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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一節

血火大地 西村寿行 3255 2018-03-18
四月二十日,淺脅正道在大聖保羅圈警察本部的辦公室等待客人,不一會兒,一位瘦高個男子走了進來。 “身體怎麼樣?” 來客問道,在淺脅對面坐下。 “還好,馬馬虎虎。” 淺脅看著男子。 來客名叫弗朝西斯科·羅波斯,是政治社會警察的刑事局長。巴西人大都擅長交際,說話時喜歡用近以誇張的動作來加強自己的語氣。可這位羅波斯不屬於那種人。 看起來,他精明能幹,不苟言笑,不管談起什麼,他的表情都過於灰暗。 “剛剛收到一份情報,您必須馬上出發。” 羅波斯望著淺脅,十分乾脆地說。 “什麼情報?” “貴國的過激派和我國的騷動分子,還有玻利維亞的暴力分子,將秘密召開聯席會議。” “……”

“地點在馬托格羅索。乘國道三六四號線,從庫亞巴往左拐入州公路,就能到離邊境很近的馬托格羅索。這條公路直達該城。”羅波斯起身指著地圖說。 “何時開會?” “三天后。” 羅波斯回到椅子上。 “那麼……” “當然要消滅他們。” “是嗎?” 刑事局長點點頭。 羅波斯的眼裡發出冷冷的光。關係國家安危的所有事件全歸他管,使他成為一個鐵面無私的男子漢。 “情報說,貴國的過激派是這次會議的領導,有幾個人從歐洲潛入巴西。他們的胃口不僅是巴西和玻利維亞,而是整個南美,想把南美所有的恐怖分子組成一個統一的組織。現在他們正在展開這方面的工作,我們掌握了這個情報,第一次會議就在邊境城馬托格羅索召集。”

羅波斯職出香煙: “就是說,他們的目標已經從歐洲轉移到了南美,想在我國建立一個南美大陸的根據地。” “原來是這樣。” 淺脅望著羅波斯,若有所思。 據國際刑事警察機構(ICPO)得到的情報,在中東活動的幾名日本恐怖分子最近銷聲匿跡了。淺脅所屬的外事警察正全力以赴搜尋這幫斷了消息的恐怖分子。 “在馬托格羅索開會的情報,只有我一人知道。” 羅波斯說到“只有我一人”時,特別提高了聲調。 在巴西,還有公安隊。公安隊是陸軍預備隊,使命是保護司法權,鎮壓暴動和騷亂,維持公共秩序,搜捕和討伐特殊情況下的犯罪。司令官是軍人。 各州都駐紮著公安隊。其專橫跋扈,在巴西尤數第一,因此而遭到全杜會的唾罵。其中也有同警察合作的,但大多數不把警察放在眼裡。只要公安隊出動,就是一場腥風血雨,不問青紅皂白,毫不留情地加以殺戮。

這些情況,淺脅很潛楚。 “要是公安隊知道了,將是一場瘋狂的戰爭。” 羅波斯瞧著淺脅,目光冷峻。 “也許會是那樣。” “我令部下今晚出發,希望您也同行。如果能抓住貴國的過激派,就能掌握整個南美恐怖分子的全貌。” “明白了。” 掌握日本過激派在南美大陸的行動,是淺脅的任務,雖然不是他心甘情願的工作。 “參加秘密會議的只有三十人。我們也派相等的刑警,當然,這有危險。” “我知道。” “格里高里·安傑塔和柯爾特斯·羅巴,你認識這兩個人嗎?” “認識。” “這次行動由格里高里指揮,我去請他們兩位。”羅波斯身欲走。 “好的。” 淺脅也站起來,伸出自己的手。

天黑以後,格里高里和柯爾特斯走進淺脅的辦公室。 “有勞二位,格里高里、柯爾特斯。” “好說,我的先生。” 柯爾特斯拍著自己的肚子,笑著說。 淺脅同格里高里、柯爾特斯三人一起潛入玻利維亞,是六年前的事了。從那以後,三人成了摯友,每月必聚,喝一兩次酒。那兩人都是中年,都是老資格的政治社會警察。格里高里微微發胖,而柯爾特斯那挺起的肚子特別引人注目。淺脅的個子比他們兩人都高,然而柯爾特斯的食慾好得驚人。不光柯爾特斯,總的來說,巴西人的食慾之好,是日本人望塵莫及的。 每家餐館都出售一種叫“菲加達”的菜,它是將香腸、鹹肉幹、牛舌、豬皮、豬耳連同豆類一鍋煮的大雜燴,號稱聖保羅名菜。對這種菜日本人大多不敢問津。

“我們去吃飯,怎麼樣?”走到電梯口時,柯爾特斯建議道。 “節節食不好嗎?”淺脅苦笑道。 “我老婆也常常這麼說。” 柯爾特斯娶的是白人妻子。巴西沒有人種差別,不過大都傾向於娶白人女子為妻。 出租汽車在大門外等他們。 三人乘車向機場疾駛而去。 聖保羅到庫亞巴約一千六百公里,庫亞巴到馬托格羅索還有近六百公里,全程兩千二百公里。如若乘汽車會趕不上的,於是決定坐飛機去馬托格羅索。他們的小車開進了聖保羅附近的一個機場,那里為他們準備了一架單引擎飛機。幅員遼闊的巴西,到處都有小型飛機著陸的機場。所謂機場,就是一片草原,再設一個加油站就可以了。 他們鑽進了一架又破又舊的飛機。 “把他們全乾掉?”

起飛後,淺脅問柯爾特斯。 “全乾掉!沒別的辦法。” “是那樣……” 即使不反抗,老老實實繳械投降,也毫不留情地全殺掉。在這個國家,無論是恐怖分子還是其他犯罪分子,必然都帶有武器。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因此,警察往往不鳴槍警告而是突然襲擊。 “但是,日本人必須抓活的。聽說歐洲恐怖集團的一個頭兒,來巴西發展組織,抓住了他,就能了解南美恐怖組織的全貌。因此得有勞大駕,我們無法對付日本人。” “明白了,一定要抓住他。” 恐怖分子的領導人姓鈴木,也許是假姓。外事警察認為,很可能就是五年前銷聲匿蹟的過激派頭兒廣田哲二。 “他何時竄到遙遠的國度來了?” 淺脅這麼想著。消滅恐怖分子是淺脅的使命,但有時對他們的思想意識又不免產生疑問:“他們到底為什麼要跑到遙遠的國家來,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意志呢?”

他凝視著漆黑的機窗外。 今日的巴西很窮,也許會爆發“革命”,但那也改變不了貧窮落後的局面,很難對付遼闊的國土,這是現實。只要充分採掘,利用地下資源,國家何愁不富!想只通過所謂“革命”來改變現狀,那是目光短淺的做法。 日本人的意識結構同中南美人不同。中南美國家窮是窮,但一般庶民卻認為這裡是一片樂士,只有光明,不存在黑暗,不需要別人竄到這塊綠色的自由天地來強迫他們搞什麼暴亂式的“革命”。 ——要談黑暗的話…… 淺脅突然想起根岸兄弟來。 科爾達農場發生虐殺事件是一月八日,今天是四月二十日,己經過了三個多月。這個案件由哥拉斯警察署移交給朗多尼亞州警察後,毫無進展,宛如墜入迷宮一般。 到底是自稱加拉拉庫斯(毒蛇)的匪徒犯的罪行呢,還是由於恐怖分子的心腹馬爾科斯被殺而引起的報復?搞不清楚。

若這次虐殺是為被殺的馬爾科斯報仇,那麼根岸夫婦的被殺,他淺脅是要負一半責任的,格里高里和柯爾特斯要負另一半責任。七年前在里貝臘爾塔郊外勒死馬爾科斯的,就是格里高里和柯爾特斯。 ——那兩兄弟現在怎麼樣了? 淺脅想起了兩兄弟的父母被殺時,那咬緊牙關,忍受捆綁,活活被肢解的慘相。聽說兄弟倆在農場等待著養姐歸來,到底她回來沒有? 事件過後二十天,淺脅給哥拉斯警察署長哥倫布·弗蘭傑里掛了電話,訊問破案情況。對方回答說水野直子生死不明,兄弟倆還在農場等待姐姐。 以後的情況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淺脅工作繁忙,即使想起來,也無能為力。在這種地方,人們必須自己保衛自己,年幼的兄弟倆更得如此。 在生存競爭中,敗者必亡。

從飛機上,偶爾可見在國道上行駛的汽車車燈。那是三六四號國道線。飛機就在它的上空飛行。連接聖保羅同朗多尼亞的三六四號國道線上,不時可見路旁的紅土中立著十字架。 路上的行人倒下後,好心人就地把他埋葬了,立上一個粗糙的十字架。聽說移居坎波桑託的日本人,當他們發財的美夢破滅之後,也被埋葬在這路邊。 兄弟倆或許被某個農場收留當了僱工吧? 淺脅想,兄弟倆的姐姐很可能也做了十字架下的鬼魂。這一帶有兩個無視法律的集團,一個叫卡斯塔勒羅,另一個叫加林泊羅。加林泊羅犯罪集團尤其凶惡,它的本業是採掘鑽石,然而乾起罪惡勾當來,更是得心應手。他們在警察無權干預的、屬於治外法權的印地安保護區建立自己的巢穴,無惡不做。輪姦婦女,然後帶走,是他們的家常便飯。

據說自稱加拉拉庫斯的那個男人,就是加林泊羅寨團的,兩個集團裡還有品質惡劣的流浪牧人。 被帶去的少女沒有一個生還。 在馬托格羅索主持聯席會議的日本人,如果參與指揮了為六年前馬爾科斯之死報仇而殘殺根岸一家的話……淺脅把牙咬得格格作響。 ——殺死他,剖開他的胸瞠!雖然根岸一家默默無聞,無足輕重,但任何人也無權殘殺他們。淺脅不容許假借革命之名而乾卑劣的勾當。 淺脅同根岸一家不知有何奇緣,如像有著一根無法割斷的紐帶把他們聯繫在一起。 國道筆直延伸得很遠很遠,飛機在它的上空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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