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能到達阿爾及爾的當天下午。
飯店的大廳裡,有一個中年男子在等著他。
“您是伊能紀之嗎?”那人迎上來問。
“是的,我就是。”
“我叫約翰,我有一樣東西,。請你看一下。”他把伊能領到院子裡。
院落裡停放著一輛卡車,一眼就可以看到這是一輛六輪驅動的軍用卡車。車子漆著近於沙漠的白顏色,後面還牽引著一輛轉載貨物帶篷的拖斗車。車門好像加上了鎖。
伊能圍著車子,前後打量著,哦,他們想得可真周到呀。
約翰拿著鑰匙,打開了車門,請伊能一一查看。
小拖車裡井然有序地擺放著食品罐頭、汽油和飲用水。
他又領著伊能來到駕駛室前。
座席下邊分為兩層,裡邊藏著兩挺意大利造的薩布·馬挺辛機槍,還有很多子彈,外加兩把手槍。
卡車的貨箱經過改造,可以當作起居間使用。
約翰簡單地介紹了這輛車的駕駛方法。
“給您鑰匙。”
約翰很客氣地把鑰匙交給伊能。
“你還沒有向我介紹一下情況呢?”
“哦,對不起,我應當先把這裡的情況介紹給您。本給您派個隨同人員,可此地的力量很薄弱,所管轄的範圍有限,從圖古爾特再往前,也就無能為力了。我只曉得,那伙伴先後在沿途搶劫了兩次,便去向不明了,連那位女士消失在沙漠裡了。請您原諒,我只祈禱您和您的同伴一路順風,平安無事。”
“明白了。”
“我們已發現那兒潛伏著一些來歷不明的人。”
“……”
“最近一個時期,從那兒不斷地拍發出同一密碼的電訊號,現在尚未破譯。總而言之,這裡各種無線電波,混地摻雜在一起,根本無人過問。令人奇怪的是,您一到阿及爾,那電波就消失了。您那兩個同伴來時,也有過相同情況。”
“那麼請繼續注意監聽他們的電波。”
“可監聽的方位?”
“我考慮是塔代邁特高原,或者是阿傑爾高原。”
“我們也是這麼推斷的,可是那裡並沒有可供通行的路呀?只好請您多費心了,那麼就到這兒吧。”
約翰伸出了手和伊能握手道別。伊能把他送出了店。
三個小時後,伊能也離開了這座城市。
他原打算在此地逗留兩天再出發,然而這輛帶拖車的越野車的出現,把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他只給大使館掛了一個電話。
到街上的商店裡買了一些香煙、威士忌等零碎的生活用品,便駕車奔馳起來。
庫羅德那張冷冰冰的面孔,在伊能眼前晃動著。他宣稱要全力支持他,原來如此啊,競在這兒送給他一輛軍用卡車,還配備了槍支彈藥。這在島國的日本是連想也不敢想的,如果那麼幹的話,立刻便會引起輿論界的攻擊,說你無視法律。像日本公民這樣的尊重,維護國家憲法,真可謂罕見。
而歐洲各國為了各自的存亡,則不擇手段地竊取對方的情報,竟可以無視法律的存在。
這反而是對伊能最有力的支持。
伊能打算直奔高原而去。
塔代邁特高原、阿傑爾高原位於圖古爾特以南約六百公里處的廣大區域裡,背靠著阿哈加爾山地。
伊能心裡還在尋思著那海市蜃樓中的幻景。按理說,那種規模的建築,在沙漠裡是不常見的。這裡的城鎮、村莊的房舍大都以清真寺為中心,向四處延伸著。居民的住宅都是磚瓦結構,外表一律塗著一層白顏色。冷眼一看,似乎也有一種古城堡的味道。
如果在沙漠裡真是有一座高大的建築,早應被人所知。看來,它很有可能隱身於深山之中。
中鄉廣秋肯定也把那高原作為前進的目標。
可惜未成功,反而早早地變成了一個強盜。
約翰提到的那突然中斷的電波,如同一種不祥之兆,向伊能逼近著,使他越發地惴惴不安。
若是真的在深山中發現一座白色的城堡,想必與那句——“鷲啼北迴歸線”有著密切關聯。那麼,潛伏在暗處的敵人,隨時都有竄出來的可能。
伊能輕輕地踏下油門,汽車加快了速度,向前奔馳著。
圖古爾特。
伊能下一個落腳點是哈西梅薩烏德,從那兒再往前走便是渺無人蹟的沙漠。他第一次感到有幾分孤獨。
他停下汽車,四處打聽著。他了解到中鄉和能子只在圖古爾特住了一夜。
伊能住進了一家飯店,他也只是準備休息一天。
他在浴室裡痛痛快快地沖洗了一番,便去了餐廳。
就餐的客人稀稀落落池散坐著。顯然那輛滿載旅遊者的大客車沒有來,飯店裡冷冷清清。
餐廳裡有一位挺惹人注目的白人婦女,看上去很年輕,她不時朝伊能這邊兒瞟上幾眼。
伊能飲著威士忌,只簡單地訂了一份飯菜,很快便吃完了回到房間。旅途的極度勞累,使他一進屋就倒在了床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伊能剛剛躺下,就听見輕輕的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是餐廳裡遇見的那位女人。
“有什麼事嗎?”伊能強打精神問。
“先讓我進去。”
女人懇求著。
伊能又回到床上。
“我叫貝阿托莉契·加希斯。”
那女人坐到了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自我介紹說。
“那你?”
“我是準備到高原去,可汽車壞了,一時又找不到零件,真急人。”
“想搭車嗎?”
“要是允許的話?……”
“您去哪兒?”
伊能站起來,拿出一瓶威士忌,斟上一杯遞過去,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他又上了床。
“到塔曼拉塞特河?可我不去那兒呀。”
塔曼拉塞特河位於北迴歸線最下方,有一座海拔三千米的塔哈特山,塔曼拉塞特河正好從山腳下流過。
即使跑直線,從圖古爾特去那兒也有一千多公里。
“請把我捎到弗拉特斯堡就行了,我可以再搭別的車。”
貝阿托莉契懇求地看著伊能。
她長得很美,一張溫和而討人喜愛的臉,平滑晶瑩的線條,描繪出端莊秀麗的輪廓!體態優美,沒有帶乳罩的乳房,把衣裳撐得鼓溜溜的。
伊能目不轉精地端詳著她,慢慢地走下床。
他默默無語地拿起貝阿托莉契的手腕,她微微仰起臉,那凝視的雙眸,分明可以看出,她是在期待著,沒有一點兒反抗的意思。
伊能拉她站起來,只聽見彼此急促的喘息。
“要是你丈夫知道了我們的事,他不會責怪你嗎?”
“我現在也是沒法子呀!”貝阿托莉契低下了頭、抑鬱地說道:“因為是我主動要求你把我帶走的。”
“你丈夫做什麼工作?”
“採礦工程師,在意大利礦務局的礦山開發部工作。”
“你是去見他嗎?”
“我丈夫受傷了,據說傷得併不太重。”
貝阿托莉契仍然站在地上。
天還未亮,他們就離開了圖古爾特,上路了。
貝阿托莉契坐在助手席上。
沙漠的表皮淺淺地凍上了一層,白天很難行駛的道路,到了夜晚,便可以自由出沒了。
從圖古爾特往南走是一片山地,沒什麼正經的道路,汽車行駛在上面很危險,可伊能只能沿著它一直向南,橫穿東部大沙漠。
貝阿托莉契說要去的弗拉特斯堡就在那山地附近。
伊能向助手席上望了一眼,貝阿托莉契安然地坐著,目視前方。昨晚,她就是在伊能房中過夜的。她主動地給伊能講述了自己的身世。她和她丈夫都出生在那不勒斯附近的薩萊諾,結婚還不到兩年,她很愛自己的丈夫,日夜在思念著他,她一邊講述著,一邊緊緊地摟著伊能的脖子。
“您為什麼到這裡來呢?”她問道。
“我有一個朋友在撒哈拉沙漠旅行時失踪了,他親屬委託我尋找。”
天亮了。
徐徐升起的太陽。像一個快要熔化的鐵球,高懸在世界的當空。剎那間便把沙漠上僅有的水分蒸發一空。留下的只是難以忍受的熾熱。一望無際的沙海宛如黃色的波浪,高高低低地起伏著。到處泛著耀眼的白光,白亮亮的,白裡透著紅點,由上至下整個世界都像一面極大的火鏡。
卡車被烈火追趕著,在拚命地逃脫,身後揚起的黃霧般的沙塵,象翻捲著一條拉長的煙幕。
在高達五十度的氣溫裡,空調也無濟於事。
汽車的發動機開始呻吟了。
駛過哈西梅薩烏德才進入了真正的沙漠,謝天謝地,火一般太陽,終於戀戀不捨地從地平線上,一點點地消失了。
伊能停下車準備吃晚飯。
兩人剛剛吃完,伊能突然站起身來,猛地一把將貝阿托莉契拽倒在地上。她看到伊能那副凶狠的樣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她任其把她剝得精光。綁住了手腳。
伊能只從車上找出一根鐵棍,深深地插進沙子裡,接著把貝阿托莉契綁在那上邊。
“饒了我吧!您這是要幹什麼?”
她這才恍然大悟。她十分悲切的懇求著。
“我打算把你扔在這兒。”
伊能收拾了一下,上車了。
“求求您,饒恕我吧!只要饒了我,叫我幹什麼都行!千萬別把我扔下不管!”
她那聲嘶力竭地呼救聲,劃破了寒冷而寧靜的夜空。
“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伊能發動著汽車,從窗子裡探出頭怒吼著。
“我不是說過,我要去見我的丈夫嗎?……”
“要是那樣的話,你就在這里呆著吧,你丈夫大概會來接你的。”
伊能踏下油門,汽車開走了。
皎潔的月亮徐徐升起,在夜幕的映襯下,貝阿托莉契的肌膚象雪一樣白嫩。
“等等!請等等!”
她絕望的叫喊著,嗓音嘶啞了。
伊能停下車,站到她面前。
“說吧!”
“我說,我全說了,千萬別扔下我!”
貝阿托莉契淚水蒙面,不住的哀求著。
伊能給她解開了繩索,拽著她上了汽車。
“是誰命令你來的?”
伊能連瞅也不瞅一眼,死盯著前方,厲聲地問道。
“是庫萊門斯·蓋奧爾凱小姐。”
貝阿托莉契輕輕地透了一口氣,剛才的驚嚇,使她聲調變得顫巍巍的,很低沉。
“你也是房事女奴嗎?”
“是的,不過我現在專門伺候庫萊門斯小姐,是她的佣人。”
“庫萊門斯現在在哪兒?”
“阿爾及爾。”
“命令你幹什麼?”
“她要我在圖古爾特,無論如何也要搭上您的汽車,她已經猜到您可能去弗拉特斯堡,讓我一定與您一同前往,然後探聽出您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就這些。”
“弗拉特斯堡的那個綠洲里有什麼?”
“不知道,我沒去過那兒。”
“認識圖古爾特鎮的哈比普·布爾吉巴嗎?”
“不認識。”
“要是不老老實實回答的話,你還是光著身子滾下車吧。”
“我知道。”
“襲擊我的計劃?”
“可能是吧,我好像覺得組織裡的人已經結集在弗拉特斯堡鎮了。”
“什麼組織?”
“我也搞不清楚。”
“庫萊門斯為什麼派你來,像她那樣的女人應當知道我來究競為什麼。”
“她現在還沒有搞清楚您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
陣陣寒氣襲人,沙漠上冷了起來,悄然無聲的夜幕下看不到一點人煙,單調的沒有盡頭的沙漠無限地向前延伸著,真讓人覺得有幾分可怕。
繁星在空中冷冰冰地閃爍著。
庫萊門斯所屬組織向法國、西德、英國派遣了別動隊,都沒有創造出什麼有價值的舉動。尤其是對巴黎警察局,在伊能他們的大力協助下,竟使他們的陰謀破產。現在這三個人又重新返回到撒哈拉沙漠,難道僅僅為了營救首相的女兒嗎?
但是他們哪裡想得到——鷲啼北迴歸線,已被伊能他們掌握了,和著在海市蜃樓中看到那幻景般的白色城堡,驅使他們第三次踏上了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