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污染的海峽

第16章 第二節

污染的海峽 西村寿行 6142 2018-03-18
秋宗修只是沉默無語。 他失魂落魄地蹲在岸邊,靜靜地看良吉和瀨戶把死去的章魚運回來堆積在岸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相反顯得乾燥黧黑,宛如一具木乃伊。瀨戶清楚地看到,秋宗的兩隻手儼然已經不聽使喚,一個勁兒地輕輕抖動。 這時,秋宗突然站起來走回扳房。過了一會兒,他穿戴著潛水衣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隻採集水樣用的水瓶。 “多危險呀!” 瀨戶看著秋宗把船劃出海灣,感到十分擔心。 “由他去吧,反正也沒用!”良吉乾脆地說。 “良大伯,咱們該報告警察局和水產試驗場呀!”運完章魚之後,瀨戶看著堆積在岸上的死章魚,她感到一陣心酸,雙腿打顫。 “算了,不用去報告。”良吉搖了搖頭。 “為什麼呢?要是安高幹的,這一次可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而且海灣里的水也需要進行分析呀!”

“要打官司、當然就要分折水,可即使鬧一通,章魚也不會死而復生。要是分析以後發現有毒,你試試看,這些章魚連一條也賣不出去!” “良大伯還打算賣這些章魚嗎?明知有毒……” 瀨戶不安地抬眼看著他。 “哎,對了。我也有點糊塗了。是呀,不能賣,那乾脆把它們曬成乾吧!這樣,至少我活著的時候還能吃它們。”皺紋裡充滿著衰老。 “您說要吃這些章魚?哎呀,說不定你會被毒死呀!”瀨戶吃驚地說道。 “說不定會死!可費了這麼大勁兒養活的,我實在不忍心就這麼扔掉。反正我這麼大年紀的人,也用不著再怕什麼毒!” “那我不干!為什麼不去告他?您不願意打官司?” “是啊!就算是安高幹的,也還是沒有證據呀!不過,就算我打算這麼了結,可依我看,阿修受到無法恢復的慘重打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他又不會以血還血,武力報復,大概又要告狀打官司。所以你還不如趁現在沒見到醜事之前趕緊走吧。事已至此,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忙……”

以血還血——一瞬間,瀨戶看到良吉眼裡閃過一絲冷冷的神情。 瀨戶也曾想過,說不定自己確實該離開這裡了。她已經看到大海的火焰,它把嚴冬的大海映成一片紅色。她也聽到了大海心臟跳動的聲音,它咆哮著奔騰而去。如果這一切發生在無人居住的阿拉斯加海畔,那自當別論,但是瀨戶在頻於死亡邊緣的瀨戶內海的小島上親身經歷了一切,而且她自己又曾經付出巨大努力進行過戰鬥。因此,她更加無比感慨。 儘管這火焰是大海崩潰的前兆,但是瀨戶終於得以接觸到母親般的大海那難得的脈搏。瀨戶感到,似乎這正是驅使她走上流浪旅途的目的。無論今後她恢復充滿欺詐的生活,也無論再次步上流浪之途,她現在的生活巳經告一段落。正像良吉所說的那樣,再繼續逗留下來,她只能看到醜陋的訴訟,但這卻毫無意義。

瀨戶對良吉眼裡掠過的冰冷神情感到不安。當然,良吉不打算打官司,也不打算檢查水質。因為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切決不會失而復得,因此感到絕望。同時也因為他感到恐懼,害怕章魚會被拋棄。那冰冷的光芒也可能顯示了打漁人不惜流血進行報復的傳統決心。捕鯔魚失利,緊接著又發生了這次慘敗,良吉和秋宗的夙願完全毀滅了。良吉要按著他自已的作法去報仇雪恨,這並不難理解。 “還是不能離開這裡。”瀨戶終於決定了。 過了一會兒,秋宗回來了。 “藍——色——的——水。” 秋宗嘴唇凍得失去了血色,他渾身哆嗦著一個字一個字地頓開說道。 “藍色的水是怎麼回事?”良吉用冷冷的目光看著秋宗。 秋宗抖動了一下紫色的嘴唇,但是沒有說出話來。他不回答,卻只是來回看著他們倆。看他那眼神,很難分辨出他是在笑還是在哭。秋宗用手背擦了擦鼻涕,踉蹌著走進板棚。瀨戶看見,秋宗手中拿著的小瓶裡裝滿清淨透明的水。

“別是瘋了吧!” 良吉突然說。 “你歇著吧,我得去把章魚曬上。” 面對堆積如山的死章魚,良吉十分懊喪,兩肩無力。他那肩膀瘦弱而暴露著青筋。 “我幫您曬,良大伯。” 瀨戶想使自己的聲音快活一些,但說出來之後,就連她本人也感到有氣無力。 他們幹到傍晚才把章魚都曬完。本來應當掏出內臟,掰開章魚腳,把它們串在竹竿上曬。但如今根本不可能那樣慢吞吞地處理,他們只好拉了繩子把章魚掛在上面。但這也只不過是一小部分。剩下的只好攤在岸邊。 瀨戶一邊曬章魚一邊哭泣。過去這些章魚是那麼狡黠,難以擺弄。在它們活著的時候,瀨戶簡直對付不了它們。但是這些章魚又是那樣愚蠢可笑。當把原有章魚和新章魚放在養殖槽裡時,如果突然把新章魚放進去,老章魚有時就像是地霸一樣攻擊新來的章魚,直到最後把它們吃掉。如果不採取措施防止這種現象,那麼就根本沒法進行養殖。

有個漁民想出了一種好辦法:先把老章魚和新章魚都分別裝到其它容器裡,然後再把它們同時放進養殖槽。他想這樣也許會好些。他進行了試驗,不出所料,章魚之間的紛爭消除了。這故事並不像章魚那樣吸引人,但瀨戶卻十分感慨。她想,這些章魚簡直和人沒什麼區別。這樣看來,她甚至感到世上再沒有其它生物象章魚那樣具有獨特的怪癖。然而現在這些章魚都死了,而且被吊了起來。它們成為人世爭端的犧牲品,吊在繩子上,胖得圓圓的身軀使人感到無限悲涼。 “阿修說是安高害死了章魚,真是這樣的話,安高用什麼辦法一下子把它們都弄死了呢?” 把章魚曬到一個段落,良吉在岸邊坐了下來,瀨戶向他提出了這個問題。 “聽說那小子在四國石油公司的運輸船上工作。從他落下的瘢痕來看,大概他那隻船是排放劇毒廢液的船。要是這樣的話,他可能趁昨晚天黑把劇毒廢液偷偷地排放在養魚灣附近的海裡。”

良吉心裡想,肯定就是這麼回事。安高被控告,他為了洩憤就來了這一手。排放在海裡的毒液溶在潮水中,其中很小一部分進入養魚灣里。但是章魚特別脆弱,哪怕一點點毒液,它們也會死去。 “要真像您說的那樣,安高這個人該是瘋了吧!……” 瀨戶的眼神變得十分陰鬱。如果在瘋子安高背後還有四國石油公司插進黑手的話…… 幕色已經降臨在海面上。 “那都是老年間的事情了……” 過了一會兒,良吉低聲說道。 “什麼事情?” “章魚爬到岸上來刨白薯。結果,它們跟貓打起架來。” “……” 瀨戶突然感到害怕,該不是良吉也瘋了吧!良吉只是微笑。 “誰也不知道是不是來刨白薯,但是由於釣章魚時都是用百合鱗莖,所以它們喜歡吃白薯。不過,章魚爬到岸上可並不是罕見的事。也許有時章魚迷迷糊糊地睡著的時候,潮水已經退了。或者有的章魚為了吃螃蟹,也許有時為了其它緣故,於是它們就爬上岸來。結果貓看到了這些章魚,就和它們打起架來。”

“您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打起架來,當然貓佔優勢。不過章魚這東西即使受傷也不流血,腳腿被吃掉一兩隻也滿不在乎。最後章魚慢慢地逃去了。倒是貓因為不會浮水,只好不死心地望著大海。早年間,那一帶海岸上有的是章魚。不光是章魚,開春時節在那一帶海灘上用小鏟子到處可以挖到遍羅。海螺也遍地都是,幾乎到處都是海蟹、海蟑螂,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海面上呢,水鳥喧囂不已、飛來飛去。可如今呢,你也看見了,海上哪還有活著的東西!要說有的話,現在就只剩下那一對烏鴉!” 良吉揚起下巴指了指,海上飛著兩隻烏鴉。 “從剛才就一直要打章魚的主意呢!” “願意吃就讓它們叼去!海面上活著的東西都死絕了。原來烏鴉多的是,可如今也只剩下這一對哩!聽說有種餵鳥的風俗,每年要把肉丸子供在草船上放到海裡,一對對的烏鴉就從神社的樹林裡飛出去把肉丸子叼到樹林裡去。這真是宮島七大怪之一。不過,聽說去年烏鴉連影也沒露。這一對烏鴉反正也要飛走的,要不然就吃了這章魚中毒死去。哎,真不知我和它們比起來誰能活得長些?”

良吉仰頭看看烏鴉,無聲地苦笑了。 “我明天到高松去一趟,再說還得準備一下行李。” 瀨戶想,絕不能聽之任之。她要瞞著良吉採集灣里的水樣,並且帶上章魚,趕快去分折一下毒劑。看來良吉真打算吃章魚呢! “好吧!本來我打算幫你點忙……” “嗯,您快別說這些了。雖然我沒有分到什麼,但實在太高興了。不過,藍色的水,到底是什麼呢?” “大概是精神失常了,這也難怪呀!”良吉站了起來,說道。 回到板棚,他們看到秋宗靠著牆呆呆地坐著。良吉和瀨戶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回答。嘴角已經失去生氣,只是呆呆地張著。 由於沒有上弦,牆上的舊掛鐘已經停了。瀨戶準備要上弦。 “現在用不著鐘點了,讓它歇著吧!”

經良吉這麼一說,瀨戶也有同感,她停下手不再打算上弦,只是呆呆地看著鐘擺不再擺動的那架掛鐘。她感到它那呆呆的樣子很像秋宗。 瀨戶陪著良吉開始喝酒。 “你知道浦島太郎的傳說嗎?……” 看了看瀨戶盤腳坐著的腿,良吉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慢慢地開了腔。 “有個年輕的媳婦有一天突然失踪了。過了三十多年之後,她突然從海裡回來了。年齡簡直像是一點都沒變化,好像是只離開家兩、三天似的。” “聽說過。您說的是沖繩的傳說吧!後來又怎麼樣了?” “不,”良吉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那麼回事。”然後他就不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喝酒。 良吉的話使瀨戶想起古時候的傳說。有好幾個非常相像的傳說。故事的內容是說一個被大海奪走妻子的丈夫,在海畔蓋起小棚住了一年多時間。有一天大霧瀰漫,他看見已經死去的妻子和另外一個人——她的新丈夫在一起攜手散步。良吉沒有談到浦島太郎失踪的事情,卻談起年輕媳婦失踪的情節;這也許是因為他看到瀨戶之後想起自己過去的妻子,或者良吉也在這裡耐心地等待著他死去的妻子突然從海裡歸來。

瀨戶把酒倒在酒杯裡喝了一小半,然後去洗澡。皎潔的月光照射在汽油桶做成的澡盆裡,映出泡在水里的身軀。瀨戶兩隻手摀住了硬硬的乳房。被秋宗咬傷的傷痕已經消失。瀨戶突然想起秋宗可能是瘋了,因為儘管瀨戶一直對秋宗存著戒心,但自從上次的事件以後,秋宗的眼裡再也沒有流露出一絲熾熱的光芒。 良吉站在外面問了問水是否熱,接著在小屋外唱起了軍歌。雖然聲音像海浪一樣有些沙啞,但歌的調子卻唱得很好聽。瀨戶想,良吉所等待的也許不是妻子,而是在戰爭中死去的孩子,他大概一直在等待著他的歸來。 分析需要幾天時間,瀨戶決定讓他們把分析結果通知青島村公所。然後她在高松住了一夜,第二天傍晚回到島上。 秋宗依然坐在板棚裡,良吉專心致志地曬著章魚。板棚周圍的地上攤滿了章魚。這不是章魚的曬魚場,而是章魚的墳場。 “我已經委託他們進行分析,據說最近幾天就可以有結果。這些官老爺們可真是悠閒自在,滿不在乎。他們說,檢查結果出來之前先不要裝運出售,可又說即使想賣也根本賣不出去。” 秋宗聽到瀨戶的話,轉過臉來。他眼光呆滯,什麼話也沒說。 “如果分析結果說明是有人放毒,那就應當要求進行偵察。” 假如弄清確實是安高幹的,那麼四國石油公司就有義務進行賠償。如果全部損失能得到補償,瀨戶就可以毫無掛牽地離開這裡了。 “……” 秋宗沒有回答。 “你是不是說句話呀!” 瀨戶生氣了。秋宗總是這樣愁眉不展,無精打采,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要到東京去,公害省裡有個朋友。” 秋宗說話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公害省?……” 瀨戶感到有些奇怪。公害省裡有個朋友,這雖然沒有什麼奇怪的,但為什麼突然說出這麼句話?當然這和眼前的事並非沒有關係,但是總覺得它們互相聯繫不起來。 秋宗不是曾經喊過“安高毒死章魚”嗎?既沒有發生紅色潮水,也沒有下雨,因此章魚的死亡只能是中毒。他直覺地感到這一點,因此才咒罵安高。安高懷著被控告的仇恨,又在廢液排放船上工作了。瀨戶想,上一次捕鯔魚時遭到破壞,儘管沒有任何證據,秋宗還是進行了控告,這次如果他能脫離這種虛脫狀態,他肯定又會去打官司。如果從水和章魚的分析中得出毒劑,而這種毒劑又和安高所運輸的含毒廢液相一致,那麼情況就和上次大不相同。雖然這種證據只能作為一種旁證,但這會對秋宗有利得多。 然而,秋宗卻根本不准備採取任何行動,只是呆呆地坐著。如今又突然提出要去公害省,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即使找到公害省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如果確有放毒嫌疑,他們也只能發出指令要求縣里進行調查。 也許秋宗不准備採取控告這種軟弱無力的手段,一直在考慮直接進行報復。為了掩蓋這種企圖,他才突然提出令人摸不清頭腦的公害省。如果是這樣,他一直呆呆地坐著的這種意圖倒可以令人信服。 良吉也有些異常。他從一開始就絕望了,無聲地苦笑著,說什麼要吃下曬乾的章魚,跟那對烏鴉……但他眼中冰冷的神情又是什麼?在捕鯔魚失敗以後,緊接著又遭到章魚全部死亡的打擊,他們倆毀滅了。就算是兩個人都抱有進行流血報復的決心,這又有什麼奇怪呢? 不,也許不是這樣,也許真像良吉擔心的那樣,秋宗確實出現了精神失常?有句話叫做越級控告。在偏僻的鄉村,由於過於接近和情況互相牽連,人們感到地方政府不可信任,因此對中央政府抱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精神開始失常的秋宗心中或許也產生了這種想法?瀨戶凝視著再次緘默不語呆呆坐著的秋宗。頹廢和倦怠籠罩在秋宗身上,絕望已經使他陷入虛脫,似乎他在絕望的深淵中作繭自縛。 第三天——。 瀨戶單獨出去到岩根磯海畔散步。 秋宗仍然還是緘默不語。據說,病人在死期臨近時會失去喜怒哀樂的感情,變得毫無表情。瀨戶在秋宗的臉上看到了這種神情。她感到在他發呆的臉上有種什麼東西正在變得愈加淡漠。她甚至感到在它們完全淡漠之後他也可能失去靈魂而完全成為行屍走肉。 良吉只是整天專心一意地曬章魚,現在章魚已經初步處理完畢。 良吉收拾完章魚,秋宗的表情完全淡漠以後將會出現什麼情況?瀨戶對此感到害怕。 當瀨戶穿過小島來到岩根磯的沙灘上時,她發現沙灘中間出現了奇怪的景象。那對烏鴉已經落了下來。 ——兩隻烏鴉無力地張開翅膀,宛如兩灘黑漆從天空掉在沙灘上。烏鴉還沒有死。瀨戶走近一看,兩隻烏鴉只是氣息奄奄地勉強拍打著翅膀,使出最大的力氣拖著身軀爬了幾步遠。瀨戶無聲地站住了,她感到疑惑,兩腿發抖。 ——這對烏鴉難道是吃了章魚…… 烏鴉眼神呆滯地抬頭望著,那對眼睛本來應當閃爍出烏黑的光芒,但這時卻似乎蒙上了一層薄臘,呆滯無光。失去光澤的肥大嘴喙半張著,時而痛苦地上下掀動兩下,似乎嗓子十分乾渴。看來已經無法救活。瀨戶惑到悲傷。她注視了一會兒,烏鴉微微地喘息了一陣,接著把細竹般的長嘴插進白沙裡,然後就不再動彈。 這就是這一帶唯一剩下的一對烏鴉的死亡。 瀨戶記得她曾在一家雜誌上看到過一篇報告。報告說最近幾年以來鶺鴿和鷦鷯已經在瀨戶內海的海畔絕跡,此外,淡路島的白頸鵒、生德山灣的白鷺鷥、伊予灘的日本獺、広島灣的黑色鷗、還有天然紀念動物海蟹,這些生物也迅速地在這一帶消失。這對烏鴉堅持到最後,現在也終於死去了。良吉那無聲的苦笑突然又浮現在腦海裡。良吉已經預見到這一切。良吉打算吃下曬乾的章魚說明他早已橫下一條準備死去的決心。在良吉看來,他已經和盼望已久的鯔魚交戰過一回合,章魚的死亡不過是他走向死亡的觸髮劑。曬乾自己花費心血養殖的章魚,把它當做酒菜,喝著酒吃下去,然後安息。這的確很符合良吉的性格。 瀨戶心中默默哀悼了一陣這兩隻不再動彈的烏鴉,然後轉身回來。從岬角上回頭望去,兩隻烏鴉象沙灘上的兩個黑點。沙灘潔白,宛如大海淚水沖洗過一般。曾幾何時,火焰般的魚群曾在這裡奔騰咆哮。如今這兩個黑點似乎正在陽光照射下慢慢溶化。 當瀨戶走過汀線時,她忽然停住了腳步。一隻小小的黑褐色海蟹穿過映成翡翠色的水邊爬了過來。就在她的眼前,它忽然仰天倒下,不再動彈。瀨戶揀起來放在手上一看,它已經伸開夾子死去了。 瀨戶的臉僵住了。她慢慢地轉過頭看了看周圍,有兩、三隻死螃蟹趴在周圍,看樣子也是同樣死去的。瀨戶順著水邊巡視整個海灘,在春天即將降臨的海面上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雖說原來就已經沒有海蟑螂、螃蟹這類生物,但總還是偶而可見。可是就連這點痕跡現在也巳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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