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伊能紀之駕駛著汽艇向洛含城堡挺進。在距離目的地不太遠的地方,伊能關閉了隆隆作響的發動機,依憑著慣力向前滑行。最後一段,搖著木漿靠攏了上去。
伊能圍繞著城堡劃了一圈。
這座堅固的營壘,座落在三十米左右高地垂直的岩石上,佔據島嶼的南半部分,無論你從哪裡攀登都是徒勞,城堡的外側是一道絕壁。
絕壁一直插進大海。
進出口是一扇鐵門,直插海底。當船駛入時,鐵門便被提起,之後,再落回原處。
伊能把汽艇劃到門前。
除非插上翅膀,不然是極困難的。若想緣壁而上,需要準備攀登用的擲彈筒,此外別無良策。可眼下哪裡有什麼擲彈筒啊,只能返回城裡取,若按此方案還要請求法國警察的協助,伊能打消了這個念頭。
伊能一邊思索著,一邊觀察著鐵門附近的海面。
伊能墓突然看見海水深處透出一絲亮光。
他推斷出,這絲光是從城門與基座的吻合處透出來的,城門很可能沒有完全放到底,而留有間隙。裡邊的燈照射到海底,並從這個問隙中又透過來。
伊能仔細能觀察著。
只是不曉得這空隙有多大,若能鑽進一個人,裡面的崗哨不甚嚴密,那麼潛入城內是不成問題的,可一旦被發覺了,就別指望活著出來了。
潛進如此深的海水里再浮上水面,真要拼盡全力了。
——是進還是退?
伊能徘徊著,最後,他選擇了充滿危險的一條路。在他看來,只有鋌而走險了。庫萊門斯很可能就在城裡,而中鄉也可能就是她抓住後沉溺於海中的。
只有擒拿住庫萊門斯,才能為中鄉報仇。不過,中鄉並不希求有誰為了他而奮不顧身,號稱“死神”的中鄉正是為著尋找歸宿才來大干一場的。
死到臨頭的中鄉怕是也會產生一絲懊悔的念頭吧。可惡的不是中鄉,而是庫萊門斯的人販子組織。
伊能脫光了衣服,下到海裡,八月間的地中海,溫度宜人,伊能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慢慢地潛入水中,身為公安特科隊的成員,理所當然地受過游泳訓練,他曾輕鬆潛入到十米深的水里。
眼下,他擔心只是門下的空隙,生怕出現一種鑽不進,又退不出的局面最後憋死在裡面。再者,即使鑽進門裡,可浮上水面時又被發覺,那下場同樣是可悲的。
伊能一口氣潛下去之後,就看見了門下邊的空隙,剛好能鑽進一個人。門底座的岩石呈凹凸狀,微弱的光亮正是由此處洩漏出來的,他把頭伸進去,可一點也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
伊能又從原路浮上水面。
休憩了片刻,他吸足了氣,又重新潛了下去。此時,伊能已橫下一條心,決心鑽進城裡去。
結果,沒費事就鑽了進去,城內明亮的燈火直射水底,伊能游向黑暗的角落。
緊貼著岩壁浮出了水面,在中途伊能看見了一艘船的底端,那黑漆漆的船身,使他立刻想到這很可能就是庫萊門斯的“瑪利亞”號大型汽艇。
船擋住了光線,伊能貼著石壁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由於在水底憋了許久,頓時感到無比暢快。
伊能輕輕地喘息著,他仔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
停泊大型汽艇的碼頭呈馬蹄形狀,突出的半圓部分為上下船處,再往裡是一座二層樓房。建築物的外側也是一圈呈馬蹄形的走廊,靠著圓的石柱支撐著。
一個挎著一卡賓槍的哨兵靠在柱子上,一邊吸煙,一邊發呆地盯著前方的水面,走廊上點著明晃晃的燈,而樓裡房間的燈光則有明有暗。
四周靜悄悄的。
伊能一動也不動,他略數了一下,大約有三十多個房間,只是不清這座馬蹄形的建築物後半部是個怎樣的情形。或許也連接著一座樓房……
假如此地就是人販子組織的基地,一定會配有相當數量的哨兵。千萬不可疏忽大意,冒昧地行進。
哨兵扔掉了煙頭,來回走動著,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了女人的喊叫聲,瞬間便悄然無聲了。城堡又恢復了寂靜。
伊能順著石壁摸索著,他決定乾掉哨兵,只有這樣,才能有機會鑽進房間內,探測出整個城堡能情況。
走廊上的哨兵,挎著槍若無其事來回走動著。
伊能窺視到了一個哨兵看不到的死角,便一點點地移動著。伊能躡手躡腳地爬上岸,儘管十分小心還是發出輕微的水聲,那哨兵竟一點也沒有察覺。
伊能順著柱子轉到哨兵的身後,那傢伙好像聽到了什麼轉過來身子,豈不知,伊能舉起的匕首正對準了他。
哨兵的額頭受到一擊,當即癱倒在地。
伊能迅速地摘下他的槍,把他拖進身旁的一個房間,伊能原以為這是一個空房間,誰知裡面卻傳來了輕微的呻吟聲,他在牆壁上摸索著電燈開關,燈亮了,展現在眼前的是三個金發女人,嘴被東西塞住了,身體呈大字型捆綁在床上。
伊能用槍托敲打哨兵的肚子,劇痛又使他甦醒過來。
“不許嚷!要是嚷,馬上就叫你沒命。說!庫萊門斯的房間在哪兒?”
“三樓的五號房間。”
哨兵摀住肚子哼哼著。
“昨晚抓住的那個人的屍首沉在哪裡?”
“在三樓西邊的監獄……”
“他還活著?”
“活著,是為了你……”
“是引誘我上鉤?”
“正是。我是個聽差的,求您饒了我吧。”
“警衛有多少?”
“二十多個。”
“什麼武器?”
“衝鋒槍。”
哨兵的話言剛落,伊能就毫不客氣地用槍托砸碎了他的腦袋。
伊能關掉燈走出門外。
他摸上了樓梯,竊聽著從各個房間傳出的聲音。在收音機、電視機的噪聲中,夾雜著女奴們被蹂躪被鞭打的悲嚎。
馬蹄形的建築物後邊,由二樓直通三樓。
伊能朝著兩側的牢房摸去。他發現了庫萊門斯那間五號房。位於樓房的中央。突然,從他經過的一個房間裡走出來兩個男人,伊能舉起槍,毫不猶豫地勾動了扳機。
槍聲在寂靜中炸響了,伊能一腳踢開五號房間的門。
地中央站著一位女人,她正揮舞著手裡的皮鞭,旁邊是一位持搶的大漢。被赤身裸體綁著手腳的中鄉在地上翻滾著,渾身血跡斑斑,伊能開槍打中了那個大個子。
“給他鬆綁,庫萊門斯。”
伊能關上房門,衝著那女人吼道。
庫萊門斯蹲下來替中鄉解開繩索。這時,聞訊趕來的衛兵隔著門便開始了射擊。
中鄉扶著桌子晃悠悠地站起來,他順手抓起一支備用的槍。
門上頓時佈滿了槍眼。
“快從窗戶上把那母豬拖出去!”
中鄉用嘶啞的嗓音喊叫著。
窗外是一片林立的岩石群。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看來只能以庫萊門斯為盾牌,才能脫險。
中鄉砸碎了玻璃先跳了下去,伊能緊接著也跳了下去。
“那母豬呢?”
“跑了!”
燈泡被子彈擊碎後,稍未留意叫她趁機跑掉了。
“混蛋!”
“現在是發火的時候嗎?”
伊能抓住中鄉的手腕,拉著他順著岩石跑去。
“放手!混蛋!不要管我!”
“你究竟是怎麼啦?”
子彈嗖嗖地打在周圍的岩石上。
伊能把他拽到岩石的後邊。
“你來幹什麼?”
中鄉靠在石壁上,喘息著。
“救你來了!難道你不需要我的幫助嗎?”
所有窗子裡的燈光都熄滅了。城堡裡一片漆黑。
“我不用你管,誰請你來的?”
“想死嗎?”
“什麼話?為什麼我就得死!”
“幾乎死到臨頭,別逞強了。”
“你多半也是混帳、湖塗蟲,誠心來救我,為何連條褲衩也不帶!不懂事的傢伙!”
“討厭,真不該來救你。”
十分惱怒的伊能,端起了衝鋒槍,發洩般地瘋狂地射擊著。直到打光了子彈。
“這回我看你怎麼力?”
中鄉也咒罵著,探出半毛個身子猛烈地射擊著。
伊能一伸手又把中鄉拉進岩石後邊。
“有沒有煙?”
“沒有。”
“真是個笨蛋,唉,死到臨頭啦!”中鄉憤憤地抱怨著。
皎潔的月光傾瀉在堅固的岩石上。
“你在那兒蠕動什麼呢?”
“讓那母豬捅破了肛門,疼得我受不了。”
“你在這兒好好呆著。”
“等等,你去哪兒?”
“奪支槍來,準備突圍。”
正像中鄉說的那樣——死到臨頭了,即使眼下敵人不敢衝上重巒疊障,可天一亮,便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只有乖乖地柬手待斃。
趁著夜幕的掩護,必須奪取槍彈,並沒法突圍。只有鋌而走險了。如果中鄉和伊能從兩個方向同時發起進攻,必然會導致敵人的混亂,這樣才有衝出去的可乘之機。
“好!就這麼幹!”
中鄉勉強地咧了咧嘴,也算是在笑吧。
對方似乎也猜中了伊能的企圖,驟然間停止了射擊。
“他們也在等待天亮,黎明前是不會動手的,他們一定固守在樓房的四周,在尋找,等待著時機。”
“算你分析得對吧!”
伊能一動不動地監視著對方。
“你現在就跳海。”
“跳海?”
月光下,伊能盯著中鄉那張蒼白的面孔,反問了一句。
“是啊,你不是說有一個很深的地方能夠遊出去嗎?”
“那你怎麼辦?”
“我的肛門都撐裂了,下海不行啊!”
遍體鱗傷的中鄉,在鹹澀的海水里浸泡是絕對不行的。
“那就等死嗎?”
“我可不想就這麼白白地死去。”
“那我也留下。”
“膽小鬼,是怕從懸崖跳下去摔死吧!”
“可總不能把你一個丟下不管。”
“哼!”
中鄉背靠岩石,閉上了眼睛。
“你又有逃出去的好辦法了吧?”
“你有辦法了嗎?”
“你可不像以往的中鄉了!”
“快別扯淡了,若是有點威士忌或別的什麼酒就好了,哪怕一點也好啊!”
“我現在就讓你喝,怎麼樣?”
“你能弄到嗎?”
“如果我們佔領了城堡,我讓你喝個夠,怎麼樣?”
“廢話!好了,我懶得再跟你費口舌。”
上了酒癮的中鄉,連咒罵都失去了氣力。