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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四節

迷惘的夢 西村寿行 2483 2018-03-18
從嫁島回來以後,浜村一連幾天閉門不出。他要讓自己的已被意料之外的情況攪亂了的心情平靜下來,他要認真也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世界上的巧事也真會不期而遇。化了無數的心血,冒著極大的危險而苦苦地搜索著的罪犯,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個卻是自己的師弟!按師父的說法,廣川雖然有些武藝,但應該是不會成為自己的勁敵,而鬼女雖然掌握了輕身功夫和“響鼓三錘”,但畢竟功底尚淺。這一切對於浜村都是無所顧忌的。然而感情這一關卻是如何過呢?照此搜索下去,總有一天會跟廣川照面。到那時又該怎麼辦呢?勸他回頭嗎? 看來他大仇未報,絕不肯輕易息手。放他逃跑吧,無疑是助紂為虐! “'助紂為虐'?誰是'紂',誰'為虐'?!”浜村的耳邊似乎響起了一聲怒吼,他彷彿聽到廣川在怒責自己本末倒置置,是非不分。

是啊,究竟誰是“紂”?是廣川嗎?他,一個好端端的人,被“朋友”害得有家難歸,奄奄一息。他含辛茹苦地熬了十幾年,如今條件成熟了,難道就不能懲治一下那個不仁不義之徒嗎?正是那些不仁不義之徒,攪得社會動盪,人心不古。而今反而幫著這些不仁不義之徒去搜捕廣川,這倒真有些“助紂為虐”之嫌! 不過,話又得說回來。你廣川仙吉要復仇,應該直接去找仇人,又為何誘拐良家子女,又為何在大街鬧市之中搶劫錢財,搞得人心惶惶,又為何殘殺瀨田,姦污人妻呢? 浜村失眠了。他整日整夜地把自己埋在濃濃的香煙的煙霧之中,他苦苦地思索著,被痛苦與矛盾吞囓著。他要給自己尋找一條出路。 在他的心中,那天平稱的兩端,一端是與自己淵源頗深的師弟和親生女兒,他們為報仇而擾亂了社會,成為警方追捕的罪犯和人們心目中可怖的魔鬼;另一端是那個張牙舞爪,獰笑著的壞蛋,手中高舉著“社會治安”這面盾牌,牌中隱約可見遍地流著血,倒在血泊之中的有瀨田,有警犬,警車碾滾著血泊呼嘯而過,無數的男女老少,在那燈紅酒綠的櫥窗輝映之下,惶惶然地驚呼著,閃躲著。社會秩序一片棍亂……

漸漸地,天平開始向著壞蛋的那一頭傾斜了。終於,廣川這一端的稱盤被高高托起。 浜村終於拿定了主意:先找到廣川和女兒,搞清他們的罪行始末,如若他們果然是殘殺無辜,則定然捕交警方。至於那個壞蛋,浜村決意承擔起為師弟懲治的義務。 紊亂了幾天的心緒平息了,浜村又開始了正常的案情分析。看來,重點調查瀨田的社會關係是十分必要的。因為浜村堅信,瀨田作為廣川的第一個複仇對象絕不會無緣無故的。 一陣電話鈴聲,喚回了浜村的沉思。他起身抓起聽筒。 電話是浜村去嫁島之前布下的探事者打來的。他向浜村報告:根據他的調查,瀨田騰義原名大竹騰義。有跡象表明,他似乎是大竹良平的兒子。 他當機立斷,命令探事者了解一下大竹良平的歷史。

掛斷了電話,浜村心裡一陣緊張。儘管像大竹良平這樣的身份,正是浜村心目中描繪過的廣川的報復對象,但一旦成為事實,而且這個對象又恰恰是大竹良平時,怎能不使浜村緊張呢? 大竹良平是執政黨的領袖之一,國會議員,出了名的政治家。同時,他又是幾家在日本最有影響的土木工程公司的董事長。此人表面上溫文爾雅,寬容大量。但是,浜村憑自己幾十年警官生涯所積累的材料,便能明顯地纂露出他那陰險、狡詐、殘忍的嘴臉。忽然,他記起曾經和廣岡知之一起辦過的案子中,曾經有人檢舉大竹良平偽造自己的歷史。由於自己的退休,把全部案卷移交廣岡一人辦理。當初這並不令人重視的案子,不知廣岡在調查中有沒有另外的發現? 浜村把煙蒂丟進煙灰缸,匆匆地穿上大衣,戴好帽子,去警視廳找廣岡。

正為瀨田被殺案找不到頭緒的廣岡一看到浜村,立即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他滿懷希望地問道:“怎麼樣,嫁島之行一定收穫不小吧?” 浜村朝著廣岡苦笑了兩聲說:“一無所獲,徒勞往返。” 他不願意把他在嫁島所知告訴警方。 “餵,廣岡君,記得當年曾有人向我們報告大竹良幹偽造歷史的事嗎?此事不知後來怎樣?” “大竹良平?你問他幹嗎?難道他會是殺害瀨田的主謀嗎?”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最近被'地一號'和'鬼女'的案子攪得心煩意亂,想鬆散一下自己的思路。偶爾想起了這位社會名流被人檢舉的事。我當時因為急於退休,未能查個水落石出,想必您後來的調查一定頗有收穫。要真是那樣,倒是一個特大新聞呢。”

“你真是為了鬆弛一下神經才問起他的嗎?”廣岡信疑參半地走向“懸案櫃”,從中抽出一份檔案,遞給浜村。 “看看吧。” 檔案裡記載著大竹和妻子秋子是在昭和二十二年六月結婚的。那年,大竹三十歲,秋子二十一歲。 從戰場上回來的大竹,結婚時並無正當的職業。而秋子則由於大阪遭到空襲之後而失去了全部家人。 大竹出生在一個靠近海邊的城鎮。那個城鎮也被轟炸過。聽說大竹在復員後的最初一些年頭里經營過黑市交易,可確鑿的材料卻一點也不掌握。 沒有人知道大竹當時的確切情況。但一度在公司的職員中流傳過大竹曾經搞過黑市交易的活動,僅此而已。當時,正處於戰敗之後的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強盜、暴行、殺人、路倒事件屢見不鮮。大竹生活在這樣一種令人不勝厭煩的黑暗之中,如果有些什麼不光彩的作為,原也無可多指責的。然而在大竹成名,步入財界、政界之後,卻常以自己過去的“光輝歷程”自詡。這便引起了反對派的猜忌和調查。

於是乎,搞過黑市活動的經歷便被揭發出來。 只有從昭和二十六年開始,大竹的履歷才清楚一點。在這一年,他開始興辦土建公司。土建公司迅速地發展。十年後,秋子生下了一個男孩,這是大竹的第二個孩子,名叫良長。而土建公司也就在這個時候成了令人矚目的大企業。 良茨是在剛滿周歲的時候失踪的。沒有人提出交換的條件。無聲無息地失踪只能被看作是出於收養目的的誘拐。大竹沒有報警,秋子卻悲痛欲絕。接連幾個夜晚,鄰家都能聽到她的哭泣聲。不久,大竹便搬到了杉並區西荻窪。 正是以土建公司作為強大的實力支柱,大竹最後當上了習會議員。 …… 合上案卷,浜村心裡那根繃緊了許多日子的弦,開始松下來了。現在,他只要設法見上“地一號”一面,就能認定大竹良平是否是廣川仙吉所要報復的那個“朋友”了。而到目前為止,浜村認為自己已經有把握可以找到“地一號”,至少也能見上他一面的了。

連續幾天的思慮與苦悶,被探事者的報告和大竹良平案卷中的發現所驅散。浜村躺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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