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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節

迷惘的夢 西村寿行 7130 2018-03-18
中關八郎的反駁一登在報紙上,更多的書信又像雪片一樣地飛進了報社。那都是現場的目擊者。這些人攻擊中關的論點充滿主觀和偏見。在垂直的牆面上攀登的怪盜,正像是蜥蜴一樣暢行無阻,這親眼目睹的事實無庸置疑。 目擊者不僅有群眾,而且還有趕來圍捕的警察。警察為了威嚇“地一號”還開了槍。對於這樣鐵的事實,偏見是可悲的,賣弄學術以滿足虛榮心更是可恥的。 對於那些忿懣溢於字裡行間的書信,中關八郎的解釋是警察被一起拖進了“集體暗示”。他說,暗示越強,對象越奇特,越是能迅速地把周圍的人拖進暗示。這種暗示就是製造假象,以假亂真。目擊者都把投放在牆面上的幻影誤認作罪犯了。因為攀登垂直牆面是人所辦不到的。之辦不到的事竟然在眼前發生了,所有的人都在看呆的同時忘記了自身的存在,連聲音都未必還能聽進,警察一起被吸引過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中關認為,從神精醫學的角度來說,確實看著一種叫做集團暗示的主張。群眾以及團體一起產生同樣的幻覺的例子,過去確實也曾見諸報端。 曾經有過這樣一件事:全日本聞名的K大學登山隊一行七人雄心勃勃地在攀登海拔七千多公尺的某處女峰時,一場暴風雪使他們迷失了方向,隨身所帶的指北針突然失靈,天地混沌一體,再也辨不出進退的道路。這時,七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到了建築物,還看到建築物的窗戶裡亮著黃色的燈光。其實,那隻是一種幻覺。是在極其緊急的條件下全體成員有可能產生的同樣的幻覺。那建築物,那黃色的燈光,無疑是不可能有的。那些疲憊不堪的人如果按照自己的幻覺向著燈光走去,等待著他們的只能是死亡。幸虧這些習慣於高山生活的人用自己的理智抑制住了幻覺,才免於罹難。

中關說,當代的年輕人特別容易被製造的假象所迷惑。他們想結群,千方百計地依附在集體裡。別人看過的電影自己也想看看;別人聽過的音樂自己也想听,別人在競爭,自己也想競爭。這就給集體暗示創造了條件。神經醫學者根據三種情況成功地進行了向集團製造假象並使人信以為真的實驗。 中關還談到氣球的事。既然在大樓的牆面上攀登是一種幻覺,那麼,從紀國屋樓頂上利用氣球逃去的罪犯又怎樣解釋呢?氣球從角筈大街往西飄,越過大橋上空一直往西,這是數千人目擊的,這也是集體暗示嗎?中關說:氣球確實是飛走了,但吊在氣球下的人不是直接的搶劫犯,而且他的一同夥。同夥中的一個預先潛藏在紀國屋大樓的平台上。 至此,中關利用推理把作案的全過程都描繪了出來。這是,一個由幾個人組成的強盜集團。這個強盜集團的每一個成員都有暗示集體的能力。在作案的過程中,他們各自分擔角色。在伊丹百貨商店的搶劫案中,直接搶劫的罪犯是一個,混在人群中接應、作集體暗示、讓直接罪犯脫身的人至少有兩個,甚至有三個。一個往大樓的牆面上投放幻影。一個利用氣球脫逃。幾個人合成了一個怪盜“地一號”,一個能夠飛簷走壁、最後在夜空中消失的怪盜。

中關的推理只有一個問題,這就是幾個犯人為什麼要合成一個怪盜。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表明,他們有必要自尋麻煩。他們只要搶了錢就能逃走,製造怪盜實在是令人費解。 那伙罪犯想幹什麼?目的何在? 中關尖銳地提出了疑問。 中關八郎能夠推出作案過程,卻想不出作案的完整動機。 “地一號”已經是多次作案了。每次作案,“地一號” 都搶奪了一千萬日元。他不是不能夠搶奪兩千萬、三千萬。 但結果是一千萬。也許限度是一千萬。但為什麼罪犯把限度定在一千萬呢?也許這夥罪犯對於錢財並不貪戀過分。罪犯是一夥。一個月或兩個月只搶一千萬日元,實在不能算是什麼了不起的進項。豈但是不能算了不起,而且還會是拮据得很。 看來是另有企圖。另外的企圖是什麼呢?中關認為,包括“地一號”在內的這夥罪犯是一個重大計劃的實施者。僅僅為了一千萬日元,搞什麼特技,實在是沒有什麼必要。進行集體暗示,向牆面上投放幻影,還得有一個罪犯冒著生命危險在夜空中跟著氣球飄蕩,只能被聯繫起來看作是一場演習。

否則,就太不合情理了。 “地一號”上一次亮相是襲擊涉谷區代代木信用金庫。 這一次選擇了日本最繁華的大街上的新宿伊丹百貨店。在大樓間跳躍自若的幻覺產生了涉谷事件。伊丹事件又讓人更深刻地形成了怪盜在大樓外牆上垂直攀登的幻覺。大膽地利用氣球在夜空中消失更是一個很大的成功。下一次將是什麼呢?有可能,演習就此結束。因為兩次罪犯,已經使足夠多的人接受了假象,接受了暗示和幻覺。事實上,沒有比新宿中心地帶更好的演習場所了。伊丹百貨店可以被看作壓軸的高潮戲。這兩次演習,使罪犯們心滿意足。下一次將使目標對準真實的意圖了。這肯定是一個相當觸目驚心的意圖。中關所以這樣斷言,其理由是:罪犯所以要利用在伊丹百貨店的外牆上垂直攀登的奇蹟去虛張聲勢地震動整個日本,那一定是為了下一次無定向的真正犯罪搞心理威懾。照這麼推測,下一次可以是暗殺政府要人,也可以是襲擊大銀行。罪犯得手後,還會利用在新宿時成功地利用過的集體暗示,結果在人們的頭腦中形成“地一號”又出現了的概念。一意識“地一號”的出現,群眾就會不自覺地陷入假象的條件反射而不能自拔,他們又會狂熱地去為垂直外牆上的攀登和大樓間的隨意跳躍的幻覺作旁證。

中關八郎是日本久負盛名的神經醫學界的權威,在犯罪心理學上,也有極深的造詣。正因為在神經醫學和犯罪心理學上融會貫通,互相印證,使得中關不僅在醫學界,而且在警方贏得了榮譽和尊敬。許多令警方不勝煩躁的大案怪案,中關都能運用他的學識和獨到的推理方法,或多或少地為警方提供值得重視的線索,從而為警方的破案澄清罪犯所佈置下的假象和疑霧。而在這眾多的案例中,最引人刮目相待的莫過於中關通過自己縝密的推論和淵博的醫學知識,協助警視廳破獲的“金蜂”疑案。 兩年前發生在東京都的“金蜂”疑案,人們至今記憶猶新。 事情出在目黑區的首富佐滕俊一家。佐滕是將門之後,他自幼習武,早年曾在東京武術館任教。父親死後,便守著父親遺留下來的產業,棄武從商。不幾年功夫,倒也掙下了諾大的一份家產。佐滕為人厚道,寬容,但性情有時顯得有些怪癖。為此,一般的女子都不敢接近他。一次偶然的機會,使他和洋子邂逅相遇。年青、熱情的洋子深深地撥動了佐滕的情竇,此後,佐滕便把自己全部的愛,傾注在洋子身上。花前月下,酒宴舞會,常能看到他倆的身影。不久,洋子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佐滕的妻子。一年之後,他們愛情的結晶——杉子便呱呱墮地了。就在這舉家歡慶的時候,真是樂極生悲,洋子因產褥感染,由敗血症而引起了其他多種疾病的並發定,竟至一病不起,終於撇下了愛女和佐滕,一命嗚呼了。佐滕一手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幼女,一手摟著愛妻的屍體,搶天呼地,悲痛欲絕。他怎麼也忘不了他和洋子恩恩愛愛的每一個細節,怎麼也抹不掉洋子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從此,他誓不再娶,決心把杉子撫養成人。把杉子失去的母愛,由自己,並且連同自己應該賦予杉子的父愛,統統向杉子澆灌。

星轉月移,轉眼十八年過去了。佐滕的掌上明珠——杉子已經出落得如花似玉,百媚千嬌。身體各部位均已發育得十分成熟。特別是杉子的言談舉止,相貌體形,無一不像洋子。每當佐滕深切懷念洋子時,一看到杉子,便感到由衷的寬慰。 杉子從小喜歡舞蹈,近年卻迷上了劍術。出於偏愛,佐滕待地延聘名師教授。杉子學藝雖不甚精,卻也十分勤奮。 每日清晨必起,在花園中舞弄短劍,像是習武,又似舞蹈。 幾年時間不懈怠的鍛煉,不僅練美了杉子的體形,而且還培養了杉子強烈的自信心。 佐滕愛女心盛,每當杉子練劍時,總是斜靠在躺椅上看著女兒在草坪中間時而蹦竄刺跳,時而婆娑起舞。 那天清晨,佐滕照例走向草坪,卻不見杉子的身影。一直等到紅日東昇,仍不見杉子出來。佐滕開始不安了。他起步向女兒的臥室走去。

突然,佐滕發現杉子臥室左近的叢中,倒臥著一名女子。佐滕慌了,他三步並作二步地竄了過去。 “啊,是杉子!”佐滕驚叫一聲,便暈了過去。 名門閨秀被殺,引起警視廳的高度重視。警視廳調集了所有經驗豐富的警官。組成了特別勘查小組,對佐滕家進行了細緻的搜查。 杉子俯臥在離她自己的臥室約十米的花叢間,杉子的手中,寬寬地握著一把短劍——就是杉子每天舞弄的那柄短劍。經鑑定,劍是從背後刺入胸膛的。現場沒有搏鬥過的痕跡,劍柄上僅有杉子的指紋。劍柄的上方,雕有一隻金蜂。 為此,警察便將此案稱為“金蜂疑案”。 對於杉子的被殺,是兇殺、仇殺,還是情殺?警官們議論紛紛,誰都無法定論。 大規模的調查開始了。

首先,警察們排除了兇殺和仇殺。因為現場不顯得絲毫的紊亂,佐滕家的財物分文不少,如果兇手為搶劫而殺人,那麼他在殺害了杉子之後,大有時間穩穩噹噹地撈上一票。 因此兇殺是不可能的。而佐滕一家待人寬厚,這是凡與他家相熟的人有口皆碑的。佐滕秉承父訓,從不與人鬥氣。故而仇殺的可能性也沒有。 那麼是情殺? !警察在現場均花叢到圍牆這段路上發現幾個陌生的腳印。於是警察便全力突破這一點,重點調查了杉子所認識的唯一的青年男子。 經調查,大東貿易公司的青年職員裕村是杉子的意中人。警察便乘裕村不在的時候搜查了他的寓所,搜出了與“陌生的腳印”相吻合的運動鞋。於是,警察傳訊了裕村。 出乎意外的是,精神悲愴的裕村對自己那晚去過佐滕家供認不諱。裕村說:他和杉子在四個月前相識於武術館。共同的愛好,使杉子對裕村一見鍾情。可是,由於佐滕反對杉子跟任何一個青年男子往來,使得他們不敢公開相互間的關係。出事那天,杉子寫信給裕村,相約裕村在凌晨到她家花園中幽會。就當裕村越過圍牆走到離杉子還有四、五米時,裕村只聽得杉子“啊”的一聲,朝著他倒了下來,杉子的背後插著一把明晃晃的劍,裕村嚇得撒腿就逃。由於怕擔這洗不清的干系,裕村事後沒敢向警視廳報告。

根據裕村的交待,警察拿出現場踏勘記錄,誠如裕村所言,裕村的腳印離杉子倒臥地是三米,杉子身長一米六十,這樣算來,兩人相對走近時的最後一步的距離應該是四米六十。杉子是面朝著裕村,劍是背後進去的。而且是杉子主動寫信(警視廳鑑驗了那封信)約會裕村,兩人情深意篤,要說情殺,也似乎情理不通。 特別偵破小組陷入了迷霧。失去了繼續偵查的方向。 在警視廳科長以上警官的研討會上,作為特邀的中關八郎打破了研討會沉悶的氣氛。 “警官先生們,'金蜂'一案,看來是山窮水盡,無路可尋了。但是,恕我直言,您們忽視了一個重要的方面,很據現場勘查,我也作了調查。現在我可以告訴大家,殺害杉子的兇手不是別人,正是杉子的父親——佐滕!”

“什麼?你瘋了!”素有修養的警官們驚得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咒罵著中關。 “誰都知道,佐滕自從洋子死後,立志不娶,辛辛苦苦養大杉子,把杉子視作自己的命根子,你不去看看,佐滕因為杉子的死,至今還迷糊著哪!”一個警官喊道。 “問題就出在這兒。”中關微笑著請大家坐下,然後詳細地介紹了自己的見解: “佐滕對妻子的愛是真誠的,對女兒的愛也是真誠的。 “正因為真誠,他把女兒當作了妻子的化身,尤其是杉子的相貌體形,言談舉止無一不像洋子。因此,他更堅定了'女兒是洋子的化身'的信念。白天,當他看到杉子,就把她當作自己心愛的女兒。而每到晚上,當他獨宿床頭思念洋子時,他會感覺到杉子就是洋子而欣慰地進入夢鄉。尤其是佐滕不近女性,因此他的這種怪念頭與日俱增。 “正因為杉子是佐膝唯一親近的女性,住膝視杉子為掌上明珠,為愛妻的化身,因此佐滕竭盡全力地阻撓、反對衫子接近任何一個青年男子。杉子已經成為佐藤整個心靈的支柱。 “然而,佐滕忘卻了'女大十八關不住'這句老話,十八歲的姑娘,特別是像杉子這樣聰敏、美麗、活潑,已經成熟了的姑娘怎麼可能俯首貼耳地就範於父親的感情的桎梏呢?於是,便發生了寫信約會裕村的那回事。 “大家一定還記得現場情況吧,為了說清我的推理,我想有必要重複一下。杉子臥室的左邊就是佐滕的臥室,右邊是草地,在相距臥室十米的草地那頭的花叢邊,便是杉子遇害的地方。而杉子的臥室處於走廊的盡頭,臥室的一幢窗戶向著走廊開著,那柄'金蜂'寶劍就掛在窗檔子上。 “六十歲左右的住滕,已經到了晚上睡不多,也睡不沉的年齡了。出事的那天凌晨,佐滕一定在朦朧中聽到了女兒屋內聲響,其實這是衫子開門出去時的腳步聲,於是佐膝便迷迷糊糊地走出自己的臥室。佐滕這時完全象夜遊症患者那樣,行動很難用自己的意識來控制。當他走到女兒窗前一看,女兒不在臥室中。再往前一看,只見杉子正迎著一個男子走去。這時的佐滕,完全把杉子當作洋子。雖然迷糊之中殘留著的一絲理智告訴他洋子早已死了,但佐膝卻認為這是在夢中。即便是夢,也不能允許洋子和別的男子幽會。於是他順手摘下在窗樘子上的金蜂寶劍,對準杉子扔去。杉子側臥的花叢,恰恰是從走廊上不易望見的暗處。而裕村同時逃跑。這使得佐滕認為兩個鬼魂離散了,便心滿意足地折回自己的臥室,重入夢鄉。 “從勘查的情況分析,走廊上除杉子的腳印之外只有佐滕的腳印、杉子是背後中劍以及佐滕作為武術教練,就其擲劍的臂力和命中率等等,都可以成為佐滕作案的佐證。從神經病學的原理來分析,這叫大腦思維神經阻斷與小腦鏡想神經擴張並發症。” “呵!真是個奇妙的故事。不過,中關先生,你的推論中有一個極大的漏洞,那就是作為凶器的短劍上怎麼會沒有佐滕的指紋呢?”刑事部長湊川保正提出疑問。 “這個問題提得好,”中關向湊川點了點頭:“我對佐滕的懷疑正是從這一點上開始的。” “按理說,劍柄上一定會有第二個人的指紋。但是卻只有杉子一個人的指紋,一這就使我開始產生懷疑,因為凶手即使戴著手套作案,劍柄上也不可能不留下絲毫痕跡。 “有幾個情況不知道大家往意到沒有。劍柄上雖然印滿了杉子的指紋,但這些指紋中有許多帶有搓摩的現象,杉子的死態是面朝走廊,神態安詳。 “這說明杉子雖然遭到飛劍襲擊而倒地,但她卻並未立即死去。她回頭看到了父親蹣跚離去的身影。這時她明白: “父親是在迷惘之中誤殺了她。十八年來佐滕對女兒的百般疼愛,自然也激起了女兒的愛父之心。她不願父親因此而鋃鐺入獄。因此,她以極為驚人的毅力拔出了背後的短劍,竭盡生命之燈中的最後一點火焰,使勁地搓、摩著劍柄,她要抹掉父親留下的指紋,以使父親免受囹圄之苦。而她臨終前的神態,正是她當時心情的絕好證明。 “現在,趁佐滕尚李完全清醒,我們不妨可以準備下杉子生前的錄音,找一個與杉子的背影相像的女子。把當事人裕村仍然請來,定制一把刺不傷人的但與金蜂劍極為相似的劍。一切按部就班,恢復原樣,讓住滕再進行一次表演。” 雖說中關的推論有些離奇,但按照中關的佈置,當天晚上,佐滕便重演了中關描述的一幕。 消息見報,中關由是名聲大噪,並為警視廳所倚重。 但這一次警方是否仍應聽從中關的勸告呢? 警察似乎應當接受他的忠告,並火速地查清“地一號” 的真實意圖。贊同中關主張的人有所增加。他們都認為中關的主張貌似荒誕,究其源還真有十分可怕的內涵。要在四分鐘內順著七層大樓的垂直外牆一直爬到樓頂,實在不是人的能力所能勝任。既然這樣,科學而客觀地搞清事實真相,看來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 平賀開始把中關的論點看得一錢不值。心裡說:你少說點蠢話吧。作為在現場指揮作戰的警官,他是目睹“地一號”在垂直的牆面上攀登,從這幢樓跳到那幢樓而逃脫的。 自己怎麼可能被什麼幻術欺騙呢?中關實在是個想出風頭的小子,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堅定不移的自信竟也會動搖起來。人的能力限度的理論越來越折磨他。他終於召集了搜查會議,請追捕過“地一號”的全體刑警參加。 “關於'地一號',請盡量發表意見,什麼樣的意見都可以說出來。” 平賀一開口就這樣坦率地說,在座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他接著說:“'地一號,是像中關八郎說的那樣'集體暗示'的產物呢,還是有著人的常識所無法理解的特異功能的怪盜?請大家都能談談自己的看法。” 大家熱烈地討論起來了。因為在座的人都直接參與了追捕“地一號”的行動,所以對自己的認識都擔負著充分的責任。 “什麼大樓上的幻影,絕對沒有那樣的事。”當時向“地一號”開槍警告過的那個警察怒氣沖沖地說:“要是連活生生的人跟幻影都分不清,我乾脆可以辭職不當警察,回家去侍侯老婆、抱小孩了。” 開槍警告過“地一號”的那個警察叫橫田。他本人曾親眼看到“地一號”在瓷磚牆面上攀登的樣子。 “地一號”兩手緊緊地按在牆面上,就像粘貼住了。而兩隻腳就像螃蟹一樣地張開,腳底板還扣住了磚縫。那情景真像是做夢,但絕不是做夢! 幾個當事者的發言跟橫田相同,每一個發言都像鐵一樣強硬。其中最偏激的甚至說,讓那個巫醫自己來做個實驗。 要是他能夠把集體暗示巧妙地授意給大眾,讓大家看到“地一號”行動的重現,就是要我把自己的頭交給他也毫無怨言。 這樣,中關的意見被眾多的警察咒罵著拋棄了。 但是,平賀卻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地一號”在垂直的牆面上攀登和跳躍在大樓之間是確鑿無疑的事實了。但生活中,'萬一'這個詞是萬萬不可忽視的。中關的意見即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地一號”作為強盜團伙的成員,似乎也應該給以足夠的重視。他前幾次的搶劫都是一千萬日元,這次又搶奪了一千萬日元。每次作案的間隙都在兩個月左右。 “地一號”每次搶奪,都可以大大超過一千萬,而奇怪的是偏偏他每次不多不少,就是搶奪一千萬。如果是團伙作案,這一千萬實在算不上是什麼發財。要是這樣,中關的話不無道理。錢財肯定不是犯罪的目的,而一千萬這個數字卻必然包含著某種特別的意思。這可以被看作是一種用心良苦的安排。把這種安排說成是預習也不能不被認為抓住了要害。問題是,強盜集團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呢? 平賀希望大家能夠討論一下這個令人擔憂的問題。他目擊的畢竟只是氣球在夜空中上升的情景。他並未跟“地一號”打過照面。除此之外,都是根據部下的報告。他相信部下的判斷能力,但細想想,還是有點發毛。不安跟中關的推測當然有關。 平賀的疑問沒有能夠引起熱烈的討論。因為疑問是假設的,要大家在否定自己目擊的前提下來討論,感情上免不了有疙瘩。 看著一張張苦惱的臉,平賀不能不暗暗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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