復員兵一樣,趁混亂之機用偽名回國。

父親用偽名回國?所以回國後也不能用本名,而且打定主意後半輩的生涯中使用偽名。當然,故鄉在哪兒並不是不知道的,而是不能回去。但是,沒有戶籍不能生活。 父親便來到了浜松。 浜松受到了戰火的猛烈襲擊,全市被野火燒成一片廢墟,全家死亡的比比皆是。以尋找血親為理由,翻閱了戶籍簿,自己便作為某全家死亡家族中的一員。這樣,便到了東京。 ——? 原田突然想到。 ——四個人都是這樣嗎? 原田回想起已故父親的舊友們都分別用的浜松籍。 關根廣一、北條正夫和武川惠吉。 三個人都是浜松人。確實是這麼聽說過。這麼說,從科羅拉多州收容所遣返的四位夥伴都是用的偽名?在浜松、廣島,全家死亡的家庭很多,現在仍有幽靈戶籍。這四人分別從全家死亡的家族中找出……

“是這樣的嗎?” 原田嘟囔著。 沒有調查的必要了,大致可以肯定四個人都是頂用幽靈戶籍。父親是這樣,武川、北條、關根也是這樣。不對自已的孩子和妻子談及過去的事情,過去是絕對不能講的。 是什麼樣的過去,必須要抹銷戶籍,埋名換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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